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国初期洱海区域城镇体系的建置研究

2022-12-24 14:43李宇舟王曙文
关键词:南诏洱海大理

李宇舟,王曙文

(1.云南警官学院 基础课程教学研究部,云南 昆明650223;2.云南警官学院 禁毒学院,云南 昆明650223)

“‘大一统’思想是古代民族国家共同体意识的表现”[1]。唐代中国的历史不仅囊括唐王朝的历史,而且涵盖南诏、吐蕃等边疆民族政权的历史,他们以不同的形式实践着中国的“大一统”思想,从而为中国整体的统一准备着条件,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大一统’思想为秦、汉、隋、唐、明等农耕族群所建王朝继承与发展,并在实践中形成了不同的特点。”[2]唐宋时期西南边疆局部性的“大一统”实践总体上是“郡县制”的推行和深入并且以城镇的建置为载体展开实践的历史进程。南诏国、大理国对中国西南边疆的开拓和治理往往以边疆城镇的建置发展为实践载体,通过“郡县制”[3]的施行得以推动发展。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西南边界、边境、边疆的形成和发展是凭借边疆城镇的因袭发展来实践的。

南诏国城镇研究的主要依据是唐、宋、元时期的官修史书,同时也要重视历代西南的地方文献[4]。现当代众多学者对该研究着力甚多,从不同视角涉猎大理国城镇研究①,但是体系层面上的整体性论述至今阙如。吴晓亮教授的专著《洱海区域古代城市体系研究》对洱海古代城市的发展作出了“通史性”的梳理,较为系统。吴晓亮教授对南诏国初期的洱海城址和城镇行政层级进行了较为翔实的论述,但是既没有把此时期洱海城镇体系的初现置于整个西南边疆城镇体系形成发展的历史高度展开进一步讨论,也没有突出此时期洱海城镇体系形成的历史价值和意义。

中国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政区设置都是为了满足政治一统的构想和军事掌控的需要,城镇是实施和操作这种构想的实体。早期中国的城镇作为政治的机构和军事的堡垒孕育而生、构筑使用的。这与欧洲许多古代文明城市的产生原因大为不同,例如:古代意大利威尼斯的构筑目的是规模市场的建立和成立支撑港口贸易的商业行会,从而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中国历史上政区的划分和城镇的构筑一开始就都是上层建筑的产物,二者具有共生联系,而不是直接为经济基础服务——城镇产生的社会基础是农业经济,城镇从农村独立出来的本质属性恰恰是具有非农业性,城镇建设十分强烈地体现了国家意志,军政内涵和色彩都异常丰富、浓重。作为上层建筑的产物,城镇的出现必须以与之相适应的经济基础为保障:政治和军事的需要只是政区设治和城镇形成的契机,社会发展的程度才是根本动力。中国历史上许多看似由于某次具体的政治或者军事需要而设置的政区和构筑的城镇,背后是社会生产发展储备的物质能量作为物质支撑和条件允许,看似偶然的政区设治和城镇构筑,“殊不知,在此之前,经济的发展已经等待了许久,历史的发展也早已做好了各种铺垫。”[5]7

元封二年(109年),西汉王朝在原古滇国境内始置益州二十四县②,西南边疆地区开始有零星的城镇建设,它们成为“本土民族文化海洋”之中的“汉文化孤岛”[6]。至东汉,益州郡原有的二十四个辖县缩减为十七个,相较于《史记》《汉书》有县无城的记载,《后汉书》中的《郡国制》《南蛮西南夷列传》关于西南边疆的城镇记述突显起来③,郡县治所也开始从西汉的“郡县形式”向“城镇内涵”转化,但是西南边疆依然没有建立集群规模的城镇体系。魏晋时期,中原王朝羸弱,更无力于西南的城镇建设,作为西南边疆郡县治所的城镇多有被“焚、废”的记载。因此,西南边疆真正意义上的城镇体系初步建立形成的任务留给此后的王国政权。另一方面,西南边疆地区城镇的发展极不平衡,零星的城镇出现时间极不同步。《史记·西南夷列传》开篇即云:“(古滇国)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嶲、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7]2991,说明西汉时期在楪榆(今大理西北、洱源东南一带)西南至同师(今保山一带)的广阔区域内生活着嶲、昆、叟等游牧民族群体,他们“随畜迁徙,毋常处”,作为农业人口定居点的城镇还未能出现于其间。同时期的滇池流域,由于西汉置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7]2997,已经设立郡县,构筑个别城镇。

洱海区域城镇的出现和发展虽然滞后于滇池流域,但是到了魏晋时期,滇池及滇东北的人口,特别是农业人口由于避乱而迁入洱海区域,社会经济已经取得较大的发展,中原农业文化在这个区域的影响也较为广泛。《华阳国志·南中志》言“云南郡”:“有上方、下方夷,亦出桐华布。……土地有稻田、畜牧”[8]295,这种融合了农业、畜牧及其他文化的民族群体以洱海“河蛮”为代表,其部落民族“自云其先本汉人”,文化“大略与中夏同”。此时期的洱海流域基本形成以河蛮为主从事农业文化的民族群体,他们“有城郭村邑”④,把农业文明的影响向四周传播、扩散,使周围的乌蛮民族群体也开始兴建自己的部落都邑,保卫自己的集聚财富和王族(诏)的军事安全。

