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资金筹措与管理研究(1912—1937)①

2022-12-01 06:14南京财经大学营销与物流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23李雨其南京艺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校董刘海粟上海

杨 昆(南京财经大学 营销与物流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李雨其(南京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民国时期,上海美术专科学校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12年11月创建于上海乍浦路7号,时称 “上海图画美术院”,1915年1月,更名为 “上海图画美术学院”。1916年,更名为 “上海图画美术学校”。1920年1月,更名为 “上海美术学校”,1921年7月,更名为 “上海美术专门学校”。1922年5月,上海美专正式由教育部批准立案。1930年7月,遵教育部令更名为 “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52年与苏州美专、山东大学艺术系合并成立华东艺术专科学校。1958年2月迁址南京,同年6月更名为南京艺术专科学校。1959年更名为南京艺术学院。本文以 “上海美专”统指称从 “上海图画美术院”至 “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时期的学校。怀抱着救国于美育的使命和视野,推动了国家美术教育系统的建立和发展,在以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为教学计划的大学中独立于世,成为时代洪流中别具一格的存在。1912年,刘海粟在父亲刘家凤和长兄刘际昌的资助下,“私人筹集开办费三千元”,与乌始光、张聿光等人共同创办了上海图画美术院,即后来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近代中国的大学主要分为国立大学、省立大学、私立大学与教会大学四种,其经费来源各不相同。[1]国立大学经费中90%依赖中央政府预算,只有不足10%的经费需要学杂费和捐赠补充。[2]但上海美专作为私立美术学校与国立大学相反,70%的经费来自学杂费,其余经费则来自私人捐赠、政府补助等共同构成。此种资金结构融合了中国传统的私人赞助和西方现代的财务制度,各种筹资方式相互促进,合力造就了20世纪初上海美专在经济竞争中的生存发展状态。上海美专也凭借低经济成本和高社会资本的管理特点,开启了动荡年代私立美术院校社会美育现代化道路的探索。

一、上海美专的财务管理制度

上海美专财务管理体制分为三级,管理层次清晰精简,这种组织机制和财务运营模式是上海美专时期与社会环境的最好契合,节省了管理成本,形成了高效有序的财务管理制度,使成本开支清晰明了,责任明确,为美专的持续发展提供了经费保障。

1.校董会财务最终负责制

校董会是上海美专的最高治理主体,也是财务事务的最终负责者。“董事会负有筹划本校经费之责,审核本校预算决算之权。”[3]民国时期教育部规定,私立院校须经过教育部批准,并以校董会代表,对学校管理负责,校董会必须具备法定的资产、资金或其他收入,呈请教育部核定后方得立案。[4]

上海美专校董职权具体包括“议决本校一切进行计划”“选任本校校长”“筹划本校经费及基产”“审核本校预算决算”“监察本校财政”“保管本校财产”,[5]直接对学校的财务和资产管理监督工作负责。美专日常的财务记录核算工作由庶务部负责,总务处负责管理财务事务,且全校经费出纳及报销等财务管理工作均要秉承校长计划,但校长为校董会选任产生。这就意味着校董会在上海美专的预算拟定和决算执行上有更大的权力。上海美专初期的财务管理制度的隶属关系为:校董会—校长—总务处。1924年,“本校总务处设主任一人。分庶务、舍务、文牍、图书四部,各设主任一人,事务员若干人,管理左列各事务。……庶务部掌管会计、杂务各事务:(甲)会计课:(一)经理银钱出入,并保存关于银钱出入之一切证据;(二)保存校中重要物件,及历年簿记;(三)编制预算决算;(四)经理各学生寄存款项”。[3]1932年,总务处内部结构调整为会计股、事务股、收发股三个部门,“总务处设总务主任一人、总务襄理一人,事务、会计、收发若干人。”“(会计股)秉承总务主任拟造每学期预算表;造具每学期决算表;收支全校经费,造具出纳清册;办理学生缴费及退学事宜;保管账册、契据等各种重要文件;其他关于本股一切事宜”。[6]这样的组织结构一直持续到1937年。之后,总务处更名为事务处,“设事务主任一人,由校长聘任之,主持全校事务”。[7]此外,校务会公推九人组成审计委员会,负审查之责,对学校每月收支账目清册进行审计,同时可联合事务处主任及庶务股核查物品质料数量、价目及领物单等。1946年,财务工作的重视度提高,会计室从总务处分离,成了与总务处同级的部门,“(会计室)设会计主任一人,由校长聘任之,主持全校会计事宜。会计室设会计佐理员若干人”。[8]此时上海美专的财务管理制度的隶属关系变化为:校董会—校长—会计室。

