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与新时期强军之路

刘慧

邓小平一生南征北战，他的军旅生涯，在其光辉一生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以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对国际局势作出新的判断，牢牢抓住军队建设和改革的战略机遇期，积极推进建设一支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革命军队。1985年，邓小平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100万，人民军队从此迈上中国特色精兵之路，我军现代化建设步入了新的轨道。

形势的变化与战略的判断

1975年1月，邓小平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成为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实际负责人。他根据毛泽东关于军队要整顿的思想和军队当时存在的“肿、散、骄、奢、惰”的严重情况，先后发表了《军队要整顿》和《军队整顿的任务》等重要讲话。这些讲话符合军队发展实际，获得全军广大指战员的一致拥护。

就内部环境而言，邓小平开始推行軍队的建设与改革工作时，尚处于“文革”后期，“四人帮”对军队的干涉和破坏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严重下滑，毛泽东正是基于此，指示邓小平对军队进行整顿。然而，1975年底邓小平再度受到错误批判，他的军事思想未能得到贯彻实施。直到粉碎“四人帮”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又重新强调这些论述并真正得到贯彻落实。

就外部环境而言，1974年，人民海军对入侵西沙群岛的南越军舰进行自卫反击，邓小平参加了指挥作战。西沙保卫战取得了胜利，但这次小规模海战暴露了我军特别是海军中存在的诸多问题，比如装备和战术的落后等。1979年，由于越南不断在中越边境进行武装挑衅，我军被迫发起对越自卫反击战，邓小平是反击战的主要领导人。此次作战可以看出，在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和单兵素养方面，我军与世界主要军事强国有不小的差距。1982年，英国和阿根廷为争夺马尔维纳斯群岛（英方称弗兰克群岛）主权，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海战，最终英国人海空一体的战法打赢了这场战争，战争的启示意义是深刻的，特别是对我国海军的建设、海岸防御、两栖作战以及军队的现代化提出了新的挑战与思考。

进入20世纪80年代，世界形势发生明显变化，邓小平准确把握国际战略发展的总趋势，鲜明地提出“和平和发展是当代世界的两大问题”的科学论断，为我军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奠定了理论基础。

1980年3月，邓小平在中共中央军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指出：“冷静地判断国际形势，多争取一点时间不打仗还是可能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应当尽可能地减少军费开支来加强国家建设。”

1985年3月4日，邓小平在会见日本商工会议所访华团时说：“我们多年来一直强调战争的危险，后来我们的观点有点变化。我们感到，虽然战争的危险还存在，但是制约战争的力量有了可喜的发展。日本人民不希望有战争。欧洲人民也不希望有战争。第三世界的力量，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中人口最多的中国的力量，是世界和平力量发展的重要因素。”

6月4日，邓小平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对世界的形势进行了分析判断，指出：“过去我们对战争与和平问题的认识，一直是战争不可避免，而且迫在眉睫。”“粉碎‘四人帮’以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对国际形势的判断有变化，对外政策也有变化，这是两个重要的转变。第一个转变，是对战争与和平问题的认识;第二个转变，是我们的对外政策。”邓小平强调，战争仍是有可能的，但制止战争爆发的因素在增长。随着全世界维护和平力量的进一步发展，在较长时间内不发生大规模的世界战争是有可能的。据此，我们一方面要提高警惕，做好战备;另一方面要珍惜时间，发展自己的国家，努力增强综合国力。

邓小平还强调，和平与发展是当代的两大主题，但这两个问题至今一个也没有解决。我们要坚定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谁搞战争和霸权就反对谁，要争取和维护一个和平环境来实现四个现代化。军队要服从整个国家建设大局，要在这个大局下面行动。

这既是邓小平新时期军队建设和改革思想的基本原则，也是新时期军队建设和改革思想的重要依据。

政治建军与制度建军的融合

邓小平在新时期军队建设和改革中提出了许多重要思想，倾注了大量心血。在新的历史时期，邓小平作为中央军委的领导人参与并主持了军队的建设和改革，要求不断加强和改善军队思想政治工作，把军事教育和训练放在战略的位置去考虑，并坚持依法建设和管理军队，特别是要恢复和发扬我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

早在1975年，邓小平强调，“要把训练放在战略问题的一个重要位置上”。1977年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后，在8月召开的中共中央军委座谈会上，又以《军队要把教育训练提高到战略地位》为主题作了重要讲话，提出：“要把军委扩大会议上提出的把教育训练提高到战略地位这个方针具体化。” 他指出，我军过去是在长期战争环境中锻炼成长的，那时提升干部主要靠战场上考验。现在不打仗，考验干部、提高干部、提高军队素质和战斗力，要从教育训练着手，要靠教育训练实现。加强教育训练，一方面是部队本身要提倡苦学苦练，通过学习、拉练、演习，提高军队政治觉悟和军事本领;另一方面是通过办学校来解决干部问题。为此，要认真加强军队院校建设，把军队院校办成集体干部部。此后，邓小平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军队教育问题的重要性。在他的强力推动下，全军的教育训练出现了新局面，战略位置不断凸显。