唐初,河蛮及其城镇主要分布在西洱河以南区域,当地民族社会经济较为发达,农业文明较为成熟。麟德元年(664年),唐廷决定置姚州都督府,每年差募兵五百人镇守于西洱河区域,加强对此区域的经略统治,就是看重此区域内“所有(农业)课税,出自姚府管内,更不劳扰蜀中”[9]2941的经济发展程度。白子国作为河蛮社会的代表部落,已经具有较为发达的农业经济和社会组织,发展了自己的城邑,例如早期的太和城、羊苴咩城等。西洱河蛮虽然远处西迤,但是已经与中原文化产生高度融合。元人郭松年《大理行记》有言:“其规模、服色、动作、云为,略本于汉”[10]20,洱海河蛮可以被视为“中国文化体系的一部分”[11]410。

事实上,中原农业文化对西洱河区域的影响不止于河蛮,洱海乌蛮诸诏也都发展出一定程度的农业文明。以南诏为例,《南诏图传·卷一》有“于时梦讳(蒙舍诏主细奴逻的儿媳)急呼奇王等至耕田也”的文字记述,此《南诏图传》创作于中兴二年(899年),尚属晚唐,记述较为可信。唐初洱海区域大部分乌蛮民族群体已经发展出较高的农业文明,农业文明的高速发展带来了财富和人口的增加和集聚,从而酝酿了城镇体系的产生。

自西汉至唐初,王朝的军政势力通过郡县治所设置的形式不断向洱海区域渗透,但是“只有那些有着深厚经济基础的治所可以继续存在并向前(城镇)发展”,因此“可以说,到公元7世纪初期以前,洱海地区已经处于‘城市出现’的前夜。”[5]69—70

一、南诏国初期洱海区域的王都

南诏国作为唐代西南边陲的民族政权,属于中国唐代历史的一个部分。《新唐书》和《旧唐书》直言“王都羊苴咩城”“所都羊苴咩城”,但是羊苴咩等城毕竟不是王朝的都城,只能被视为一个地方民族政权的首府。因此,文中所提及南诏国“迁都”“两都”需要加引号予以区别。

广德二年(764年),南诏诏主阁罗凤夺取并且修筑、扩建原河蛮所居的羊苴咩城。大历十四年(779年),阁罗凤之孙异牟寻立为诏。十月,南诏、吐蕃合兵十万连陷剑南州县,后进攻西川惨败,异牟寻惶恐,遂再扩建羊苴咩城,将王都从太和迁至此。羊苴咩城在南诏统一洱海之前系“河蛮”城邑,经扩建,南北长达十五里,其南依次是太和城、龙尾城;其北依次是大厘城、龙口城、邓川城,几座城池排成一线,形成拱卫京师之势。

唐高宗永徽四年(653年),蒙舍诏主细奴逻遣使朝贡,高宗赐细奴逻锦袍。南诏的前身蒙舍诏与唐建立了正式的官方联系。在此之前的贞观年间(627—649),自哀牢迁入的蒙舍部落已经在巍山坝区建立了自己的聚落村邑,并于永徽元年(650年)筑建巄图城和蒙舍城。巄图城因巄图山得名,为“出蒙舍王及有浮图之山”之意。经云南考古工作者在1953年、1958年、1990年、1991年至1993年、2013年至2014年、2020年几次较大规模的调查、勘探、发掘,发现南诏有字瓦、瓦当、滴水、鸱吻、花砖和柱础等建筑材料上千件,其中一些有字瓦上的文字与大理太和城的有字瓦相同,莲花纹瓦当与唐都长安城兴庆宫遗址所出类似;发现大量雕刻精美的石雕观音、佛、天王等造像及规模宏大、以砖铺地的寺庙、宫室、塔基等建筑遗址,城址内建筑遗迹主要集中在城址中部的“金殿”区域,该区域的表土层下几乎到处都有南诏时期的瓦砾堆积,其间并有两个圆形石柱础,暂将该建筑遗存命名为“金殿建筑遗存”;确定其城墙轮廓、城墙结构[12]。学者经1982年和2016年两次调查、勘探蒙舍城遗址,基本确定其城墙、城濠、建筑、台基的方位和规模,两座蒙舍诏城址日渐清晰地浮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樊绰《云南志》曰:“大和城、大厘城、羊苴咩城,本皆河蛮所居之地也。开元二十五年(737年),蒙归义逐河蛮,夺据大和城。后数月,又袭破哶罗皮,取大厘城,仍筑龙口城为保障。阁罗凤多由大和、大厘、邆川来往。蒙归义男等初立大和城,以为不安,遂改创阳苴咩城。”[13]185—186另据《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等史料的相关记载可知:开元二十五年(737年)南诏王皮罗阁率领蒙舍诏走出巍山,征服河蛮,相继夺得河蛮原有的太和城、羊苴咩城,次年(738年)夺得原邓赕诏之大厘城,并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徙居大和城”[9]5280;此时期的河蛮农业文明已较蒙舍更为发达,城镇发展的基础较好,“皮罗阁在原河蛮社会发展的基础上择都洱海西岸,由此奠定了以后数百年间南诏大理政权统治中心的地处。”[14]天宝七年(748年)南诏“主(皮罗阁)崩,世子阁罗凤立”[15]41,赞普钟十三年(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南诏开始修筑原“河蛮”城邑——羊苴咩城⑤。大历十四年(779年)异牟寻即位,十月与吐蕃合力进攻唐朝茂州、雅州等地,为唐军所败后,“异牟寻惧,更徙苴咩城,筑袤十五里”[16]6272,再次加筑羊苴咩城。

