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陶行知“真善美合一”的美育观

2022-07-24 12:10张建中
教育教学论坛 2022年26期
关键词:陶行知美育

[摘 要] “真善美合一”是陶行知在其长期教育实践的基础上提出的,是陶行知教育目的之所在。通过从“真善美合一”是生活世界的本真、“从鸟笼到森林”是美育与生活世界的弥合和“创造真善美的活人”是美育的最终目的三个方面全面阐释陶行知“真善美合一”的美育观。在全国学校大力推进美育的背景下,重温中国近代伟大的美育实践者陶行知的美育思想,对于当前学校实施“五育并举”、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 陶行知;真善美合一;美育

[课题项目] 2017年度上海市中等职业学校课改课题项目(2017-2-1)

[作者简介] 张建中(1973—),男,安徽安庆人,美学硕士,上海健康医学院附属卫生学校高级讲师,主要从事美育、职业教育理论研究。

[中图分类号] G40-01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9324(2022)26-0045-04 [收稿日期] 2022-02-01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意见提出要把美育纳入各级各类学校人才培养全过程,贯穿学校教育各学段,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到2022年,学校美育取得突破性进展,育人成效显著增强,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明显提升。到2035年,基本形成全覆盖、多样化、高质量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学校美育体系。

在国家大力推进学校美育的今天,回顾中国美育发展史尤为重要。在中国美育发展史中,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及,他就是伟大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陶行知先生早年留学美国,回国后放弃高校优厚的待遇,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施行了一系列教育改革,对美育也有着丰富的实践探索,其生活教育理论中蕴含着丰富的美育思想,对于我们当今的学校美育仍有着较强的指导意义。笔者将从陶行知关于教育的目的入手,探究其提出的“真善美合一”的美育观。

陶行知先生曾感慨地说:“让我们歌颂真善美的祖国,真善美的世界,真善美的人生,真善美的创造。”由此可以看出,“真善美合一”是教育家陶行知终生追求的理想目标。要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就离不开教育,他在论著中反复强调,教育是人类自身的再生产和再创造,教育就是要再生产和再创造出真善美的活人即全面和谐发展的人,这也正是陶行知生活美育之目的所在。

一、“真善美合一”是生活世界的本真

陶行知反对把艺术与生活分离的看法,在他的教育论著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观点,他认为,艺术与生活存在着本然的联系,他们的关系是天生的,美是无处不在的,只要我们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们就会发现生活中到处存在着美的东西。他在《办公原则》一文中指出:“所谓美者,固不应流于奢侈,金碧辉煌,玑珠满架,美则美矣,然失之奢。苟能布置适宜,错落有致,清雅幽静,几净窗明,亦能使人心怡目悦,恋恋而不肯去。次之,所办之事,亦宜有美术。表格,最贵整洁;信件,亦宜雅致……办公室不仅为物质环境,同时仍有人的环境,若办公者囚首垢面,衣履乖张,虽玉堂椒房,亦使人不乐……美术尚条理,重秩序,当作不作,不当作而作,皆不美。”[1]由此可见,陶行知先生认为美是存在于我们生活之中,而并非只有艺术品才是美的。他主张自然的、朴素的生活之美,反对刻意追求的华贵之美,装饰之美。他说:“房子要好看,必得要艺术化方行。不过,这里所谓的艺术,是要不花钱的艺术。换句话说,就是要天然之美,绝不是像女子要穿高跟鞋,也不是像上海女子要花四块钱去烫一次发。”[2]在《乌鸦歌》一文中,他还通过乌鸦爱美的寓言故事,向小朋友们说明自然的、朴素的、本色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美。尽管陶行知的观点有些偏颇,但它道出了美的真谛。

