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轻逸”美学风格研究
——以《上种红菱下种藕》为例

2022-12-27 08:29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王安忆宝宝小说

曾 潇

(云南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在当代文坛上,王安忆是一位极具个人风格的作家。她紧跟时代潮流,在写作中融入自己的思考和独特的生命体验,其中《上种红菱下种藕》这部小说便是个中翘楚。就目前的研究现状而言,有许多专家学者已经从女性主义、城乡变迁、传统与现代等角度进行解读;也有学者将其与汪曾祺的《受戒》、萧红的《呼兰河传》等进行叙事手法的比较分析;更多的是将《上种红菱下种藕》这部小说放在王安忆整个文学写作的大背景之下作为日常叙事的一部分。但若仅仅是从这几个角度进行解读,认识较为单一,得出的结论大多是:这部小说表现的是精神家园的毁灭、现代文明成长的隐痛与日常生活的琐屑等。在笔者看来,从卡尔维诺“轻逸”理论角度解读这篇小说能更好揭示王安忆小说独特的美学价值。

一、“轻逸”的由来

意大利文学家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在他所叙述的六种文学标准中,把“轻逸”理论放在了首位:“文学是一种存在功能,追求轻松是对生活沉重感的反应。”[1]这是卡尔维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观点。

存在何为?卡尔维诺一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无论是童话、小说抑或是散文,他用轻逸的笔触思考着生命永恒的话题。《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梅达尔多子爵善恶被分成两半,因为爱上少女帕梅拉而重新被缝合。卡尔维诺向我们诉说了人正是在这样同自己撕打的情况下实现了生命的统一;《住在树上的男爵》中柯西莫释放了他反叛的天性后一直生活在树上,他感到孤独的同时一直在思考自我应该如何存在?人的价值究竟应该如何彰显等深刻的命题;《不存在的骑士》以不存在的阿季卢尔福展现了意志的力量,他认识到:有的人活着而不知道自己存在,有的人自以为活着而他并不存在。这三部小说被誉为“祖先三部曲”[2],其实就是一个寻找自我个体存在的过程。卡尔维诺以“轻逸”的叙事笔调将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排解的沉重的政治、经济与精神压力予以回答,主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沉重的世界。

二、以轻写重的表现

王安忆的《上种红菱下种藕》这部小说写于2003年,改革开放事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市场经济的浪潮无人能抵挡得住。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她江南书写具有独特意义。浙江一带农村、城镇风光我们可以从这部小说中窥见一二。

(一)举重若轻的城市变迁书写

1.江南水乡——独特的老街风光

颜色是能够给予读者的最直观的视觉感受。王安忆特别擅长用色彩词汇,使得自然环境的描写形象而富有生机。例如:“走进老街,眼前就换了画面,许多颜色都褪去了,褪成黑白两色。所以,还不能像中国画那样静和柔。”细腻温暖的笔触,让江南老街如画般展现在我们眼前。一砖一瓦一墙都是江南风光。最有代表性的是:

瓦楞的黑,木和砖的深褐与深灰,石头的青,树枝子的浅褐。这些中间色的密度都比较高,颜色就比较透,透到底。吃光,也吃到底,折射就很含蓄。由于气候干燥,它们又都浮着一层霜白,这层霜白就很有效地将岁月调匀了。并且,更重要的是,它使得这些经年累月的老色泽变得轻盈了,有一种绢似的薄与柔。绝不是飘逸,而是沉着。

老街在光的照耀下有了些许的生气。诗一般的语言、移步换景的手法,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江南水乡风光。“天边的红云铺展了整个天空”,“燕子上上下下地滑翔着”,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且闲适。秧宝宝穿过的大街小巷,有明的一面,也有暗的一面;有新的一面,也有旧的一面。沈溇是如此,华舍亦是如此。但在这明暗之中,新旧之间,却有一种江南独有的平衡和谐之美。人与城与景融在了一起,融成一幅独特的动态图画。

2.华舍镇——风俗人情的旖旎

王安忆笔下的江南景致具有独特的人情美与人性美,从一件日常小事便可以看出。当然,最具有代表性的过节的那段描写:

路上常可见人,手里捉着白鹅的一对翅膀,快步走着。桥下船板上,也是用草绳缚了白鹅的脚,伏着。一年中,最隆重的祭祖日子将要到了……张淡的古戏台张灯结彩,新戏台也扎起几座,多是些养殖大户请了班子来唱绍兴戏。总之,一片过年的喜气。年关一天一天临到眼前了。

王安忆事无巨细地描绘着过节前的准备,充分展现了华舍镇欢度节日的喜悦,旖旎的江南风光在作者的笔下娓娓道来。

在《隐形的城市》[3]中,卡尔维诺描写的城市表面是空灵的、轻盈的,但是内部却是破碎的、沉重的。通过轻逸的书写来重构世界,将庞大而沉重的世界轻盈化,让读者得以从另一个轻逸的角度来认识这沉重的城市,是他写作的惯用手法。王安忆越是将江南小镇的风光写的美好、惬意,越是能够表达出对于传统文明日渐消亡的沉痛心情。江南水乡的青石板光滑可鉴,来往小船日益频繁,不经意之间华舍镇发生着变化。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急剧变化的世界。透过日常江南风光,她让我们看到了江浙一带城镇化变迁,感受到美好的事物的失去,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叹息。

(二)以轻写重——语言、结构的轻盈

卡尔维诺在他的讲稿中提到,他一向致力于减轻故事结构和语言的沉重感。他强调了庄重的轻与轻佻的轻是不一样的,也强调“轻逸”美学实则是为了写作思维的自由与对生命焦虑的消解。由此文学便可以变得轻松起来。

1.语言的简洁凝练

王安忆有意减轻词的重量,所见所写意象不过是寻常最为普遍之物。全篇文章没有长难句、也没有诘屈聱牙的文字。这与王安忆写作倡导的“不要语言的风格化”一脉相承,散文化的语言使意义得以通过看上去似乎毫无重量的语言机质表达出来:

后院里,一地的南瓜藤、丝瓜藤、葫芦藤。架子散了,藤蔓就在地面上错乱地爬着。南瓜叶子里,伸出几株月季花,到了季节,自顾自地一期期开花。

这是第一章开篇描写沈溇后院景象的一段话,“南瓜藤”“丝瓜藤”“月季”“西瓜”“汽水”点到为止;“一地的藤蔓”“错乱的爬着”“月季自顾自的开花”等都彰显着悠然自得农家生活的气息。随后,她又写到,在这后院树下埋着爷爷、曾祖父、曾祖母、早逝的姑婆的骨灰。家族中众多人的骨灰埋在此地,证明这是一座老宅,它承载着岁月,见证了历史、人事的变迁,在无言之中,我们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

看到此,按照常人的以往的想法,不免有一股阴森之气。但王安忆对这个后院的每个角落充满烟火气的描绘,使这前人埋葬骨灰的一角与后人生活之地融为一体,有了时光的温度;南瓜藤蔓的起起伏伏、花木藤叶挤挤挨挨的热闹有效消解掉这种凄凉萧瑟的感觉。

还有一些特写镜头。如在妈妈送我去镇上时,公公出来放了一块火腿在自行车上。这时,镜头忽然一转,写了老屋上的烟囱,“白色的一缕”“轻轻地绽开一朵花”“花垂”“花落”一切都是那样的轻盈,却又似乎在暗示着些什么。在这暗示间,我们看到了外部世界那时而悲怆时而荒诞的景象。一切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花开花落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这样的描绘,总会思考“人之何为”这一哲学命题,从而对生活的有着更深的理解。

2.《曹阿狗》歌谣的象征意义

在这部小说中,《曹阿狗》[4]这首歌谣共出现了五次之多。民间歌谣本就是农家人在农忙之时所生发出的消遣娱乐之作。但五次歌谣的出现,使得歌谣具有象征意义。意象具有抽离语言的沉重的作用,轻松、愉悦的歌谣背后指涉着沉重的社会现实。在笔者看来,这首歌谣共有三层意蕴。