南诏“迁都”于大厘城的时间是个学术热题。《元史·地理志》“大理路”条云:“蒙舍诏皮罗阁逐河蛮取太和城,至阁罗凤号大蒙国。云南先有六诏,至是请于朝,求合为一,从之。蒙舍在其南,故称南诏。徙治太和城。至异牟寻又迁于喜郡史城,又徙居羊苴咩城,即今府治。改号大礼国。”[17]樊绰《云南志》言:“大厘谓之史”[13]183,“史”为“喜”之音变[11]437。《元史·地理志》所言“(南诏)徙治太和城,至异牟寻又迁于喜郡史城,又徙居羊苴咩城”,只是在南诏“移都”的前后顺序上提出粗疏的脉络。《僰古通纪浅述》记载:大和元年(827年)“十一月,建喜洲土城,王宫迁都于此”[15]65,皮罗阁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年)从巍山迁出,后暂“迁都”于太和城已是定论,但是异牟寻“迁都”史城一说仍显粗略。方国瑜先生对异牟寻迁居史城之说不知所本,认为“盖世隆亦因居大厘城,而号称大礼国也”[11]432。《僰古通纪浅述》述云:南诏丰祐保和四年,即唐文宗大和元年(827年)“十一月,建喜州土城,王宫迁都于此。……天启十年(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建五华楼,唐博士赵迁都此。”尤中教授认为“唐博士”一句存在讹漏,“迁都”一事仍然“晦涩难解”[15]65—70。五华楼应于大中三年(849年)启建、大中十年(856)落成[18]。大厘城(亦称喜郡、史城、史赕)可确信曾经被置为王都,喜洲东南十余里之洱海中有岛名“金稜岛”,“南诏曾建避暑宫”于此[11]438。胡蔚本《南诏野史》记载:“德宗甲子兴元元年(784年),异牟寻迁居史城,改号大理国,自称日东王。……贞元丁卯三年(787年),寻居大理城(阳苴咩城)”[19]86—87,吴晓亮教授在《对南诏大理国都的几点考释》中据此推测丰祐在羊苴咩建成五华楼后,又从大厘城迁回羊苴咩城,由此得出大厘城都治的时间应是异牟寻在位的公元784年至787年、丰祐在位公元827年至849年,共二十五年。

明人所撰《滇史》云:“是年(贞元四年,788年),异牟寻徙居阳苴咩城。初,开元二十五年(737年),皮罗阁卜太和形胜,修筑之,然尤移住史城,未即居也;至此,始定都于此(阳苴咩城)。”[20]此说与其他史料所言异牟寻“迁都”羊苴咩的年份相差九年,这九年期间正好包含了上述《南诏野史》所言异牟寻于公元784年迁入大厘城、公元787年迁往羊苴咩城一段;至于自大厘城迁入羊苴咩城的时间,《南诏野史》提到的公元787年同《滇史》提到的公元788年的差距应当只在数月之间。更为重要的是,《滇史》所载的史料说明早在开元二十五年(737年),皮罗阁就修筑太和城,但并未居之,而是率王族入驻史城(大厘城),王与王族不可能分而居之,南诏政权的朝堂衙门、军政中枢也应当随王族一并设治于大厘城,两年后至开元二十七年(739年)才正式移都太和城。故此,南诏前期的大厘城实际上拥有陪都的地位,此后历经四十年,至大历十四年(779年)异牟寻又移都羊苴咩城。《滇系·卷一》记载:史城位于“府北四十里,……唐大历十四年(779年),异牟寻立,初迁史城。……(贞元)四年,始改筑阳苴咩城,徙居之”[21],再一次证明从公元779年开始,南诏从太和城迁出都城后,没有单迁往一城,而是在大厘城和羊苴咩城两都之间轮替居住。吴晓亮教授的推论如果成立,即南诏国第十一诏劝丰祐于公元827年至849年因羊苴咩城建五华楼而“迁都”于大厘城,那么此期间约二十二年便可入大厘城王都的年计;异牟寻于公元784年至787年[19]185定都大厘城的三年;加上皮罗阁筑太和城,而实居大厘城的二年。长期作为陪都的大厘城“邑居人户尤众”[13]192,正式提供给南诏王室居住的时间长达近二十七年之久,其后在南诏王室长期定居于羊苴咩城的近百年时间里,大厘城陪都的地位逐渐转移到洱海以东、滇池之畔的新兴勃发的拓东城。

