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仰望天空时看见了什么

文 季士君

雨水经过广场

与落在稻田草地海面的雨水不同

落在广场的雨水

从天空赶来

并不想放弃流动

花在凋零

虫子在叶片下继续等雨

有人在灯光里瓦解文字

看到广场的流水

我更坚信

一部分雨水来到人间

是为了将落花带走

而不仅仅是洗刷着来来往往的

脚印

它们还要去远方

参与修改一条河的流向

闪电消失于何方

将夜幕撕裂

为我们进入黑暗提供了入口

闪电总是先于惊雷

抵达人间

一棵兀立旷野的树

正在远离人群

暂时还没有飞鸟

高于闪电和低于光

世界有难以形容的轻

万物可在空中建立联系

我们只顾着欣赏

这短暂的令人惊悚的美

并未留意

闪电穿透了什么

又消失于何方

即将谈到流水

夏夜，静谧的山里

几位朋友坐在酒桌上

要谈论的话题很多，很多

多到我们一直没有谈论身边的

流水

谈论夏夜的存在与虚无

谈论对空山的敬畏

飞舞的昆虫，归巢的鸟

躲在洞中的小兽

我们对山里的事物无所不谈

我们仰望天空

谈论着四十年前的星星

谈论遗忘许久的神话

还用一个话题，接住了被风吹落的

树叶

流水就在身边

但仿佛在话题之外

太多的话题使我们一度沉默

接下来，即将谈论到流水

是的，如果我们还不谈论

将会有更多的水，从身边流走

当我仰望天空时看见了什么

乡下的夜晚

天空辽阔而透澈

布满天空的星星

在我的仰望中

各自发光也相互照耀

那些被风吹过的事物

也悬浮于天空

高出黑暗和回忆

从天空到心头

无法精确测量出有多少光年的距离

而这段路程

将让一颗最亮的星

一边发光

一边走完自己的一生

在乡下的夜幕里

当我仰望天空的时候

我看到的不是天空

是远方另一个

也在仰望天空的人

旷野

我带着黄昏来到这里

青草暂停生长

秋色尚未酝酿

一群鸟儿跟着一只鸟飞走，不知去向

旷野辽阔

足以装得下我身后渐拉渐长的影子

月色即将在黑夜的掩护下

铺展着大面积的忧伤

两行铁轨，在想象之外

纠正绿皮火车行进的方向

如果我不到来

夜独自黑

旷野独自辽阔，独自空旷

止水帖

有一些水，是用来荡漾的

另一些水，是用来奔腾的

它们以云，雨，以冰雪和露珠

表达轮回

以爱成全爱

黑暗，用针尖般细微的疼

洞察着由光芒聚拢的秘密

石头等待被穿过

火焰正在深处，将水

化为灰烬

从水中漫出的时间

仍会让水重新容留

懂得深陷，才可以借助于湖泊

交换彼此的波涛

只有水，能止水

只有荡漾，能够化解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