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花绽放亦芳馨

■ 高振旺

自然之花，姹紫嫣红，沁人心脾；艺术之花，千姿百态，动人魂魄。人皆爱花，只是择之有别，情有独钟。

——题记

引言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唐朝著名诗人孟郊的《登科后》一诗的后两句。其诗眼“一日看尽长安花”颇耐人寻味。因写此诗这天，孟郊得知自己进士及第，按捺不住得意欣喜之情，策马扬鞭奔驰于长安城，欣赏春风里盛开的繁花。金榜题名的大喜日子，孟郊没有去看长安的名胜古迹，没有去看近郊的青山秀水，也没有邀约好友去酒楼开怀畅饮，而是纵情于花丛，流连于花海，足见花可添喜增福，花可寄情抒怀，花可平添雅兴妙趣，花可醉心夺魂啊！

毋庸置疑，花，大自然的花千姿百态，千娇百媚。那雍容华贵的牡丹、水中映月的芙蓉、风姿绰约的水仙、淡雅烂漫的桂花、娇艳欲滴的玫瑰、含羞带露的梨花、小巧玲珑的丁香、冰心玉质的梅花、流丹似火的杜鹃、粉面灼灼的桃花、幽谷独芳的兰花、亭亭玉立的郁金香……无数朵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花儿，点缀自然，陶醉心灵，愉悦生活。试想，如果没有花朵的世界，将是何等单调与枯燥、苍白与乏味啊！

世上哪有不爱花的人？

自然之花固然美丽、芬芳，但人文领域的花朵同样馥郁、馨香。诸多经典之作流芳于世，人们誉之为思想之花、哲学之花、文学之花、美术之花、书法之花、戏剧之花……

仅就中国而言，谁说《论语》《道德经》《孙子兵法》《唐诗》《宋词》、四大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京剧昆曲等不是青史上溢香流韵的奇葩呢？

我爱自然之花，亦爱艺术之花。因而，年轻时情不自禁地钟爱曲艺之花，并在快板书这一枝独秀的花圃里驻足欣赏，徜徉陶醉……

一

我一直认为，童年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无论是被父母责骂还是挨打，无论是挨饿还是受冻，仍然是幸福的，因为，任何苦难都压不住童年的欢乐与纯真。它像一个被按在水中的气球，总会挣扎着漂到水面上来，任你怎么按压它，只要

一得机会，它就会漂上来，只要一漂上来，就是闹啊笑啊喊啊。上天呀，是你赋予童年如此的天真快活、无瑕无邪吗？

1950年雪花飘飞的时节，我降生在北京通县觅子店侯黄庄。我4岁多就有点记事了。那时，整天东跑西颠，嚷呀喊呀，闹呀跳呀，无拘无束，快乐得像只小鸟。爸妈不但不管束，还高兴夸赞。记得有一次在自家的土炕上一边跑一边嚷，爬上窗户，骑在下半部窗户上，一边拍打着窗户，一边唱戏：“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琦在庙堂。将状纸押在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这都是听大人们唱的，我也学着唱，哪知是什么意思。忽听父母哈哈大笑，父亲说：“这孩子长大了，没准是个艺术人才呢！”“小二，你唱什么呢？”我说：“ 我唱《铡美案》呢。”“《铡美案》？你知道驸马爷是谁吗？是谁在审驸马爷？”“不知道。”“ 我告诉你，驸马爷是陈世美，审案的是包公，包青天。”“噢，那陈世美是坏人吧？”“ 是坏人。”“那包公呢？”“是好人。”“啊，我知道了。” 至于夸我是什么艺术人才，我不懂，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了。

孩童时，孩子们的主要活动就是玩儿。不管什么情况下，只要是这孩子今天不玩儿了，全家人会立刻紧张起来：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蔫了？是不是有病了？所以小男孩不怕玩儿不怕闹。俗话说：男孩子闹是好的，女孩子闹是巧的。可惜这种玩闹是不会长久属于你的，因为你很快就长成大孩子了。虽然我已经十五六岁了，那好玩好闹的习性还没有改变。还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是，我50多岁的时候，只要静下来，口中时常会泛起母亲乳汁的味道。我曾经打听过不少人，人家都说成年人就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是奇怪，怎么母亲的乳味在我口中存留这么久呢？哦，乳汁留香，母恩难忘啊！

二

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使中国进入一个特殊年代。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成立造反团、战斗队，贴大字报，红卫兵大串联。揪斗走资派，批斗“黑五类”（地富反坏右），戴高帽，游街示众……因家里生活困难，我只顾拾柴割草，哪里有时间去参加村里的那些政治活动呢！再说，父母也看着不让到处跑，总是有活儿派在我身上。直到有一天，村干部来到我家，对我父母说，让我去参加村里的文艺宣传队。听说去了能挣工分，还是文化活动，自然是好事儿，父母便满口答应了。

我进了村文艺宣传队，参加了节目的排练和演出，什么三句半、大合唱、小话剧、舞蹈呀，演得风风火火，好不热闹。在小话剧《活捉地主坏到底》中，我演红卫兵小将，站岗时活捉了要烧生产队麦垛的地主坏到底，双方在厮打中演得十分激烈。我同另一个红小兵与演坏到底的演员，充分运用了翻筋斗、劈叉、大小翻儿、背跨等技巧，让观众看后心都悬起来了，很过瘾。

这段时期我已由小孩儿长成中学生了，在学校里演过快板儿《打倒地主白剥皮儿》。这个段子经过我精心表演，可谓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把一个地主分子想摘掉自己的政治帽子，从而复辟资本主义的言行，表演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几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快板书《打倒地主白剥皮儿》的作者是谁，已无从考证。我那时跟谁学的打竹板儿，也记不清了。不是我忘记了师恩，是我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启蒙老师，侯黄庄村附近找不到会说快板书的来教我，我只是东听两句、西听两句自悟所得，算是无师自通吧。或许，这便是我所谓的艺术天赋所致吧。

半年后，我不知不觉成了宣传队里的台柱子，一人身兼多个角色。我又想学乐器，抽空便摸摸这个玩玩那个。人家说：“你就玩你的快板儿吧，别乱摸。”我知道他们怕我把乐器给弄坏了。有一次，宣传队长看见我和另一个小伙伴鼓捣乐器，便生气地说：“看来你们身上的担子轻呀，闲得是不？来，给你们派点新活儿，你们俩演这个吧。”说着顺手扔给我们俩一大张报纸。我一看是《人民日报》，上面满满一版就一个节目：对口词《人民战争胜利万岁》。队长说：“这个节目由你们俩演，一个演甲，一个演乙，不许糊弄。告诉你们，演不下来不行。”我们俩听了之后，大眼儿瞪小眼儿，什么也没说，只有点头的份儿。接下来，找了个地方背台词吧。

