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接受与创新

2023-02-19 07:05孙德彪
新乡学院学报 2023年11期
关键词:歌行文人李白

孙德彪

(延边大学中文系,吉林延边 133002)

行体诗歌是我国诗歌发展过程中一种重要的体裁,其经历了汉魏古诗和乐府的演变,到唐代发展成熟, 成为一种定型的诗歌体式。 明末清初的冯班(1602—1671)在《钝吟杂录》中说:“魏文帝作《燕歌行》,以七字断句,七言歌行之滥觞也。 沿至于梁元帝,有《燕歌行集》,其书不传,今可见者,犹有三数篇。于时南北诗集,卢思道有《从军行》,江总持有《杂曲文》,皆纯七言,似唐人歌行之体矣。”又说:“徐、庾诸赋,其体亦大略相近。诗赋七言,自此盛也。迨及唐初,卢、骆、王、杨大篇诗赋,其文视陈隋有加矣。迤于天宝,其体渐变。 ”[1]后来,李白、杜甫等将歌行体诗歌的创作推向高潮,并对其进行了创新,也确定了歌行体诗歌的基本体式。

由此可知,歌行体诗歌由魏文帝首创,至唐朝仍不断发展、兴盛。到天宝年间,歌行体逐渐发生变化,不再以古乐府或七言古诗为基础,而是自创新题,诗人的主体性进一步凸显,题材日渐丰富与多元化,内容也涉及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李白的《长安古意》、宋之问的《放白鹤篇》、郭震的《古剑篇》、乔知之的《绿珠篇》、沈佺期的《七夕曝衣篇》、阁朝隐的《鹅鹅猫儿篇》、蔡孚的《打球篇》等。另外,这一时期的歌行体诗歌篇幅宏大,叙事铺张,句式自由灵活,可根据写作和情感表达的需要随机确定句式的长短。 在章法上多表现为跌宕折回、腾挪转换的结构特点。这些都为以后歌行体的创作奠定了基础。

“在中朝政治、文化友好往来的同时,两国的文学交流也空前密切,交流规模更大,交流形式更多”[2]25。唐代歌行体诗歌在中国兴盛之后也东传朝鲜, 朝鲜文人积极吸收歌行体诗歌的优点,并在本土化、民族文化基础上对其进行了改革与创新。接受唐代歌行体主要集中在朝鲜朝,而“朝鲜朝时期,性理学被大力宣扬和广泛传播,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2]20。 许多文人的创作也受其影响,很多作品缺乏生机。 因此,接受了唐代歌行体之后的一些作品清新活泼,成为性理学弥漫中的一股清流。

一、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接受

H.R.姚斯和R.C.霍拉勃认为:“一部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只有通过读者的传递过程,作品才进入一种连续变化的经验视野。 ”[3]歌行体诗歌作为唐代文学史上光辉灿烂的一颗明珠, 对朝鲜文人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 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接受主要体现在同题作诗、次韵仿作和化用典故三个方面。

(一)同题作诗

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接受主要表现为同题作诗,用唐朝诗人歌行体诗歌的原题进行创作,这也是朝鲜文人对歌行体诗歌接受的最直观体现。

据统计,朝鲜文人所作的《行路难》有八十余首,丁寿岗、成伣、申钦、李裕元等分别作有《将进酒》,尤其是成伣的《将进酒》,与李白的原作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现摘录如下:

君不见金銮坡上金酴醾,红雨纷纷辞古枝。又不见王孙园里青青草,清霜一夜色枯槁。花草荣枯春复秋, 流年冉冉催花头。 华毛一白难再黑,不如随意探春游。 白璧千双金万镒,聚之为难散易竭。 不如尽展充酒资,携朋共饮连千日。伯牙琴,瓠巴瑟,鱼出听,马仰秣。 赵女歌,燕姬舞,拍手长吟双耳热。 但愿一生长醉声色间,不负青春好时节。[4]

这首《将进酒》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模仿了李白的原作。在内容上,用酴醿花谢、青草枯黄、华发变白等事物来规劝友人和自己及时行乐, 这和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思想不谋而合。在结尾处,该诗的“但愿一生长醉声色间”也与李白的“但愿长醉不愿醒”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形式上,该诗以“君不见”开头,沿袭了李白的原诗。句式也是长短不一,随兴而发。 诗人在劝别人多饮酒的同时也是在排遣自己内心的情绪,体现了诗人豪放洒脱的个性特征。

