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跋邓石如篆书拓片隐藏的历史信息

2022-09-23 20:54金忠阳吴悦
收藏家 2022年8期
关键词:焦山邓石如同治

金忠阳 吴悦

安庆博物馆收藏有一幅邓石如书法(1743 〜1805)拓片,上书“海日夜色,云帆中流”八字篆书,款署“偕庵禅师首座 完白山人邓石如书”(图1)。后有曾国藩跋文(图2):“同治四年三月之杪,余与客同游焦山,怀宁邓传密守之与焉。其尊甫完白先生所书‘海日夜色,云帆中流’八字,芥航和尚出以示余,因属守之□摹,刻石寺壁,与瘗□(鹤)铭并寿于世。”

曾国藩十分倾慕乾嘉年间安庆籍碑学大师邓石如的书法艺术,在书法艺术上亦有较深造诣的邓石如独子邓传密曾是其座上宾。跋文所记之事,曾国藩日记中亦曾提及。时在同治四年(1865)三月二十八日。又据其幕僚莫友芝在日记中的记载,芥航和尚为定慧寺的“才僧”①。结合“与瘗鹤铭并寿于世”一句可以推断,曾国藩发现邓石如篆书并刻石的地方正是焦山名刹定慧寺。

曾国藩一行离开后,定慧寺僧人将邓传密钩摹的八字篆书刻于石壁。同年九月,常镇道许道身、书画家吴云和吴让之曾一起来此观赏并留下跋记。

同治五年(1866)正月,许道身将石刻拓片寄交曾国藩,后者不久即转寄了一份给邓传密。

通过对相关史料的辨析,笔者认为,由于焦山石刻刻成后不久,国内形势、曾国藩个人以及湘军的命运都经历了重要转折,笃信天命的曾国藩后将焦山石刻视为谶语,再加上这八个字具备谣谶所具备的隐喻、谐音等元素,为了避免被世人曲解为带有政治目的的谣谶,曾国藩最终将石刻毁去。

一、焦山邓石如篆书石刻的历史机缘

“海日夜色,云帆中流”出自李白《饯李副使藏用移军广陵序》。

唐肃宗时期,唐王朝深陷安史之乱,上元元年(760),在平叛中崭露头角但刚愎自用的淮西节度副使刘展遭人忌恨,被诬意图谋反,且姓名与流传的谣谶(即人为制造的政治预言性质的谶语)相合。朝廷于是以擢升为名,欲在其赴任中途将其斩杀。刘展被迫发动叛乱,使得仍苦陷于安史之乱的唐王朝雪上加霜。

刘展叛军在江淮之间攻城略地,唐朝地方官员纷纷弃城而逃,时任江淮都统副使李藏用在润州(今属镇江)“收散卒,得七百人,东至苏州募壮士,得二千人,立栅以拒刘展”③。后在杭州独守孤城,多次打退叛军的进攻。唐肃宗任命平卢节度都知兵马使田神功南下,于上元二年(761)正月擒获刘展。李藏用则在杭州歼灭刘展余部,最终平息了叛乱。

此后,朝廷并没有给予李藏用应有的提拔。虽然曾被任命为浙西节度副使,但却未能就任,而是被调赴楚州任刺史。至楚州后不久,朝廷下令查验各州仓库物品。李藏用募兵作战,曾经变卖仓库物资以充军饷。他担心会因此事被追责,说了一些后悔募兵平叛的言论。牙将高干与他有宿怨,借机诬告其谋反,李藏用被迫逃走,后被高干斩杀。

李白的《饯李副使藏用移军广陵序》作于上元二年秋,此时李藏用奉命从杭州移军广陵(今属扬州),路过金陵(今南京)。金陵人设宴为之送行,李白在席上作诗序相赠。全文如下:

夫功未足以盖世,威不可以震主。必挟此者,持之安归?所以彭越醢于前,韩信诛于后。况权位不及于此者,虚生危疑,而潜苞祸心,小拒王命。是以谋臣将啖以节钺,诱而烹之。亦由借鸿涛于奔鲸,脍生人于哮虎。呼吸江海,横流百川。左萦右拂,十有余郡。国计未及,谁当其锋?我副使李公,勇冠三军,众无一旅。横倚天之剑,挥驻日之戈。吟啸四顾,熊罴雨集。蒙轮扛鼎之士,杖干将而星罗。上可以决天云,下可以绝地维。翕振虎旅,赫张王师。退如山立,进若电逝。转战百胜,僵尸盈川。水膏于沧溟,陆血于原野。一扫瓦解,洗清全吴。可谓万里长城,横断楚塞。不然,五岭之北,尽饵于修蛇,势盘地蹙,不可图也。而功大用小,天高路遐。社稷虽定于刘章,封侯未施于李广。使慷慨之士,长吁青云。且移军广陵,恭揖后命。组练照雪,楼船乘风。箫鼓沸而三山动,旌旗扬而九天转。良牧出祖,烈将登筵。歌酣易水之风,气振武安之瓦。海日夜色,云帆中流。席阑赋诗,以壮三军之事。白也笔已老矣,序何能为?

李白在诗序中不仅以彭越、韩信、刘展为例,述说了功高震主者的悲剧结局,也对李藏用的“功大用小”表示不平。

邓石如在焦山写下这八个大字,大约是因为焦山立于长江中流的美景,正好与此句的雄壮意境相合。但他一定不会想到,他的书法将会成为媒介,串连相距1000 余年的人和事。

同治四年三月二十八日登焦山之前,曾国藩阅读了京报。“是日早间阅京报,见三月八日革恭亲王差事谕旨,有‘目无君上,诸多挟制,暗使离间,不可细问’等语,读之寒心,惴栗之至,竟日忡忡如不自克。二更三点睡,不甚成寐。”

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慈禧为了独揽大权,开始打击洋务派的势力。同治四年三月,她授意手下弹劾劳崇光、曾国藩等汉臣结党营私,又罗织罪名弹劾奕䜣,并于三月初七日颁布谕旨,革除了奕䜣一切职务。由于满朝王公大臣的不满,慈禧后来不得不恢复了奕䜣的职务,但议政王的称号并没有恢复。至此之后,奕䜣的势力被削弱,慈禧逐渐走上独揽大权的道路。

因此,整天忧心忡忡的曾国藩见到邓石如八字篆书的时候,并没有深究其含义。然而,一系列变故由此开始。

一是国内形势的转折点。曾国藩上焦山的一个月以后,同治四年四月二十四日,捻军在曹州(今山东荷泽)截杀了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其所部清军也全军覆没。这是捻军起义史上最大的一次胜利,史稱“曹州大捷”。僧格林沁是清廷最为倚重的满蒙统帅,被视为“北方长城”,与曾国藩并称“南曾北僧”。经此一役,捻军声势大振,也使得清王朝在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后,再次遭遇关系存亡的重大威胁。

二是曾国藩个人声誉和威望的转折点。同治四年四月二十七日,清廷谕令曾国藩北上剿捻。已经自剪羽翼,裁撤了大部分湘军的曾国藩多次请辞不获批准,不得不率淮军北上。他在剿捻战场上屡遭战败,而清廷又没有耐心等到他的河防之法发挥作用,于同治五年(1866)十一月命李鸿章接替他剿捻,仍令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

自从北上剿捻以后,曾国藩的声望开始从攻克天京时的顶点上跌落。仅从同治五年至第二年三月,他就被“寄谕责备者七次,御史参劾者五次”⑤,而其中“未奉发阅者又复不知凡几”⑥,常令他感到“梦魂悚惕,惧罹不测之咎”。而与学生李鸿章互换位置,更让他颜面扫地。他悲哀地对李鸿章说:“寒门有衰替之象,德门值鼎隆之时。”⑧

三是湘军由盛而衰的转折点。攻克天京后,曾国藩请求裁撤湘军,一是为了消除清朝廷的猜忌,二是由于湘军因饷源不足、哥老会渗入等问题,战斗力开始减弱,至同治四年春天,已“裁撤五万余人”⑨。就在曾国藩登上焦山的七天以后,同治四年四月初七日,湘军霆营在金口闹饷哗变,接着,“江西、湖北、皖南各军纷纷哗饷,变端迭生”⑩。曾国藩不得不加速裁撤湘军,至同治四年闰五月北上剿捻时,已裁撤十余万人。

