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与胡适初交之研究

2022-11-23 15:41
关键词:年谱志摩梁启超

王 从 仁

关于徐志摩与胡适何时开始相识、交往,学界诸贤尚未作专门论证,只是偶然有人在文章或著作中提及,如韩石山“揣度”,徐胡相识于1917年秋至1918年夏的一年间。(1)韩石山:《徐志摩传》第三卷《交游》,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366页。还有些说法也多出于猜测,文献不足征;或记忆有误,经不起推敲。

本文拟全面梳理二人的相关经历,尤其是在厘清徐志摩上大学、留学与归国初行迹的基础上,广泛收集例证,深入解读资料,探究二人相交往年月,以求辨清事实,昭明真相。

一、从徐志摩一封长信谈起

1921年11月7日,徐志摩在英国读书,他写给罗素的信提到了胡适的《中国哲学大纲》,信中说:

罗素先生:欧格敦先生谈及他的计划,拟先出版《世界哲学丛书》。他也提到你推荐胡适先生的《中国哲学大纲》,说可以翻译了加进去。胡先生在这门学问上。资格是最前列的。他那本书是近年颇有价值的著作,这一点我很同意。此外,他对事物独立判断和细心分析的能力,也是十分超卓的。要是胡先生本人能自告奋勇为这套丛书动笔写一本,那是最好不过的。

然而,徐志摩却以此书考证过多、枯燥无味,原文太长为由,未将此书加入出版计划。徐志摩说:“我想写信问问,看他有什么别的好主意。可是他在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室内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他在目前是否能助一臂的问题,就很难回答了”。(2)虞坤林编:《致罗素211107》,《志摩的信》,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年,第413页。

从信中看,徐志摩和胡适似乎已经稔熟,悉知胡适近况,其实不尽然。信中说胡适“在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室内忙得不可开交”颇有夸张。《胡适日记》载,1921年4月27日“高梦旦来谈。他这一次来京,屡次来谈,力劝我辞去北京大学的事,到商务印书馆去办编辑部。……我几次婉转辞谢了他”。(3)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29卷《日记》,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18页。《胡适年谱》载,胡适于1921年“8月7日晚,到上海,在沪继续勾留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大部分时间是到商务印书馆作调查研究工作。最后,他写成一份报告,提供了一些改革的意见。……9月7日离沪北返”。

胡适在商务印书馆作调研,写报告,只是对商务印书馆有个交代。同时,他又外出讲学、与黄炎培等人会谈、参加太平洋会议协会第二次会议等,“还曾为北大办理招生事”,并没有在“编辑室内忙得不可开交”。(4)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82-83页。所谓胡适忙得不可开交,或为徐志摩不便“写信问问”的托词。当然,我们也不能轻易否定,还是来追溯一下他们的经历,以辨究竟。

1910年8月16日,胡适从上海乘船去美国康奈尔大学留学,(5)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21页。当时徐志摩小学刚毕业,不可能和胡适有交集。胡适于1917年6月“14日下午离绮城(即绮色佳,康奈尔大学所在地),过加拿大。21日,由温哥华登轮经日本回国”。(6)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49页。

徐志摩是1918年8月离沪赴美的,“夏离北京大学,偕刘叔和、董任坚于八月十四日乘南京号轮首途,至美入克拉克大学社会学系”。(7)陈从周:《徐志摩年谱》,1949年自印本,第11页。以下简称《陈谱》。徐志摩赴美留学时,胡适已经回国一年了,他俩在美国不可能有交集。徐志摩又是从哥伦比亚大学直接奔英国而去的,中途没有回国,与胡适也无从交往。

然而,徐志摩《留美日记》却四次提到胡适。1919年8月1日载,“胡适之说‘爱情的代价是痛苦,感情的方法是要忍得住痛苦。’真有心得之言”。8月18日,谈起选学生会会长时又说:“由不得我想起胡适之在康纳耳的时候。这麻布文袋,一袋不如一袋,岂不可叹”。10月8日载,“礼拜一(八日)晚上,行开会式。郎思廉教职员,欢迎我们,请吃茶点。校长演说,我们主席张振忻答词。我认识的几位人物,约略的叙一叙”。谈到汪懋祖时,提及胡适,说“汪先生是留学生之守旧派。他第一就不赞成胡适等文字革命,就如行路说话,都是老腔旧调”。11月6日说“上午看了几节杜威的《教育及平民政治》。后来又参观胡适、蒋梦麟等杜威学说的研究(登在《新教育》上)”。(8)《徐志摩未刊日记》,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第102、112、122、131页。