第一层,传统文明与现代工业文明的对抗。小镇子工厂的硫酸味破坏了原有“上种红菱下种藕”(劳动)的汗臭。城镇化带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原本清新的环境变得污浊。“汗气”是农村、城镇中人们劳动一天的象征,“硫磺味”“酸碱味”则是工业发展的表现,两者并不可兼容。“汗气的消失殆尽”与“硫酸味变得尖锐”二者之间是对抗性的,这其实就隐喻着传统文明与工业文明之间的抗衡。

第二层,传统文明的呼唤与回归的乌托邦想象。书中曾多次写到公公唱这首歌谣,第一次是出现在被乡里殡葬改革办的人劝阻土葬时,公公关门唱歌作无言的抗争;最后一次是秧宝宝和蒋芽儿站在山头高声唱,似乎在呼唤、挽回,又像在悼念、告别,情绪百感交集。现实生活让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奔向未来、明天,都在追求变化。而王安忆一直在致力于寻找一个平衡,她认为在现代化的浪潮下,坚守日常生活坚守内心仍然是很有必要的,她希望达到“和谐平衡的美”,虽然她也明白现有乡村没落是不可避免。因此多次唱歌谣,其实也是王安忆对于逝去的生活的叹息与追忆。

第三层,对个体的生命境遇的思考。“上种红菱下种藕”这首歌谣表现的是劳作虽然辛苦,但很踏实,自得其乐的一种怡然悠闲的农家生活图景。但是在小说中,每个人都在为了获得更好的发展疲于奔命。闪闪先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再是开了画廊,最后要去杭州进修,以此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秧宝宝的爸爸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妈妈也不在。作为一个九岁大的不太成熟孩子,秧宝宝的成长也是不完整的。她没有选择,被寄居在华舍镇的一位老师家中。开始去的时候头发乱了没人管,疯跑也没人说。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亲近陆国慎的最初原因也不过“她和我一样是个外人”。这些其实都是现代都市文明的冲击下,人心灵受到损伤的表征。忙忙碌碌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上种红菱下种藕”这一简单的歌谣背后是普通人在尘世中挣扎表征,也是关于人应该如何存在,如何去追求幸福的哲学性思考。

3.轻盈灵动的结构形式

在这部小说中,读者完全以秧宝宝的视线为转移,将城市变迁这样大而隐痛的主题转换为一个孩子的成长变迁。通过秧宝宝的生活轨迹,读者可以看到沈溇日渐冷清落寞的景象,可以看到华舍镇一半高楼林立,一半乡村生活景致;还有涌入在镇碑下乘凉的外乡人,还可以看到柯桥这样中等城市的风光,而最后即将到达的是绍兴这样较为繁华的都市。我们可以将其看做一条线性轨迹。这样就将行文结构大为缩减,而表达的“人的沉重感”“城市的沉重感”的深层意蕴并没有被减弱。

其次,在人物关系上,秧宝宝可以作为一个点,周围人都或多或少的与她发生着关系。沈溇是秧宝宝的老家,华舍是秧宝宝寄居生活的地方,绍兴是秧宝宝即将要去的地方。蒋芽儿是秧宝宝的朋友,公公是租老家房子的人,陆国慎是秧宝宝喜欢的人。所有的人与事都以秧宝宝为辐射点进行扩散,有力地减轻了长篇小说的结构框架,使文本变得轻盈。但文本承载的内容却并不少。在这部小说中,大量的环境、动作和背景的描写使得小说结构呈现散文化趋势。

(三)秧宝宝——轻盈叙述者的存在

刘小枫在他的著作《沉重的肉身》中提到:“叙事伦理学讲述个人经历的生命故事,通过个人经历的叙事提出关于生命感觉的问题,营构具体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诉求”[5]。在王安忆的作品中,她经常使用现实世界原汁原味的材料去表现个人的心灵世界。她从另一个角度、另一种认识和检验的方法来看待这个沉重的世界。王安忆巧妙地运用个体自由叙事伦理,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过程中,我们看到了王安忆诚实地与现实、与人性、与存在对话的努力。她从人与自然、乡土与城市中寻找平衡点,在乡土这个宽阔的空间里进行伦理的诉求与表达,感触个体存在独特而又丰富的生命感觉。