我俩找了一处墙角，这里离人群较远一点，显得很静，而窗外边另一间房里笙箫悦耳，管弦齐鸣，是队员们在排练节目。我对小伙伴说：“别听了，该咱们下功夫了，演不好要挨批评了。”我俩分开了角色，我演甲他演乙，对着墙角背台词。一开始我俩同时在背，可过一会儿我就比他多背了10多句，便催他快背，又过一会儿又超过他10多句，他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背得那么快，一会儿就落下我那么多，我这紧追还追不上，你脑子真好使！”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记忆力比他强，原来人的智力是存在差距的呀！

对口词，双方句子的数量是差不多的，一个快一个慢就对不上了，我只好停下来等着他。半个月后，台词背熟了。经过几番彩排，这个节目终于可以登台演出了。

清楚记得，那是1967年冬月的一天晚上，村干部带领几个社员，在白天就把戏台搭好了。天刚落黑，锣鼓便敲响了，那急促的鼓点儿，打得震耳欲聋，引得群众纷至沓来，有的拎着板凳，有的嘴里喊着孩子的名字，有的打起口哨，往前拥着挤着，不大一会儿，整个剧场便挤满了人。

锣鼓点儿打过三遍，呼啦啦大幕拉开，侯黄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正式开演了。报幕员出场，这是个长得漂亮，声音好听的姑娘，她定了定神说：“同志们，侯黄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演出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大合唱《东方红》。”报幕员下场，全体演员出场。按照平时排练好的，大小个排成队，然后指挥出场，随着她手臂的挥动，领唱、合唱开始，歌声嘹亮，气势恢宏，以良好的效果给全场演出开了个好头。紧接着第二个节目是对口词《人民战争胜利万岁》。我和我的搭档表演起来，感情饱满，台词流畅，动作利落，演出获得成功，博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第三个节目是女声表演唱，也博得了观众的喝彩。第四个节目就是我的快板儿《打倒地主白剥皮儿》。我一上场台下便是一片掌声。因为一出台口，我的举手投足就吸引了观众，那不快不慢的脚步走到台中，举板扬眉，手眼身法步，和谐一致：“有个地主白剥皮儿，白皮儿白肉白嘴唇儿。白边儿眼镜白拐棍儿，出出进进白楼门儿。白吃白喝不讲理儿，白抢白夺迫害人儿。解放后白白改造了十四春儿，白狗离不了白屎盆儿。这天来找白书记……”嗬，这段子一开头，便是台词俏皮，风趣幽默，有板有眼，动人心弦。“好，好！”观众中有人高声叫好，紧接着，台下一片喝彩声。此时的我，当是一种什么心情呢？我那颗心激动得突突乱跳。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观众的掌声与喝彩声，就是最好的奖赏。

下一个节目小话剧《活捉地主坏到底》开始了，只见一个红卫兵和一个红小兵上场，用对话形式表述他们今晚是在看护大队的场院，互相提醒要加强警惕不可大意，然后下场。紧接着，地主分子坏到底上场，贼眉鼠眼，四下偷看，自述他自己被斗争，家产被分了，仇恨共产党。今晚出来要放火烧麦子垛，以解他心头之恨。正当他刚要动手时，被红卫兵和红小兵发现。两人年龄都不大，大的十二三，小的10岁左右，我演的是那个红卫兵。坏到底见势不妙，便装着找话说，被红卫兵当场揭穿了。坏到底狗急跳墙，双方开打。台上锣鼓急敲，气氛紧张，双方拳脚相向，打得十分激烈。坏到底想下黑手猛扑过来，被我抓住转身背摔。坏到底被悬空背摔过去，双手抓住我仍不松手，顺势躺在地上双腿一蹬，把我蹬翻过去。我来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你来我往打个不停。台下的观众哪里见过这场面，他们提着心，瞪着眼，不时响起掌声夹杂着叫好声。我和坏到底打斗着，直到大人们赶到，众手活捉了坏到底，这个节目才算结束了。

接下来是独唱歌曲，也唱得声情并茂，婉转动听。而后，又听报幕员报节目：“下一个节目，表演唱《红军不怕远征难》。”这个节目演员多，武功表演也多。红军渡金沙江，过雪山草地，艰难困苦，日夜跋涉，都要一一表现出来，谈何容易！演员们排成队猫着腰，呈起伏状，象征着坎坷的山路。我举着红旗带领红军从他们背上踏过，在雷鸣电闪、炮火轰鸣中匍匐前进，来表现红军在飞夺泸定桥。我拉起倒在地上的同志，搀扶着奋勇前进……这个节目演得真切而生动、激烈而悲壮，舞台技巧的运用也合理娴熟，给观众带来了情感的震撼和思想的启迪，博得了阵阵掌声。

卓有成效的演出，使侯黄庄文艺宣传队声誉鹊起，名噪一时，附近的村庄都发出邀请，让我们到去他们村演出。大运河畔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也留下了历史的记忆。

三

记得有一次我们文艺宣传队到香河县安平公社扁城村去演出，那是一个古老的村落，离侯黄庄有七八里地远，村后有一大片土岗，土岗上满是旧砖头碎瓦砾，传说那儿叫严垛子，是明朝宰相严嵩老家所在地。村里有一座高大的天主教堂，很早以前外国人在那里传教，后来被共产党赶跑了，“文化大革命”除“四旧”，又把里边的东西给清了出去，现在里边空荡荡的。这天傍晚我们宣传队抬着大鼓，带上演出所需的服装、道具，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扁城村天主教堂。教堂很宽敞，看上去富丽堂皇，又威严神秘。内部结构十分精致，磨砖对缝，光滑平整，抹灰吊顶，装饰典雅。室内举架很高，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大柱子，排列笔直，正前方是一大讲台。我们把东西都抬上讲台两边，扁城村干部和我们宣传队一起把舞台布置好。

天黑下来了，锣鼓齐鸣，宣传队又是首次在大教堂里演，演员们显得比往常严肃些。教堂好像有回音壁，说话声大一点就会产生回声，很奇妙。我的竹板儿一敲便有嗡嗡的回音，别有一番意境。今天来到这里，我将演哪段快板书呢？前一段时间，宣传队的一位大哥送给我一本书，书名叫《李润杰快板书》。他告诉我，你要演个压轴段子，不能短了，你就从这本书里选一个比较长的段子吧。于是，我从这本书里遴选了李润杰的代表作《风雨行》。这个段子是弘扬雷锋的，具有旺盛而持久的生命力。虽是文段子，但写得有功夫，立意新颖、构思巧妙，故事生动，所以演起来别有情趣。你听：“山清水秀百鸟鸣，花草丛生香味浓。晚霞风光放异彩，普照大地分外明。在山间蜿蜒小路上，有母子三人好像是在画中行。这位李大嫂背着孩子上娘家，心里头高兴得难形容……”今晚，我就演这个《风雨行》。可以想象，在这么好的教堂演出，效果肯定不错。