(二)次韵而作

朝鲜文人对歌行体诗歌的接受不仅表现在同题作诗上,还表现在次韵而作上。在朝鲜文人创作的歌行体诗歌中,对唐朝歌行体诗歌次韵的也很多,这些诗歌有的和原作同韵,但韵脚字不相同,有的和原作用的是相同的韵脚字。由此可以看出,朝鲜文人对歌行体诗歌十分熟悉, 能结合原作和自身情感状况合理进行创作。 这种次韵而作的诗歌主要有任守幹的《次白香山浩歌行》、金万重的《次琵琶行韵》、金麟厚的《次将进酒韵》、闵齐仁的《次李白将进酒韵》、赵晟的《次李白将进酒》、蔡彭胤的《乌岭高次李白蜀道难》《次李白元丹丘歌韵》《次老杜醉时歌》《天逸台歌次李白庐山谣》等。 其中,蔡彭胤的《乌岭高次李白蜀道难》所用的韵脚字和李白的《蜀道难》相同,都用了天、然、烟、巅、连、川、援、峦、叹、攀、间、山、颜、壁、雷、哉、开、豺、蛇、麻、家、嗟这22 个字,写出了乌岭的陡峭、险峻。 可以看出,朝鲜文人能将唐代歌行体诗歌与自身的情感表达需要巧妙结合, 灵活运用李白《蜀道难》的韵脚表达内心的情感。金麟厚的《次将进酒韵》所次的是李贺的《将进酒》,所用韵脚字也相同,形式上也是长短句夹杂,这些都是朝鲜文人对歌行体诗歌的接受。另外,在朝鲜文人创作的歌行体诗歌中,次李白《将进酒》韵的大都以“君不见”和“又不见”开头,有继承有创新。

在这些次韵作品中,蔡彭胤的《次老杜醉时歌》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其虽然和杜甫的原作用的韵脚字相同,但作者在作品中表达的感情却是不同的。其原文如下:

七年不窥金华省,南市贫居土锉冷。 生非燕颔能食肉,分有鹪栖一枝足。 龙光郁郁犹干星,鹢羽迢迢倏过宋。不恨道直长遭黜,何言材大难为用。 羸马弊裘行路嗤,赐鞍在壁生蛛丝。 五穷不去但称谢,千驷倘来那可期。 援琴寡知音,投璧辄见疑。 未能谋数亩,徒尔滞京师。 瓦瓯香茶自煎酌,城云黯黯雨横落。 妇子亦知羞祭余,画工还拟着丘壑。披蓑种药遍连墙,折简借书高束阁。 垂杨巷口春又来,草芒如针穿绿苔。 一沈一浮何悠哉,沧海几时飞黄埃。 直须破除人间事,与尔同举忘忧杯。[5]

这首诗与原作用韵相同,韵脚字也相同,在句式上也与原作一致, 但所表达的情感却与杜甫的原作不同。杜诗格调低沉,情感低下,作者最后伤心悲叹。此诗虽然也写了生活的落魄、贫穷,但最后情感是积极向上的,昂扬的,虽落魄不堪但仍然积极乐观面对生活的磨难,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情怀。

(三)化用典故

“用典是古人作诗撰文常用的手段之一,合理适当地用典往往能收到‘夺胎换骨’‘点铁成金’的艺术效果……用典也是朝鲜文人极常用的作诗撰文之法”[2]225。 他们对唐代歌行体的接受形式之一就表现在化用典故上。 这一方面说明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比较熟悉,能灵活使用,信手拈来,另一方面,也说明朝鲜文人对中华传统文化理解得比较透彻,能随时化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经典篇章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南孝温的《长兴偶吟二十一首》云:“一曲琵琶行未就,多情居易泪如何。 ”[6]诗人借白居易的《琵琶行》来抒发内心的情怀。郑蕴在《偶吟》中写道:“海山迢递海风寒,远客长吟行路难。 ”[7]诗人用客居他乡的游子吟诵《行路难》来侧面烘托路途的艰辛,并不对其进行直接描写, 这也是朝鲜文人化用歌行体诗歌的典型。

在化用典故上,《梁甫吟》是被化用最多的。 《梁甫吟》原来是诸葛亮创作的乐府诗,到唐代,李白借用《梁甫吟》的诗题,对其进行了创新,使其成了歌行体的代表作品。 李白的《梁甫吟》在借鉴诸葛亮原作立意的基础上,充实了诗歌的内容,将内心的狂放和怀才不遇、艰难求索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梁甫吟》传到朝鲜后,引起了朝鲜文人强烈的情感共鸣,《梁甫吟》在朝鲜已经成了一种精神典范。

