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与再生产：从《爱情公寓5》看社会热点 议题的话语解读

刘应伦

（作者单位：山西师范大学语文报社）

电视情景喜剧的创作过程是走向大众化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主创团队需要以社会热点议题为切入点，通过对其进行重构和再生产，逐渐与大众建立起密切联系。在泛争议化的现代社会，争议性公共议题（Controversial Public Issues）主要有两个架构性的元素：一是公众关注、聚焦的或与公共利益密切相关的议题；二是社会、公众对该类议题的认知存在多元意见，即富有争议与冲突[1]。因此，本文在探讨情景喜剧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和再生产时，主要围绕公众关注且与公共利益密切相关的热点议题展开。

1 《爱情公寓5》对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与再生产

电视符号是一个纷繁复杂的符号系统，由视觉话语和听觉话语构成。斯图亚特·霍尔将这些符号系统释义为一种高度符码化的产物，用来解释编解码的复杂过程。约翰·菲斯克在继承、沿用霍尔研究路径的基础上，指出电视符号系统主要包括三级代码，即社会代码、技术代码、意识形态代码。一级代码为社会代码，代表一种电视中的“现实”，外表、服装、化妆、环境、行为、言语、姿势、表情、声音等要素均是这类代码的主要表现形式。一级代码经过加密形成二级代码，即技术代码，它是电视媒介的艺术表现，一方面通过摄像、照明、编剧、音乐、音响效果等媒介技术代码对屏幕事件进行电子编码；另一方面以传播常规表现代码来规范，如叙事、冲突、人物、动作、对白、场景、角色选配等表现手法。三级代码是一种意识形态代码，由种族、阶级、唯物主义、资本主义等构成，它在电视符号代码系统中发挥着组织性的导向作用[2]。为将人口老龄化、社区治理等大量社会热点议题放置到篇幅有限的剧集之中，《爱情公寓5》的主创团队选择从现实观照、剧集的艺术表现及意识形态的表征这三个层面出发，对社会热点议题进行重构与再生产。

1.1 《爱情公寓5》对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

正如菲斯克所说，搬上电视屏幕的事件已经由社会代码加了密[3]。《爱情公寓5》通过对剧中环境、外表、服装、行为等一级代码的设计，完成了对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20 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老龄化进程加快。65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从1990年的6299 万增加到2000年的8811 万，占总人口的比例由5.57%上升为6.96%，预计到2040年，65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将超过20%。同时，老年人口高龄化趋势日益明显：80 岁及以上高龄老人正以每年5%的速度增加，到2040年将增加到7400 多万人[4]。如今，我国开始步入老龄化社会，而“未富先老”的问题也随之而来。《爱情公寓5》第25 集《律政佳人》正是依据这样的时代背景创作而生。故事开篇，剧中主角张伟和胡一菲围绕健身房促销活动是否应当继续而僵持不下。事实上，健身房老板举办促销活动的初衷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前来办卡，但是剧中许多老年人却利用了健身房这个廉价“社交”场所的特性，在里面吹空调、唠嗑、吃火锅、休息睡觉等。张伟和大力等人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他们经过乔装打扮、实地暗访，最终了解到这些老年人是因为缺少活动场地才被迫“霸占”健身房。在整个创作过程中，主创人员以张伟和胡一菲就社会热点议题的争议为起点进行编码，通过情景喜剧中的群像将故事推动至高潮，紧接着再选取张伟和大力这两个角色进行解码。他们将一级代码中的服、化、道等因素进行还原，重构人口老龄化这一社会热点议题。

二级代码是对一级代码的延续和拓展。菲斯克通过技术和叙事中的冲突等手段使得编码得以延续。对于情景喜剧而言，技术在重构社会热点议题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支持作用。除去大众所熟知的电视生产中本身涉及的技术，《爱情公寓5》还运用了许多新的技术形式来阐述社会热点议题，使其重构变得更加符合当下的社会语境与社会发展。以《爱情公寓5》第13 集《弹幕空间》为例，主创团队借助三维动画技术、弹幕实体化及互动影像的形式，将“吐槽”融入剧情的发展中。在本集故事中，导演和编剧将前几季观众的剧评设置成可选择的弹幕内容，为实时观看的观众营造出一个别出心裁的弹幕空间，观众可以通过选择不同弹幕来决定剧情走向。这种实时的双向互动，一方面带给观众一种沉浸式的观影体验，令其获得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另一方面，主创人员通过弹幕对社会热点进行重构与融合，促使剧本焕发出更为强大的生命力与表现力。