在南诏政治军事中心长期不能唯一的历史条件下,都城的建设和迁移情况就更加复杂而漫长。以羊苴咩城为例,羊苴咩城的建设并非于朝夕之间即可完成,而是经由几代蒙舍诏主的努力才得以实现。广德二年(764年),阁罗凤修筑、扩建原河蛮所居的羊苴咩城;《滇云历年传》记载:“德宗建中元年(780年),异牟寻僭称见龙元年。寇蜀师还,筑阳苴咩城”[22],在原河蛮城邑的基础上,南诏经两代君王,历十七年才基本建成。

对南诏王都的建置而言,洱海区域内的都城搬迁和调整、滇池拓东“别都”的新设,目的不外乎加强南诏的政治控制和军事防御。对新兴的南诏政权而言,“王都”的迁移、“别都”的新设只是加强政治、军事掌控的手段,便于南诏应对此时期内极具变化的西南地缘政治格局,南诏前期洱海区域王都的政治中心建制模式促成了此后洱海、滇池两大区域内城镇的勃兴和繁荣。作为人口和物资的集聚场所,这两个区域内的城镇兴起极大地促进了两个区域经济和文化的快速发展。

相对于永泰元年(765年)所筑陪都拓东城、太和城的修筑时期较短而言,大厘城、羊苴咩城的建设时间尤其漫长。任何一座王都修筑、扩建的时期,出于对外在防御安全以及回避施工场地的考虑,南诏王室都极有可能以另一座城池为陪都而暂居。如果说南诏这种“王都”的建置模式在洱海的城镇初创时期只是试行,那么到了永泰元年(765年)凤伽异开辟滇池拓东城新设为副诏时就已经基本确立、定型。南诏中后期,洱海、滇池的“两都”城镇格局的形成,滥觞于南诏初期在洱海区域的这种“双王都”(太和城、大厘城)模式⑥。

二、以“都城”为中心洱海城镇体系的初现

在洱海区域内,南诏以都城为核心分布的这些城镇,离不开原六诏及河蛮的邑聚、村镇基础。南诏合六诏、平河蛮以后,这些城镇的发展就深深地打上了南诏政治、军事据点的烙印,城镇的功能主要体现为行政治所和军事驻防。此外,从这些城镇的建置、规模来看,无论是做过都城的三座都邑(太和城、大厘城、羊苴咩城)还是周边的辅助性城镇、关隘,都按照南诏的政治和外交变化需要,分阶段向前推进。具体而言:南诏统一洱海时期,由于有唐王朝的支持,洱海城镇陆续被南诏占领,投入修筑城镇的力度不大;至与唐廷交恶时期,南诏东扩占领爨区,由于军事防御的需要,南诏于洱海区域新建、加筑城镇的力度大大超过前一时期,不仅加固了洱海片区主要城池的防御、扩大了城镇的建置规模,而且增加了不少军事关隘,最终形成所谓“九重城”的洱海立体防御体系[23];贞元十年(794年)以后,南诏离心吐蕃,复归唐廷,此时期,洱海城镇的建设主要用于北境防御吐蕃的内线辅助,建设力度稍为减缓。

早在六诏并立的时期,处于六诏最南的南诏战略防御的重点都朝东、北方向。南诏统一洱海区域后,由于与唐的亲附关系,防御重点也于北指向吐蕃。南诏后与唐决裂,洱海的防御遂转向东北。因此,洱海区域内,南诏早期的城镇修筑重点圈定在以都城为核心的北、东两个方向,形成所谓“九重城镇”的军事防御体系。“九重城,在府境。九重,犹言九座。《志》云:南诏境内有九重城,皆备吐蕃而设,一在河尾里,一在关邑里,一在太和村,一在北国,一在蟠溪里,一在塔桥,一在摩用,其二城则阳苴咩城、史城也。又有金刚城,在点苍山佛顶峰麓,亦南诏所筑。”[24]767有关“九重城”称谓的记载,先后见于《寰宇通志》《肇域志·云南志》《古今图书集成》《读史方舆纪要》和一些云南地方志稿中,记载稍多者为《读史方舆纪要》,《寰宇通志》《肇域志·云南志》《古今图书集成》的相关记载记述过于简略,仅提及名称而已,且皆误读为王都羊苴咩城“城有九重,基址尚存”,原因可能系经方志流传、民间口授后,以为羊苴咩城自身有九重城墙,遂误。嘉靖《大理府志》云:“南诏城,一在河尾里,一在关邑里,一在太和村,一在北国,一在蟠溪里,一在塔桥,一在摩用,皆为备吐蕃而设”[25]31,天启《滇志·地理志》“古迹·大理府”条说:“南诏城遗址,一在河尾里,一在关邑里,一在太和村,一在北国,一在蟠溪里,一在塔桥,一在摩用,皆为备吐蕃而设”[26]142,显然在传抄史书的过程中,至少到明代,南诏“九重城”的多城防御体系已经开始被误读为南诏王都单个的防御构成了。直到清代和民国时,在“考据学”热的史学背景下,才开始对“九重城”的概念加以较正。民国《大理县志稿》记述:“九重城,在县境。九重犹言《九城志》。云南诏境内有九重城,皆偏备吐蕃而设,一在河尾里,一在北回,一在蟠溪里,一在塔桥,一在摩用。其三城则阳苴咩城、太和城、史城也。今废。”[25]30已有考古学者结合当代遗址发掘的材料对南诏洱海的城镇防御体系做出探究:除却西面苍山、东面洱海、南面西洱河,三面的天险屏障,南诏历经近半个世纪(737—794)对洱海城镇的经营,建立了较为完备的初期洱海防御体系[23]。