而此后的同治五年底,曾国荃不听兄长的劝告,弹劾满族官员、湖广总督官文,又引发了清廷抑制湘系将领的报复行动。同治六年,湘军将领杨载福、刘蓉、郭嵩焘、曾国荃、刘长佑等相继开缺回籍。曾国藩发出了“吾乡极盛固难久耶,思之悚惕” 的哀叹。

二、李白的反用典故与诗谶

“海日夜色,云帆中流”一句,表面为描写水军出征的雄壮场景,实际却是反用典故。盛唐开元年间,诗人王湾《次北固山下》诗中“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一句,生动描绘了旭日初升、冬去春来的江上景象。宰相张说十分欣赏此诗,手书此句悬挂于政事堂上。因旧时文人常常将文章表现出的气象与国运联系起来,因此,这句诗也被后世视为盛唐气象的代表。

唐肃宗时代处在唐王朝由盛而衰的转折期。李白在诗序中以“夜色”代替“残夜”,将孕育无限生机的黎明景象改写为暮气沉沉的黄昏场景,表达了唐王朝已经由盛转衰的深意。“海日夜色,云帆中流”,也赞颂了李藏用于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起的英雄气概。

古人认为诗歌具有天人感应的功能。《诗大序》称诗能够“动天地,感鬼神”。人们往往将后来发生之事与之前有关联的诗句联系起来, 从中附会出预言的成分,即“诗谶”。李白的诗序完成几个月以后,李藏用就被构陷致死,和诗序中提及的三个功高震主者一样未能善终。

1000 多年以后,从诗谶说的角度,“海日夜色”四字隐含的由盛而衰,“云帆中流”预示的中流行舟的凶险,又应验了湘系集团自同治四年四月以后因霆营哗变、剿捻失败、参劾官文等一系列变故后的由盛转衰,也应验了僧格林沁战死、捻军崛起等动摇清王朝统治根基的险情。再加上他正好出现在曾国藩得知奕䜣被革职的同一天,又让人不得不将他与慈禧的专权联系起来。在变故接二连三地发生以后,越来越像一句预示着不祥的谶语。

三、曾国藩再上焦山与“机神”说

李鸿章接替老师北上后, 继续采用曾国藩首创的“ 河防” 战略, 最终于同治六年(1 8 6 7) 十二月镇压了东捻军。

同治七年(1868)春,曾国藩率领部将和僚属东游,先后到达镇江、无锡、苏州等地,并于四月二十九日再次登上焦山,在他当天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余昔年抄古文,分气势、识度、情韵、趣味为四属,拟再抄古近诗,亦分为四属,而别增一机神之属。机者,无心遇之,偶然触之。姚惜抱谓文王、周公“系易”“彖辞”“爻辞”,其取象亦偶触于其机。假令易一日而为之,其机之所触少变,则其辞之取象亦少异矣。余尝叹为知言。神者,人功与天机相凑泊,如卜筮之有繇辞,如《左传》诸史之有童谣,如佛书之有偈语,其义在于可解与不可解之间。古人有所托讽,如阮嗣宗之类,或故作神语,以乱其辞。唐人如太白之豪、少陵之雄、龙标之逸、昌谷之奇,及元白、张、王之乐府,亦往往多神到、机到之语。即宋世名家之诗,亦皆人巧极而天工错,径路绝而风云通。必盖可与言机,可与用神,而后极诗之能事。余抄诗拟增此一种,与古文微有异同。

这段日记常被视为反映曾国藩诗论思想的文献,但研究者对“机神”二字的含义均未给出确切的解释。要准确解释“机神”,应考虑贯穿曾国藩一生对《周易》的精研以及他强烈的天命论思想。

“机”,又称“几”。《周易·系辞下》称:“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所以,“机”为吉凶出现之前的细微征兆。曾国藩指出,“机”具有偶然性,不随主观意志转移。他又以卜筮中的繇辞、《左传》诸史中的童谣、佛书中的偈语等具有天命或神意预言及警示性质的文字来解释“神”,指出当诗句足够精美时,就会因偶然的机缘触动天机,即所谓“人巧极而天工错”。这种具有“机神”