1978年6月，邓小平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对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进行了详细阐述，特别指出部队要恢复和发扬我军政治工作的优良传统。邓小平强调，军队里的思想政治工作需要加强，必须把思想政治工作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们说改善党的领导，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加强思想政治工作，要加强军队党的建设，加强思想政治工作队伍建设。加强和改善思想政治工作，反映了我军的根本政治优势，体现了我军政治建军的根本原则。

邓小平重视通过法律和制度来管理、建设军队。根据他的意见，1977年军委会议制定并通过了9个决定、条例，内容包括教育训练、武器装备、编制体制等许多方面。据不完全统计，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一段时间，在邓小平的主持和建议下，军队内部制定了数十个军事法规。邓小平主持制定的一整套法规制度，是长期指导和规范国防和军队建设的重要法典，是新时期军队管理的重要依据，同时也为我军依法建设和管理部队指明了方向。邓小平指出，制度问题带有根本性，军队要健全各种法规制度，做到有章可循，有了章程就要执行，增强法制观念，严格按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办事，坚持依法治军。与此相适应的，军队还必须严格纪律。邓小平在中央军委全体会议上说：“军队干部一定要服从命令听指挥，首先要从老干部开始，带头遵守纪律。一个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一个是自觉遵守纪律，要加强这方面的教育。”他强调，要提高部队管理能力，学会做人的工作，学会做思想工作，切实把部队管理好。

军队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是一种无形的战斗力和无价的精神财富。邓小平指出，我们军队有个好作风，要恢复我们军队的优良传统作风。这个传统作风，就是艰苦奋斗的作风，实事求是的作风，群众路线的作风，还要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风。恢复和发扬我军的这些优良传统，就要求我们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要求我们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扎扎实实、埋头苦干的实干家;就要求我们真正相信和依靠群众，细心倾听群众的呼声，关心群众疾苦，一刻也不脱离群众，永远和群众心连心。恢复和发扬我军优良传统，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以身作则非常重要。群众对领导干部总是听其言、观其行的。领导干部不做出好样子，就带不出部队的好风气，就出不了战斗力。发扬传统和改革创新紧密结合，构成了中国特色军队建设发展的基本方式。

军队建设与经济发展的统筹

历史在前进，时代在发展。邓小平根据新时期我军肩负的历史使命，为我军确立了“三化”建设的总目标，即“把我军建设成为一支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的革命军队”。

邓小平强调指出，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强柱石，肩负着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保卫四化建设的光荣使命。因此，必须把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设成为一支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的革命军队。

邓小平深刻分析了新时期我军面临的复杂环境，对加强我军革命化建设，给予了高度重视。为确保我军政治建军的根本原则，确保人民军队、革命军队的红色基因，确保我军政治上永远合格，邓小平指出，要做好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军队政治工作，把军队政治工作的地位恢复起来，加强思想政治工作，深入开展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教育，切实保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关于军队现代化建设，邓小平说：“现在我们一定要承认我们的科学技术水平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差很长的一截。要承认我们军队打现代化战争的能力不够。” 这指明了现代化水平不高是当时我军的薄弱环节。邓小平进一步提出：“我们一定要在国民经济不断发展的基础上，改善武器装备，加速国防现代化。”“靠空讲不能实现现代化，必须有知识，有人才。”“要办各级学校，经过训练，使军队领导干部掌握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和现代战争知识。”

正规化建设是我军的重要建军方向。1981年9月，邓小平在华北检阅军事演习部队时的讲话中指出，要建设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的革命军队。在强调加强革命化和现代化建设的同时，邓小平认为我军的正规化建设迫在眉睫。这一时期，军政干部的培养方式、各级军官的选任程序等逐渐形成，并不断完善和固化，军衔制度也得以恢复。对如何加强人民军队的正规化建设问题，邓小平特别指出要通过努力完善各种法规制度，来进一步提高我军的正规化水平。

在鄧小平领导下，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完善部队内部制度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显著的成效，提高了我军的正规化水平，并向现代化的军队迈进。

科技强军与中国特色精兵之路

1975年，邓小平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说：“这次会议研究精简整编，就是解决肿的问题。不能说每个师的部队都是肿的，但整个军队确实有点肿。”“解决肿的问题，搞好军队的编制整顿、体制整顿，可以适当解决军队的其他问题。”