上海美专的总务主任人选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和权力集中性。中国传统文化中,社会是由父子、君臣、夫妻、师生等关系网构成,血亲或姻亲的亲缘关系在关系网中极为重要,也成为选官用人制度中重要的隐形考量因素。在1925年和1926年两年中,上海美专的总务处主任是由校长刘海粟直接兼任,1931年至1936年六年中,均由刘海粟的从弟刘海若担任。这样的亲缘关系加强了校董制度下校长对财务部门的直接控制权,平衡了校长和校董会间的权力,有利于学校在特殊时期的经费开支和运营维系。1922年、1929年、1930年,总务主任均为王瑾。[9]总务主任人选变动较少,有利于在特殊时期筹资制度的一以贯之,也保证了美专与董事会成员保持长期稳定的联系,为学校财务事务的稳定运行奠定了基础。

2.上海美专的财务运营概况

民国时期,上海美专为私立院校,基本施行自负盈亏的“经营制”运营模式,具有现代财务制度特征。上海美专的经费收入包括:海内外私人及团体之捐款,中央政府及地方官厅之补助费,学费及其他各项收入。捐助学校经费方法分一次捐助者和分期捐助两种。[3]其中,学费收缴是学校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与西方的近代教育体制类似。1872年,日本的学校“(私立学校)完全由学费支撑……它们不受官方管控……结果,它们能够吸引来自不同社会登记、不同地区的全国民众”。[10]美专的收入与学费金额、学生人数紧密相关,学费从1913年每学期十八元[11]增长至1918年每学期二十五元,[12]膳宿费从三十元[11]增长至1926年的四十六元。①膳宿费分两种,每学期A组四十六元,B组四十二元。具体见:十四年度第二学期第二次总务会议(1926年4月12日下午一时).上海市档案馆.Q250-1-041.至1936年,学生缴费49174.84元,已占全校总收入的71.5%(图1)。

图1 1936年上海美专收入构成(单位:元)

上海美专一直秉承低经济成本的管理方式。学校的经费全部用于基础建设、教学事业和教师发展。支出经费中,办公费和俸给费占比最高,共占总支出的80%左右。俸给费具体包括教员薪金、职员俸给、工饷,另外有约20%的设备费和其他支出(表1)。值得注意的是,动荡年代中的教员薪金水平较低且并不稳定,学校每个学期只付给教师五个月薪水。1932年至1937年间,学校月支薪俸从6156元降低至1691元,下降了2.6倍左右。这其中原因除了教员人数的减少外,更多的是教员降薪。由于战争影响,美专历史上两次薪俸折支,靠临时维持费过渡。1927年3月,教职员联席会决议“教职员薪水在四十元以上者,减一成;六十元以上者,减一成半;八十元以上者,减二成;百元以上者,减二成半;百廿元以上者,减三成;四十元以下者,支原薪”。[13]1937年,战争及引发的政治动荡改变了上海,也改变了美专的命运。9月20日,刘海粟呈国民政府教育部报告中指出,“属校以经济向极困难处,此非常时期自宜特别紧缩,前经召集全体职教员会议:决将不重要者停薪留职,重要者只留校,必不可少者四十七人只发临时维持费”。②中国画、国画史、金石学、书法篆刻、美学、艺术概论等教师发放临时维持费与停薪留职名单:王贤,中国画系主任,30元;谢公展,国画教授,30元;吴茀之,国画教授,30元;陆一飞,国画教授,24元;李健,金石学书法教授,24元;诸乐三,国画篆刻教授,30元;戴云起,国画教授,24元;汪声远,国画教授,24元;俞剑华,透视学、解剖学、国画史教授,24元;向培良,美学、艺术概论教授,30元;楼辛壶,国画教授,停薪留职;顾坤伯,国画教授,停薪留职;杜考祥,国画教授,停薪留职;黄羲,国画教授,停薪留职;李开麟,国画教授,停薪留职;朱天梵,国画教授,停薪留职;马公愚,书法教授,停薪留职。具体见刘海粟校长1937年9月20日《呈国民政府教育部报告》。而维持费仅为之前薪酬的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一。

表1 上海美专1934、1936年支出构成

上海美专的财务运营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12—1918年,上海图画美术院到上海美专初创时期,学校内无校董会支持,外缺社会、政府资助,发展经费基本依靠创始人出资和学杂费收入,是财务异常困难时期。1916年12月,为筹建学校印刷部,刘海粟也只能继续向大哥刘际昌筹款。[14]1917年底,上海美专账面700余元的财务赤字,都是刘海粟个人筹填。[13]141918年学校转呈教育部文件中明确提出:“本校开办费由创始人刘海粟筹集。经常费由本校经常费补助人刘际昌、创办人刘海粟常年筹集每年二千元,以所收学费作为经常费之补助。附注:民国七年起,经常费加增一千元。”[15]140可见,当年刘际昌和刘海粟二人出资共计6000元,占1918年学校总收入的20.7%,与学生缴费收入合计占总收入九余成。

