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版界看中日文化交流

2022-11-01 00:52马场公彦日本
国际人才交流 2022年10期
关键词:东洋出版界研究者

文/马场公彦(日本)

中国和日本拥有互相交流的悠久历史和深厚的文化纽带,双方互相认识的传统框架为儒学。在日本,“汉学”从江户儒学开始,近代以来不断传承发展,经过综合吸取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等人文科学系多门学科建立了狭义的“中国学(汉学)”和广义的“东洋学(Oriental studies)”体系。此时涌现出了白鸟库吉、内藤湖南、津田左右吉、中江丑吉、小岛佑马等东洋史家、东洋学者。

曾被视为中日交流纽带的人文精神

“中国学”和“东洋学”都是阐明人际关系和社会伦理秩序的人文精神的一种体现。不少文人或作家通过人文精神理解中国,加深了与中国文人、作家、学者们的交流。比如,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室生犀星、佐藤春夫、横光利一等作家们以中国为题材留下了名垂文学史册的小说或旅行文学作品。仓石武四郎、吉川幸次郎、青木正儿等学者对当时中国文学或思想潮流感兴趣,介绍了中国文坛动向。

“二战”结束后,日本战败,人文科学系学科受到当时出版界、报界和学术界的严厉批判。被批判的理由是把对传统中国或旧中国的理解死板地用于现代中国,低估了中国自主发展的潜在可能性,引发了歧视中国人的倾向。与此同时,以当时的中国为研究对象的东洋学者所作的中国研究也被认为不合理,因而这些东洋学者逐渐离开了学术界。但也有例外,如竹内好、武田泰淳、竹内实、吉川幸次郎等战争以前有在中国生活或留学经历的学者,跨在传统中国和现代中国双边进行中国研究。可是随着这些作家和学者的减少,相关的中国研究也逐步减少。

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以后,一些研究者调动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等社会科学各专业学科资源来研究现代中国,他们在学术界和出版界拥有优势。并且随着80年代以后各个领域的数据或资料逐步公开,而且可以进行实地调查时,他们被看作有资格谈论现代中国的研究者。

在人文科学系,“中国古典学”以近现代中国为研究对象,包括“中国思想”“中国史”“中国文学”,在学术界和出版界传承下来。另一方面社会科学系肩负起了研究现代中国的任务。这样一来,以中国为研究对象的两种认识框架,在学术界内部通过分别涉及不同的时代范围来维持共处状态。

日本对中国的认识和理解还远远不够

在此,我想思考现在哪些因素妨碍两国之间互相理解呢?

从两国之间的交流来看,政府、民间都有许多交流渠道。有关供以现状分析的准确的中国消息,远比两国断交时期容易获得。从媒体环境来看,由于媒体多元化和通信技术的飞跃式发展,多种多样的中国消息和有关中国文章远比以前更顺畅地传播起来了。随着读者关注度的提高,经常在报刊发表有关中国的文章的作者也明显增多了。

但是为什么日本对中国的认识和理解还远远不够呢?我认为问题在于中国研究者的范围极其限定。看在日本报纸、杂志、电视等媒体经常出现的评论员、讲解员的班底就知道,几乎所有人都是能自如运用现代汉语、具备使用专业知识进行现状分析技能的当代中国研究者,因为他们比较容易收集到丰富的资料。反之专业以外的知识分子、作家、社会活动家、政财界人物等的登场机会非常少。

1979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西行漫记》(左)与201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星照耀中国》(新华社 李京 摄)

虽然研究者想使大家正确客观地了解中国,但是他们所作的有关中国的介绍普及不到一般日本人的认识中。即使在报纸或杂志上发表他们的观点,但并没有作为知识或常识扎根。我们可以看到,通过互联网表达的民间舆论里,仍流露出民族感情交错乱飞、充满排他性民族主义的言论。在出版活动方面,像埃德加·斯诺《红星照耀中国》那样有关现代中国的长期畅销书仍相当罕见。唤起日本人中国印象的书籍依然还没超出《论语》《史记》《唐诗选》《三国志》等古典书范围。

挽回人文精神

归根到底,日本民间的中国印象也许成了又含糊又贫瘠的相貌,起码没有形成多样性和多层次的中国印象。更多的是,中国形象冷酷无情、过于强大,这种虚虚实实的相貌不知不觉地引起威胁和恐怖的感觉。但对于究竟中国是否把自身认为是大国,以及如果中国自认为是大国的话,会做出什么样的国家行动等说不出这样的种种见解,是普遍存在的。

非常可惜的是,对中日两国国民来说,小说也罢、电影也罢、绘画音乐也罢,“二战”以后双方感情相通的优秀作品寥寥无几。战前、战中和战后不久,中日两国都确实出现过日本人描写中国和中国人描写日本的优秀作品,并因在国民之间很受欢迎而流传下来。比如文学方面,有鲁迅、周作人、戴季陶,或北一辉、宫崎滔天、横光利一等。

当今,中日双方需要开展专门的研究,努力探索收集19世纪后半期日本摆脱了长期锁国、中国放宽了长期海禁,开始互相直接交流以后前辈人士所写下来的作品,并将这些作品看作两国人民为了思考双边关系、加深互相理解、值得吸取的文化公共资产,加以重新评价。比如清末时期黄遵宪的《日本国志》或幕末时期高杉晋作的《游清五录》。通过阅读这些作品,围绕中国与日本、日本与中国怎样遇见,怎样互相理解,我们一定可以得到全面认识。为了加深中日之间的互相理解,促进中日两国国民之间的良好交流,我们除了需要社会科学系学科以外,还需要尊重文化资产,研究依靠人文精神进行认识活动的人文科学系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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