1980年3月，中央军委常委扩大会议在北京召开，集中讨论军队精简整编问题。会上，邓小平再次提出：“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我们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军队很臃肿。真正打起仗来，不要说指挥作战，就是疏散也不容易。现在提出‘消肿’，主要是解决军队机构重叠、臃肿，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级指挥不灵等问题。”“军队要提高战斗力，提高工作效率，不‘消肿’不行。军队人员过多，也妨碍军队装备的现代化。减少军队人员，把省下来的钱用于更新装备，这是我们的方针。”“我们这次精简，主要是减少不必要的非战斗人员，减少统率机构、指挥机构人员。最主要的是减少干部。比如各级指挥员人数，过去保留得多一点，这次要力求少一点。”

精简机构是一场革命。邓小平指出，如果不搞这场革命，让党和国家的组织继续目前这样机构臃肿重叠、职责不清，许多人员不称职、不负责，工作缺乏精力、知识和效率的状况，人民不能容忍，我们党也不能容忍。通过精简机构所确定的精简方案要从严从紧掌握，编制就是法律，不能随意改动。

在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精兵之路上，邓小平还要求加强科学研究，改善武器装备。

邓小平强调，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没有现代科学技术，就不可能建设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武器装备的现代化是军队和国防现代化的重要标志，一定要在国民经济不断发展的基础上，大力改善武器装备。为此，要注意吸收和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坚持质量第一的方针。同时，还必须改革装备管理和军工体制。在现代技术特别是高技术不断发展的条件下，中国必须发展自己的高科技，以便在世界高科技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

早在1975年邓小平就提出：“国家正在考虑下一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军队装备也要有规划。科研要走在前面，不单是尖端武器、常规武器有科研问题，就是减轻战士身上带的东西的重量，同样有科研问题。现在一个战士要背几十公斤，怎么打仗呀？到时候，非战斗减员不知有多少呢！这不是小事，也是装备问题，也要研究、定型。”邓小平重视发展部队的军事科研工作，把发展和应用科学技术视为关系工业、农业、国防建设的大事，在他的领导下，我国国防科技事业进入快速发展的新阶段。

邓小平对于海军装备的建设更为关注。在谈到海军装备建设的质量与数量的关系时，他明确指出，“过去我们海军的同志，天天只要多少吨位，只讲数量不讲质量。现在改变了，讲质量，讲真正的战斗力，搞少而精的真正顶用的”。同时指出，“我们的海军应当是近海作战，是防御性的。防御当然也要有战斗能力。海军的装备、规划都要从这一点出发，反正是要顶用的”。

“顶用”是邓小平对海军建设提出的基本要求，其主要包括：海上多层次空间机动作战能力、现代海军武器的精确打击能力、海上后勤物资的保障能力以及高技术条件下在海上实施高效指挥的能力等等。

邓小平也非常重视军事战略和军事理论的研究工作。他强调，军事理论研究要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发扬锐意改革、探索创新的精神，敢于和善于继往开来，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这些论述反映了新时期军事科学理论研究的客观规律，是使军事理论研究发挥先导作用的重要指导思想。

“863”计划的形成，是邓小平重视国防战略和军事理论研究的经典例子。

1986年3月3日，中国科学院技术科学部主任王大珩、核工业部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王淦昌、航天部空间技术研究院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杨嘉墀、国防科学技术工业委员会科学技术委员会专职委员陈芳允向中共中央提出《关于跟踪研究外国战略性高技术发展的建议》。3月5日，邓小平作出批示：“这个建议十分重要，此事宜速作决断，不可拖延。”根据邓小平的意见，中央立即组织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和专家对我国高技术的发展战略进行全面论证，制定高科技研究发展计划。由此，以航天技术和信息技术为先导的高技术项目迅速上马，并取得重要进展。

1979年7月，邓小平在海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说：“我们的战略是近海的。我们不像霸权主义那样到处伸手。我们建设海军基本上是防御，面临霸权主义强大的海军，没有适当的力量也不行，这个力量要顶用，要真正是现代化的东西。”邓小平关于海军“近海防御”战略的提出，既指明了新时期我国海军的发展方向，也明确了我国海军的战略定位，在我国海防战略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此后，人民海军的防御范围显著扩大，也为海军在新时代走向“远洋防卫”和“蓝水海军”奠定了坚实基础。

邓小平新时期军队建设思想，是邓小平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创造性地继承和发展了毛泽东军事思想，把党的军事指导理论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邓小平通过对国际局势的观察和分析，审慎地作出和平和发展是当代世界的两大问题这一科学论断，从而形成新时期邓小平军事改革思想，走上中国特色精兵之路，努力把我军建成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化战斗能力的人民军队。

（作者系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共广安市委办公室机关党委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