演出开始了，几个节目演完后轮到我演快板书了。我知道这个段子长，演出时间就要长，是考验一个演员功底的时候，所以我开场板打得稳、打得长，开口稳稳当当、一字一板地往下演唱，到高潮时铿锵有力，节奏转快：“……您要问这汽车兵他是哪一个，他就是全国闻名的，鲜红的旗帜、模范的标兵、优秀的共产党员，他的名字叫雷锋！”这最后一个“锋”字正赶在板上，“呱”的一声，教堂里顿时“嗡嗡嗡”地起回声，颇有余音绕梁之感。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我下场后，其他节目也都演得很精彩。演出结束后，回到家已是半夜12点多了，那演出的场景伴着每个演员进入了梦乡……

作者在田间地头为农民表演节目

四

我们宣传队去外村演出，很难遇到像扁城村那里的教堂，大都在室外搭野台，露天演出。有一次，我们去西集公社吕家湾村演出。吕家湾村离我们侯黄庄有20多里地，中途还要过大运河，而附近又没有桥，只好从杨洼摆渡口过去。说是摆渡口，其实就是一个渔夫在那儿以打鱼为生，他有一只渔船，晚上就住在河边，人们都管这个渔夫叫河老。

这天傍晚，太阳西坠，我们宣传队20多人，提着锣，抬着鼓，带上演出服装，穿过野地，直奔十里外的杨洼渡口而去。半路上我问队长：“要是我们到河边，对岸的河老不在怎么办呢？”队长说：“那咱们就下河，游过去。”“游过去也行，但那些锣鼓乐器怎么办呢？”我又问。“游泳扛过去，你会水吗？”队长反问我。我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心想：这么冷的天，下水多凉啊！队长瞅瞅我说：“你怕吗？你演红军不怕远征难，过雪山草地，抢渡大渡河，那不比你下河艰难吗？干革命就别怕苦！”我心想：这是什么季节呀，真要下水，男同志咬咬牙还能挺过去，女同志可怎么办呢？想着想着到河边了。此刻，天已经很黑了，一轮圆圆的明月，投照在古老的大运河上，晚风吹来，波光粼粼，两岸杨柳拂动，旷野苍凉寂静。队长朝对岸大声喊：“喂！河老，我们是侯黄庄的，我们要过河！”听不到对岸回答，队长又喊了两遍，才见河老从屋里走出来：“侯黄庄的？干吗去？”“到吕家湾演节目去。”“演节目？好嘞！”不一会儿，划过一条船来，彼此寒暄几句，大家便纷纷上船，把鼓锣乐器等装上船。船至河心，我环顾四周，一片静悄悄，一叶小舟荡漾在宽阔的水面上，悠然自在，怎不令人心旷神怡？我禁不住朝远方放开嗓子：“依呀嗨……”这一嗓子，打破了宁静，在夜空回荡。队长制止我，不让我喊叫，我不知道为什么，忙问：“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喊呀？”队长摇摇头，摆摆手。此刻，只听见哗啦哗啦的划桨声。见队长没言语，有个平日好开玩笑的小伙子对我说：“怕鬼子听见。”“瞎说！都啥年代了，还有鬼子？噢，明白了，鬼子进村了！”大家闻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上了岸，拜别了河老，直奔北边吕家湾而去。

吕家湾村隶属北京通县西集公社，这里的方块田有规模，庄稼长得好，沟路林渠，如网交织，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得知今晚我们宣传队来演出，早就把戏台搭好，等着我们的到来。宣传队一进村大家就拥过来，左看右看连说带笑，这个摸摸鼓那个弹弹锣。吕家湾村的领导也过来和宣传队的演员握手，嘘寒问暖，热情地带着我们走向戏台。我刚撂下肩上的东西，忽然“哗啦”一声，竹板儿从兜里滑出掉在地上，立刻围上来几个男女青年，有人说：“哟 ，竹板儿？您会打吗？”我说：“ 会打呀，一会儿上台给大家来段快板书。”“好，好！”哗哗的掌声响起来。其实，说快板书我习以为常了，但对于这里的老百姓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演出开始了，群体大合唱之后，我为观众精心表演了快板书《风雨行》，大家鼓掌叫好，让再来一个，我又演了返场小段《地道战》：“上星期我到高家庄去参观，我越看心里越喜欢。那地道挖得真叫好，钻到里边不好找。有宿舍、有仓库，还有民兵俱乐部。能睡觉、能办公，能搪炮弹能防空……”大家听了既顺耳又有趣，堵住台口不让下去，还让我再来一个，我又给大家说段《打倒地主白剥皮儿》才走下台。接下来的几个节目，也都演得挺精彩，博得观众阵阵掌声。演出结束后，村领导听说我们要过河走回去，于心不忍，说：“这么晚了，你们走回去，还要过河，深更半夜掉到河里就麻烦了，再走到家天快亮了。这样吧，让村里的大拖拉机送你们。”盛情难却，于是我们便坐着大拖拉机，一路颠簸，有说有笑，回到了侯黄庄。

此后，我们宣传队去了本公社许多村演出，如徐官屯村、南屯村、马庄村等，同时也去外公社、外县和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通州部队演出，每到一处都是鼓乐齐鸣、欢声笑语，宣传国家政策、社会风貌、好人好事，让美好的声音传遍千家万户。

五

侯黄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坚持了4年多，后来不知为什么解散了。队员们在一起好几年，都混熟了，谁也不愿意分开，分手时大家依依不舍，有的还流下了眼泪。因队员们来自侯黄庄所属四个生产队，所以解散后各回各队了。我在这几年里，锻炼了一副好身手，尤其是我那副竹板儿，练得娴熟，打起来飞花转板，得心应手，演起来也随心所欲，声到板到，快慢自如，不差分毫。别的村宣传队也有说快板儿的，但他们都没能坚持下来，弄到半路便撒手不干了。这个东西别瞧不起它，真要把它弄熟练了，也是一种本领。但不下番苦功夫是不可能的，没有一定的时间也是练不出来的。那韵口、腔调、身段等，不刻苦努力是绝对达不到标准的。但是，你有天大的本事，宣传队散了，你到哪里去演呢？

这一天，有位老师来找我，是男的，20多岁，长得挺帅气，和我坐在一起聊得来。他是通县觅子店中学的老师，姓李，我称他为李老师。聊了一会儿，他说明来意，是想请我去给他班的学生讲一堂快板书艺术课，我不好推辞，便答应了。送走了李老师，我便开始做讲课准备。

