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诗札(组诗)

2022-12-10 01:34李智红
大理文化 2022年12期
关键词:漾濞石门苍山

●李智红

云龙桥

如果你有机会到访漾濞

一定要匀出一点时间

去拜谒一座古桥 云龙桥

它就横跨于漾江的碧波之上

由八条粗壮的铁链 牵引着

把陈旧的历史 与魔幻的现实

链扣一样纽结在一起

让一条驰名中外的丝绸古道

穿透岁月厚重的尘埃

穿透肆无忌惮的谎言和跌宕起伏的风雨

在唐标铁柱的漾江之上 由东向西

继续书写着古老的传奇

它是南方丝绸之路博南古道路段之上

唯一幸存的古桥 也是中国现存的

最古老的铁索吊桥 它栗木铺就的

晃晃悠悠的桥面 更换了一茬又一茬

曾经蹒跚过明朝的军队

清朝的商贾 民国的马帮

以及一匹匹华丽的丝绸

以及一驮驮高贵的瓷器

以及一坨坨雪白的盐巴

以及走夷方的赶马人怀抱的希望与绝望

当然 还有一些爱与守望的传说

在此岸和彼岸长久地滞留

由于它们过于悲怆 我必须选择忽略

就像桥头那棵沉默不语的古榕树

千百次 忽略那来来往往的离合与悲欢

当我仔细检视着桥头的石板路上

那深深浅浅的 被青苔和淤泥

覆盖的蹄印与屐痕 我仿佛又看见了

那一拨拨远来的马帮 旅人

正在古镇的马店打尖安歇

老树昏鸦 西风瘦马

当此岸的柴门 收敛起遥远的狗吠

当彼岸的木窗 收敛起明灭的灯烛

当秀岭的梨花 又在某个闺阁的梦境里

挥洒下纷纷扬扬的白雪

依旧有人 就着西斜的冷月

在仔细地拾掇着人生的行李

他们 将赶在茅店的鸡声

叫醒酣睡的曙色之前

整装出发 然后又义无反顾地

继续跋涉在遥远而又艰辛的古道之上

这是古镇历经的六百多年中

又一个普通而安详的日子

古老的南方丝绸之路

在云龙桥头稍事停顿之后

又从容而倔强地 延伸向远方

石门关

在漾濞 我曾不止一次地

想象过 想象过洪荒的那年

是哪位不知名的大神

把一块巨大的石头

劈成了苍山的后门

那么宏大 那么壮观

在漾濞 我曾不止一次地

怀疑过 怀疑过那些无根的云朵

如何在陡峭的石壁上

长久驻足 经年地守望

并且开枝散叶 蒸蒸日上

要知道 那个时候

凌空的栈道 还没有修筑

在漾濞 我曾不止一次地

揣测过 在峡谷的底部

经常有会看不见的众神

在用潺潺的泉水编织白云

更多的时候 他们编织雾霭

因此 石门关的云朵和雾霭

总是绵绵不断 生生不息

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旱象

也不能将他们彻底蛰伏

这是2022年的夏天

当我徘徊在漾江河畔

曾听见有神在石门关内唱歌

音域辽阔 声震八荒

仿佛有一千个壮汉 甩开膀子

在擂捶牛皮大鼓

山顶的雪 正在融化

滔天的白浪 从巨大的石头上滚落

砸出漫天飞舞的棉花

其实 早在三十年前

我就曾经见识过

她钻石一样透明的泉水

从一朵白云的根部

飞流直下

没有三千尺 但两千尺

只多不少 或声若洪钟

或低吟浅唱 伴随雾舒云卷

一直流淌到今天

云上村

如果饱满的阳光

可以用一种芳香的仪式

凝固在一枚坚果的内核

那一定是在漾濞的云上

如果一枚坚果

可以被斑斓的花朵簇拥

满怀自信 健康成长

那一定是在漾濞的云上

如果一棵骄傲的古树

可以肆无忌惮地 挥洒

千年老玉包浆一样的浓绿

那一定是在漾濞的云上

如果一朵家花抑或野花

能够在变幻无常的季节里

率性随缘地盛开

那一定是在漾濞的云上

云上 一个美丽的村庄

宝石一样镶嵌在苍山西面

她梅开二度 她风月无边

只要石门关吹来一缕轻风

就可以掀动她心底的波澜

云上 她化妆的动作

沉着而有条不紊

头顶的云朵 胸前的雾岚

是她祖传的衣袂 世袭的家乡

云上 当我把她作为诗眼

安放在一群词汇的中央

那些浮躁的句子

瞬间静寂 就像一捧沙子

被鎏镀上翡翠的光芒

云上 其实我仅仅只是

一个平凡的访客

来还是不来 她一直都在

笃定如瓷 神态安然

老查家

在光明村的鸡茨坪

老查家 是整个村庄

最明亮的部分之一

一个农民的发家史 他的轨迹

可以追溯到改革开放初年

古老的院落 一半

被简单地修饰

仍旧保持着大地的本分

另一半会 新修的客栈

既有山居的古朴

也有别墅的奢侈

天晴天阴的时候 都会有云朵

或浓或淡 或灰或白

盘桓在老查家的屋顶或四周

像老查的老伴 精心饲养的羊群

客人稀少的夜晚

曾经有人 看见一大群星星

坐在老查家的屋顶上吃茶

气氛热烈 表情灿烂

那棵 横过大半个院坝的

核桃古树 已经很老

真的很老了

老到任何一个来客

只要用心 都可以

在它缓慢地腐朽着的皱纹里

触摸到两百年前的雨水或者阳光

这是一棵见过世面的古树

来的人 去的人

来来去去的人

古树 一个也没有记住

包括那些权倾一时的官绅

包括那些熙来攘往的游客

它唯一能够记住的

是严格按照时令的安排

该开花的时候继续开花

该结果的时候继续结果

努力让垂老的生命

继续保持盎然的生机与活力

在光明村的鸡茨坪

我每一次到访 都要预约老查

坐在他家的古核桃树下

吃茶闲聊 把时间

缓慢而无意义地浪费

直到老查家屋后的整个苍山西坡

被灿烂的晚霞彻底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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