从日记显示,徐志摩对胡适似乎颇为知晓。但细读上述内容,徐志摩所谈胡适的事,并非出自胡适之口,亦无直接交往的印迹,所言都是他人谈及,听之于耳闻。那么,徐志摩是如何得知胡适某些话语和轶事的呢?1918年12月23日,徐志摩曾到波士顿,“听王正廷演说,游哈佛三日,识尹寰枢、万兆芷、陈达迈、陈宏振、吴光应(宓)、奚伦、徐允中、梅光迪、赵元任、朱宗焘、唐腴庐等”。(9)陈从周:《徐志摩年谱》,1949年自印本,第15页。徐志摩结识的这些中国留学生,大多数是胡适曾经的同学或挚友,所以记忆力极好的徐志摩记住胡适的一些雅言、趣闻糗事,不足为奇。

那时徐志摩并不认识胡适,只是对胡适比较关注、推崇,为以后结识、结交胡适作铺垫而已。

二、徐志摩入读大学行踪考

1915年夏,徐志摩于浙江一中毕业,旋即考入北京大学预科,这已有足够资料证明,并为学界所认定。如秦贤次说:“笔者由台北‘教育部档案室’的北大档,查出1915年11月报部的《预科学生一览表》中,有徐章垿与潘应升、赵乃抟等三人同系1915年9月由上海录取的‘备取生’,分发在预科第一部英文丙班”。(10)秦贤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订》,《新文学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页。可是,徐志摩仅仅在北大预科读了三个月,至少在11月下旬,便离开北大赶到家乡,12月5日和张幼仪结婚。

在《小脚与西服》一文中,张幼仪说“刚结婚几个星期,徐志摩就离家求学,先是到天津北洋大学,后来又到北京大学”,“徐志摩也见到了胡适;胡适因为在《新青年》发表了一篇呼吁大家摒弃以文言文所写的旧文学”。(11)张邦梅:《小脚与西服》,谭家瑜译,合肥:黄山书社,2011年,第88页。徐志摩婚后到北大读书,显然不是指预科阶段,而是北洋大学以后的事,张幼仪所说的这篇文章,应该是胡适1918年4月在《新青年》4卷4期发表的《建设的文学革命论》,这是他在文学革命运动中最受人重视的一篇文章,郑振铎誉之为“文学革命的最堂皇的宣言”。(12)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52页。

张幼仪的话提供了一个线索:徐志摩“刚结婚几个星期”离家。我们姑定为12月底,秦贤次说“笔者在1916年春北大报部的‘在学生’名册,看到教育部在名册上的徐章垿名字上头用墨笔注上:1916年1月自请退学。……通常这种注记,都是教育部根据校方来函办理的”。(13)秦贤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订》,《新文学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页。徐志摩是“1916年1月自请退学”的,说明徐志摩婚后先是到北大退学,注销学籍,再到沪江大学办理转读预科的手续。

张幼仪对徐志摩婚后不久离家,记忆不至于出错,因为这与她利害攸关。但她的话还是疑点重重,上述徐志摩去办理北大退学、沪江入学手续,张幼仪一概不知。徐志摩第二年春即到沪江大学读书,读了整整一年,张幼仪只字不提,使人不得不怀疑张幼仪记忆缺失或有误,或者张邦梅的记录不太靠谱。同理,我们也可以怀疑,所谓胡适在《新青年》发表文章云云,极可能出于张邦梅的捉刀代笔,因为那时的张幼仪是个典型的少奶奶,足不出户,未必清楚远在北京刚刚发生的所谓文学革命。

即便我们相信张幼仪的话,或是张邦梅的记录没有错,但张幼仪关于1918年徐志摩与胡适相见的说法,也只是个孤证,没有其他任何文献可以作为佐证,很难相信一个连新婚丈夫到上海读书一年都记不住的妻子,会准确记住这么个细节。

此说能否成立,必须考察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行踪。

徐志摩是因北洋大学法科撤销而转入北京大学的,《陈谱》说1916年“秋,入天津大学北洋预科”。1917年“秋到京入北京大学习法政”。(14)陈从周著,陈子善编:《徐志摩:年谱与评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年,第19-20页。笔者按:此处的记载与1949年陈从周自编自印本不同,系陈子善的修订,详见《序》第3页。然而,《陈谱》、包括修订者的说法,需要加以辨析。