三天后，按约定的时间我出发了。那天早晨，我背上背包，包里装好我的竹板儿和笔记本，大踏步走出门去。觅子店中学距侯黄庄正南六七里地远。一路上两侧玉米叶子，被风刮得哗啦啦响，激发我满腔豪情，我不由得高声唱起：“月照征途风送爽，穿过了山和水沉睡的村庄……”唱着唱着，我的心倏然一沉，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几年前上高中的事儿。由于接到入学通知书晚了，使我不得不当旁听生，几天后又被一个豁嘴老师强行推出教室，拒绝我旁听。无奈之下，我含泪告别校园，回村当农民。这件事一直成为我胸中的块垒，久久不能释怀。但这样的打击并未使我向命运低头，我擦干眼泪，勇毅前行。我想：前途是光明的，任何挫折和坎坷都不能使我屈服。我要努力，今生一定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这几年我曾给侯黄庄小学代过课，讲课对我来说已是寻常事了。我还在村里当过三年业余教师，并被评为县级优秀业余教师，这些经历已使我得到了良好的锻炼，所以我不怕去讲课。

很快，我到了觅子店中学。那时的觅子店中学，由于时代的原因还很陈旧，几排青砖瓦房盖得也很简陋，房檐没有挑檐，显得发秃。那位李老师迎出来，把我带进他的班里，并向同学们做了介绍，然后，我的讲课开始了。我从包里取出快板儿，一拉架式，打了起了：呱，呱叽叽呱叽叽呱……我简单地敲了一段小前奏。虽说是小前奏，但里边包含着飞板、转板、连花板等多种板法。同学们平常总是上文化课，哪里见过这东西！同学们直愣愣地看着我，连李老师都看直了眼。我把板儿放在桌子上，对同学们说：“ 同学们，好听吗？”“好听 ！”同学们异口同声。“好，我受你们李老师之托，今天这节课，由我来给大家讲，讲快板书的表演与写作。刚才大家看见我打板了，也会对快板儿产生好奇。下面，我就结合我的表演实践，毫无保留地讲给大家。”

我先从表演讲起——

我的表演风格是属天津李润杰派的。同学们也许会问：李润杰是谁呀？李润杰是天津曲艺团的快板书大师。李润杰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为讨生活，从小在街头卖艺，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由于勤奋善学，加之天赋异禀，经过多年刻苦实践，终成一代大师。同学们，你们可能还要问，我是怎么跟李润杰老师学的呢？实话告诉同学们，我没有跟他当面学过，但却学得了他的表演艺术，这得从一个人说起——

那是1971年的晚秋，北京总政文工团到觅子店公社进行慰问演出，地点就在觅子店中学的操场上。我们全公社各生产队，都赶着大马车拉着社员们来看节目。哪知道这次举动太大了，来的人也非常多，连操场外边街道上、树上、墙头上都站满了人，那真是万人空巷呀！我有幸得到了一张节目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见上面有一个节目是快板书，表演者叫高明远，是李润杰老师的亲传弟子。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多年来我就想看看人家是怎么表演的，今天机会来了，一定好好听听学一学。但是会场骚动起来了，很多人都想往前挤，离台子近听得清楚呀！可这一下子就乱了，人群像潮水一样往前涌，想站稳都很难，别说看了。这时演快板书的演员上场了，可台下却一片混乱还不时听到喊声：“我的妈哟，踩我脚了！”“别挤了，脚下有人！”“三丫，你在哪呢？”这个乱哟！那位演员一看没法演了，便打了一通前奏：“眼怕瞎，耳怕聋，鼻子就怕气不通。演电影就怕停了电，演节目就怕乱轰轰。敌人到处来捣乱，捣完了乱子就吹灯。呸！吹灯！”说了这几句他转身退到后台了。这时我已跑到了后台，在下台口等着那个说快板书的演员。一扭头，发现觅子店公社的邢书记也在后台转悠。我一看时机来了，还是求书记给引荐一下为好。我跟邢书记挺熟，因为前几年每逢公社开会，邢书记总是在会前让我给大家来段快板书，演完了会议才开始。此刻我想，他是公社书记，说话必然比我这个无名之辈起作用。我急忙走过去说：“您好，邢书记，我有一事想求您。”邢书记见是我，也很高兴，说：“小高啊，你有什么事儿说吧。”“我想拜师父，学习表演快板书。想认台上说快板书的那位演员为师。”“好啊，拜师后你的表演水平就更高了。”“可是我怕人家不收我，只好求您给说说，借您的光这事就有希望了。”“行，这是好事，我给你说说。”这时，那位演员正好走到台口，邢书记便迎上去和那人打招呼，并把我想拜师之事说与那位演员。没想到那演员一听很高兴，连连点头。一见此景我赶紧走过去，与那演员相见。那位演员打量了我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笑着对我说：“今天这个环境不宜交谈，你看多乱呀，小声说话都听不见。这样吧，我今天演完节目回通县，明天正好不外出，你到通县东招待所10号房间去找我，咱们好好聊聊。”“好，我听您的，明天我一定去拜访您。”他听后点点头。我心里这个高兴啊，拜师有望了！这一夜，我兴奋得没睡好觉。第二天清早起来，饭也没顾上吃，急忙赶往4里地外的公共汽车站。

通县城区离觅子店公社有70里地远，坐公交车也不是想坐就能坐上的，你得在车站等车。再说，我的家也不在车站旁，要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所以上一趟通县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午9点半我来到了通县东招待所，进去后很快找到了那位演员。

那时，没有那么多封建礼数，认师父也没那么多程序，连一杯敬师茶都免去了。师父见到我很热情，让我坐下。简单交谈后，他说：“时间很紧张，过两天我们还要到大兴县去演出，抓紧时间，赶紧给你讲。以后我一走，就很难见面，因为我们是到全国各地演出，你无法追随我们。你先说一段我听听。”我从背包里掏出竹板儿打了起来，说了一段李润杰老师的作品《风雨行》。师父听了点点头，然后仔细地给我讲了起来。从李润杰摆摊卖艺，一直讲到李派的演唱风格，以及平、爆、脆、美各种演唱技巧的运用，最后又根据我演唱中的瑕疵，一一予以指出，并亲自表演，让我听听他正确的方式方法。之后，又给我讲了声调步法怎样运用、如何编写快板书等方面的演技和知识，听得我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以后我又跟师父联系，去见他两次，并观看他的现场演出，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使我的快板书表演登上了一个新台阶。同时我领悟到，无师自通固然可嘉，但毕竟肤浅；拜师学艺则可完成从实践到理论，再由理论到实践的质的飞跃。

接下来，我给同学们简明扼要地讲解了表演快板书的技巧和怎样编写快板书，讲着讲着已到了下课时间，可是同学们兴趣正浓，不愿下课，还想继续听。老师也很愿意听，请我下节课接着讲。

第二节课，我着重讲了编写快板书时江阳、宫升等十三道大辙和灰堆、乜斜两道小辙的运用。十三道大辙都是什么，我给同学们一一讲明，如江阳辙有多么宽，可用的词语有多么广，表述效果有多么好，适合于昂扬大气、热情奔放的段子；而两道小辙相对狭窄，适合于含蕴婉转、细腻精巧的段子。然后，我列出几个段子加以说明，如波梭辙的《劫刑车》和宫升辙的《风雨行》等。讲课的过程中，我即兴表演了快板书《劫刑车》和《吹牛皮》，同学们听了非常高兴，对我讲课的内容也理解得更加深刻了。