第二阶段是1919—1934年。此时上海美专经费来源主要依靠创始人自筹、私人赞助及学杂费等。1919年12月,上海图画美术学校组织成立校董会,按照西方大学校董会制度,全面创新筹资渠道。首任校董会中,先后邀请了蔡元培、梁启超、王震、沈恩孚、赵匊俶、黄炎培、袁希涛、康有为、范源濂、熊希龄、张君劢、张东荪、郭秉文、胡适、经亨颐等人为校董。在校董主席蔡元培的主持下,上海美专的建设得到了社会名流的大力资助,私人赞助成为此阶段的主要资金支持,学校经费来源与其社会声誉和社会网络紧密相关。这也是中国自晚清以来特有的社会名流模式,社会名流在教育、公共救济和公共工程等固有士绅管理领域内,带头组织团体和筹款,承担了政府所不能执行的工作。[1]330-335

第三阶段是1935年之后,从上海美专到华东艺专时期,学校的经费来源有四个主要渠道:一是学生缴费;二是资产及基金收入;三是政府补贴;四是其他捐助款项。学生缴费具体包含学费、住宿费及其他。资产及基金收入包含基金福利、房地租金、利资收益。自通过教育部审批立案后,上海美专经费来源包含了教育部补助费,虽然第一年的财政拨款只占经费来源的7.2%,①以1936年学校经费数据为基数计算。但其社会价值远高于此。不仅拓展了经费来源渠道,而且为学校提高社会声誉、进一步扩大招生提供政府支持。此阶段学校经费仍依靠学生缴费,因而在教职工酬金、修建校舍、设备维护、等方面时常捉襟见肘。这种情况直至新中国成立后方有彻底改善。

鉴于时局动荡,金融危机,上海美专常常处于入不敷出的财务赤字状态(如图2),一旦需要扩大发展,建设新教舍,立即出现明显的资金紧张状况。1925年、1930年、1933年,学校谋求发展,添购设备,建新校舍,均出现大幅度赤字。为筹建音乐系,②上海美专音乐系于1926年正式获教育部批准建立,“音乐系由校长经募一万五千元添建新舍,又由董事会拨助常年经费三千元办理是实。”上海美专为遵令呈复本校新设及改办各系经费能力情形呈文教育部(1926年)。获教育部第三六三号批文,“先后三呈暨注册费并新建音乐系校舍图均悉该校新设各学系经济能力既堪胜任应准照办”。具体内容见上海市档案馆.Q250-1-076。刘海粟自筹“现款一万多金,讬本埠信记洋行到德国著名钢琴厂,购买上等钢琴二十五架,定于本月底完全运到,开学即可应用”。[16]1933年、1934年,学校的收入虽有大幅度提升,但仍无法弥补巨额赤字。1933年9月17日,经济校董对美专账务进行审核,披露美专上年度“资产数额281080.09元,负债数额158445.87元”。[17]资产负债率高达56.37%。“(一)资产数为目前校产设备估计及押租人欠各项;(二)负债数有历年积欠及上期透支支押租保证金、学生缴存者及积欠未付薪饷利息各项。”此阶段美专的资产多为校舍、教学设备等固定资产,流动性差,可见学校资金拮据,经营困难。1934年3月未缴清的学费数量高达1840元,占学期赤字的50%。[18]教育部训令指出上海美专“经费支绌、致积欠巨款、今后应积极宽筹经费”。[19]1935年,学校赤字5953.27元,有所好转。[20]但受经济大环境影响,1936年,“该校负债过巨,每年所付息金达二万七千余元,该校经济基础极不安全。亟应将现有欠款划出,设法彻底清理,不宜长以学生所缴之费作为偿付利息之用”。[21]

图2 上海美专经费收支比较图(1912—1936年)

二、上海美专的传统私人赞助

除了学杂费收入,上海美专的经费来源主要依赖中国传统的私人赞助,受到国内外经济环境、学校社会声誉、社会网络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1.校董捐助成为经费来源的核心动力