徐志摩在上海沪江大学读书期间,以徐章垿署名,于校刊《天籁》第4卷第4号发表《贪夫殉财烈士殉名论》和《征人语》两篇作品,出版时间是1916年12月。同时,该号的天籁报社职员表中列有“汉文书记:徐志摩”。徐志摩1916年12月还在沪江大学,1916年秋进入北洋大学之说就成问题了。

徐志摩老同学吴经熊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吴经熊说:

我得允进入上海浸会大学(the Baptist College of Shanghai)……正当我考虑人生前程时,我的一个同学,徐志摩,跑来告诉我他决定去天津北洋大学学法律。他问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去。我一听到“法律”心就跳起来了。……“好主意!”我说。因此,我们决定参加在上海举行的入学考试,两个人通过。其时为1916年冬天。(15)吴经熊著,雷立柏注:《超越东西方——吴经熊自传》,周伟驰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36-37页。

我们再增添一个证据,天津大学校史档案馆存有徐志摩在北洋大学读书期间的学籍书,上面注有:“民国六年七月补习半年期满,经入校试念,及格。本校因法科停招,口送北京大学”。7月份,补习半年期满,意味着徐志摩入学北洋大学是在1917年2月份,而非1916年秋。如此,徐志摩1916年冬从沪江大学肄业,1917年春入北洋大学,可以确定。接着,由于北洋大学法科停办,转学北京大学,时为1917年秋。

三、徐胡交集不交识考

1917年秋季,北京大学的开学时间是9月20日,徐志摩入学北大法科的报到日也是胡适到北大当教授的第一天,两人同日跨入北大,却没有在北大发生实质性交往。

“志摩是人人的朋友”,胡适又以“我的朋友是胡适”而闻名,按徐志摩的性格,他和胡适的结交是大概率的事。说来也巧,徐志摩妻兄张君劢原任总统府秘书,随着段祺瑞的下野,张君劢去职,来北大法科担任法律学门研究所教授,讲授国际法。(16)参见丁文江、赵丰田编:《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446页;《北京大学日刊》1918年第46期。徐志摩有机会与妻兄密切交往,更多地留驻法科可想而知了。

更进一步的是,张君劢引荐徐志摩拜梁启超为师,陈从周《徐志摩:年谱与评述》1918年条下曰:“夏入贽新会梁任公(启超)门”。(17)陈从周著,陈子善编:《徐志摩:年谱与评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年,第20页。

张幼仪说:“大学期间,二哥把他介绍给了梁启超,后者收他为弟子”。(18)张邦梅:《小脚与西服》,谭家瑜译,合肥:黄山书社,2014年,第88页。张幼仪更为详尽的说法是“我是从他定期写给公婆的家书上,得知他在北大的生活情况的,其中一封家书提到,二哥(张君劢)如何把他介绍给当时著名改革家梁启超。这次面谈以后,徐志摩写了封措辞谦卑的信函给梁启超,表达他的敬意和热爱,后来梁启超就收徐志摩为弟子”。(19)此段中文本未译,转引自吴铭能:《历史的另一角落》,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106页。

《陈谱》原本未提及介绍人,陈子善说陈从周后来特地作了说明:“志摩拜梁启超为师,是其前妻张幼仪之兄君劢介绍的,他是梁的弟子,当时由志摩父出贽金银元一千元,是一笔相当大的礼金”。(20)陈从周著,陈子善编:《陈子善序》,《徐志摩:年谱与评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年,第3页。

所以,徐志摩没有在北大法科认真读书,原因如下:

1.一心赴美留学,他从北大预科转读沪江大学,看中的就是该校以英语见长。后来又异常激动地要进北洋大学读法科,也是由于北洋大学法科属英美系,教授多为美国人,课本采用美国原版,是以全英文授课著称的中国近代第一所大学,对于一心留学、志在法科的徐志摩确为上选。北大法科属德日系,对徐志摩来说,吸引力反而小。

2.徐志摩的志向是想成为汉密尔顿(Hamilton)那样的大立法者和经济学家。《猛虎集》序里说:“在二十四岁以前我对于诗的兴味远不如我对于相对论或民约论的兴味。我父亲送我出洋留学是要我将来进‘金融界’的,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个中国的Hamilton!在二十四岁以前,诗,不论新旧,于我是完全没有相干”。(21)蒋复璁、梁实秋编:《徐志摩全集》第二卷,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3年,第157页。

吴经熊的回忆也证实了这一点:“1917年春我是北洋大学的法学专业学生。那时中国学生中流行的时尚之一便是取西方人名字。……有一天,我和同学徐志摩也决定为自己取个洋名。志摩选择了汉密尔顿(Hamilton),因为他渴望成为象他那样的大立法者和经济学家。这样他就会被人们称作‘汉密尔顿·徐’了”。(22)吴经熊著,雷立柏注:《超越东西方——吴经熊自传》,周伟驰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43页。