除了辙韵的运用外，我还讲了编写快板书时应掌握的写作方法。而后，我又讲了自己1970年秋季参加通县文化馆举办曲艺学习班时的一些场景。那一天，文化馆的领导请来了北京曲艺团表演艺术家刘司昌老师，专为我们讲解了山东

快书的演唱和写作技巧。刘司昌老师当时也就50多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精神抖擞，两眼嗖嗖地放光，身法步十分精准，举目抬眉逗得在场人无不哈哈大笑。他的开场白是一小段山东快书：“在祖国西南边疆一个地区，群山连绵多壮丽。孟连县的儒东有一个芭蕉寨，拉古族人民祖居在这里……”这个段子的开头使用的手法多好哇！短短几句，就把观众带到遥远的芭蕉寨里去了，使人如临其境，思绪纷飞。

刘司昌老师说的是山东快书，山东快书和通常所说的快板书有什么区别呢？其实，山东快书与快板书在写作手法上基本相同，只是山东快书比快板书更幽默风趣，写作时要特别注意这一点。在动笔前，要巧妙构思，谋篇布局要合理妥帖，通常是凤头、牛肚、豹尾。凤头，即开篇的语言要新颖、俏丽，吸引人；牛肚，即主体部分要丰富、厚重，感动人；豹尾，即结尾要简洁、有力，启示人。如《劫刑车》开头：“华莹山巍峨耸立万丈多，嘉陵江水滚滚东流似开锅。赤日炎炎如烈火，路上的行人烧胸窝。忽然间黑云滚滚天色变，（白）哇！下起了大雨似瓢泼。刹时间雨过天晴消了热，（白）哎！有一乘滑杆下了山坡……”短短几句，把华莹山的雄姿、嘉陵江的水势、时间季节、天气变化等描述得十分清楚，而且一带而过，毫不贪恋写景状物便进入主题。进入主题后，便可打开思路，合理想象，纵笔描摹，直写得诸事历历在目，纤毫毕现。心里怎么想的，身姿怎么动的，每个人的个性、特质等，什么抖包袱、扣扣子，该写的都写了，什么扩写、描写、宣写，以及调侃对话、呐喊吆喝、内心活动，该用的都要用，把整个牛肚填得满满的鼓鼓的，文章才显得丰沛充实。至于段子的结尾，要铿锵有力，要像豹子的尾巴似的，扑过去甩尾一扫，恨不得把一座山扫平一样有力。平常我们观察动物，都没怎么注意它的尾巴，实际上动物的尾巴很重要，而且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显出它的举足轻重。比如，鸟儿在空中打架、虎豹在山中争斗时，都显出尾巴的重要作用。写文章也是一样，段子快结束了，就开始甩尾巴了，要写得短促有力，干净利落，即高潮处戛然而止，言有尽而意无穷。例如《风雨行》的结尾：“您要问这个汽车兵他是哪一个，他就是全国闻名，鲜红的旗帜、模范的标兵、优秀的共产党员，他的名字叫雷锋！”最后这一句，演员在表演时也要有豹子尾巴那样的力度与速度——猛、准、狠、快、扬。讲到这里，同学们和老师热烈鼓掌。本来是准备一节课，结果讲了三节时间，下课时，只见外班的同学趴满了窗户，拥挤着偷着听呢。

觅子店中学授课，传播了快板书艺术，增强了学生们对快板书的热爱，也提振了我的信心。我多么希望，通过我的传播，这一方水土将会掀起学说快板书的热潮。那时呀，村村都会快板儿齐鸣，笑声荡漾，优秀人物和美好事物，通过如潮的板声，散入运河两岸，融进人们的新生活。

作者剧照

六

自从侯黄庄文艺宣传队解散后，演员们便没有什么业余文艺活动了。幸好我学了快板书的专业，还会经常有人找上门来，请我去演出。此外，村里和公社每逢大小会议，总要让我先演段快板书，每次表演与会者都是掌声不断。可以说，这副竹板儿陪着我度过那段不寻常的岁月。

“文革”期间，各地文艺汇演每年都有，为此我也不间断地勤学苦练。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便到了1978年冬季。一天上午，觅子店公社的一个老朋友来到我家，同时还带来几个通县文化馆的同志。老朋友把他们一一作了介绍，有书记、科长、司机等。我是一个好说好笑性格开朗的人，今天见到的又都是文化人，自有一番热烈又开心的交谈……当谈兴正浓时，文化馆的赵书记打住话题：“ 喂，小高啊，咱说点正题吧，你看当前国家人口增长得很快，国家准备搞计划生育了。最近全国妇联也在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和部署计划生育工作。县里让我们在文艺宣传上积极配合，排练一些计划生育方面的节目。为此，文化馆准备成立一个文艺小分队，让你作为其中一员，参加全县计划生育宣传演出活动，你看怎么样？”我是个性情中人，听到这话顿时高兴起来，激动地说：“好哇，那是好事呀！最近我正琢磨着，我的快板书表演怎样才能再提高，这不正是磨练和提升自己的好机会吗？我当然愿意参加。”他们听了哈哈大笑，频频点头。

可以说，我赶上一个造就自我、施展才能的年代。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天，我高兴地来到了北京通县文化馆报到。文化馆里已来了不少人，大约有二三十个，是各公社的。这些人虽然是演员，大都身着朴素，没有刻意打扮，我也如此。开会了，领导做动员报告，给大家讲清形势和任务，然后就分配排演的节目。

领导看到我，打量了一下对我说：“你穿这身衣服上台去说快板儿好像不妥，怎么也得弄身像样的穿上。”“对不起，领导，俺家里没有更好的衣服了，这身就是最好的了。”听我这么说，领导略有所思，随即手一挥，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策似的：“那就穿馆里的服装吧，把馆里的相声演出服装给你穿上。”过了一会儿，一位工作人员给我拿来一身衣服，我一看，好衣服，上下一色的蓝呢子中山装。在那个年代，呢子中山装已是高档服装了。我是中上等身材，又较清瘦，穿上它挺直腰，顿时精神了几分，真是人饰衣服马饰鞍啊！

我照照镜子，左看右看，这不像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时穿的衣服吗？让我穿上这身衣服足见领导对我的重视程度了，若不给人家演出点水平来，也对不起人家了。此时，一高兴，操起随身携带的竹板儿，一拉架式，呱，呱叽叽呱叽叽呱……竹板儿声顿时响彻文化馆。许多人听了，惊喜地望着我，领导也朝我直点头，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领导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份材料，说：“小高，你看看这个。”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快板儿段子，封面就两个字“二虎”，我忙问：“二虎是谁呀？”领导听了一乐：“你翻过这页往下看吧，这个节目由你来演，赶紧背台词吧。”“好的，您放心吧。”我充满自信地说。接下来，我认真地往下看台词：“俺村有一社员叫二虎，今年整整二十五，二十岁那年结的婚，见到人他就喊幸福。结婚当年生了一个小闺女，夫妻俩给孩子起名叫珍珠。（白）：珍珠，珍珠就是宝贝呀！珍珠刚刚满一岁，又生一个儿子叫迅速。（白）：迅速，迅速就是快呀！说珍珠，道迅速，一年一个一直生到二十五。最后一胎是两个，不多不少这个数。（白）：半打呀……”嗬！这个段子倒挺跟形势，现在一对夫妻就让生一个孩儿，他家生6个了，这一辈子得生多少啊！看来是得搞计划生育了，我得把这个节目演好，让人们响应国家号召，奉行这一基本国策。