上海美专在发展过程中的经费困难,是刘海粟等管理者必须面对和解决的棘手问题,也是上海美专成立校董会的助推剂。1919年,教育部曾指示,“查该校学则第三十三条所定,颇有流弊,经费一项每年由补助人筹助,无确定之基本,全与私立专校规定不符”。[22]上海美专的校董人选需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热心艺术教育,二是对本校实力扶助者,即从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对学校的发展提供扶助之职。校董会对校董的人选十分严格,学校章程中明确提出,“校董由校董会推选之以从事教育或艺术有经验声望对于本校热心赞助者”。[5]蔡元培曾告诫刘海粟,“以寒士当募款之冲,其成效可想而知”。因此,上海美专每每在选择校董时,考虑钱权在握、具有声望的政商界名流出任。出资赞助是校董成员最为重要的一项义务,但人品与初心也是重要的参考条件。据刘蟾女士回忆,蔡先生(蔡元培)对于校董会的加入审核仔细,希望能提供尽量详尽的背景资料,不希望对上海美专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王一亭等都是渐次加入。

上海美专的校董构成随着不同时期学校的发展需求而变化,均与学校筹资紧密相关,且并不涉及学校教育内容的制定,这也更好地保证了艺术教育与创作的自由。1924年,“本校董事分名誉董事、责任董事、当然董事及董事四种”,除了校长为当然董事外,校董与学校捐资直接相关,组织大纲规定,“(董事)以从事教育或艺术有经验声望,对于本校热心赞助者为主。其捐助本校巨款者,亦得由本校董事会随时推选为董事。”[3]“捐款达五万元以上,或对于本校曾尽特殊劳力者,得由本校董事会推为名誉董事。”“创办人及捐助本校基金在三万元以上者为责任董事”。[15]1411928年,在经历了学潮风波之后,上海美专新组建的校董会除了有王一亭、冯少山、史量才、袁履登这样的沪上工商界名流,还包括中央监察委员与国府委员唐绍仪、考试院院长戴季陶、司法院副院长张溥泉、工商部商业司司长赵晋卿以及大学院副院长杨杏佛等国民党内高层人物。为了更好地履行校董会的筹款职责,1933年,校董分设钱永铭、李煜瀛、叶恭绰、孔祥熙、袁履登、林康侯、刘海粟等7位经济校董,专门负责学校募款及账务审核工作,校长也逐步加强了对学校财务管理的控制。[23]1936年,为加强资金筹措,美专经济校董人数增加,33位校董中有10位经济校董,还另有2位常务校董兼任经济校董。①四位常务校董分别为孙科、吴铁城、叶恭绰、钱永铭,十位经济校董分别为李煜瀛、孔祥熙、杜镛、黄金荣、袁履登、郑洪年、曹煌、王志萃,其中叶恭绰和钱永铭两位兼任常务与经济校董。同时邀请立信会计事务所主任潘序伦为会计顾问。

20世纪初的上海,很多以文化自守的人们愿意将自己归为“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的群体,来自教育、文化、政治、经济等不同领域的社会名流,带着已经积累形成的经济和社会资源,组成了上海美专极高的社会资本,成为学校发展强有力的支撑,为其社会声誉与进一步募资发展构建了良性的社会网络。1933年9月17日,上海美专校董会会议决定,当“因债务牵制,经常费应须周转之时,仍由各位校董每学期分别调度”。调度的标准是:“钱新之校董叁千元,袁履登校董贰千元,叶玉甫校董贰千元,杜月笙校董贰千元,孔庸之校董接洽再定。”[24]1935年3月31日,国家整体经济形势不景气,上海美专受此影响,经营周转困难,此时主要依靠学校的常务、经济校董持续垫款来维继。校董会决议,“上学期决算通过……按实际情形经常支出不敷五千元,非常支出不敷一万三千八百余元,仍请各校董分别筹垫,以资维持”。[24]孔庸之捐本学期经常费五百元、李石曾捐筹建会洋二百元等。[3]7月25日杜月笙垫三千元,钱新之垫三千元,叶玉甫垫二千元,曹启明垫一千元,黄锦镛垫一千元等。[24]美专方能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中得以生存发展。

2.校董影响下的私人赞助

校董制度对上海美专经费的支持,在影响私人赞助的活动中得到加强。私人赞助教育事业是依靠学校组织者的人际关系和社会活动来实现筹集资金的目的,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1]372最为关键的是校董成员强大的社会地位为上海美专提高社会声誉筹集私人捐赠起到了重要作用。学校的几次大规模基建募款,均依靠美专校董组织社会人士、毕业校友展开,募集款项大多明确指向资助学校基础设施、校区扩建等项目,有力地支持了学校的长远发展和规模扩大。从1922年和1933年美专两次扩建校舍为例,可看出校董在召集私人赞助中的影响。