在将前两层代码组成连贯的、被社会接收的东西时则构成了意识形态这个三级代码。基层治理是社会治理的重点。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应当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发挥社会组织作用，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5]。这种理念上的转变与更新，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情景喜剧对于无形的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观察发现，较《爱情公寓》前四季而言，“社会”“居委会”“调解”等与社区治理有关的名词频频出现在第五季中，剧中主角胡一菲也被赋予了“公寓租户委员会主任”这个新的角色身份。除此之外，《爱情公寓5》中还出现了职业主播、桌游高手及狗粮试吃员等大量新型的互联网工种。事实上，这些社会工种是社会在长时间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新的社会现象，主创团队将其浓缩、内化并再现于《爱情公寓5》的过程，本质上是对这类社会热点议题的编码与重构过程。

1.2 情景喜剧对社会热点议题的再生产

情景喜剧对社会热点议题的再生产并非通过制作团队简单地传递或是观众被动地接受而实现，相较之下，观众与制作方对情景喜剧的解读及技术形式的创新，促使其获得了更多的社会意义。当情景喜剧对社会热点议题进行重构之后，观众按照同样的系统进行解码，这便完成了对社会热点议题第一阶段的重构。然而，此时议题的价值并未完全消融，其经济价值正伴随着情景喜剧的播出而被逐渐挖掘与展现。

观众对于情景喜剧中热点议题的再生产，是伴随着解码这一形式产生的。《爱情公寓5》播出后，微博、百度贴吧等平台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主题跟帖和回复，观众一边追剧，一边又将自己内化为剧情的一部分，凭借自身的生活经验和性格特质，对情景喜剧塑造的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等进行再创造，如此一来，观众便转变为了再生产者。部分观众认为《爱情公寓》过于戏谑，部分观众则认为剧集中设计的喜剧包袱与美剧《生活大爆炸》有雷同，观众立足上述两个批评对抗性的视角对剧情进行解码，产生了不同于原剧的再生产意涵，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对抗的愉悦。

在新媒体视域下，情景喜剧通过使用多样化的元素和途径来留住受众，继而形成一种良性的再生产循环。制作方则通过对广告、技术的创新，逐渐实现了利益的最大化。广告在《爱情公寓》的整个系列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爱情公寓》的播出，制作团队在广告运用上基本做到了“软硬兼施”，实现了从前期直接、生硬的广告植入到与剧中人物形象和社会热点议题结合的转变。在第五季中，剧中主角美嘉手中经常拿起的单身狗粮薯片不仅与她爱吃薯片的性格有关，还与剧情狗粮试吃员进行了密切的连接。同时，制作方在主角们生活的3601 和3602 公寓中大量植入了家庭厨具等代言产品。总而言之，经过前四季的发展，制作方逐渐寻找到了一种合理有效的广告植入方式，在对社会热点议题进行再生产的同时也实现了经济效益的转化与提升。

除此之外，《爱情公寓5》整季都大力发展新的技术形式，从而完善情景喜剧本体对社会热点议题的再生产环节。在弹幕文化流行的影视剧环境中，一部剧弹幕数据的多少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剧的受众黏性。根据《爱情公寓5》上线第二天至收官的弹幕数据，可以发现期间弹幕数据呈现波动状态，前后形成了5次高峰，分别是1月13日1—8 集播出后、1月19日第13—14 集播出后、1月21日17—18 集播出后、1月28日23—24 集播出后，以及后期大结局。《爱情公寓5》迎来的五次弹幕高潮，也正是五次关键剧情的节点。其中，歌舞剧形式、弹幕空间的新玩法等，亦使其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