两周后，这个快板书我拿下来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同时，又备了一个返场小段，叫《吹牛皮》。诸多节目排练后，进行了彩排，领导要求先在文化馆大礼堂进行一次预演。

预演之后，通县文化馆用大轿车拉着我们全体演员到各公社（镇）去演出，每到一处都很受欢迎。在这次以计划生育为主题的巡演中，我表演的快板书《二虎》等，博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和媒体的好评，我因之被誉为“东南第一板”。在巡演结束总结表彰大会上，领导特意提到我，说：“高振旺同志在这次全县文艺巡演中，表现突出。他表演的快板书成为最受欢迎的节目。一个平常的小段子，高振旺也能逗得观众捧腹大笑，足见他演技的纯熟。希望高振旺同志再接再厉，不断创作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好作品。”

回想起来，之所以有如此良好的演出效果，我那身呢子服装也起了作用，扮靓了形象，增添了光彩。可以说，这几个月的巡回演出，我的快板书演技有了很大提高，已逐渐形成自己的表演风格，一如外界所誉“一副竹板儿，纵横东南”。为什么叫纵横东南呢？因为通县位于北京的东南，我的家乡也在北京的东南方向。47年过去了，但巡回演出，纵横东南的情景还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通县文化馆奖给我的笔记本我还珍藏着，时常拿出来看看，回味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自有一番慰藉在心头。

作者悬壶乡间慰平生

七

我的职业是医生，说快板书是我的业余爱好，深说一点儿是酷爱。1992年秋，我被调到通县张家湾医院工作，担任内科主治医生。此前，作为侯黄庄医务工作室的赤脚医生，我经过自身努力，获取了北京乡村医生进修学院（函授）大专文凭，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次能到张家湾医院工作，我感到非常高兴，满腔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两年后，老院长调走了，来了个新院长。这一天，新院长宣布下午开全院大会，让每个人都带上自己的稿子，逐个宣读，进行比赛。我一听便急了，我怎么没听到过这样的通知呢？我忙问我的同科室大夫，她说早就通知了。我想：下午开会，现在是上午，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写一篇吧。写什么呢？问清楚后，得知是庆祝新院建立三周年，于是，我以抒情诗的形式来表达。诗中，我把三年来全体职工勠力同心、团结协作、救死扶伤，领导科学管理、治院有方，几年来所取得的成绩充分表现出来，再加上感情充沛，语言生动，全院职工听了，报以热烈的掌声。我的朗诵诗《贺》被评为特等奖。

不久，院长来找我说 ：“你知道，我是从马桥卫生院调过来的。马桥卫生院明天举办文艺演出，邀请我去，我准备带你去参加，你给说段快板书，你看怎样？”哎呀，一点准备都没有，能行吗？但这说快板儿是我年少时练就的功夫，换言之这叫童子功，所以我还是挺自信的，便点头答应了。第二天我跟着院长去了马桥卫生院，并登台演出了快板书《英雄阮阿彪》。掌声响起，不肯停下，这是让我返场。于是，我又演了段《地道战》，同样博得喝彩。

1998年4月上旬的一天，院长告诉我说，今年5月12日的护士节通州（1997年4月，经国务院批准，通县撤县设区，改为通州区）卫生系统要举办文艺汇演，我们医院也要出几个节目参加演出，你结合咱们医院当前形势，自编自演一个快板书参加比赛。

编写一个什么样的段子好呢？我琢磨来琢磨去，就歌颂一下我们的手术医生吧。冥思苦想后，确定了故事的框架，理顺了故事情节，并将这个快板书定名《白衣传奇》：

“打竹板儿，上下翻，您随着我的竹板儿到张湾。张湾有一个卫生院，发生一件奇迹在里边……婆婆说：‘要去医院上张湾，那有技术有条件。’丈夫说：‘我认识他们的院长，俺俩经常侃大山。这个官儿有两下子，把医院治理得不一般’……呲儿的一刀拉下去，手术开始不言谈。呲儿的二刀拉下去，肚皮肌肉分两边。呲儿的三刀拉下去，瘤子就在刀下边……斜着他就用刀刃，竖着他就用刀尖。掉过头来用刀把，刀子随他手上转。就好像我耍竹板儿，让人眼花又缭乱……”通过这个段子，把张家湾医院医德医风搬上舞台，描述了医生们医术精湛，治病救人的感人事迹。

为演好这个节目，我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半月后，台词背熟了，又经过几番打磨，彩排那天领导看了很满意。第二天，我们参赛的医生、护士们将去徐辛庄医院，与各演出单位参加通州卫生系统汇演前的集体彩排。演出的前一天晚上，我既兴奋又紧张，半夜起来又演练了几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第二天早晨，我们全体参演者乘坐医院的大巴车来到徐辛庄医院，大家簇拥着上了二楼礼堂。这里整洁、明亮，舞台布置得井井有条。台下前几排坐着通州卫生局领导和各乡镇卫生院院长，后边坐着观众和演员们，气氛隆重而热烈。大幕拉开，报幕员款款走到舞台中央：“ 通州卫生系统文艺大赛现在开始！首先请领导致辞……”接下来，演出开始了，锣鼓齐鸣，管弦悦耳，自有一番情致。几个节目相继演出后，轮到我登台了。我表演的快板书是《白衣传奇》。这个快板书，我融合了山东快书的表演技法，说起来自然别有韵味，既饱含着快板书的明快，也夹杂着山东快书的幽默。结尾一句“振兴中华美名传！”彰显了豹尾的力度，最后一个“传”字运用扬声，正落在板上，“呱”的一声，形、音、色顿止。哗哗哗的掌声，经久不息，评委们也相互对视，频频点头，表示赞许。演出结束了，我们来不及卸妆便上了车，准备回家。车缓缓地开动起来，但还没出医院大门，便停住了，原来是院长在摆手叫停。院长说：“局长想看看高大夫，有话说，把车停一会儿，让高大夫下车。”嗬！大家一听都愣眼了，心想这回高大夫要走鸿运，局长大人都看上高大夫了。我急忙下了车，局长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又拍拍我的肩膀说：“高大夫，你的快板书说得挺好，以后我还想看你的节目。”我受宠若惊，红着脸说：“谢谢局长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然而，此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想局长，想想院长，又想了想自己，即使局长看上了我，又能怎样呢？我就能成为事业编制的医生吗？我的前途就能改变吗？