她用第三人称全知儿童叙事视角这一轻盈的形式来看待浙江一带的变化。而儿童叙事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零散轻快。因此小说的故事情节便也呈现出碎片化的形态。这一特点一方面为小说留有无限遐想的余地,另一方面则依靠这种独特的视角和秧宝宝自然率真的情绪消解掉成人叙述的苍凉与萧索,将对人生的哀婉和叹息通过轻盈的笔触得以显现。随着秧宝宝的一静一动,在读者感到惋惜之时,就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转移读者的注意力。让我们为之发笑,不由地感到一阵轻松。但发笑之后我们依然可以看到生命体验的痛苦与焦灼。

此外,这种轻松的叙述方式也使得读者进行深层次的思考。即在精神、灵魂层面潜隐着关于生命、关于存在意义的深邃思考。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是像公公那般守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还是想像夏介民那一代人辛苦奋斗、锐意进取抓住时机?蒋芽儿这个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混沌的人物又有着怎样的价值?这些都是王安忆通过一个简单、干净的故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充满哲性的思考。

三、“轻逸”美学对存在的思考

1993年第6期,《上海文学》杂志发表的《旷野上的废墟——文学和人文精神的危机》[6]一文中,出现了人文精神的论争。王晓明与他的博士生们整理发表的这次谈话,由此拉开了长达两年的人文精神大讨论的帷幕。其中在1994年,袁进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人文精神的定义:“人文精神,是对‘人’的‘存在’的思考;是对‘人’的价值、‘人’的生存意义的关注;是对人类命运、人类的痛苦与解脱的思考与探索。”[7]众多学者都非常关注人文精神究竟是何。

正如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8],米兰·昆德拉告诉我们:萨宾娜抛弃、遗忘过去看似轻盈,但失去了人之为人的价值,因此她的存在之轻便变得不可承受;而特蕾莎她扛起命运,努力追求自我认同,承受着生命之重。不同的人有适合自己不同的存在模式。存在与不存在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轻与重也同时存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风云变幻,人们的精神世界急速膨胀,被各种物欲充斥着。其中,不少人随波逐流,忘记了思考自己的本真。

王安忆用“轻逸”的叙事笔法,记录了众人在面对存在时的不同抉择。

(一)公公——传统文明的守护者

公公,传统文明的守护者也是乡间的衰老人物的代表。公公是一辈子生活在沈溇里的人,会唱的是《曹阿狗》。这首歌谣的两层含义在他身上都是存在的,与公公的形象也是符合的。

尽管乡间日渐衰败,但是在公公这一辈人的眼里,乡村已经不只是物理意义。在他们眼里,乡间是生他养他的温暖的“母亲”,是他们或坎坷或幸福的人生的“见证者”。他们自由且孤独地游走在乡村的每一寸土地上,默默伫立,倔强且坚强。公公这一辈看似一层不变守旧的老人,实则是在负重前行,他们努力地将自我的存在与历史相关联。面对时代巨变,他们承受历史,也在承受命运。他修阴穴其实是在寻求个体存在的认同。把自己与历史、土地、自然相连接。生命是一个永恒轮回的过程,但是这一辈子,公公他见证着历史,他找到了自己的独特的价值,承受住了生命之重。他用自己的方式,为时代唱挽歌,呼吁人们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这便是他存在的意义。

(二)夏介民——传统与现代徘徊中的妥协者

不可否认,夏介民这一辈人是改革开放浪潮中的主流人群。秧宝宝的爸爸是如此的,蒋芽儿的爸爸也是如此。他们对待家人关爱有加,对待朋友坦率真诚,但在这背后,可以看到更深一层的意蕴——“私人的痛苦”。在小说中两次描写到父亲的角色,一次是蒋芽儿的父亲,一次是秧宝宝的父亲。他们两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作为生意人,不敢冒险,像种田一样做生意。“种田”一词本身就带有传统的意味,是小农经济的主要生产模式,“做生意”一词则是商品经济下产生的新词汇。这两者的结合,形成悖论,意味着夏介民这一代人的农耕观念依然存在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并影响着他们的行为处事。