2 情景喜剧对于社会热点议题重构与再生产的意义

2.1 宣泄压力，娱乐大众

作为大众文化的一种形式，情景喜剧与生俱来就具有娱乐性。情景喜剧偏向于用一种“戏谑”的姿态来对生活进行消解，冲淡其严肃性，让观众卸下沉重的包袱，并用幽默讽刺的语言为大众提供一条发泄的通道。情景喜剧的笑料不仅能够恰当地化解观众在各个方面积聚的愤懑，还能帮助观众暂时忘却生活焦虑和工作压力。情景喜剧中对于社会热点议题的重构，一方面使用喜剧的桥段来搭建吸引观众的渠道；另一方面通过对社会热点议题的关注与重构加强与社会的联系，消解其过多的“肥皂剧”属性。与此同时，新媒体技术的出现为观众接收信息提供了更为开放和充满互动性的方式。无论是情景喜剧制作团队的官方微博、微信公众号、其他的宣发平台，还是网络视频播放时的弹幕互动，均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主创团队与观众之间的密切交流，为来自社会各个不同阶层、各个社会群体的观众表达自身观点提供了渠道，而这也便于主创团队从中汲取经验、收集建议并及时 改进。

2.2 主体性的回归

丹尼尔·贝尔指出，大众文化的特点是不断地表现及重建“自我”，以达至自我实现与自我满足，它竭尽所能地扩张，寻觅各种经验不受限制，遍地倔发[6]。情景喜剧凭借其独特的艺术形式，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人性弱点、普罗大众的现实境遇及底层民众的不满情绪。它十分尊重人的主体性，不仅唤醒了人的主体意识，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权威，使大众能够以更加积极、更加自由、更加富有创造力的心态参与整个社会的生产实践。除《爱情公寓5》外，《家有儿女》《乐活家庭》等电视情景喜剧集中表现了年轻一代在成长过程中的“三观”选择，展现了他们的成长烦恼，而《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等电视情景喜剧中的主角形象则是在对生活不懈追求的基础上中努力实现着角色主体的人生价值。

2.3 对大众文化的拓展和突破

在20 世纪70年代之前，处于一元化主导地位的主流文化承担着传递主流价值观和思想教育的使命。各式各样的精英文化是以文化启迪、精神引导为目的的，与我国的大众始终有着较强的距离感。改革开放后，国家生产力与市场活力均得到了极大提升，文化更是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20 世纪90年代，中国大众文化蓬勃兴起，出现了如《渴望》这样的影视作品，打破了电视领域原有的精英话语与政治话语的焦灼格局，形成了一种以不同文化间对话与交流为姿态的复合语态，从而促使电视节目呈现出多元化格局。在我国，大众文化和主流文化并不是对立的，将二者割裂来看显然不符合实际国情。因此，对于情景喜剧而言，它虽然突破了原有的电视剧形式，但在精神内核上依然需要与社会热点议题主动融合，为推动大众文化繁荣发展作出积极贡献。此外，情景喜剧对于社会热点议题的展现有助于增强人们对社会现状的关注。情景喜剧利用多样化的形式对社会热点议题进行重构与再生产，寓教于乐，将各种知识在潜移默化中传播给大众，可以在无形之中提高人们的文化知识水平。

3 结语

作为一种艺术舶来品，早期的情景喜剧缺乏引人入胜的情节和宏大的叙事主题。然而，随着《我爱我家》《编辑部的故事》《炊事班的故事》《家有儿女》《武林外传》《爱情公寓》等作品的出现，我国情景喜剧逐渐摸索出了独特的前进道路和模式，并经历了巅峰期、空窗期、多元期与回春期这四个发展阶段。作为大众文化的产物，情景喜剧的产生、发展和繁荣都受到了大众文化的深刻影响。为了更好地顺应大众文化的发展，情景喜剧选择通过对社会各种热点议题进行重构与再生产，以此丰富自身的文本创作与表现能力。事实证明，这一做法也是情景喜剧较为妥帖的选择。在重构社会热点议题的过程中，情景喜剧尽管消解了部分严肃的社会话题，但是在再生产环节收获了一定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从而促使自身实现了可持续 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