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和《孔雀东南飞》的比较阅读

2022-12-04 14:09南通大学附属中学226019韩慧贤
中学教学参考 2022年22期
关键词:焦母焦仲卿孔雀东南飞

南通大学附属中学(226019)韩慧贤

《氓》是《诗经》中的名篇,讲述了一位没有姓名的女子“我”从恋爱、结婚到最后被弃的整个过程,带有强烈的悲愤感情色彩,深刻揭露了当时的礼教对女子的伤害。《孔雀东南飞》是一首著名的长篇乐府叙事诗,描述了焦仲卿在焦母的强压下休了妻子刘兰芝后,与刘兰芝双双自杀的故事,控诉了封建家长制的残酷无情。通过对比《氓》中的女主人公“我”和《孔雀东南飞》中的女主人公刘兰芝,可以发现二人都具有刚强自立、勤劳善良的优秀品质,都对美好的爱情和婚姻生活充满向往,但是最终都沦为了弃妇。以下将从多个角度分析这两首诗歌,尝试挖掘这两首诗歌创作背后的深层含义。

一、《氓》和《孔雀东南飞》中的弃妇形象对比

《氓》和《孔雀东南飞》中的女主人公都是弃妇,她们既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又是当时前卫的反抗者。

《氓》中女子的恋爱是美好而又浪漫的:男子借着“贸丝”的名义来找“我”商量婚事,最后两人商定秋天为婚期。婚期到来之前,“我”时常登上墙,翘首以盼心上人。他没来的日子里“我”总是以泪洗面。一旦相见,两人便又说又笑喜洋洋。终于等到了婚期,于是“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你用车来迎接我,我带上我的嫁妆财物跟你走)。此时的“我”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幻想。可惜好景不长,男子很快就变心了。正如“我”哭诉的,“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自从我嫁给你后,一直忍受着贫苦的生活……我没什么差错,你的行为却前后不一致了。看来男人啊,他们的爱情根本没有定数,总是会一变再变)。“我”“夙兴夜寐”,也无法改变男子“二三其德”的本性。有时,男子甚至还会对“我”拳脚相向。诗中的女子最后选择了离开对自己无情无义的丈夫,再也不来往了,她宁肯做一名弃妇,也不愿再过如此凄惨的生活。

《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最后被弃主要是拜她的婆婆所赐。刘兰芝是一位知书达理、勤劳能干的媳妇,她“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但就算是“三日断五匹”,婆婆还是嫌她织得慢,总是找茬。刘兰芝与丈夫焦仲卿时常分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焦仲卿没能拒绝自己强势母亲提出的驱遣刘兰芝的要求,只好对刘兰芝说“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本来刘兰芝已经心灰意冷,但在焦仲卿的劝说下,又燃起希望,“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然而,事情终究没有朝着二人的愿望发展。回到娘家后,刘兰芝在自己胞兄的逼迫下,“同意”嫁给太守的儿子。在新婚之夜,为坚守和焦仲卿的誓言,她毅然决然选择投水自尽,展现了刚烈的性格和绝不屈服的反抗精神。

通过对比这两位弃妇,我们能够发现,《氓》中的“我”主要是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她的压力来自夫权;而《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主要面对的是封建家长制的逼迫。从反抗角度来讲,刘兰芝的反抗更加坚定和决绝。总体来看,当时女性地位低下,且大多依附于夫家,因此一旦丈夫或者婆婆对她们心生不满,不管她们如何勤劳能干、贤惠持家,等待她们的只会是被弃或者被遣。

总之,《氓》和《孔雀东南飞》中的两位女主人公有着相似的特征:温柔、勤劳能干、善良体贴,敢于追求真爱、追求幸福的生活。《氓》中的“我”在发现男子变心之后,没有委曲求全,反而大胆揭露和批判了负心的男子,表现了自己不将就的决心。这位女子没有抛弃自己,没有抛弃生活,拿出了“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坚定态度。《氓》中的“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表现了“我”劳作的辛苦;《孔雀东南飞》中的“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表现出了刘兰芝的辛勤。《孔雀东南飞》不仅表现出了刘兰芝的辛勤,还表现出了刘兰芝对辛苦付出得不到认可的抱怨,如“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由此可见《氓》中的“我”和刘兰芝虽然都十分勤劳能干,但是《氓》中的“我”几乎是任劳任怨的,而刘兰芝则多了一丝反抗的意识,这表明随着时代的进步,女子的抗争意识也有所苏醒。这两位女子是文学史上女性形象的突出代表。

二、《氓》中的男子和《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形象对比

《氓》中的男子和《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都算是反面角色,是弃妇命运悲剧的罪魁祸首。在古代社会,夫权以及封建家长制均是束缚女性的枷锁。

《氓》中的男子在追求女子时,笑嘻嘻地以“贸丝”为借口来找女子。商量好婚事后,通过占卦确定吉时迎女子入门,让女子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步入了婚姻。但是婚后男子却朝三暮四,厌倦色衰的女子,甚至还会对女子施以暴力。这体现了他薄情寡义的形象特点。在创作《氓》的时代,中国尚未真正进入封建社会,但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已经形成,因此女性地位低下,婚后常常沦为男性的附属品。可以说,《氓》中的男子体现了当时社会夫权的强大。

《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是封建社会中严苛大家长的代言人,她自私、专制且蛮不讲理。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可谓才华出众,连丈夫焦仲卿都赞叹“幸复得此妇”“女行无偏斜”。如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儿媳却百般不如焦母的意。焦非要以“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的理由赶刘兰芝回娘家,甚至在刘兰芝还未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替儿子选择好了新媳妇。这位包办子女婚姻的典型的封建大家长,最终酿成了焦仲卿、刘兰芝双双殉情的悲剧。焦母的种种表现体现了封建家长制对人性和青年男女幸福生活的迫害。