洱海防御体系建构的过程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公元737年至750年,天宝战争之前,防线“北三南无”,北有邓赕城、龙口城、太和城。

第二阶段,公元754年至779年,天宝战争之后,防线“北三南一”,北有邓赕城、龙口城、大厘城,南有龙尾城。

第三阶段,公元781年至794年,诏、蕃积怨时期,防线“北四南二”,北有邓赕城、龙口城、大厘城、三阳城⑦,南有太和城、龙尾城。

洱海“北四南二”的防御体系对后世影响深远,南诏成形后一直沿袭至大理国时期,元、明时期还被作为基础得以加固、修缮[27]。今天我们很难严格按照《读史方舆纪要》的“九重城”记述逆推南诏洱海与之对应的城镇地望。粗略而言,九城大致为:河尾里应在龙尾关一带,关邑里应在今大关邑一带,具体遗址尚未发掘;太和村即太和城,在今太和村一带;北国又称北郭,在今大理古城北五里桥村一带,20世纪60年代仍存;蟠溪里应在锦溪南岸⑧;塔桥对应三阳城;摩用应为龙口城,在大理和喜洲之间;羊苴咩城对应今大理古城一带;史城即大厘城,于今喜洲一带,但地表已无城墙。

南诏洱海区域以都城为核心的“九重城”防御体系应该是防御整体的概称,实际包含的城镇数量不只于“九重”,“现在考古发现有实物遗迹的仅七重,如有关史料记载确实无误而不是凑数以九言其多的话,那另外三重(南面的关邑里、北面的北国、蟠溪里)则有待于以后田野考古工作的发现了。……如果确有此三城,那这个以阳苴咩城为防御中心的多重防御体系就不是‘北四南二’,而是‘北六南三’了,刚好是九重,如加上阳苴咩城则为十重。”[23]还有地处洱海防御体系最北方的德源城,即邓川城,因为“德源城是唐代南诏国的‘王畿’洱海坝子中最北端的一座城址,它的前身是唐代前期曾与南诏并列为‘六诏’之一的‘邓川诏’的诏城所在,南诏统一洱海区域时为南诏所灭,成为南诏前期在洱海坝子最北端的防御吐蕃的桥头堡。”[28]“九重城”一说出现的时间应该在南诏中晚期,即公元9世纪,因为“称‘九重城’,可能即是南诏统治者对此防御体系坚固的自我炫耀,而就一般而言,后代之人很少有对前朝的人、事、制度等大加夸赞的。”[23]贞元十年(794年),唐使袁滋往南诏会盟,不太可能向唐廷描述南诏防御之牢固。南诏国的官家史料文献或藏于秘府,或焚于兵燹⑨,逐渐在后世官方史料中淡出或者亡佚。从天宝战事,唐军难以攻破南诏洱海城镇防御体系的史实中可见南诏洱海整体防御的严密坚实、牢固互持[29]。南诏作为唐代新兴的西南地方民族政权,从开始建立就深度嵌入西南特定时期的地缘政治格局。南诏统一六诏以后,出于对自身军事防御安全的关注和考虑,使洱海区域这一片较为狭小的“弹丸之地”[11]365的城镇、要塞分布密度达到空前的程度。