汉密尔顿即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美国开国元勋之一,独立战争时期乔治·华盛顿将军的参谋长,美国宪法的主要推动者和解释者,第一任财政部部长,美国金融制度的创建人。

3.张君劢引荐徐志摩拜梁启超为师,徐志摩在《上梁师任公函》中说:“夏间趋拜榘范,眩震高明,未得一抒其愚昧……具念夫子爱人以德,不以不肖而弃之,抑又重增惶悚,虑下驷之不足以充御厩,而有愧于圣门弟子也。敢不竭蹞步之安详,以冀千里之程哉”。(23)陈从周:《徐志摩年谱》自印本,第15页。中国人所说的“夏”,指的是立夏至立秋一段时间,经查,1918年的立夏是5月6日,拜访加献挚金等,徐志摩的拜师约在5月下旬,《徐志摩年谱简编》定为6月,(24)邵华强:《徐志摩研究资料》,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年,第8页。差可。成为梁启超弟子,又收到梁氏的信函与赠书,徐志摩激动加感动,自然颇费心力。

另外,他的表弟蒋复璁说:

民国六年(一九一七)下半年,北洋大学的法科取消,并入北大,他又到北京进北大法科学政治。我也考入北大文预科德文班。我们因班科不同,各有各的同学,所以不大碰头。他那时喜欢听戏,有时也在小报上谈戏。我偶尔去看他,他把戏评给我看,大家谈的也是戏。(25)蒋复璁:《徐志摩先生轶事》,《传记文学》(台湾)1989年第325期。

第一学期听戏、谈戏、评戏,加上社团活动,颇多不务学业。第二学期,除了延续这些嗜好、活动外,又和妻兄密切往来,5月下旬拜师,6月底回家,这就是徐志摩在北大一学年的读书生涯。

徐志摩进北大读书一年,可以说心不在焉,非但不可能结交名牌教授、学科精英,还荒废了许多功课。1918年10月4日,《北京大学日刊》刊登“法科补试年考时间表”,附补试之人名及科目,徐志摩补考的科目有六,即民法、经济学、刑法、东洋史、政治史、宪法。(26)《北京大学日刊》1918年第219期。

1918年11月27日,《北京大学日刊》第260号“本校布告四”干脆宣布“法本科一年级政治门学生徐章垿久未到校,照章应令退学。此布”。(27)《北京大学日刊》1918年第260期。不过这些补考、退学云云只是马后炮,此时,徐志摩已进入美国克拉克大学求学了。

总之,徐志摩在北大法科读书,志趣都在出国,加上拜梁启超为师。用通俗话语说,胡适不是徐志摩的菜;当然,胡适也不可能关注一个法科新生,因而两人虽同在北大,却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四、徐志摩归国初行踪考辨

林长民给徐志摩写过一封信,原文如下:

志摩足下:长函敬悉,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之何以为答,并无丝豪(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误解耳。星期日(十二月三日)午饭,盼君来谈,并约博生夫妇,友谊长葆,此意幸亮察之。

敬领

文安

弟长民顿首十二月二日 徽音附候

这封信的原件只署日月而无年份,虞坤林推断为1921年,他在注(3)中说:“考其信札内容及所注日期,此信当作于英国,按时间换算及调整时差,此信当作于1921年”。(28)虞坤林编:《志摩的信》,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年,第229-231页。不知信有何内容说明作于英国?至于日期就更奇怪了,12月2日或星期日(12月3日)与英国又有何瓜葛?再说,什么叫“时间换算”,为什么要“调整时差”?均令人如坠云雾。

陈学勇推论为1920年,说“林长民于1920年底,针对刚发生的徐志摩爱情表白曾致徐一短函”。(29)陈学勇、王一力:《林徽因徐志摩“恋情”考辨》,《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5期,第32-36页。写信地点,亦为英国伦敦。

秦贤次却将此信定为1922年,写信地点是北京。理由是:1.从林长民初识徐志摩,到1925年横死非命几年中,只有1922年的12月3日为星期日。2.陈博生当时并不在伦敦,“陈博生由晨、时两报派任‘驻英特派员’后,旋于1920年11月24日由沪起航赴英履新,12月3日那天,船刚刚离开西贡两天,仍在东南亚的南海上,都还未到新加坡”。3.信中说“并约博生夫妇”,但“陈博生是单身前往伦敦,并未携带夫人同去的”。4.1922年12月初,几个当事人都在北京,包括陈博生夫妇。(30)参见秦贤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订》,《新文学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页。