在给美下的定义中,陶行知将美与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观點进一步明确化。他说:“烧饭是一种美术的生活,做一桩事情,画幅图画,写一张字,如能自慰慰人就叫作美。一餐饭烧得好,能使自家吃得愉快舒服,也能够使人家愉快舒服,岂不是一种艺术吗?”[3]在陶行知看来,“烧饭”不仅是物质上的收成或满足,而且也是一种创造美的活动。在陶行知的教育实践中,始终强调劳动创造美的价值意义,把美与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强调美是生活世界的本真。

美是如此,真、善亦然。陶行知先生在《育才学校之歌》明确指出:“真即善;真即美;真善美合一。”[4]真善美都是生活世界原有的,并且真善美不容分割,真善美合一是生活世界的本真。中国当代美学家王朝闻先生指出“对于真、善、美三者相互关系的考察,有助于对美的本质的理解。美,不是孤立自在的东西:美的特殊本质,也表现在它与真和善的相互关系与相互区别之中;美的创造与欣赏在社会生活中的特殊作用,更是与真善密不可分地联系着的。真、善、美都是客观的,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是为人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所历史地规定了的。真、善、美的相互关系与相互区别从历史地发展着的社会实践去求得解释。”

二、从鸟笼到森林——美育与生活世界的弥合

从历史上看,人类原本没有专门的教育,生活本身就具有教育的功能。随着文明的发展,专门化的教育出现,并形成了一系列体制化和职业化的教育观念、机构、制度和方法,这些又进一步扩展到非专门化的教育形态之中。专门化教育的形成和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人类文明进步,也促进了人类自身的发展。另一方面,教育也暴露出以书本为中心的弊端。陶行知指出“中国教育所以弄到山穷水尽,没得路走,是因为大家专靠文字、书本做独一无二的工具,并且把文字、书本这个工具用错了。我们要想纠正中国教育,使他适应于中国国民全部生活之需要。”[2]在他看来,以书本为中心的教育错误地把教育等同于读书,把教育束缚于书本之中,使得教育与生活产生断裂,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教育与生活世界之间的隔离墙。

在中外教育史上,杜威是第一个反对以文字、书本为中心的教育家。杜威认为学校教育就是要简化版的社会生活,学生在接触到浓缩版的社会生活过程中,不断增加知识和能力。就美育而言,他认为理想的学校是一个完全的工艺博物馆。

陶行知先生早年留学美国,是杜威先生的得意门生之一,是其教育思想的追随者之一,杜威来中国讲学期间,陶行知先生一直陪同。陶行知先生回国后,在深入调研中国教育和创办学校的实践过程中,越来越发现杜威的教育思想在中国行不通。于是他在继承杜威教育思想内核的基础上,对杜威的教育思想进行了批判性改造,提出的“生活即教育”的思想,与杜威的“教育即生活”只是文字顺序的差异,其内涵却迥然不同。陶行知先生的生活教育,虽脱胎于杜威的教育理论,但并不是其理论的翻版。他在评价杜威“教育即生活”这一思想时说:“学校里的教育太枯燥了,必得把社会里的生活搬一些来,才有意思”。随着这个理论而来的几个口号是“学校社会化”“教育生活化”“学校即社会”“教育即生活”。这好比一个笼子里面囚着几只小鸟,养鸟者顾念鸟儿寂寞,搬一两个树枝进笼,以便鸟儿跳得好玩,或者再捉几只生物来,给鸟儿做陪伴。小鸟是比较的舒服了,然而鸟笼毕竟还是鸟笼,绝不是鸟的世界。[2]因此,陶行知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等著名论点,倡导“森林”式教育。他说:“课堂里既不许生活进去,我们只好承认社会是我们的唯一学校了。马路、弄堂、乡村、工厂、店铺、监牢、战场,凡是生活的场所,都是我们教育的场所,那么,我们所失掉的是鸟笼,而得到的倒是伟大无比的森林了。”[2]