性质的诗作常常语义隐晦,介于可解与不可解之间。曾国藩还认为,阮籍等人的借物托讽不同于“机神”,而是故意写得很隐晦,即“故作神语,以乱其辞”。

曾国藩一生致力于精研《周易》,且十分迷信,遇事则喜占卜,对谶语一说也深信不疑。例如他在咸丰九年(1859)四月二十三日的家书中曾说:澄弟信中变格谶语之说,兄早虑及之。七年闰五月十七初得谕旨时,正在白玉堂拆阅,叔父欲将此四字悬匾槽门,余不甚愿,亦未免中有所忌。然此等大事,冥冥中有主之者,皆已安排早安。

信中所说“变格谶语”出现于咸丰七年(1857)曾国藩在家守父孝期间。因其父曾麟书曾于咸丰六年(1856)命六子曾国华带勇赴江西援军,因此咸丰帝颁给曾家的谕旨赞曾家“一门忠义”。一年以后,曾国华在三河战死,曾国藩即视此四字为谶语。

因此,曾国藩的“机神”说实际上与诗谶说一脉相承。

当他再上焦山时,焦山八字已经应验了其后的一系列变故。

曾国藩认为,这八个大字就是他于三年前偶遇的天机示警的征兆。

四、赵烈文《东游诗》与同治六年《能静居日记》中的蛛丝马迹离开焦山以后,曾国藩一行又游览了无锡、苏州、昆山等地。当东游队伍到达三江口时,幕僚赵烈文创作了《奉陪湘乡相国东游赋呈兼柬同行诸君子,再次前韵》一首。诗的前半段为出游场景和对曾国藩战功的赞颂。

后半段为:每言成败属运定,细事矧尔还疑猜。町畦尽辟外无际,圭璧自严中不隤。因时欣戚责成物,务与遗子同欢哀。长江大湖浩呈秀,旭日晴宇清无霾。纡妍直与至文合,皎洁许共胸懷皑。鲰生无能厕陪列,日弃疏厉叨尊杯。人间适意会有几,况睹隆郅时风开。行看迩俗定移易,远轶秦汉追豳邰。

此段大意为:人们常说成败皆命中注定,但可笑的是对于细微小事也要猜疑。只要恪守行为准则、加强自身道德修养,就不会到一败涂地的地步。要根据得势失势的不同境遇要求自己有不同的成就,失势时也要将清白的家声留给子孙后代。焦山一带曲折壮美的风景与最美好的文字相合(“至文”应指李白的诗句),曾国藩的胸怀与无霾的旭日晴宇一样清白。在诗作的结尾,赵烈文提出了光明的展望,“人间适意会有几,况睹隆郅时风开”,意指将来一定会有预示吉祥的征兆出现。

同治六年《能静居日记》记载了很多曾国藩与赵烈文之间有关天命的谈话,与《东游诗》的诗意是一致的。

例如,赵烈文曾对曾国藩说,有很高道德修养的“至人”,可以不为运气所左右。“惟有至人,遗世独立,虽亦在运气之内,而不为运气所迁。”

李白詩序中提到的功高震主者最终都未能善终,而与李藏用一样自募湘勇挽救清王朝于危难的曾国藩,在焦山看到诗序中的八个大字以后,不久也同样移师北上。李白的诗序曾经成为李藏用因诬枉而死的诗谶,1000 多年后,八个大字再次应验了一系列变故,笃信天命的曾国藩一定会担心这也是自己的死亡之谶。

同治六年《能静居日记》记载,身心交瘁的曾国藩多次提到“愿夙(速)死” “惟祈速死为愈” 等语。

六月二十一日夜,曾国藩与赵烈文久谈,恰巧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落在西南角。曾国藩笑着对赵烈文说:“岂吾死征耶?如数日内可以比附,君为志,必书此,第恐紫微星落,吴中高士求死不得耳。”

七月十四日这天傍晚,二人再次谈到有关生死的问题,赵烈文对曾国藩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人生天地如一叶,生死之在俄顷,若不于己躬下事用心检点,徒在妄想中毫分(缕)晰,幻益生幻,安有穷期,可为喟然。曾国藩听完,“颔首不语,复言时事” 。