1922年,上海美专欲在徐家汇漕溪路筹建“能容纳千人以上大规模之校舍”,[25]且建设经费较高,“辄获赵君匊椒经募上海徐家汇左近基地二十亩,复由陈君基明计划校舍预算经费需十万元”。②预算具体金额为十万三千零十两,约洋十五万圆。参照本校募捐建设校舍,组织募金委员会聘请委员队长,及与各方面接洽募款的往来文书.上海市档案馆.Q250-1-254。[26]上海美专召开校董事会特别会议,广幕款项。主要分为三种方式,一是校董会所组建的筹建校舍募金委员会,向社会募集资金。蔡元培作为主席校董,对上海美专的资金筹集不遗余力。1922年2月6日,蔡元培在对校长刘海粟的回信中称:“贵校募集建筑费,弟力所能及,不敢不尽。”为保证资金募集的效果,美专校长携校董分别致信推请蔡元培、熊希龄、梁启超、王一亭、沈恩孚、郭秉文、赵菊椒等美专校董及朱子桥、严蒙繁、穆藕初、史量才、聂云台、荣德生等政商界名流组建“募金委员会”,获得了较大的社会影响。信函发出,收到社会各界纷纷捐赠,郭诵箴捐助50元,[27]阮性存捐助200元,[28]商务印书馆捐助100元,[29]张嘉璈捐助50元,[30]徐锜捐助法绘四尺、三尺立轴五十幅,①具体参照刘海粟、王一亭致徐锜(徐讷庵)函(六月七日),徐讷庵复函(五月望日),复徐讷庵函(六月一四日),徐讷庵复函(五月廿日)等.上海市档案馆,Q250-1-254。沈铭、赵欲韬、鲍荀安、归羡周等二十七人捐助书画作品。[31]1923年,募捐活动召集了大量政商首要参与,梁启超、蔡元培、黄炎培、沈恩孚等校董积极筹划,社会号召力极强。

二是学校教职学生共同组建的校友募金队。1922年11月16日,刘海粟召集校内教职员及各级学生代表,组织“校友募金队”,[26]刘海粟为募金队队长,决定募金总额为六千元,分为二十支队伍,每队募金额三百元(校内同学以一班为一支队,余由教职员及函授学校及毕业诸同学补足之)为合格。②各支队伍干事如下:第一支队伍为张令涛、李环、王德华、陆仪;第二支队伍为许绍衡、李家耀、屠敬臣、汪静宜;第三支队伍为顾敦诗、徐漱菊、韩光宇、吕文彬;第四支队伍为胡士英、马施德、赵洁君、王道悲、江恒乐、徐逖、张瑶;第五支队为徐进、王昌、徐仁镠、陈盛铎、张渡、杨佩珠、王振音、王轸远;第六支队为高崑、王文桢、张成脩、姚质良、张文永、卢澹涵;第七支队为陈仲夔、陈儒宝、徐彰、吴儆、江紫垣、张国权、黄辉煌;第八支队为张钟琦、蔡脱姮、孙洁、田历山、李亚球、何绍棠;第九支队为杨月珍、徐素琴、曹岪、潘传志、唐瑞钰、曹昌樾;第十支队为裘德瑜、李彦生、何孙贤、束润滋、袁聘贞;第十一支队为黄天趣、赵宗皊、金传钰、张培英、黄濬川、陈德茂、童卓人、汤正福、苏尚恭、陈亭豫;第十二支队为徐久芬、虞金赓、潘锡纯、邱永煊;第十三支队为王济远、徐六几、关良、汪亚尘、李超士、徐袒馥、顾久鸿、万家祺、薛中演、许士骐;第十四支队为刘质平、唐隽、戴育万、张曼容、俞寄凡、何明斋、许醉侯、华图珊;第十五支队为陈福田、程少川;第十六支队为程虚白、杨清罄;第十七支队为荣欲立;第十八支队为潘学成;第十九支队为蔡谦吉、曾兆芹;第二十支队为丁慕琴;第二十一支队为莫运选、罗正璧、蒋鼎周、蔡瑞蓉、周映湖、张孝秉、葛光懿、曾昭杭、魏志杰、廖松涛;第二十二支队为施梅僧、张道宗、倪贻德、叶鼎荦;第二十三支队为郭情畅、史直、丁远;第二十四支队为陈英戴;第二十五支队为张华、刘天达、尚其煦。每队有副队长、总干事、书记及干事若干人,共同执行募款事务。

1923年5月至10月,据募集资金量,美专在原校址上进行校舍改建,将其中的老建筑改成西洋画科新校舍200余间,建西洋画系三层楼舍一座,内辟存天阁,设西洋画实习室6间、宿舍52间。1924年6月,康有为、黄炎培、沈恩孚等校董出席了新校舍落成典礼。