很快，护士节到了，通州卫生系统文艺汇演如期举办。那天，我们早早赶到了通州卫生局礼堂，演出前会场的热闹喧哗自不必说，只见那舞台对面的墙壁上，不知何人所作壁画，青山绿水，群鸟翔集，河岸上一株垂柳，嫩绿的枝条轻拂水面，随风摇曳，令人神清气爽，心花怒放。这与绚丽的舞台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大幕徐徐拉开，演出开始了。快轮到我表演快板书了，我提前在台口等候。主持人报完节目，我唰唰唰走到台中央。这台步的走法啊，是有一定讲究的，身板挺直，脚步从容，神情自若，面带微笑，让人看了顺眼，心生欢喜。往台中央一站，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这叫气场。再说这竹板，古人也真聪明，把大小几块竹板串起来，打起来花样百出，神奇莫测。今天轮到我了，这板子我要打得风起云卷，出神入化。呱，呱叽叽叽呱，叽叽呱……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翻板转板连花板呀，什么单点儿双点儿滚滑点儿啊，我是正打侧打跳步打。先是板随身子转，到后来身随板子转，直打得风声贯耳，眼花缭乱，底下的掌声此起彼伏，最终是掌声板声叫好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剧场沸腾了！恰在此刻，我的竹板儿节奏突然慢下来：呱的地呱地地呱，地呱的地，地呱的地……观众的激情也随之缓慢下来，我这才开始说台词。入得戏来，四平八稳，慢悠悠的，一字一板地说下去。这虽是快板书，但表演起来除悠扬悦耳外，还得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哪怕表演小声对话，也要让台下观众听清楚，入耳才能入心啊！

我自编自演的快板书《白衣传奇》伴随着观众的阵阵掌声画上圆满的句号。而后，又有几个节目依次上演了。整场演出结束时，主持人宣布：大家不要动，不要走。下面按程序发奖：三等奖三名，某某、某某、某某；二等奖两名，某某某、某某某；一等奖……我心想难道我还能得个一等奖？正想着呢，名字宣布了，不是我，是别人。我脑袋“嗡”的一声，完了，看来我是没戏了！发完了一等奖，主持人走到后台，随即又走上台来说：“下面公布特等奖得主，张家湾医院高振旺。”说完她笑容满面地和观众一起鼓掌。我立刻精神起来，噔噔噔跑上台，领取了特等奖。我激动地面向观众，深深地鞠躬……

荣誉属于耕耘者，功夫不负苦心人。

八

荣获自编自演的快板书特等奖，我自然高兴，一时我的心情难以平静。回顾数十年走过的路，多少往事可追忆呀！

那是1998年2月初，我接到通州文化馆的通知，去那里参加文艺学习班。此前，我曾参加通县文化馆举办的著名作家刘绍棠、浩然主讲的文学创作培训班，也曾在通县文化馆举办的快板书表演培训班上，聆听过山东快书大师刘司昌、著名快板书演员孙宝奇老师和北京曲艺团康友纯老师的讲课。多年来，各级组织着力培养、造就我，我应为党为人民做出应有的贡献。所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管哪一级组织有什么演出任务，我都会不提条件不计报酬去完成。

记得1998年3月的一天，我接到通州文化馆的通知，让我参加北京市城外诚杯文艺汇演，表演快板书《说乐》。这个任务光荣而艰巨，如果演砸了人家会说通州区没水平，得有多少人指责我呀！可领导选中了我，容不得我迟疑、推诿，是必须接受的。

接受任务后，第一步是审查节目。《说乐》是通州文化馆楚学晶老师创作的快板书。楚学晶老师多年来搞曲艺创作，发表了许多优秀作品。《说乐》是这样开篇的：“竹板儿打，唱改革，眼下农村乐子多，乐子事儿一个接一个。我今天在这里不说吃也不说喝，不说盖楼买卧车，咱说一说俺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个乐！”几句话便点明主题。再往下就更热闹了：“关上猪圈盖鸡窝，哄着孩子钻被窝……张家兄弟分家翻了脸，亲哥俩互不来往十年多……”嗬！这个段子写得很顺畅，尤其是后边，不但内容丰富多彩，而且还使用了绕口令：“东边的姑娘和小伙儿要带着西边的老头儿和老婆跳上一段迪斯科，西边的老头儿和老婆要带着东边的姑娘和小伙儿扭上一段地秧歌。东边的姑娘和小伙儿不愿意让西边儿的老头儿和老婆带着他们扭上一段地秧歌，西边儿的老头儿和老婆也不愿意让东边儿的姑娘和小伙儿带着他们跳上一段迪斯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快板书加绕口令，双重艺术融进一个节目，把农村业余生活写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北京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是首善之区，也是人才汇聚的地方。能参加首都的文艺大赛，也是一件光荣而幸运的事情。为此我抓紧时间背台词，直背得废寝忘食，嘴皮发麻。接下来练表演，直练得手酸眼花，力不能支。

那天，我和其他演员一起，来到通州文化馆礼堂。礼堂里座无虚席，气氛热烈。首先是文化馆馆长讲话：“今天，我们通州文化馆在这里召开文化工作会议，一是对我区一年来的文化活动做一个系统的总结，二是请快板书大师梁厚铭给我们现场表演，三是把我区参加北京文艺大赛的节目向大家做汇报演出，希望同志们多提宝贵意见！”

梁大师是快板书专家，又是表演艺术家李润杰的弟子，他给我们演出的快板书段子，绝非一般人可比。但作为在场的多数人只是看热闹，而我要在这难得的场合中，欣赏他的快板书表演，汲取有价值的东西，同时与我表演的快板书作比较，找到我的不足之处。所以，我的听和看与大多数观众的欣赏有着不同的价值取向。

正在我琢磨之时，梁大师的演出开始了。在场的全体人员给予热烈的掌声。其实，我也没少看快板书表演艺术家们的演出，他们的表演各有千秋，但都有其独到之处。梁大师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稳”。今天静下心来一听，使我如梦初醒。梁大师的“稳”拿捏得特别准，确实与众不同。他的“稳”无处不在，稳得自然，稳得踏实，即便在台词每个字之间的无声区也见其“稳”，而且板眼准确，不追不赶不拖拉。在紧张的节奏中，仍然是疾中有徐，快中有稳，字字让观众听得清楚，给人以充沛的艺术享受。

1998年3月15日，北京城外诚杯文艺大赛拉开了帷幕。我们一行十余人，乘坐通州区文化局的专车前往北京电视台。一路上，大家兴致勃勃，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就到了。

那天来到北京电视台演播室的演员很多，四面八方，群英荟萃。大家握手寒暄，相互认识。我通过同事的介绍，结识了扮演毛泽东主席的特型演员。在演出前他热心地给我讲了台风的重要与把握。我虽早已知晓，但还表现出认真听取的样子，以示虚心和对名家的尊重。