秦氏论证充分,只是第四条理由过于单薄。兹事体大,不仅与本文考察目标有关,而且涉及徐志摩、林徽因一生行状之关键,必须详加考辨。

林长民和林徽因于1921年10月14日离开伦敦,经由马赛搭乘“宝勒茄”轮回国,抵沪时间为11月23日下午。梁启超随即派人将其接回北京,住雪池胡同,林徽因仍进培华女子中学读书。(31)曹汛:《林徽音先生年谱》,《中国建筑史论汇刊》2008年。雪池胡同在景山西门至北海东门之间。

1922年9月中旬,徐志摩从法国马赛起航回国,10月15日到达上海,10月29日随父亲到南京,11月17日后离开南京。在南京期间,他写了一首英文诗《月照与湖》给林徽因。(32)陈从周《徐志摩年谱》载:“阳历十一月在南京作《月照与湖》(英文本)与林徽音,见《西湖记》”。(见陈从周自印本,第26页)可见他和林徽因有通信,当然知道林徽因的住址。

约11月底徐志摩到达北京,依据是徐志摩给傅来义的信:“傅来义先生:别后好久没有写信。我回到中国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在北京也有两周了”,落款是“徐志摩启。1922年12月15日。中国北京大学北京晨报社转”。(33)虞坤林编:《志摩的信》,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年,第451-452页。

由沪赴京,与徐志摩同行的是瞿菊农,两人居然是火车上结识的倾盖之交。瞿菊农说:

所谓一见如故,也许就是这种意思。现在记得的似乎是从上海同来北京,沿途谈的是罗素,是高士华绥是康桥,是志摩朗读康桥再会吧!是爱恩斯坦,是梁任公、胡适之、太戈尔;到北京后,志摩就先在我那局促的小屋里,那时我住在东板桥妞妞房!住了好几天,后来他搬到博生那里去。(34)瞿菊农:《去吧,志摩》,《北晨学园徐志摩纪念特刊》,北平晨报社印行,1931年,第36页。

徐志摩给傅来义留的地址是“中国北京大学北京晨报社转”,北京晨报社和陈博生对应无疑,但“北京大学”有点令人费解。梁启超1923年1月2日给徐志摩信的封面写道“北京丞相胡同晨报社 陈博生先生收下转致徐志摩先生启。”(35)蒋复璁、梁实秋编:《徐志摩全集》第一卷,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3年,第50页。可见晨报社地址是“北京丞相胡同”,丞相胡同在菜市口一带,距北大约有15公里,相去甚远,这是两个地址。

徐志摩给傅来义留下的两个地址都可以转信,但第一地址是“北京大学”,足见1922年12月15日前,徐志摩已经离开了晨报社与陈博生家,住入北大,因为从丞相胡同到北大,以当年交通条件而论,坐车需3个多小时,如果徐志摩住陈博生处,又到北大活动,每天往返需6小时以上,不合情理。

于是,又出现了三个疑点:一是徐志摩居然到火车上邂逅的新朋友瞿菊农局促的“东板桥妞妞房”住了“好几天”,有违常理。二是徐志摩在瞿菊农家既然已经住了好几天,为什么要搬到陈博生家?第三,陈博生是徐志摩在英国时结交的老朋友,“研究系”的骨干,按说在他家应该住一段时间,可他却很快搬离,于12月15日前入住北大,又为何故?

三个问题中,前两个可以由林长民12月2日给徐志摩的信作答,第三个则需要深入解读徐志摩给傅来义的信。

在讨论这些问题前,应该了解一个大前提——徐志摩为何在1922年急于回国。韩石山认为“1922年8月,徐志摩突然决定回国。……这次突然回国的感情线索是什么呢?——林徽因”。(36)韩石山:《徐志摩传》,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75页。刘洪涛也说,徐志摩完全可以继续留在剑桥,“但他却选择了回国,为什么?只有一个解释:追求林徽因”。(37)刘洪涛:《徐志摩与剑桥大学》,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16页。

1922年3月,徐志摩与张幼仪正式离婚,自我感觉有资格向林徽因表述自己的爱情了,于是他兴冲冲回国。在火车上邂逅瞿菊农,得知其住处,便机灵地凑了进去。因为东板桥离林徽因住的雪池胡同太近了,经查,从东板桥到景山后街是1.1公里。徐志摩从瞿菊农家出发,走到林徽因处,最多只需20分钟,和林徽因聊聊,以致递上一封早已写好的求爱长信,是极其方便的。其实,瞿菊农是有所感知的,他强调“局促的小屋”“东板桥妞妞房”“住了好几天”,“后来他搬到博生那里去”,似乎有所暗示,不便明说而已。