南诏洱海城镇的内部防御系统不断强化,以都城最为显著,羊苴咩城内部建设的军事防御功能十分突出。从已有的考古研究来看,羊苴咩城的北城墙坚实[30],王都的南城墙极有可能沿用太和城的北城墙[14],《新唐书》记载:异牟寻“更徙羊苴咩城,筑袤十五里”,东仰苍山、西临洱海这样的天然屏障又与南北城墙共同形成军事保障。南北城墙遗址的发掘和确定印证了樊绰《云南志·卷五》“南北城门相对”的记述:“如无城墙,何来城门”,城门同城墙具有不可割裂的联系[31]。樊绰《云南志》记载的“阳苴咩城,南诏大衙门”[32]72说明此王城采用内、外城的建造模式,实际上是对南诏王都内城或者子城⑩即宫城的记述。重楼即内城的城门;两边的门楼和下临的清池不应被简单理解为王室和公卿的休闲之所,而是具有内城城墙和壕沟的功能;“大厅后小厅,小厅后即南诏宅也”[32]73,符合中原王朝前朝后寝的王宫布局风格;宫室坐西面东,虽异于中原宫室的坐北朝南的置式,但却顺应了苍山洱海的自然地势,符合宫室建筑的原则,由此也可以看出南诏的都城建置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大理行记》记载:紫城“方围四五里”[10]20就是指羊苴咩内城王宫,外城的规模绝不止于此,否则大中十年(856年)丰祐所兴建“方广五里,高百尺,上可容万人”[24]767的五华楼不可能建置于“方围四五里”的王城内。从南、北两道外城的城墙距离来看,自太和城北上,“北行十五里至大理”,对应了外城的南北延袤,此规模能够符合把宫城和五华楼纳入其中。南诏王都通过外城、内城的防御建设不仅凸显了对中原文化的吸收和效仿,而且收获了强化军事安全的效益。

自永徽四年(653年)朝贡于唐开始,南诏国受到唐王朝的扶持,唐廷的“郡县制”文化对南诏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郡县制”的中枢政区和分层辖制施治模式使南诏国兼并其他五诏之后对洱海区域的城镇建置以“王都”为中心,逐步分层营建洱海的城镇体系。中国唐代“大一统”思想中的“郡县制”文化实践被初期的南诏国运用实施到西南边疆区域,随着自身“疆域”的扩张而推广到整个唐代的中国西南边疆地区,对唐代及以后的中国西南边疆开拓、边疆城镇建置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南诏初期洱海城镇体系建置的意义和影响

唐代西南边疆地区局部的“统一”为后世整体的统一准备了必要的条件。由于南诏“本唐风化”⑪的政治影响(中原郡县制的持续施治和深入),在本土民族政治力量的推动下,边疆的城镇发展不断促进唐代中国边疆的形成和发展。现代国家的三个要素:政权、民族、疆域,民族与疆域二者互为表里,中华民族共同体在地理空间上建构的多维开拓历史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发展的重要内容。历史上,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存在和分布空间决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现当代的疆域格局,这就需要我们“从空间关系的角度认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过程中的整体性发展脉络及其多元关系、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动态性及其意义、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过程中的地方能动性和内部动力。”[33]边疆的地方能动性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空间结构的塑造成型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国西南边疆城镇发展史是西南边疆开拓治理史的重要内容。南诏国初期以“王都”为中心洱海城镇体系的建立,不仅把中原的“郡县制”政治文化传播到洱海地区,而且随着南诏中后期的疆域开拓,这种城镇体系的建置模式被极大地推广到了唐代中国的西南边疆,既为后世中国的西南“郡县制”文化边疆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也为元、明、清时期西南古代城镇的发展准备了条件。

从上述可见,南诏立国之初,城镇的建设和军事的防御重点都是洱海区域。无论是洱海城镇的整个体系还是体系的核心(羊苴咩城),城镇建设的重点都凸显了浓厚的军事防御性;由军事控制带来的行政统治也以王城为核心,在洱海区域按城镇层级向外扩散。南诏前期,洱海区域内的城镇发展以南诏政权的军事防御建设和行政的统治职能为主要推动力,军事防御的重点以苍山为屏,放在洱海以北,即民国《大理县志稿·卷三》记载:“南诏境内有九重城,皆备吐蕃而设”[34],军事的防御造成了南诏洱海城镇分布格局的中心化、密集化、向外散衍的层级化;随着疆域的扩大,南诏政权又把洱海城镇的建设模式向洱海之外的广袤地区扩展。自永泰元年(765年)于昆川增设别都以后,南诏城镇的分布就逐渐以羊苴咩城和拓东城两个都城为中心,分别向洱海和滇池两个区域四周散衍,延续了洱海“王都”城镇体系的建置传统。随着南诏中后期疆域领土的空前扩大和东京拓东城的建立,这种城镇中心化和密集化的建置模式被复制、扩散到多个区域,更加鲜明地以多层次的中心城镇呈现在西南城镇发展的历史格局中。

首先,南诏初期太和城及大厘城的“王都”模式开启了中心城镇体系的格局。南诏中后期,“西京”羊苴咩城和“东京”拓东城成为并立的两个一级中心城镇,在“两都”周围较为密集地围绕着多个卫星城镇,形成东、西两个较大的城镇集群,突出军事防御的主要职能。