这次城外诚杯文艺汇演，是由中共北京市委、首都精神文明办、北京市文化局、北京电视台联合举办的。对这次演出，我作了充分准备，我把快板书大师梁厚铭的平稳幽默的特点融进了我的表演，演起来淡定从容，意趣盎然。我表演的快板书是《说乐》，自我感觉挺满意，舞台效果也不错，但结果却得了个三等奖。有人为我鸣不平，我听了摆摆手，付之一笑。见仁见智，莫衷一是，随它去吧！

还记得，2000年初秋，全国曲艺大赛在即，通州区组团参赛。我参演的节目自然是快板书。但此次不是一个人演，是四个人合演一段快板书，俗称“群口快板儿”。四副板子四个人，要打出一个点一个音，四个人的手眼身法步，要和谐统一，配合得当。否则，别说获奖，连登台都不敢。

这个节目仍是通州文化馆楚学晶老师创作的，题目是《大路朝阳》，表述的是通州区在没有修路之前，交通运输如何落后，人们生活多么不便。秉持“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区政府投入人力财力物力，致力于交通建设，改进与完善交通运输体系。经过数年奋战，全区修整拓宽多少条路，增建桥梁多少座，整治改建多少街巷，从而，使道路畅通，面貌改观，事业兴旺，人们的生活也富裕起来。可以说，这是一个说现实，接地气，紧扣时代脉搏的作品。舞台上，我们四位老演员很卖力气，拿出看家本领，把《大路朝阳》演得张弛有度，有声有色，幽默风趣，扣人心弦，台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最终，《大路朝阳》获得全国曲艺大赛二等奖。这是我几十年快板书生涯的最高奖项，是我快板书艺术的一个里程碑，也是我人生旅途中引以为傲的不泯的回忆。

值得一提的是，我是个创作型演员。因为我不仅在舞台上表演他人的作品，也表演自己编写的快板书。或许，自编自演的作品更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早在20世纪70年代，我即在通县文联主办的《运河》杂志上发表了我的快板书处女作《中秋夜》。1992年秋，我调入通县张家湾卫生院后，繁复的工作、广泛的交往和丰富的生活，给了我丰沛而生动的写作素材。而改革开放时代，又给了我文艺创作的激情。10余年来，我先后创作了《白衣传奇》《侠医花》等数十篇快板书，并在2016年从中遴选10篇，收录在我的个人文集《秋韵》里。《秋韵》出版后，曾引起一定的反响。老朋友和昔日的同行读后有的说：“这个集子出得好，反映了那个年代的面貌，也为那段岁月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有的说：“这些快板书段子，直面现实，贴近生活，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不失为优秀作品。”有的则说：“快板书，作为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喜闻乐见，老少咸宜，不应失传。现在暂时的沉默，不等于消亡。就历史规律而言，潮落自有潮涨时。”我听后，甚觉欣慰。闲暇时偶尔翻阅旧作，思绪纷飞，不能自已。在此，摘录其几段，作为快板书艺术之花的几片绿叶吧。

《柳爷风范》：“要听书您到东南/运河下游大平原/河湾处有个柳林村/村上的书记叫柳大全/这老头儿今年七十岁/不咳嗽不喘不吐痰/高兴来阵旋风脚/早晚还打太极拳/这老头儿能耐真不小/柳林村里掌大权/今天他要召开洽谈会/招商引资把合同签/村民一听老外来/全都跑来看新鲜/十几辆卧车也赶到了/下来了老外几十员/什么大鼻子蓝眼红头发/咿哩哇啦乱叫唤/这时候走出了柳大全/中等身材好威严/上身穿/蓝毛料的中山服/毛主席像章挂胸前/下身穿/一条黑毛料的制服裤/黑色皮鞋脚上穿/往脸上看/白色的眉毛够三寸/鼻直口阔牙齿全/最引人的是那双眼/炯炯有神似闪电/好人见了他起敬意/坏人见了他就胆寒……”

《天使临凡》：“……不一会儿媳妇回来了/从村中也走来了李景明/（白）嘿!见来人/年纪也就四十岁/身姿挺拔好威风/白大衣配条红领带/迎风飘摆在前胸/脚下皮鞋嘎嘎响/举止洒脱又从容/近处看/中式分头黑又亮/长方脸膛白中红/浓眉凤目放光彩/通官鼻梁长正中/牙齿洁白忒整齐/似笑非笑两酒坑/真是白衣天使下凡间/前世潘安又重生/谁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全世界也挑不出三五名/街上人全都看傻了/静止不动足有五分钟……”

《白衣传奇》：“打竹板儿，上下翻/您随着我的竹板儿上张湾/张湾有一个卫生院/发生一件奇迹在里边/说的是，有一个孕妇三十三/初次怀孕不简单/可有一样太奇怪了/八个月胎儿不动弹/眼见肚子大如鼓/一家人围着孕妇直转圈/公公转圈瞟两眼/婆婆转圈弹了弹/丈夫转圈生了气/责怪他母亲发了言/您买西瓜到市场/是生是熟那去弹/这个里边是您孙子/你别在这儿又摸又弹！/母亲一听生了气/大骂儿子是混蛋/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为什么一点儿不动弹/我看有点不对头/不行到医院去看看/那孕妇也有点冒傻气/慢慢腾腾发了言/这个孩子真老实/向来他就不撒欢儿/全家人一听着了急/热锅上蚂蚁团团转/公公说：赶快开车上医院/别在家里瞎扯蛋/婆婆说：要去医院上张湾/那有技术有条件……”

作者近照

结语

众所周知，快板书与相声、弹词、大鼓等均为说唱艺术，是曲艺的一种。其用竹板伴奏，台词合辙押韵，说时有张有弛，舞台表演可加些形体动作，以强化语言的表现力与感染力。追根溯源，这是一种民间艺术，起源于明清时代，兴盛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社会变革、时代飞跃和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审美情趣的更新，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走出人们的生活，几近遗忘。其实，这种艺术形式，因不受舞台、灯光、音响等演出条件的限制，且声情并茂、充满活力、极具张力，实为演员易于表演、大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传统艺术。它的濒临失传，当是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遗憾。所幸以著名作家冯骥才为代表的中国有识之士，近年来在全国“两会”上呼吁抢救濒危的民间艺术引起热烈反响。是的，快板书，这中国曲艺史上熠熠生辉的一页不会被撕毁，曾经愉悦心灵、催人向上的作品依然存留在国人的记忆中。

忆往昔，年少之时曾耕耘，风雨之中结硕果。快板书，在我的人生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著名作家冰心曾说：“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实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满了牺牲的血雨。”快板书艺术之花，于我而言，虽未光彩夺目，却也迎风绽放，而其中的甘苦得失唯有心知。回首来时路，几多斑斓梦。纵笔写春秋，从未悔此生。因为，那岁月深处的花朵依然展芳容，吐幽香，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