陶行知的这一精辟的论断,是其“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等命题的最好注脚,也是生活教育理论的通俗诠释。聚焦到生活美育方面,陶行知先生在《大众艺术》中明确指出:“为老百姓而画,到老百姓的队伍里画,跟老百姓学画,教老百姓学画,画老百姓,画老百姓的爸爸,画老百姓的妈妈,画老百姓的小娃娃;画出老百姓的好恶悲欢、作息奋斗,画出老百姓之平凡而伟大。”[4]在他看来,美就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美育也自然在生活中进行,而非专指艺术教育活动。首先,美育是生活原有的,审美活动是人们在生活中逐渐意识到,并加以确认、加以培养而发展成的活动。它伴随着人类的成长而成长,我们不能脱离真实的生活来进行美育,而应该“到老百姓队伍里”去。其次,美育是生活所需要的,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为了各种有限性需求而困扰,人的整体性本质得不到表达,所以人们就会“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陶行知说:“艺术是老百姓最需要、最爱好的东西。自从文化被集中以后,便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去了,艺术私有了,老百姓反而变成缺乏艺术性而枯干地生活着。”[2]最后,审美活动在生活中获得了丰富的内涵,无数艺术实践证明,艺术品要取得成功,必须扎根于生活,从生活中获得灵感、材料与形式。

在陶行知先生看来,美育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在我们学习和工作过程中,我们一直在欣赏美和创造美,一直在接受美育。这也是对当时一些人认为只有在博物馆和音乐厅里进行才是美育观点的驳斥,同时也为大众能接受美育找到了方法和依据。

三、创造真善美的活人——美育的最终目的

陶行知先生在《创造宣言》中明确指出,教育者不是造神,不是造石像,不是造爱人,他们所要创造的是真善美的活人[4]。可见,陶行知是把“创造真善美的活人”作为其教育的终极目标。他说:“生活教育的目标,分析开来,在乡村小学里应当包含五种:一、康健的体魄;二、农人的身手;三、科学的头脑;四、艺术的兴趣;五、改造社会的精神。”[2]在他看来,教育的目标是要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五个方面缺一不可。实际上,陶行知先生在这里告诫我们,在人的培养上,不可偏废任何一个方面,美育作为人的发展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可或缺,缺少这一方面,不仅仅是审美能力的缺失,也会对其他几个方面产生影响。因此,这五个方面相辅相成,相互促进。

在美育史上,最早确立美育独立地位的是席勒。随着近代西学东渐,西方的美学思想传入中国,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相互融合,这些对于陶行知先生生活美育理论的形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中国,美育的概念虽从西方引进,但关于美育的思想却自古有之,且较丰富。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美育思想侧重于人生问题,特别关心通过审美、艺术等活动来达到对人格的陶冶,形成了以伦理道德为内核的美育“陶冶论”,促进了中国社会的进步发展。在中国古代,以儒家为代表的美育思想主要是对人生问题的探讨,是通过审美活动来实现对人格和情操的陶冶,偏向于内化。但这些思想常常被统治者所利用,因此政治教化色彩很浓,成为一种为政治服务的工具,孔子所讲的六艺,也是主要服务于封建伦理的养成和培养,特别是董仲舒倡导“罢黜百家,獨尊儒术”,宋明理学主张“存天理、灭人欲”,这一目的愈演愈烈,强调用理性来节制感性的片面发展的情况,美育不是为了发展人的感性,而是为了完善道德的理性,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现代。

西方现代美育理论是针对“理性压抑感性”这一历史现状而提出的,其目的是促进人的感性发展。西方的工业化为西方社会创造了大量的社会财富,但同时让西方社会陷入了人面对机器时的冷冰冰的世界,人的感性在此受到了遏制,在教育上也出现人的培养片面化的现象。20世纪初中国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刚刚摆脱半封建和半殖民地的中国还处在经济社会严重落后的状态。当时中国学者所批判的不是机器对社会造成异化,而是当时二千多年封建社会所留下来的国民劣根性。虽然近代中西方倡导美育的出发点不同,但其方式方法却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都是想通过美育,唤醒和培养人的感性,以解决各自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在经历了西方现代美育理论与中国传统美育思想融合之后,美育理论并未走出传统教育工具论的怪圈。正如陶行知所提出的:“我们先前以‘老八股’不适用,所以废科举,兴学堂;但是新学办了三十年,依然换汤不换药,卖尽气力,不过把‘老八股’变成‘洋八股’罢了。”[2]他对“老八股”和“洋八股”的尖锐地批判,矛头对准的就是传统教育对于感性教育的忽视,始终把美育作为实现其他形态教育目标的工具,即便是促进了感性的发展,也不过是副产品而已。