其次,南诏初期建立的洱海城镇体系进一步形成了南诏中后期多层级、多中心、多城镇集群的城镇发展模式和分布格局,奠定了大理国及后世云南城镇的发展基础。南诏中后期,六节度、二都督的军政区划驻治城镇形成“两都”以下的次级中心城镇,这八个中心城镇周围又逐渐形成次一级的城镇集群,这些次级城镇集群是相对于“两都”周围的一级城镇集群而言的,位于次级城镇集群当中的城镇同大部分位于“两都”周围一级城镇集群之中的城镇重叠,但是并非全部。南诏政权“以县为部”⑫的区划统治模式深入地方的部落民族群体,一些地方的民族部落前所未有地被纳入王朝政权的军政区划体系,受地理区位的制约,他们对于八个次级中心城镇的军政统治效力显然高于对“两都”的军政统治效力,因此,应将之归入围绕次级中心城镇的次级城镇集群⑬。大理国前期的军政区划和城镇发展以南诏中后期的格局为基础,“两都”一级中心城镇地位得以延续,其下八个节度治所构成八个次级中心城镇,在两个层级的中心城镇周围按军政职能效力划分不同层级的城镇集群。大理国后期,这种多层级、多中心、多城镇集群的城镇发展模式和分布格局进一步突出和显著:“两都”一级中心城镇以下有八个府级驻治城镇,构成二级中心城镇;八府驻治城镇以下有四郡、四镇等治所城镇,军政效力往往直接受府治节制,构成三级中心城镇;每一级中心城镇周围都形成规模不一的城镇集群,随着中心城镇层级的降维,尚未发展为真正城镇的大量民族聚落以“部”为区划单位、以民族“笼”城⑭的建设样式被纳入多中心、多层级、多集群的城镇发展格局,加速了城镇化的发展进程。

再次,中国古代的西南边疆城镇不仅是政权的军政统治据点,而且是民族文化交汇融合的场域。南诏国以“王都”为中心洱海城镇体系的建立,为现当代西南边疆、边境、边界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丰厚的城镇文化基础。文化是民族的特质,城镇是边疆形成和发展的主要内容,作为民族文化集聚场域的西南边疆城镇一直建构、发展着西南的文化边疆和地理边疆。南诏国初期开创的中心化和密集化的洱海城镇集群,首要目的在于军事防御和行政效能;至大理后期,随着多层级、多中心、多城镇集群的城镇发展格局日渐凸显,产生了军事和政治之外的效果。南诏国、大理国政权力量对西南民族部落的深入是城镇发展的直接动力,城镇的开发和建设,除了满足军事和行政的职能要求之外,文明的影响,特别是携带中原文化的农业文明对西南边疆民族部落的影响辐射也不能被忽视。南诏国、大理国的统治贵族代表了当时较为先进的复合型文化——既有较为强烈的中原文化基因,又引入了古印度文化,再与本土乌、白蛮文化的结合——对境内各民族部落的文化影响深远。南诏国中后期以“二都”为中心,逐渐形成西南地区的文化凝聚和文化整合。“中华民族成为一体的过程是逐步完成的。看来先是各地区分别有它的凝聚中心,而各自形成了初级的统一体。”[35]南诏通过城镇的建设、开发,把上层精英携带浓厚中原文化因子的政治文化影响空前广阔地辐射到疆域内各民族部落,逐渐把西南的广袤地区整合到复合民族体系之中,使西南民族地区第一次获得社会的整合和政治的统一。这个西南的复合民族单元自元代以后,以“初级的统一体”单元被纳入更大维度的王朝国家整体;南诏国的城镇群分布区主要集中在今云南境内,它同那些自南诏以后没有受到内地文化影响、没有受到“城镇化”波及的“徼外”区域逐渐划分边界,形成了西南边疆。

[注 释]

①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长水集》,邵献书撰:《南诏和大理国》,方国瑜撰:《云南史料丛刊》《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云南地方史讲义》,尤中著述:《云南地方沿革史》《中国西南民族史》《中国西南边疆变迁史》,木芹校注:《〈云南志〉补注》《〈南诏野史〉会证》,朱慧荣汇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云南省》,汪宁生著述:《云南考古》,林超民撰:《云南郡县两千年》、译自美国学者查尔斯·巴克斯(Charles Backas)的《南诏国与唐代的西南边疆》,方铁、方慧合著:《中国西南边疆开发史》,王文光撰:《中国西南民族关系史》,周振鹤著:《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陆韧著:《云南对外交通史》,木基元编写:《云南历史文化名城研究》,王吉林著:《唐代南诏与李唐关系之研究》,李霖灿著:《南诏大理国新资料的综合研究》,林旅芝著:《南诏大理国史》。

②详见《汉书·地理志》及《后汉书·郡国志》的相关记载。

③《后汉书》中的《郡国制》《南蛮西南夷列传》对“城”的记述多,对“邑郭”“障塞”等一些防御设施的记述也多。

④唐代梁建方撰:《西洱河风土记》有“自云其先本汉人。有城郭村邑,弓矢矛铤。言语虽小讹舛,大略与中夏同。有文字,颇解阴阳历数。……种获亦与中夏同”之句,见方国瑜:《云南史料丛刊》(卷二),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18页。

