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诗(组诗)

[罗马尼亚]科曼·绍瓦 丁超/译

现在

现在，

不是明天。

不是别的日子，

不在另外的季节。

现在。

那些我现在要做的

需要现在完成，

而明天的，别的日子，

在另外季节的

我会做在彼时彼刻，立马就地。

现在就去说你想说的话吧，

推倒那些你要推倒的东西，

把要提升的地方变得高尚，

去体验等待你的体验。

就这样一直到以后的日子，

乃至全部生命——

去体验等待你的体验。

因为这样就无须再做任何事情

而留给我们的只是

充分的死……

你可以做到

前行吧，疲劳会过去

而恐惧你别无选择地将它驱赶。

奔跑吧，

你可以做到。

虚弱和干渴还有绝望

对所有的人都如此，

一切都平分给所有的人。

奔跑吧。

如果你停下片刻，你就会输。

一场冷雨会倾泻而至，

路会湿滑和狭窄。

奔跑吧！

你可以做到。

雪和狼的眼睛

在这片森林里

你不要害怕冬天和狼。

冬天是透明的象牙之卵，

而狼不過是一些更古老的犬。

你不要害怕任何人！

我们穿过群狼和冬天，一起

同行，需要这样，

因为只有彼处

才是我对你的全部许诺。

有时会发生雪崩，你听说过，

不过先不必把险恶置于面前，

倘若发生，就发生吧。

拉住我的手，

那山，那岭，又高又远，

林木是我的朋友，我们还有夜路要走，

我同枞树交谈就像在同父亲说话，

我知道在河岸有座老十字架

我们一旦经过那里——

好啦，我们就抵达了终点。

亲爱的，别怕黑暗，

雪和狼的眼睛

将为我们引路。

每天

让我们抵抗衰老，

满是沙尘和化学物质的重云，

威胁性的言辞，

让我们抵抗血的忧伤。

让我们每天去注视

白蜡树那灰色枝干上的嫩叶。

让我们接受朋友的话语

如同来自年轻的森林的呼吸。

让我们为天空的疱疹而疼

也为鸟儿的受伤翅膀

而痛。

需要洁白

凡属世间万物规律的

都会发生

凡是发生的还会发生。

浮云的规律有风雨和雷鸣，

道路的规律有行走和迷失，

眼睛的规律有光明和困倦，

爱情的规律有婚礼和背叛。

在我的规律中有如此多的东西

让我无法选择，无法将它们罗列

无法说：看有这些在我的世界。

然而，当需要洁白的时候，

我又像所有哭泣的人

同样哭泣。

雪，白色的花

喝着咖啡，

吸着香烟，

我们在忙着疗伤治病。

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属于那些无他可做的闲人。

从气流中扯下的一个个彩色气球

飘在弥漫的雾中。

星期天是我劳作的日子。

在这个灼烤的季节

雨水忘记了土地。

我吸吮整个夜晚又把词语牧放，

用刺痛的双眼看到一个太阳

那眼睛如同下属的判官……

只有冬季

能给我带来飘雪

像一朵白色的花。

倘若可以

倘若我可以添补进一棵树，

我们会一起找到途径

变成居家的屋，独木的桥，火。

倘若我添补给女人，

我们可以变成三个、四个或七个。

添入一座大山，

我们变为沉默，清凉，山脚。

添到一只鸟的身上，

是目标，黑点，降落。

添加到天空，

便成星辰，飘雪，鸟鸣。

添加到大地，

我可以化为一粒土泥。

当任何人都不的时候

当任何人都不再相信的时候，

你仍要相信;

当任何人都不再想要可以的时候，

你去要它;

当任何人都不再有任何期待的时候，

你继续期待;

当任何人都不再有耐心的时候，

你依然坚持;

当所有人觉得一切都已破灭的时候，

你应当重新去上工干活儿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清早！

就留下片刻

这是森林，亲爱的，

这些是我的工具，

这些——所有的词语，

这是苦难星辰下的我，

这些是我们的生身父母，

这些是各种罪孽，

把它们都卖掉吧。

就留下我们爱的片刻。

母亲

你，总在如此遥远的地方，

本来你该是我的影子，

我们一起散步一起交谈

就像两个老人。

你让我没有你已经太久，

我的嗓音因为沉默而粗哑，

我可以听到你的思念

在夜深时分

像一道魔法咒语悄然降临，

可以感到的是，

哦，母亲，已经落败的身体

如同让我们陷入

那边的寒冷。

生命如诗

天空倚着两棵白杨

还有我的不眠

等待没有尽头，

啊，脉搏，

树叶已急不可耐。

我自己的降生开始了，

房间角落的影子

伸展开长长的手指

一匹白马在城市间驰骋，

母亲的目光

在我的杯盏里盛满……天使，

啊，脉搏，

还有树的摇曳，

还有摇曳。

在这个充满奥秘的身体里

写着我漫长的路，

当中的印记，

那些看不见的

且无法看到的东西，

词语的位置，游戏，运气。

我听到奶的白色世界来临，

我感到蜜的花香，

秋日的康健，

地潜的水

为了以后的渴

和飘散着森林气味的火。

时光把我接纳

我感受着环绕我的那些物体吸引，

打开的窗户吸引，

夜行的列车把我召唤，

被速度吞噬的沥青，

翻滚咆哮的飞流落水，

瀑布，雪崩，翻转的场景。

时光把我接纳

把我紧紧抓在它干枯的手掌

又让我经过不同的年龄

如同穿行在星期五的一天。

爱是我每日的衣装

我的血在自由流淌，

否则又如何能让我感到

那重落在大地上的身体——

它的呼吸，目光，思想，节奏，

分子——在自己的梦中旅行

如此遙远

到达任何翅膀

都未掠过的地方

又多么淘气

踏入悠远的彼时他方

并且沉浸在它惊奇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