在解决当时中国教育问题的时候,陶行知提出了生活教育理论,试图通过大众教育来改变中国的层次结构,坚持教育改造人的思想及与人的全面发展相结合。在美育方面,其美育理论同样也是坚持自律论与工具论的统一。陶行知将“创造真善美的活人”作为美育的目标,其意图是在强调人的感性发展,同时又强调“真善美合一”,强调美育与其他教育形态之间的必然联系。“活人”是生活美育理论中一个重要命题,它与“书呆子”相对。生活美育强调受教育者个性的发展,充分发挥学生的主动性和能动性,重视学生个性、独立性的发展。他在《晓庄三岁敬告同志书》中指出:“晓庄不但是不要把个个学生造成一模一样,并且也不愿他们出去照样画葫芦。”[3]当然,生活美育理论凸显个性在人的发展理论中的地位和价值,并不意味着要排斥和抛弃人的全面和谐发展,人的个性发展与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体两面的关系,两者互为条件、相互促进,统一于人的发展过程之中。陶行知认为,在统一论中,美育应坚持感性发展在美育中的主导地位,决不能本末倒置,也只有这样,教育才能促进人的全面和谐的发展。

隨着近年来中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接受教育不再是以前为“跳农门”改变命运的途径,不再为谋生而学得的一技,而是要培养“真善美合一”的活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在国家“双减”政策的推动下,美育在学校教育中将起到更为重要的作用,结合陶行知“真善美合一”的美育观提出以下三点建议:(1)学校要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人的全面发展是关键,在教育教学过程中五育不可偏废,特别是长期以被忽视的美育需进一步加强,切不可因文化课课时紧张就削减美育的课程,在加强美育课程建设的同时,强化美育向课前和课后延伸。(2)构建大中小幼各级学校美育一体化。在整个学校美育体系中做到课程内容一体化、课程资源一体化和师资队伍的一体化等,打破各级各类学校美育割裂的状态。(3)改变将艺术教育等同于美育的观念。艺术教育是美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将艺术教育简单地等同于美育也是片面的,生活中除了艺术美之外,还自然美和社会美等,美育除有音乐、美术和舞蹈等技能的培养外,还有审美鉴赏能力和审美创造力的培养等。

参考文献

[1]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1卷[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30.

[2]陶行知.陶行知教育文集[M].1版.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05:497+223+464+551+739+279+223.

[3]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2卷[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16+564.

[4]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4卷[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3-4+30+603.

On Tao Xingzhi’s Aesthetic Education View of “the Unity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ZHANG Jian-zhong

(General Office, Affiliated Health School, Shanghai Health Medical College Shanghai, Shanghai 200237, China)

Abstract: The view of “the unity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was put forward by Tao Xingzhi on the basis of his long-term educational practice, which is the purpose of Tao Xingzhi’s education. This paper comprehensively explains Tao Xingzhi’s aesthetic education view of “the unity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from three aspects that the “the unity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is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living world, the view of “from the bird cage to the forest” is the bridge between aesthetic education and the living world, and “creating a living person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is the ultimate goal of aesthetic educatio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vigorously promoting aesthetic education in schools all over the country, revisiting the aesthetic education of Tao Xingzhi, a great practitioner of aesthetic education in modern China, has a strong guid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current implementation of “five education simultaneously” in schools to cultivate socialist builders and successors with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morality, intelligence, physique, art and labor.

Key words: Tao Xingzhi; the unity of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aesthetic edu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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