校董为上海美专的筹建资金不断努力,成立筹建委员会,号召社会人士捐助。1933年3月,上海美专拟于上海徐家汇漕河泾学校基地筹建新校舍暨美术馆,为此校董成员聚集了当时中国教育界、政界、金融界之翘楚,甚至还有帮会组织头目,形成了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募资团体。主席团由蔡元培、孙科、钱新之、吴铁城、叶恭绰组成,募款队队长由主席团成员及李石曾、杜月笙等人共同担任。募款队明确规定每队募捐金额为5000元,并定期召开募款队长会议。这样的募款组织及募集方式取得了实质性效果。“……各队成绩极佳已有五万余金……深蒙社会人士热心赞助,建筑计划不久当可实现。”[32]1933年9月17日,“筹建新校舍各队募款情形”,校董会议记录,“各队已收到款项计二十户合五千七百八十五元五角,各方报告捐有成数而尚未缴到者约计贰万六千余元”,[24]为了达到每队原定募款数额,各募款队长还主动代垫经费,而杜月笙则是承担下建筑美术馆的所有费用。1933年11月12日,“已收到各队之捐款数目,截至现在计七千九百六十九元五角。尚有各方报告捐有成数而尚未缴到共约二万元”“议决建筑捐款总额,应就实际情形暂减低为十万元,以筹足五万元即开始建筑。并请钱校董新之设法筹垫建筑费五万元,由学校聘请经济校董五十位,每年认一百元,并连同学生所缴建筑费及学生宿费一部分,分五年摊还之”。[24]前教育部长现交通部长朱家骅捐助1000元,[33]淞沪警备司令戴㦸捐助上海美专建筑费1072元,第二年10月19日,葛光适捐助100元,邵力子捐助100元。[24]

为解决学校负债,1934年3月,校董会决定,“将现抵押中国营业公司之杜神父路存天阁三层房地及海宏斋二层房地出卖,所得之款清理债务”。[34]同时,卖画筹款,特趁5月份远东运动会举行时,携前期筹备现代书画名家作品前往小吕宋开办画展,③但此次画展当时未能成行,缓期至二十四年二月(1935年2月)在马尼拉嘉年华会时举行,王济远携作品赴南洋办展。参照上海美专常务校董、经济校董联席会议记录(1934年10月18日).上海市档案馆,Q250-1-004。标价出售的书画款及纪念券作为此次筹款的重要来源,共筹得菲币二千六百余元,合国币三千余元。[24]

除了募集资金,蔡元培还亲自出面为美专的债务疏通说情。1933年,蔡元培致函王晓籁:

上海美专租赁绍兴会馆之房屋,历年甚多,从无拖欠。自“一·二八”事变后,收入大减,致房租亦不能不展期,所欠几近万元。校长刘海粟深抱不安,欲商定一种解决之法拟分四期拨还……尤望先生主持。先生素抱提倡美术之宏愿,美专久赖维持。上列二项,务请玉成。[35]

三、政府补助与庚款兴学

政府补助是私立大学经费的重要来源之一,上海美专建校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能受到财政补贴,但这并不意味着学校从未获得政府帮助。1929至1931年,蔡元培帮助校长刘海粟争取到了赴欧洲考察的名额,还受聘为大学院的挂名撰述员,每月有160元的政府补贴。这次考察,使得刘海粟成为首位参展法国秋季沙龙的中国艺术家,对上海美专的社会声誉及中国现代绘画的国际传播有着重要意义。

1934年财政年度起,国民政府教育部每年拨发72万元补助已立案的优良私立专科以上学校,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私立学校社会筹资所带来的不稳定。该项列入中央教育文化经费预算,受补助的学校逐年递增。政府补贴款于不同学校在不同时期所受到的补助力度和范围存在一定差异,与学校自身规模及中国时局相关。政府拨款不能及时到账,实际拨款常大幅少于预算金额等现象时有发生。[36]1935年6月9日会议中记录,上海美专申请国库拨款补助经常费:“申请艺术教育系图工组及图案系添加设备补助费一万六千五百元。”[24]最后教育部核准下拨数为4951.87元,只占当年收入的7.2%(图1),差距较大。美专将此经费专款专用,充实教学设备,购置新石膏模型、标本、乐器和图书;建立机械设备比较齐全的金工场、木工场;整修图书馆、画廊等。1937年战争爆发后,上海美专进入办学以来最危急的阶段,学生缴费困难,许多学生原籍沦陷,经济破产,家长无法按时支付学费,学校只能向教育部提出希望增加特殊补助费用的申请:

私立学校经济原极困难,平时经费全赖学费收入、校董会资助,战后学费减低且大半无费可缴,免费生名额无从限制,校董在此环境亦无从周转,使学校经济枯竭不继,势将解体。惟望钧部有鉴及此,特别增加私立学校补助费,俾得作最低限度之维持,尽量容纳各地借读生、转学生,救济被难学生。查私立大学与国力大学效能相同而经费相差太巨,在此时期希望增加私立大学补助费。[37]