⑤(元)郭松年撰:《大理行记》有羊苴咩城“即蒙氏第五主神武王阁罗凤赞普钟十三年甲辰岁所筑,时唐代宗广德二年也”之句,见王叔武校:《大理行记》校注《云南志略》辑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18页。方国瑜对此记载深以为是,详见方国瑜:《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438页。

⑥张旭认为:“大厘是南诏王室成员所经常居住之城,如果说太和是旧都,阳苴咩是新都,那大厘城应该是陪都或行都。”,见张旭著:《大理白族史探索》,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3页。

⑦三阳城,即《读史方舆记要》中所言塔桥城(吴金鼎、曾昭燏、王介忱合著,曾昭燏缩写《云南苍洱境考古报告甲编》,载《前国立中央博物院专刊乙种之一》,1942年版,第6页。)史料对三阳城记载甚少,只在《南诏野史·隆舜传》有“光启二年(886年),地震……三阳城崩”之句,见木芹:《〈南诏野史〉会证》,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页。何金龙:《南诏都城防御体系“九重城”的梳理研究》(载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边疆考古研究》)有“在大理古城北约7公里的阳苴咩城与大厘城之间,另有一道东西向的夯筑土城墙即‘三阳城’。……三阳城当只是一道军事防卫性质的城墙,而不是民居之城。……三阳城的修筑年代很可能在南诏迁都阳苴咩城与苍山会盟之间”之句。邱宣充、张瑛华等编著:《云南文物古迹大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484页)有“从三阳城只有一道城墙的情况看,此墙应属南诏时所建的防卫性城墙”之句,今天大理古城附近尚有以三阳峰命名的三阳城古城墙遗址。

⑧何金龙:《南诏都城防御体系“九重城”的梳理研究》认为:“现在考古发现有实物遗迹的仅七重,如有关史料记载确实无误而不是凑数以九言其多的话,那另外三重(南面的关邑里、北面的北国、蟠溪里)则有待于以后田野考古工作的发现了,从南诏城墙多在溪南北两岸的规律来看,可能关邑里在阳南溪北岸,蟠溪里在锦溪南岸,因此溪东段近洱海处的溪南北分别有北、南两个蟠溪村,或许锦溪即蟠溪。”载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边疆考古研究》。

⑨宋代和元代关于南诏国的“国家史料”皆藏于大理国官家,后转入元朝秘府。明代为了销毁地方民族政权的文化根基,“自傅、蓝、沐三将军临之,以武胥元之遗黎而荡涤之,不以为光复旧物,而以为手破天荒,在官之典册、在野之简编全付之一烬。”见(清)师范:《滇系·沐英传》,载《云南丛书》,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158—5163页。

⑩(元)郭松年撰:《大理行记》认为羊苴咩城“亦名紫城”,“紫”正是“子”的谐音。

⑪《新唐书·南蛮传》记载,南诏王异牟寻在给唐朝韦皋的帛书里说:“异牟寻世为唐臣,……。曾祖有宠先帝,后嗣率蒙袭王,人知礼乐,本唐风化。……异牟寻愿竭诚日新,归款天子”,见宋代欧阳修等撰:《新唐书·南蛮传》,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6272—6273页。

⑫景泰《云南图经志书》“陆凉州部封山”有“夷语以县为部”之句,见(明)陈文修,李春龙、刘景毛校注《景泰〈云南图经志书〉校注》,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年版,第129页。

⑬善阐城(拓东城)是个特例,它既是京都级城镇(东京),同时也是节度级和府级城镇,其余七个则不具有京都级中心城镇的地位。

⑭《元史·地理志》《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寰宇通志》等文献记述,大理国时期的境内存在众多“笼”城,例如:纳洟胒共笼、易(洟)笼、洟陬笼、大吴笼、易笼、耐笼、那笼、罗普笼、马举笼、乌普笼、易陬笼、易浪湳笼、必罗笼、抹扎笼、西沙笼、普具笼、普札笼、亦苴笼、葛笼、大隆(笼)、麻笼、洟笼、惠蒙陇等。中华书局2011年版《元史》第1463页记载“蛮语谓洟为水,笼为城”;(清)倪蜕辑、李埏校点:《滇云历年传》,云南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86页记载“昔人谓:夷别音,在音,不在字,华别字,在字,不在音”。因此,“蛮语谓笼为城”应该被理解为:这些夷城笼寨的名称虽然已经有“城”之称,但是仍然应当被视为民族部落区域较大的中心聚落,它们最晚至大理国后期,已经被纳入进大理政权的基层区划单元体系,由于军事职能和行政职能被强化,此时期表现出“城镇化”的发展倾向,参见李宇舟的论文:《大理国时期乌蛮聚落的城镇化》,载《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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