金集在《次龟峰诗次寄牛溪》一诗中说:“梁甫吟成恨未平,穷途何日破愁城。 ”[8]他用《梁甫吟》的典故写自己内心的愁怨, 将内心的愁绪展现得淋漓尽致。 郑来侨的《夜坐感怀》中有“未有子虚赋,空为梁甫吟”[9]一句, 以梁甫吟指代内心的抱负无处施展、怀才不遇。

二、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改革

朝鲜文人在学习、 研究唐代歌行体诗歌的基础上,也融入了自身的观点和看法,对其进行了改革。朝鲜文人李万敷曾专门对歌行体诗歌进行了研究,他说:“歌行,亦乐府之支流。 所难者,实亦声调之谐也。 以古人制作观之,其大小长短伸缩疾舒,似无所拘耳。 ”[10]由此可见,朝鲜文人对歌行体诗歌非常熟悉,也颇有自身独特的认识。

“一个作品,只有展现并且活跃在超出原有文化范围之外的另一个文学系统中,才可以说,它作为世界文学有了实在的生命力”[11]。唐代歌行体诗歌亦是如此,其不仅为朝鲜文人争先模仿、次韵而作,还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融入朝鲜文学和文化体系中,对朝鲜文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进行大胆改革,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用乐府古体写歌行新意

申翊圣的《短歌行》用了乐府诗的题目,但其形式却是唐代歌行体,以“君不见”开始,其中杂以七言、五言、三言格式,将乐府诗和歌行体巧妙结合[12]。再看李景奭的《醉歌行》:

君不见银台学士晩退食,满眼芳菲西日昃。身骑天廏玉花骢,文采新承主恩渥。城西酒肆酒正香,琥珀杯浓春斗碧。 高吟一倾百壶空,大醉驰入长安陌。 长安陌上万家柳, 嫩绿残红初暝色。 行行相逢东里郎,一笑意气横山岳。 提携上楼催唤杯,屏里佳人颜似玉。 人生行乐且及时,达士何曾受结束。君不见东园春风桃李花,昨日才开今日落。[13]

这首歌行诗与杜甫的《醉歌行》是同题诗歌,但杜甫的《醉歌行》是七言古诗,句式对仗整齐,而李景奭的《醉歌行》则以“君不见银台学士晩退食,满眼芳菲西日昃”展开整首诗歌的写作,最后以“君不见东园春风桃李花,昨日才开今日落”结束,前后照应,以说明人生应及时行乐,不要为各种俗事所累。

在唐诗中, 虽然也有写女性的诗歌, 但数量较少,诗人所表达的感情也较隐晦,不会十分明确地表露出自己对某个女性的感情,比较内敛,就连写妻子的诗歌也不例外。 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杜甫的 《月夜》,将对妻子和孩子的思念写得很委婉。 但有些朝鲜文人借助歌行体诗歌, 将自己对妻子的感情表达得很直接,很透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丁范祖的《戏谢崔娘寄饷黑糖歌》[14]。

在这首诗中, 诗人先说自己欲求取功名但一直无果,“丈夫七十不自谋,积雨长安桂玉愁”,写出了自己的无奈。接着又写自己的生活近况,因劳累过度和酷暑难耐食欲不振, 这时妻子寄来的黑糖就像雪中送炭一样, 自己吃了之后顿觉口内生津, 精神好转。 接下来作者笔锋一转,表达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并用苏秦、司马相如自比,将崔娘比作卓文君,说明自己终将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到时候自己不会像秋胡一样,忘记妻子的恩情。 全诗情深意切,写出了自己对妻子的拳拳深情。 另外,本诗题目虽然用《戏谢崔娘寄饷黑糖歌》,看起来有戏谑的意味,但其内容却感人至深,崔娘吃苦耐劳、勤劳善良、忠贞不渝的形象尽展无遗。

(二)以文为诗,歌骚相和

唐代歌行体诗歌的句式自由流畅,长短句夹杂,这是歌行体发展到唐代衍生出的新特征, 满足了诗人表达情感的需要。句式长短相间,更有利于表达情感;韵律抑扬顿挫,也使得诗歌读起来跌宕起伏,如歌唱一般。 朝鲜文人黄宅厚曾写过《诗歌行五六七言》表达了诗人对诗与歌关系的独特见解。

有诗莫为歌,有歌莫为诗。 歌永言,诗言志,诗有时歌有时。华筵一樽发浩唱,故人千里寄相思。 听诗听歌皆听我,有酒有客兼有月。 闻歌心已快,论诗兴不歇。 我好诗君能歌,君听诗我听歌。不是无心发,犹应有意多。若不使我歌且诗,寥寥奈尔何。[15]

