复州鼓乐的考察与探究——以大唢呐的乐器形制与常用调为中心

梁梦婷

一、关于复州鼓乐

（一）时空观下的复州鼓乐

复州，位于辽宁南部瓦房店市西北部，辽代治永宁，即今复州，明朝重置复州。其地理位置较为优越——东临普兰店，西临渤海辽东湾，南与金州隔海相望，北与盖州、岫岩相接，自古为军事、政治、经济及文化重地。复州亦是辽宁省第一批“历史文化名镇”之一。鼓乐，很有可能发端于战国时期，《孟子·梁惠王下》：“今王鼓乐於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当时有“击鼓和奏乐”之义，而现代“鼓乐”在此基础上，则是以吹、打乐器为主的民间器乐合奏的概称，常用乐器是以唢呐为主奏，包括管、笙、锣、鼓、镲等在内的吹打乐器。复州鼓乐是民间传统称谓。

复州鼓乐作为辽宁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流传于辽南瓦房店市西北部以吹、打为主的民间乐种，在辽南鼓吹中占有重要地位。

（二）复州鼓乐的乐器组合形式

复州鼓乐，主要由两类乐器组成（见表1），第一类为吹管乐、第二类为打击乐。其中，吹管乐主要以大唢呐和双管为主奏乐器，打击乐中大多以堂鼓为中心，兼以铙钹、手锣等进行配合。

表1

第一类，吹管乐器。

复州鼓乐的吹管乐主要包括唢呐、管子、双铜管和咔碗。其中，唢呐分为大唢呐和小唢呐，其唢呐的“大小”分类由唢呐杆的尺寸决定（1 尺约等于33 厘米，1寸约等于3 厘米），民间一般称1 尺以上的唢呐为大唢呐，主要包括1 尺2 寸（约40cm）、1 尺55 寸（约50cm）、1尺7 寸（约55cm）、1 尺8 寸（约57cm）和2 尺2 寸（约72cm）；小唢呐主要是指1 尺（约33cm）以下，包括7寸（约21cm）、8 寸（约24cm）、9 寸（约27cm）等。其它五种吹管乐器在此暂不赘述。

第二类，打击乐器。

复州鼓乐的打击乐器主要充当伴奏乐器的角色，笔者通过采访民间艺人了解到：艺人在初学唢呐之前，一般先学习打击乐中的打小拨，训练节奏感，之后根据不同艺人在节奏上的感觉和音乐悟性，再开始学习吹管乐。

复州鼓乐在演奏中常用的乐器组合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表2

正是由于不同形式的乐器组合，令复州鼓乐的音响效果独具魅力，从而推动了复州鼓乐的发展。

“复州鼓乐”的唢呐，以尺寸为维度，主要分为三类，分别为小唢呐、中唢呐和大唢呐。其中，1 尺55 寸大唢呐在“复州鼓乐”普遍使用，因此，本文笔者以“1 尺55 寸大唢呐”（以下简称“大唢呐”）为研究对象，对其乐器形制、常用调进行阐述与探究。笔者在论述过程中会运用些许比较音乐学的研究方法，将大唢呐与常用普通唢呐进行某些要素的比较。对于专业院校及团体等所使用的普通唢呐，笔者以下均简称为“普通唢呐”。

二、复州鼓乐中的大唢呐乐器形制

大唢呐，主要由哨片、气盘、芯子、唢呐杆、唢呐碗五部分自上而下构成，其基本构造与传统唢呐无大差异。然而，每一部分均有其独特之处，笔者将对其进行逐一说明。

（一）哨片

哨片有两部分构成，哨面和底座：哨面由芦苇制成，底座由铜丝缠绕而固定哨形。哨形大多为口袋状。哨面的尺寸，根据笔者亲自测量，自顶部到铜丝以上位置，大致在1cm 到2.5cm 之间；底座的尺寸，大致在0.4cm到0.9cm 之间，因此，大唢呐中，哨片的总体尺寸，大致在1.4cm 到3.5cm 之间。

哨片材质：复州大唢呐的哨片主要由芦苇制成，芦苇的选用一般采自当地，其空间区域大致分布于营口、普兰店区安波、俭汤一带，其共性在于，较为蓬松的土质和湿润度，有利于大面积苇塘的分布，从而对芦苇的生长和采摘具有天然的环境优势，用当地艺人的话语体系来讲，即为“肉厚、土质好、芦苇也比较多”，正是此类芦苇的选择，使得大唢呐的发音较稳定，音色浑厚且具有穿透力。