第二天下午,曾国藩又与赵烈文久谈。这天的《能静居日记》对其他谈话内容只字未提,只记载了曾国藩所谈关于咸丰八年(1858)在老宅中观看扶乩的往事。这件事他在咸丰八年十一月给三位弟弟的家信中也曾提及:今年四月,刘昌储在我家请乩。乩初到,即判曰:赋得偃武修文,得“闲”字(字谜败字)。余方讶“败”字不知何指。乩判曰:“为九江言之也,不可喜也。”余又讶九江初克,气机正盛,不知何所为而云。然乩又判曰:“为天下,即为曾宅言之。”由今观之,三河之挫,六弟之变,正与“不可喜也”四字相应。岂非数皆前定耶?

九年之后曾国藩再次与赵烈文提及此事,又说道:

是年十月,遂有三河之难,李迪庵所部平江州之师皆死之,吾弟温甫亦与,其效验昭昭如此。且先半载知之,则世俗所云冥中诸神造兵死册籍等语,非为荒唐之说矣。

曾国藩认为,那次扶乩既预示了半年后三河之役的失败,也预示了其弟曾国华的战死。他重提此事,似乎是想证明,“焦山之谶”并不荒唐虚幻,不仅预示天下的盛衰,也是他个人命运的征兆。

五、关于焦山石刻最终被曾国藩毁去的蠡测同治六年九月十四日《能静居日记》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师又言:驻军祁门县时,祁门城在山下,形势局蹙不可言,吾与人言,此城复安所用,不如毁之。邑人有知之者,公禀称县在国初曾中乡榜,自康熙年江西某人为县令,造此城,垂百数十年无一人,如主持毁拆,百姓无有乐从云云。吾遂令拆城造碉以资守御。事讫,邑人复禀请撰记,吾批禀牍后作谣谶语四句云:“拆去西北城,几几出科名。

东南留一节,宝贵永不歇。”自批后甲子科祁门获隽三人,今科复中二人,足见形家言亦有足征者。余曰:此段佳话应勒石埋之祁门, 数百年后亦诸葛碑之亚也。师狂笑而去。

曾国藩这段话意在表明,人为制造的谣谶并不是真正的天命。祁门县科举忽然兴起的原因,是因为他改善了风水,并不是他制造了“谣谶”的结果。

焦山八字具备谐音、隐喻等谣谶的构成元素,“海日夜色”除了暗含盛极而衰之意,其中阴盛阳衰的喻意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慈禧的专权,而“帆”与“藩”谐音,“中流”

又有“正道”之意,很容易被牵强附会为有政治目的的谣谶。

而从赵烈文《东游诗》中“每言成败属运定,细事矧尔还疑猜”句可以推想,当时关于“焦山之谶”的风言风语可能已经在一定范围内传播。

李白诗序中的功高震主者皆因“疑谤”而死。曾国藩自募勇作战以来,也是“夙夜祗惧,最畏人言” ,因为“公论之是非,朝廷之赏罚,例随人言为转移” 。他认为,他与曾国荃两人都居高位,手握重兵,“门第太盛,即使事事谨慎,尚不免于疑谤,况时有检束不及者乎!”

再加上由于深受儒学浸养,他又极其看重忠诚,认为“古来贤将帅以流传万世,不过得一忠字之美名耳” ,所以一定不会允许有谣谶嫌疑的焦山石刻继续存在。

就在曾国藩东游之行的一个多月前,回乡扫墓的赵烈文在返回江宁途中曾先行登上焦山,并“复入定慧寺” 。不排除赵烈文此行即为毁掉焦山石刻的可能性。一个多月后,曾国藩的东游队伍是庞大的,到达苏州时,各级官员、僚属“各复携其宾从,下迄舆台从兵,凡数千人,游观之盛,盖数百年而一见”。一向行事有节制的曾国藩,之所以有如此反常的兴师动众的行为,极有可能出于借此自证清白,并将焦山石刻已毁的事实迅速昭告天下的目的。

晚清以来,关于曾国藩的部将和幕僚曾劝其反清称帝,但曾国藩不答应的说法在野史和坊间广为传播,或许即与焦山邓石如篆书石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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