这封长信引起了林长民的“感悚”,林徽因的“惶恐”,于是就有了林长民12月2日的信,希望通过叙旧,和徐志摩好好谈一谈,以消解他的“用情之烈”。

再看第二个疑点。徐志摩与林长民谈话应该是开诚布公的,陈博生夫妇也在场,他俩扮演的是和事佬,极可能建议徐志摩搬到自己家,陈家在丞相胡同,从丞相胡同到景山后街,有9公里,路途较远,这种相对隔离的安排,可以避免徐志摩对林徽因用情太烈,举措不宜。徐志摩也感到了自己的孟浪,便退一步暂避锋芒,可能第二天,亦即12月4日就搬到陈博生家去了。

第三点,徐志摩到北大,甚至住在北大,有何贵干,我们回过头看徐志摩给傅来义的信。信中交代了自己的行程后说:

让我快快告诉你一个我认为是颇不坏的消息。事情是这样的:当我见到讲学会主席梁启超先生,蔡元培博士以及其他有关人士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你有意候机会访问中国,他们听后喜不自胜,盼望你前来,参观游览并演讲美术。我们很乐意负责你的旅费,也会大致按以往和罗素先生所定的条件,致送演讲方面的酬劳。

我是代表梁、蔡诸先生写这封信的,当然也代表我自己。我们向你发出热烈的要求和邀请,相信你不会觉得难以接受。(38)虞坤林编:《致傅来义221215》,《志摩的信》,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年,第451页。

在信后的附言里,徐志摩还说“若来电。最妥莫如拍到国立北京大学蔡元培先生处,我们负责一切费用”。

徐志摩似乎直接在北大和梁启超、蔡元培等发生了联系,并代表梁启超和蔡元培邀请傅来义来华参观演讲。但据《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载,梁启超1922年10月末赴南京东南大学讲学,直至1923年1月15日才由南京北返。整个11、12月,梁启超都在南京,徐志摩怎么能在北大“见到”他。徐志摩对如此重大的事,是绝不会撒谎的,又肯定确有其事。

据笔者查证,他们在南京见过面。梁启超在11月8日给蹇季常写信时说:“又六时自往听讲(欧阳竟无处)”。(39)以上均见丁文江、赵丰田编:《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514、517、511页。关于此事,徐志摩也说:

十一年冬天欧阳竟无先生在南京支那内学院讲唯识,每朝七时开讲。我那时在南京也赶时髦起了两个或是三个大早,冒着刺面的冷风到秦淮河畔去听庄严的大道。……我终于听不满三两次拿着几卷讲义也就算完事一宗。梁先生(那时梁先生也在南京讲学)也听欧阳先生的讲。(40)《〈梁启超来函〉附志》,原载1925年11月28日《晨报副刊》,见韩石山编:《徐志摩全集》第2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71-272页。

这是徐志摩在1922年归国之初,与梁启超唯一的见面机会,他肯定和梁启超讲过傅来义“有意候机会访问中国”。傅来义是徐志摩为剑桥结识的好友罗杰·弗莱起的中文名字。罗杰·弗莱(1866-1934),英国形式主义批评家,西方现代主义美术的开山鼻祖,英国著名艺术史家和美学家,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批评家之一。鉴于傅来义的成就与名声,梁启超授权徐志摩出面邀请是很自然的。

“讲学会”是梁启超在1920年组建的,其主要职能是“定每年聘名哲一人来华讲演”,经费来源为“政府每年补助二万元,以三年为期,此外零碎捐款亦已得万元有奇”。(41)《致东荪兄书》,《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483页。12月9日,张元济给梁启超写信说“自(民国)十年分起,每年岁助讲学社五千元,专为聘员来华讲演之用,三年为限,以后再另作计议”。(42)丁文江、赵丰田编:《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488页。

讲学会经费充裕,梁启超有决定权,徐志摩的建议被获准。他到北大,便拉上了蔡元培。说来也巧,蔡元培在英国考察时,和徐志摩曾有交往,恰与此有关。据《蔡元培日记》载,他于1921年5月13日到伦敦,15日的日记说:

偕徐君志摩访费拉依君,并晤其妹,其女及别一女友。费氏为新派画家,壁上悬毕克梭(Picasso)油画一幅,乍观之,似图案,非图案;似人物,非人物;费氏为我等解说,谓所绘为女子头面,系毕氏初入手时所作。盖见一物而觉其为美者,无非种种线之感触;今抽取此若干线而从新组织之或重复之,遂成此状。但近日毕氏所注意者,欲于新组织上仍留有自然物形式。费氏又出示自作陶器,又出示波斯画印本,对于其简单处尤为赏叹。费氏诋学院派之美术为庸俗。(43)王世儒编:《蔡元培日记》,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

这位费拉依,就是罗杰·弗莱,蔡元培绍兴乡音较重,lr不分,便把弗莱(Fry)读成FLY,即费拉依。其实,徐志摩给弗莱取的中文名傅来义,也与弗莱(Fry)的读音有关,只不过把F译成中国人比较常见的“傅”姓。于是我们明白了,傅来义、费拉依,都是弗莱(Fry)的异读,指的是同一个人,即罗杰·弗莱。

蔡元培在英国和徐志摩一起拜访的正是西方现代主义美术的开山鼻祖罗杰·弗莱。一年半之前,弗莱及妹妹、女儿、女友一起,在伦敦热情接待了蔡元培和徐志摩,作了深入浅出的详尽讲解,给蔡元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日记一般都记载简略,对此事却叙述详细。并且,在第二天的日记里,他接着说“十六日:参观美术学院展览会,已稍收新派画”,(44)王世儒编:《蔡元培日记》,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显然是对罗杰·弗莱讲解的回应。

世上竟有如此凑巧的事。所以,徐志摩到北大拜访蔡元培,提出邀请罗杰·弗莱来华之事,蔡元培当然愿意玉成此举。况且又不用北大出资,至于电报费之类,不在话下,“负责一切费用”。

于是徐志摩兴高采烈地代表梁启超、蔡元培给傅来义写信,“发出热烈的要求和邀请”。由于和梁启超见面在先,与蔡元培联络在后,和英国人说起来颇费口舌,徐志摩干脆一并写成“当我见到”云云,也是能够理解的。

那么,此时的徐志摩想见胡适,应该轻而易举。同时,给傅来义的第一地址是北大,也顺理成章,当时北大的管理层可谓“何人不识徐志摩”。

有个细节必须交代。徐志摩《默境》诗小序云:“十二月八日与KY及SP同游西山灵寺僧家,时暮霭已苍,风籁噤寂……”(45)原载1923年4月20日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见韩石山主编:《徐志摩全集》第4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83页。西山有灵光寺,想必为徐志摩所云“灵寺”。丞相胡同到西山有24公里,如今乘公交都要2个多小时,北大则离西山较近,以情理度之,徐志摩于7日入住北大,第二天到西山灵寺一游,是为允当。

至此,重要的时间节点是:徐志摩约11月末到北京,在瞿菊农家住了5天左右,其间于2日收到林长民的信,3日与林长民、陈博生夫妇共进午餐,4日从瞿家移居陈博生处,约3天后,亦即7日迁往北大,8日游西山。从9日到15日,徐志摩已经俨然成了中英文化交流大使,在北大风生云起。

五、徐志摩与胡适相识时间考订

可以确认徐志摩、胡适两人已经相识的资料是,《胡适日记》1923年6月7日写道:“经农带来君劢、志摩一信”。(46)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30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37页。以后,胡适与徐志摩多有书信往来,如《山中日记》9月9日“寄信:志摩(谢他寄九月八日《时报》上的妖言)。收信:志摩二、任之、李守常……”,9月13日“收信:志摩”,9月22日“收信:志摩。发信:志摩”,9月24日“收信:志摩”。(47)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30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4-52页。

从徐志摩角度看,最早显示两人相识的是1923年8月8日给胡适的信。(48)虞坤林编:《志摩的信》,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247页。从信中看,彼此相熟,当非初识。那么,他们到底相识于何时?