校长刘海粟致函教育部王部长,为学校战时经营困难提出特别申请:“经费季度困难,恳请准予特别补助。……在此非常时期,类多不能照缴各费,其中能缴全费者仅三十余人,各项指出虽叠经竭力撙节,而预算不敷尚需一万九千七百余元。”[38]当年美专受到政府补贴15000元。[39]

政府对私立院校的补助一方面体现出国家权力在私立大学中的特殊象征意义及大学的政治属性,另一方面也强化了政府对私立大学的统一管理。1933年起,政府发布法令以管理必修课、选修课和大学入学考试程序等事宜,促进大学教学计划标准化。从当年开始,上海美专的课程编制中有了“党义”①党义课程的具体学程纲要:二学分,二学期,每周一小时,本学程讲授之程序如下:1.开明人类生存进化的定律天演的历程以探讨革命运动的原理原则;2.讲述三民主义的时代背景;3.讲述三民主义的思想系统;4.讲述实现三民主义的革命方法;5.引证国内及国际间各种时事现象俾明瞭社会问题未来的趋向;6.指导青年适应环境的生活学识俾养成自治能力使为健全之公民。课程,所有学生无论专业均需要连续上满3个学年,共6学分。当年的入学考试题目也包含了“三民主义”。[40]1936年,“党义”课程改为1学年,2学分。在1938年的课程编制里则取消了相关教学安排。国民政府规定,私立大学需经过教育部审核立案后方能办学,已立案的私立大学、学院和专科学校中办学优良者,方可由中央或省市政府酌量拨款补助。[41]“如果大学在可能的时候不向政府登记,它的毕业生就会被关在公共事业的门外,而且他们不会得到允许在登过记的学校或学院里任教。因此教师和学生双方都有被孤立于国家教育生活之外的危险,从而失去影响。”[1]385在上海美专的立案过程中,校董主席蔡元培功不可没。1922年2月24日,蔡元培为上海美专在教育部立案一事致函教育部次长陈垣:“前上海美术专门学校校长刘海粟君来京,曾晋谒左右,略述该校现状。顷接刘君函,以请省款补助,非请贵部早准立案不可。该校内容,闻贵部曾派朱炎君考察。如无大不合处,可否准予立案,以示贵部提倡美术之盛意。敬祈酌夺。”[42]约一周后,蔡元培再度复函刘海粟:“属向教育部商贵校立案事,已函商,陈次长之意甚好,但部务不能一人专断,已议决再派员视察而后定。”[43]170半月后,蔡元培又复函刘海粟:“连接两函,又与陈援庵(陈垣,字援庵)函商。前日范吉六来言,去年派人考察,其所报告,既与专门学校规程不合,未准立案。今年非再派人考察,公牍上实难回旋,惟有设法提早派人,不误四月间省议会开会期间而已。”[43]172蔡元培与教育部几番致函,颇费心力。

政府补助款虽远不足以弥补办学赤字,但其带来的社会资本大大提升了上海美专的社会影响力,结合校董成员的金融背景,银行、金融公司向学校提供了金融借贷,以解燃眉之急。国民政府财政部长、中央银行总裁和中国银行总裁孔祥熙,交通银行董事长和金城银行董事长钱永铭等均为美专校董。上海美专先后与永锡堂、永安地产公司、中国营业公司、新华银行产生金钱往来。1934年10月19日,(上海美专)拨还各旧欠款计(一)永锡堂三千元(二)永安地产公司一千元(三)陈汉翘二千六百二十六元(四)中国营业公司三千三百元(五)旧欠俸薪一百八十三元,共计一万零一百零九元。同时增负新债务计新华银行押款三千五百元,透支款项七千元,共计一万零五百元。[24]

美专还通过房地租金、抵押贷款来补充校务经费:“永年路之校址,始为购地自建者,但因经费支细校产常在抵押中。”[44]

