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的隐喻（组诗）

萧清

梧桐

雀声沸腾，而凤凰只栖落于

传说。谁专注于

测量泥土的厚度？而时光寂寥。

满脸的皱纹，与村庄

一样古老——

残叶被风席卷，恰似低声啜泣。

逢春萌芽，遇秋落叶。

守着落雪歌唱，

迎接无数个寒来暑往。

叶片如残损的手掌，

弯曲的躯干，刻录岁月的伤痕。

淋过江南的疏雨，离别的

缱绻，如飘飞的柳絮。

身子向光明伸展，用寂寞

填写季节的履历。

阳光的鞭子，震落了满地黄花。

低头族

一只只游泳的猫，

在午夜的银色浅滩搁浅。

固守一座座孤岛，

与影子相恋。时间的

玻璃碎片之间，猫群

暗舔光阴的伤口，

凝视诸神创造的深渊，

晚冬的荒芜与它无关。

孤独是一张大网，

打捞起月光和风暴。

与藏族朋友小酌

我们曾举杯邀月，也曾

云端漫游。夜晚和衣而睡，

喉管按捺不住躁动——

出发！梅花的芬芳，

翻越了院墙;冬夜的颂词，

掷地之声比月光响亮。

走下雪山，你的笑容

绽放古老霞光。

兄弟，成都也有繁盛的

人间烟火。我们寒暄，

笑声盖过岁月的破裂，

每一杯酒下去，

都是与孤独的重逢。

往事泛起波涛，像是朗诵

陈旧的诗句。流淌心事的青年，

把身体交付迷途。

你握上酒杯，就如鹰群

俯视地面苍生。

透明的液体，照亮一路风尘。

而我从乡村出发，收藏过

十万亩桃花。最终，

怀揣光束，倒于时间的利器。

灯盏不醉不归，脚步踩上云端，

是谁舀取一瓢冰凌与焰火？

从前的月光

从前的月光，跟针眼一般

細，像羽毛一般轻。

被塞进漆黑的箱子，折叠成

时光的模样，

与故乡的野草一起生长。

它拥有某种速度，驱赶我们

前行。它擅长掩埋，

催促漫天的雪花

覆盖我们的身体。

它加速逃离，挣脱天空，

把往事赶进大海。

它照过古人、今人的愁容，

供夜行者取暖。

它的墓碑刻有两行字——

一侧是无畏的青春，

一侧坐着无言的衰老。

铁的隐喻

铁在生长。如同

一只只兽在呼吸，它们发出

隐秘的私语，在城市

尽情地扩张领地。

每一次聚集，都发出无声的轰鸣。

在工业的炉火里，它们

被重塑。沉迷磨牙，热爱造梦，

倾听风箱无力的声音。

每一次焊接，都令一些元素雀跃。

那一块块燃烧的铁、滚烫的铁，

任性地奔跑。

它们拥有黑夜的颜色，跑了

那么久，却找不到一个

可以交谈的人。

成都的冬天

阳光，一种久违的

奢侈品！摆在众神高高的货架，

乌云是占座的不速之客，

与一群麻雀抢占城市的天空。

车流发出暗语，雨露

洗去了陈年的灰尘。

一簇簇灯火，恰似白夜的标点。

在冬天，宜畅饮，宜写诗，

宜在唐风宋雨的吹打中徐行。

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运，

尘世洁净，宿命自会安排。

于是，我们紧握冬天的手，

不再等待那场缺席的雪。

深秋

天空告别所有的喧嚣和躁动。

大地，重新归于沉寂。

深秋，一场盛大的收割之后，

无数的石头从流水中崛起。

风吹过的每一片落叶，

都隐藏在了时光碎片的背后。

唯有河流不知疲倦地奔跑，

往远方搬运季节的回响。

诗句与石头一起缄默，

雨水映照古道与瘦马。

你看，谁的行囊寄居在远方，

而故土在思念中渐行渐远。

需要一次呐喊，

才能完成青春的宣泄。

需要一趟未知旅行，

才不负此生流浪的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