1923年5月10日,徐志摩在给奥格顿的信中说:“我想我在圣诞节前后曾经给你寄过一本胡适先生论逻辑的小书。如果它邮丢了,我可以另给你寄一本。你可以从此书中看到一些重要的东西”。(49)刘洪涛译注:《徐志摩致奥格顿的六封英文书信》,《新文学史料》2005年第4期,第73-77页。这里说的圣诞节,一定是1922年的圣诞,非常明显,徐志摩在提醒奥格顿,要注意胡适的“小书”。

这本小书指的是胡适的英文著作TheDevelopmentoftheLogicalMethodinAncientChina,本为胡适的博士论文,写于1915年9月至1917年4月。1922年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英文版,以后又印行了两版。(50)参看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5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页;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35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98页。此书英文名直译为《古代中国逻辑方法的发展》,胡适自己译为《先秦名学史》。出版过程是,1922年“3月13日,亚东图书馆的汪原放写信告称,《先秦名学史》,已托商务印书馆代为排印,因那里的英文排版与校对的力量甚强”。10月25日,汪原放又致信胡适,“《先秦名学史》,商务馆答应11月1日先订出二三百本。问附有‘Vita’(履历)的一百本如何分寄。请示知”。(51)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88、97页。

书在上海刚出版,北京市面上购买已属不易,按常理推断,徐志摩如若购买,也只需买一本,但他拥有不止一本。联系到徐志摩“文化大使”的身份,书系胡适赠予,且多送几本,以便徐志摩寄给英国朋友,是合乎情理的。因此,徐志摩和胡适应该结识于1922年圣诞节前。

据《胡适年谱》记载,1922年的12月17日,胡适“自是日起,请假一年,离校休养”,并且于24日在《努力周报》34号刊登了“自十二月十七日起,离校修假”的启事。(52)耿云志:《胡适年谱》,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98页。也就是说,从12月17日起,要在北大结识胡适是不可能的。

再看《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1922年条下“十二月十日,先生病了,医生不令他工作。《努力》的编辑事务托高一涵主持。(《本报特别启事》,《努力》三二期)”。(53)胡颂平:《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第二册,台北:台湾联经出版公司,2015年,第515页。

徐志摩约7日住入北大,即设法与蔡元培联络,候蔡定夺。8日漫游西山后,在北大风生云起,可以随时结识胡适。根据上述胡适行踪,两人结识的时间可略定为12月9日至16日之间。如若“十日,先生病了,医生不令他工作”,连接待客人也在此列的话,那么他们初识的时间几乎可以定于12月9日了。既然已经认识,10日至16日,两人还可以继续交往,直至胡适离开北大。

徐志摩作品的发表状况,也可佐证上述推论。

1922年12月17日,徐志摩在《努力周报》第33期发表了诗歌《归国杂题马赛》,这是徐志摩在《努力周报》最早发表的作品。

徐志摩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1920年8月于《政治学报》(PoliticalScienceQuarterly)第1卷第2期发表了《社会主义之沿革及其影响》《乐土康庄》《自由国家之社会、国际联盟之要义及其实施》(54)这三篇文章,收入陈建军、徐志东编:《远山:徐志摩佚作集》,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年,第40-76页。三篇文章。到英国读书时,发表了《安斯坦相对主义(物理界大革命)》,刊登于1921年4月15日《改造》杂志第3卷第8期。后来又发表了《罗素游俄记书后》与《评韦尔思之游俄记》,均刊登于1921年6月15日《改造》杂志第3卷第10期。

徐志摩在海外留学期间一共发表了这六篇文章,前三篇刊登于《政治学报》,这是徐志摩和王伯衡、万兆芝、张奚若、金岳霖等哥大研习政治学校友共同创刊的。后三篇刊登在《改造》杂志第3卷,《改造》前两卷由张东荪、俞颂华主编,后两卷由梁启超、蒋百里主编,属于“研究系”的刊物。

徐志摩《归国杂题马赛》于12月17日发表后,12月24日又在《努力周报》第34期发表诗歌《归国杂题地中海》;以后他有一系列作品连续不断发表在该刊,截至1923年10月停刊前,徐志摩在《努力周报》一共发表了18篇作品。如果没有胡适的支持,一个并非刊物“同人”的作者,要想在短短的十个月里,发表那么多的作品,谈何容易。

《胡适日记》1922年5月3日载“《努力》第一期稿子今天收齐了”,5月7日载“《努力》第一期出版”。(55)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29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616、619页。可见,从集稿到出版,大约需要三、四天。徐志摩《归国杂题马赛》是现成的稿子,姑且定交稿到发表为5天,那就是12月12日之前交的稿。可见,约在1922年12月9日左右,徐志摩与胡适已然相识。

猜你喜欢
年谱志摩梁启超
梁启超:成为一个不惑、不忧、不惧的人
读《郭沫若年谱长编》的几点思考
略谈《郭沫若年谱长编》的价值及有待完善的地方
梁启超的开场白
偶然
泰戈尔在我家
泰戈尔在我家
作家年谱·主持人语
计岁的规范化与年谱编纂体例
有感梁启超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