三、《氓》和《孔雀东南飞》中的兄弟形象对比

《氓》和《孔雀东南飞》中都出现了弃妇兄弟的形象,前者对弃妇兄弟的描写只有两句,后者对弃妇兄弟的刻画更为具体和生动。

《氓》中的兄弟对“我”的遭遇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同情,甚至还嘲笑“我”。“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兄弟不了解“我”的处境,总是讥笑“我”,这让“我”感到更加心寒,“我”只能自己默默地伤心流泪。这体现了当时社会出嫁后的女子与家人之间亲情的淡薄。

《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哥哥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哥哥的压迫是她最终选择投水自尽的原因之一。刘兰芝从焦家离去时,就对焦仲卿说:“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这点明了她哥哥性情暴躁、独断专行。之后,刘兰芝为遵守与焦仲卿“磐石和蒲草”的誓言,拒绝了县令家和太守家的提亲。刘兰芝哥哥知道后,大为恼火,直言告诫刘兰芝:焦仲卿只是一个小官吏,这太守的儿子可是个贵公子,这样还不答应,往后怎么办?!刘兰芝只好先假意答应成亲,再于成亲当晚以死抗争,通过投河来捍卫自己和焦仲卿之间的感情。

可见,《氓》中女主人公的兄弟和《孔雀东南飞》中女主人公的哥哥都没有对自己遭遇不幸的姐妹施以援手,给予安慰和鼓励,只是一味地冷嘲热讽和逼迫,让她们的悲剧生活雪上加霜。

四、从《氓》《孔雀东南飞》看女性的地位

在创作《氓》的时代,青年男女之间的交往是相对公开自由的。但当男子以“贸丝”的由头来找女子时,女子还是有意识地让他找一个好媒人来。从中可以看出宗法制对婚姻的禁锢正在形成。婚后,当女子发现男子变心,还对她施以暴力后,她决定和男子结束这段婚姻。

在创作《孔雀东南飞》的时代,封建礼教对女性的约束已经非常严重,她们的婚姻大都由父母包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重要。实际上,在婚姻方面,做儿女的都难有自主权,且丈夫可以按“七出”任意休妻。“父母之命”使焦母可以无视儿子的请求,坚决让他休妻并娶自己看中的人,可以说焦母掌握了儿子婚姻的决定权。这表明封建礼教进一步禁锢了女性,让她们成为夫家的附庸。

五、《氓》和《孔雀东南飞》的表现手法对比

《氓》主要运用了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后人在创作《孔雀东南飞》时参照了这些表现手法。

赋就是通过平铺直叙的方式,将人的思想感情以及与之相关的事物直接表达出来。《氓》在开篇就采用了平铺直叙的手法,交代了男子渡过淇水前来热切表达爱意和他求娶的决心,也交代了女子的大胆回应。接下来的“不见复关,泣涕涟连。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更是直抒胸臆地表达出了处于热恋阶段的女子的情绪波动——见不到情郎时的痛苦和见到情郎时的欢喜。《孔雀东南飞》也直接展现了女主人公所具备的特质。如“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这段话是刘兰芝的自述,“ 我十三岁就能织造出白色的丝绢,十四岁已经学会了裁衣,十五岁学会了弹箜篌,十六岁就已经能诵读诗书了”,这突显出她的优秀、多才多艺,与她之后被遣回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如此聪明能干的刘兰芝都得不到焦母的认可,足见封建大家长的严苛。刘兰芝被遣回家那天,并没有灰头土脸,而是隆重装扮了一番,“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诗歌用平铺直叙的写作手法细致地展现了刘兰芝的整体装扮,更加突出了刘兰芝形象的动人,从而唤起了读者的怜惜之意,也激起了读者对封建大家长的谴责之情。

比是《诗经》中广泛运用的表现手法。诗人在创作时“以彼物比此物”,以表达出更为生动具体和鲜明的意味,更加突出事物的特征,便于人们展开联想和想象。《氓》中的“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树的叶子还未落的时候,像水滋润过一样充满光泽),用鲜活的桑叶比喻女子年轻时的娇美容颜以及新婚宴尔时的光鲜艳丽之景;“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桑树的叶子枯黄的时候,它就要纷纷落下了),用枯黄的桑叶比喻女子因时间流逝以及辛苦劳作而日渐沧桑的容颜。《孔雀东南飞》中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指明,刘兰芝将自己比喻成蒲苇,将焦仲卿比喻成磐石,表达出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兴指的是先言他物,目的是引出所咏之词,它能激发读者的想象,深化意蕴,呈现出鲜活的艺术效果。《氓》中的“桑之未落”变为“桑之落矣”,与下文的“信誓旦旦”变为“不思其反”相互对照,烘托了女子恋爱和婚后情感的变化。这里,“桑叶”的描述是为了引出下文男子的变化。《孔雀东南飞》中的“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则以孔雀的徘徊引出下文,让诗歌的悲情意味更浓。

《氓》和《孔雀东南飞》这两首诗,前者以第一人称展开叙述,后者以第三人称展开叙述。这两种叙述方式各有优点,第一人称的诉说,更能感染读者;第三人称的叙述更客观,能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空间。

综上所述,从《氓》中的女子最后被弃的遭遇,以及《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被遣被休的结局中,我们能看到女性在旧社会遭到的重重欺压和桎梏。在今天的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我们仍然要以史为鉴,关注女性的独立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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