由于哨片的制作由艺人独立完成，因此不同尺寸、不同调性，和同一尺寸、同一调性的唢呐所使用的哨片，无论在大小亦或软硬程度上，均不尽相同，这不仅与艺人本身的生理状态相关，也与不同曲目的风格特征密不可分。说其与艺人生理状态相关，主要体现在每位艺人的气息大小、唇部力量等方面的差异性，具体而言，气息越充足，越可驾驭硬度较大的哨片，反之亦然；说其与曲目风格特征相关，则体现在，不同仪式场域所演奏的曲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选择不同感情色彩的曲目，如在丧葬仪式中，则以悲调乐曲为主，如《十步母重恩》（1 尺8 寸大唢呐），与此同时，则会选择较大哨片（3cm-3.5cm）；而在喜仪中，如婚嫁庆典中，则以较为欢快的乐曲为主，如《单鸟》（1 尺大唢呐），随之也会选择哨面较窄、哨面较小的哨片（1.4cm-1.8cm）。

（二）气盘和芯子

材质上，大唢呐的老艺人曾用过葫芦、椰子壳制作气盘，如今和传统小唢呐大同小异，木质气盘使用较为普遍，其直径大约为3.5-4cm。

大唢呐的芯子与传统唢呐相似，铜制，圆锥体，上细下粗，较粗端插入唢呐杆顶部，较细端为哨片插入的载体，其长度大约为8.5cm。

（三）唢呐杆

唢呐杆，是构成大唢呐的主体部分之一，共8 个孔，正面7 孔，背面1 孔。

尺寸：杆的尺寸是影响大唢呐吹法及调式等方面的重要因素。在尺寸上，大唢呐主要包括1 尺2 寸（约40cm）、1 尺55 寸（约50cm）、1 尺7 寸（约55cm）、1尺8 寸（约57cm）和2 尺2 寸（约72cm）。随着大唢呐的日益发展以及艺人们艺术素养的提升，艺人们对音准的概念日趋敏感与重视。因此，经过不断实践与研究，1 尺6 寸大唢呐基本上都改为1 尺55 寸，大大增强了音准的把控性。

材质：唢呐杆以柏木和红花梨为主，二者主要差异则体现在音色和温差。

在音色上，柏木制杆，音色偏柔；红花梨制杆，音色偏亮。笔者通过实地采访辽南大唢呐传承人宋喜平得知，红花梨材质的大杆属新产品，用至今时，各方面用起来都很好，还要看未来这个杆的使用率以及耐用程度。在温差上，受季节因素和室温因素影响。在季节上，季节差异导致音准差异：即夏天演奏时音准较稳定，不会受太大影响；而冬天演奏，至少偏低半个音；在室温上，室内与室外的温差亦会导致音准的不稳定性。而在同时具有温差的同一条件下，柏木杆的音准较稳定，而红花梨杆就会存在较大变化。而木材类型的特征则造成了两种材质的唢呐均具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柏木杆属于软茬木，温度变化较小，其优势在于音准较易把控，而劣势在于由温差引起的木头易裂状况。

（四）唢呐碗

其碗口下端内径大约23cm，上端内径大致在3.9cm。唢呐碗的功能主要体现在两方面：音量大小和音色浑厚度。从音量上说，喇叭口越大，音量越大，喇叭口越小，音量越小；碗壁的厚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音色的浑厚度，碗壁加厚，音色相对越浑厚，反之亦然。

综上所述，大唢呐由哨片、气盘、芯子、唢呐杆和唢呐碗五部分构成，每一部分的结构对大唢呐的音准、音色和音乐风格等方面均产生一定的影响，而各部分本身的存在因素亦受包括材质、长度、内径、温度等在内的多种条件支配。因此，乐器形制的特殊性是影响指法、调，和演奏技法等方面的主要因素，从而使大唢呐具有独特的音乐风格。

三、常用调

大唢呐可吹七个主调，分别为C 调、D 调、E 调、F 调、G 调、A 调、B 调。一般来说，最为常用的调是G 调、D 调；C 调也较为常用；F 调、A 调较少使用；而由于音准及调式的把控难度较大，因此使用率最低的调是E 调。笔者分别以尺寸、调、和筒音为标度作为共性因素，通过对三者关系的分析，从而对大唢呐的常用调进行进一步探究。

以尺寸为标度，最为常用的是1 尺55 寸（约50cm）大唢呐：

由表3 可见，在尺寸相同的前提下，唢呐的调与其对应的筒音成反比，调越高，筒音越低。同一尺寸（1尺55 寸）7 个主调中，从低到高的次序，筒音均为二度音程关系，分别为大二度、小二度、大二度、大二度、大二度、大二度。