作为父亲他们是合格的,作为丈夫他们也许也是合格的,但是他们却没有真正的自我。认识存在的过程本就是从本真状态走向非本真状态的一个过程。夏介民他们是时代浪潮下的沧海一粟,在现代文明势如破竹的气势下,他们基于责任和担当被裹挟着走进现代化社会。因此夏介民能够想到的唯一犒劳自己的奖励就是,在最豪华酒店的顶楼套间足不出户享受三天。他的妻子局促地套上纸拖鞋,不敢着地。看着镜子里的人,不敢相信那脸上有着斑痣、细皱、皮屑的女人是自己。为了生活,他们义无反顾,但是谁又能去感受他们内心的痛苦呢?这种“私人的痛苦”是潜在的、隐形的。夏介民这一代人的“私人的痛苦”是时代发展不可避免的结果,而他们化解这种“私人的痛苦”的方法就是放空自己,休假三天。三天之后又是怎样呢?当然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他们这种痛苦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不相平衡的必然产物,其实这也是时代发展过于迅速的弊端之一。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所具有的矛盾性、复杂性,我们才更能感受到夏介民这一代人存在的意义。他们身上背负的不再仅仅是个人兴衰荣辱,他们是现代化前进的推动力。人之为人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他们必然存在的价值,夏介民他们这一代人便是如此。在这里王安忆通过对夏介民一代人的简笔勾勒,展现了他们独特的存在价值。

(三)秧宝宝——城乡变迁的见证者与“受害者”

秧宝宝,城乡变迁的见证者与“受害者”。王安忆基于现实生活在对小说人物命运的思考是深刻的。夏介民的未来生活?闪闪寻找新的生活又是否会成功?这些都是王安忆对于现代化社会下人的发展的深切思考。

此外,八九十年代乃至现在留守儿童、孤寡老人社会问题依然存在,王安忆通过一个个美好、鲜活的人物形象将这些社会问题娓娓道来。秧宝宝独特的存在意义得以显现。秧宝宝作为一个点,是轻盈的;秧宝宝的儿童视角是稚嫩的、单纯的。王安忆用“轻逸”的叙事笔法,来思考秧宝宝这一类人存在的意义。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他们追求自我认同,他们见证着旧时代的消亡与新时代的成长。他们承受着生命之重,他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四)蒋芽儿——现实世界中的混沌人物

与此同时,蒋芽儿可以作为一个反面的例子予以我们思考。王安忆多次提到了蒋芽儿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混沌人物。她的妈妈以前精神失常,之后便一心求神问道;她的爸爸忙着赚钱其他什么都没空管。而她自己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作业,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整天在大街小巷疯跑。她几乎脱掉了人世间所有的束缚,不问未来,不在乎过往。而孩子的固有的天真烂漫使得她的形象日渐轻盈。但是这种“轻”是不可承受的。她的猫死了,她暗自神伤却走不出去。她不能承受生活给予她的磨难。她是没有自我的,在她身上我们感受不到自我的重量。自我的内心生活的重量变得越来越轻,她不为这个世界所拥有,她属于另一个世界。

这其实也是王安忆对于存在的思考,这是另一种的生存模式。不可否认,人文精神就是人之为人的精神,肯定人的价值,着眼于对人的归宿与命运、痛苦与幸福的思索。但人存在就是与世界紧密相连的,当她脱离了这个世界,那么她的存在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四、结语

从卡尔维诺“轻逸”美学维度进行解读,这篇看似日常诗意轻松的文字背后承载了沉重的历史内容,有着王安忆对资本与市场下人存在问题的哲学性思考。选择轻逸的叙事笔调并不意味着逃离生活,而是更好地化解沉重。

王安忆用自己的笔杆绘制了不一样的乡村城镇化画卷,留下了深刻的个体感觉印迹。通过一个敏感小女孩的一言一行,我们看到了在时代变换下的江浙一角。当我们为小说中的风景、人物着迷时,我们就更会为经济发展带来的人际关系恶化、环境污染等问题感到痛心疾首。当然,在这背后,我们更能静下心来思考:在日益浮躁的当今社会,现代人应该如何存在?是背起历史和责任的行囊,承受生命之重,抑或是轻装上阵丢弃人之为人的价值?如何才能让个体的存在变得有意义,这是王安忆在本篇小说中试图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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