上海美专曾申请庚款兴学。1933年,蔡元培为上海美专请求中英庚款补助致信中英庚款董事会,“将于徐家汇原有基地建筑新校舍,别构美术馆为庋藏陈列之需,惟是工程宏大,需费浩繁,非私人绵力所能逮,须求多方之援助,……请求贵会一次补助建筑费五万元”,[45]1935年6月9日校董、经济校董联席会上,先后提出了“请求二十四年度中英、中法庚款助补建筑经费”,[24]向中英庚款、中法庚款及中比庚一次筹筑费五万元款请求补助经常费每月2000元,[46]1937年,刘海粟持续致函中英庚款董事会,“用特函请贵会赐予援助,于英庚款息金项下请拨壹万镑为该校建筑费,五千镑为扩充设备费,五千镑为添设讲座之用”。[45]虽众人前后奔走数年,但终杳无音信,未能达成。据资料显示,1926至1945年二十年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拨款24250893元和392795美元分别发放给96个包括院校、研究所和文教组织共96个机构,涉及动物学、化学等22个专业方向,但唯独缺少了艺术。[47]任鸿隽回忆,“如今有了这个有赠款维持的机构,每年有大约一百万美元的预算用于促进科学事业……”可见,当年上海美专在一个普遍忽视大学美育的社会环境中步履维艰。同时,这也影响了上海美专对现代主义美术的态度。法国政府捐赠220本书籍及石膏像给上海美专,客观上填补了学校法国美术的元素,连同邱代明、王远勃等留法艺术家归国任教,都使得学校体现出对法国美术的极大热情。1933年,美专要“为扩充敝校美术馆及陆续添置法兰西近代名画名雕”。[48]

四、以画养学与回馈社会

上海美专采取了一系列在今天看来仍十分有效的筹资策略以应对当时的社会动荡与市场竞争。最早倡导尝试“以画养学”的是西洋画科主任王济远,多次通过画展、卖画来补充美专的发展经费。1923年,王济远先生在教务会议上提议,本学期旅行写生成绩展览会拟行售券赠画办法,筹集一部分建筑费,[49]开启了上海美专以画养学的先河。后来,校长刘海粟及多名教授曾在学校画廊举办了为期8天的“世界名画展览会”,[50]展览会所得资金用于解决清寒学生学费。新中国成立前夕,为解决学生伙食问题,刘海粟还曾变卖私人藏品,将画款换大米和酱菜。30年代,学校校规规定,教授作品所获利润的一半及学生作品利润的三分之二都需上缴学校,成为学校收入的一部分。[51]

上海美专还开设短期培训班、业余班、夜班等方式来补贴学校收入,招生方式灵活,具有现代营销的策略。1913—1918年,美专先后成立了附属函授部、速成部、夏季画馆等,招收无法参加全日制项目的学生及有短期培训需要的学生及老师。共有600余名学生参加了函授课程,[52]总数超过了在校学生数量。有效地帮助学校缓解了财政困难。这也是美专一直在调整教学内容的主要原因,从最开始单纯的西式美术教育,到后来的商业美术、图案、音乐等,提供商业美术训练及具辅导性质的培训课程等,这些转变的根源都是由于巨大经济压力之下学校的生存之道。

美专师生通过举办画展筹集经费,除了缓解学校发展的一时之需,还积极回报社会,普及社会美育。1924年6月,师生举办书画展,4000元售款捐赠临时济安会。1925年,学生会举办救济“五卅事件”书画展览会,展出康有为、吴昌硕、王一亭、刘海粟等作品近四千余件,“每券一元,可得名人书或画一件。……除发起举潘天寿、钱瘦铁等五人卖画一月,所得润资,系数捐助工人。润格扇册每件二元,整张五尺以内,每尺三元,条幅每尺二元。……举行游艺会,表演新剧,售资所得,亦悉数移助工人云”。[53]此外,为救助难民举行救济难民书画展览会、吴昌硕先生遗作展览会,扩充上海难童教养院建设经费、[54]交上海医师公会、充医药救护队经费。刘海粟赴荷属印度举行赈灾画展,筹款二十八万元汇入贵阳红十字会转呈政府。[55]

上海美专不同时期的经费管理制度有着特殊的时代烙印,是生存发展与大学教育的较量与平衡,这样的经费制度,保证了办学质量的提升,促进了办学规模的扩大,突出了艺术教育的特色。从1912年建校至1952年,上海美专一直坚持私立大学性质,相比国立、省立、教会大学而言,组织形式上更加灵活自由,学校管理的自主性也更强。虽然屡屡遭受资金困难,但其经济的独立保证了艺术创作的自由,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学校意识形态的独立自主性,这对注重创作能力与自由思想培养的艺术院校尤为重要。不可忽略的是,来自欧洲和美国的教学方法、教学内容、管理制度上都对中国的大学教育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集中体现在上海美专的发展过程中,无论是校董制度、裸模风波,还是以画养学、经费支出,在这个中国旧式文人学士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功能中都经历了逐渐适应现代需要的过程。

校董会为上海美专提供了持续的经济资本与坚实的社会资本。校董会主持下的筹款模式有效维持了上海美专的运营,得益于特定历史时期政治、经济、社会等要素的综合作用,既有全国金融中心及国内外文化交汇点的上海的地域特殊性,军阀割据时期变幻莫测的政治特殊性,也有刘海粟强大的社会网络、人脉交际的个人特殊性,以及校董主席蔡元培在中国教育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从而造就了上海美专百年的历史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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