表3

以筒音为标度，最为常用的是筒音作2：

由表4 可见，在筒音相同的前提下，唢呐尺寸越大，调越低，四类尺寸的唢呐，以小到大的次序，调均为二度音程关系，分别为大二度、大二度、小二度。

表4

以调为标度，最为常用的是G 调：

由表5 可见，在同调的前提下，唢呐尺寸越大，筒音越高，四类尺寸的唢呐，以小到大的次序，筒音均为二度音程关系，分别为大二度、大二度、小二度。

表5

由表格3-5，笔者得出，大唢呐的尺寸、调，和筒音，三者之间的关系存在一定的规律：尺寸相同，筒音随主调的升高而降低，且均为二度音程关系；筒音相同，调随尺寸的增大而降低，且均为二度音程关系；调相同，尺寸随筒音的增大而升高，且均为二度音程关系。

那么，以上关系又是如何产生？首先，笔者将较为详尽地阐述大唢呐调的算法。与普通唢呐略有不同：普通唢呐，以下开三孔为标度，则唢呐固定音高的主音，则为下开三孔的音，如D 调普通唢呐，下开三孔为固定调的d；筒音则是由下开三孔算起，以孔与孔之间的音程关系为基准，从下开三孔到筒音的音程关系，分别为二度音程关系，三孔到二孔为小二度、二孔到一孔为大二度、一孔到全按（筒音）为大二度，即下开三孔到筒音的音程关系是纯四度，还是以D 调普通唢呐为例，下开三孔为固定调的d，则筒音为固定调的a。而大唢呐筒音与下开一孔之间的音程关系为小三度，究其原因，笔者将普通D 调唢呐和1 尺55 寸（约50cm）大唢呐，二者的音孔间距分别测量如下：

由表6 可推算，普通D 调唢呐和1 尺55 寸（50cm）大唢呐，1-2 孔至7-8 孔的间距差均在0-2.5cm 之间，而主要差别则在二者的下端管口-1 孔和1-2 孔的间距差之区别，跨度在2.3-10.1cm 之间，相较于其它间距差，差值明显更大。其次，笔者进行横向计算，普通D 调唢呐和1 尺55 寸（50cm）大唢呐，二者在同孔的不同孔间距数值，由下端管口-1 孔至7-8 孔分别为8.7cm、0.9cm、1.4cm、1.4cm、1.2cm、1.9cm、0.4cm、0.4cm，由此可见，除下端管口-1 孔的孔间距二者均较大（8.7cm）以外，二者的其它孔间距均在0.4cm-1.9cm之间。因此，笔者得出结论：端管口到第一孔之间的间距值的特殊性，主要导致了大唢呐和普通传统唢呐在筒音和第一孔的音程关系上的差异，即孔与孔之间的音程关系与孔间距存在必要联系。和普通传统唢呐相比，二者其它孔间距值均差异较小，而大唢呐下端管口到第一孔之间的间距值明显扩大，因此，筒音和第一孔的音程关系较普通传统唢呐相比亦更大。普通传统唢呐的筒音与下开一孔音为大二度音程关系，因此大唢呐的筒音与下开一孔音的音程关系为小三度由理可推。从而，大唢呐则以下开二孔为标度，定调乐器的主音则为下开二孔的音，而筒音依旧以孔与孔之间的音程关系为基准，从下开二孔到筒音的次序计算，二孔到一孔为大二度、一孔到全按（筒音）为小三度，即下开二孔到筒音的音程关系亦是纯四度，如1 尺55 寸大唢呐，亦为复州唢呐中的G 调唢呐，下开二孔则为5，从而推出筒音依旧为2。因此，笔者得出，这种规律所产生的原因，主要源自大唢呐下端管口到第一孔之间的间距值特征。

表6

综上所述，一支大唢呐可演奏C、D、E、F、G、A、B 七个调，以最为常用的1 尺55 寸（约50cm）大唢呐为标度，较为常用G、D、C 三个调，其中，孔间距值为推算调的重要依据。大唢呐与普通唢呐最大区别在于下端管口到第一孔之间的间距值，前者较后者差值更大，这也是大唢呐筒音到第一孔为小三度音程关系的重要因素。

结 语

位于东北辽南地区的复州鼓乐，作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其独特的韵味和音响效果，笔者通过实地考察发现：大唢呐的独特韵味和音响色彩离不开其乐器形制、常用调两个方面。通过进一步思考与研究，笔者对大唢呐分别得出以下结论：

对于大唢呐的形制而言，其下端管口到第一孔之间的距离比例较普通唢呐大，从而在此程度上导致了筒音与上开一孔的音程关系，普通唢呐为大二度，而大唢呐为小三度，因此其定调方式更为特殊，不同于普通唢呐下开三孔为首调主音，大唢呐的首调主音为下开二孔，使大唢呐产生更为浓郁的韵味和音响效果。

综上所述，无论在音响效果还是韵味风格上，复州鼓乐的大唢呐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