黄宅厚在这里将诗与歌紧密联系了起来。 他首先说“有诗莫为歌,有歌莫为诗”,让人误以为诗和歌没有关系,随后又说“歌永言,诗言志”将诗与歌的作用写了出来,即“闻歌心已快,论诗兴不歇”,将诗与歌联系起来了。 最后作者说“若不使我歌且诗,寥寥奈尔何”,说明诗和歌紧密相联,只有既歌且诗,才能使人精神畅快。 从这里也可以窥见歌行体诗歌的身影,也说明诗和歌是相辅相成的。

“朝鲜半岛在与中国的长期交往中,形成了以中华文化为正统的慕华思想, 这种思想在明代得以发扬光大,此时的朝鲜亦以‘小中华’自居”[16]。 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 朝鲜文人吸收借鉴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各种文学体裁,并对其进行了创新。朝鲜文人将歌行体诗歌与骚体相结合,在歌行体诗歌中杂以“兮”字,以文为诗,对歌行体进行了创新。

上述时期在我院择期行局麻斜视手术患者120例,年龄18~50岁;既往无手术史,无严重脏器功能异常。均采用1%利多卡因进行局麻神经阻滞下手术。将我院2016年上半行成人斜视矫正手术中随机抽取60名患者做为对照组;在我院2016年下半年随机抽取60名成人斜视患者做为实验组,两组患者在年龄,性别文化程度方面比较无显著性差异。

南龙翼的《禹贡九州歌》是歌行体和骚体相结合的典范。 在这首诗中,南龙翼全篇用“兮”字,将诗歌写成了文章的形式。 如开头部分:

噫吁戏! 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兮,及其至也弥漫横亘薄四海而穷八纮。 缅忆黄轩御世得百里之国万区兮,画野分州树立雄且宏。当尧之时峻德被四表兮,奈何九载恒雨天无一日晴。怀襄洪水滔滔浩浩泛滥于中国兮, 坐见赤子戢戢鱼头生。咈哉四岳误举方命圮族人兮,试可乃已绩用终不成。天生神禹使之改辟一乾坤兮,劳身焦思而诚。[17]181-182

另外,该诗篇幅较长,与骚体赋相似,在内容上也表现出对战乱纷争厌恶的情感。 诗人在这首歌行体诗歌中, 历数中国朝代的更迭, 各种政权相互碾压,民不聊生。 在诗歌的最后,诗人感叹道:

三韩骚客抚古空伤情, 其亦不幸而不生九州内。 有愧出谷迁乔莺,其亦幸而生于九州外,斯辰独保冠而缨。噫吁戏!九州之外亦无容身着足处,吾将绝俗离尘从仙子于蓬瀛。[17]182

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虽然写的是中国九州的分分合合,表面上看似乎和三韩没有关系,所以三韩的文人骚客应该庆幸没有生到中国;但另一方面,诗人在写九州分合的同时,也在暗示朝鲜历史上王朝的更迭,所以发出了“九州之外亦无容身着足处”的感慨,进而抒发了自己想远离世俗、羽化成仙的愿望。

这首歌行体诗歌不仅在形式上借鉴了骚体,全文运用“兮”字,篇幅较长,以文入诗,在内容上也吸收了骚体宏大叙事、忧国忧民的特点,并不专注于写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而是将视角放在历史事件上,和歌行体诗歌写日常生活和单纯抒发自我情感不同。这也体现了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改革。

三、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诗歌的深化与发展

曹顺庆指出:“文学从一国传到他国, 必然会面对语言翻译以及接受方面的变异等问题, 会产生文化过滤、误读或翻译上的‘创造性叛逆’,甚至发生‘他国化’的变异,而这些都是文学流传、影响和接受中不可回避的变异现象。”[18]唐代歌行体诗歌也是如此,其在朝鲜文人的接受过程中出现了“民族化”的现象。 朝鲜文人对唐代歌行体的接受也不是没有选择地全盘接受,在这个过程中,朝鲜文人根据自身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对其进行了创新, 这就导致了唐代歌行体诗歌在朝鲜的变异。

“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是文化的重要部分,一种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要能够成为传统, 首先需要形成一个典范。 在典范的传播过程中,接受者有其不同的选择,有接受,有改造,有增益,有淘汰,使得典范所代表的核心观念更加丰富, 也使得其观念的接受者更为广泛起来”[19]。朝鲜文人在对唐代歌行体诗歌创新的基础上,也结合其本民族的文化,为其增添了很多新的内容,使其带有朝鲜民族的色彩。

“朝鲜文人与自然宇宙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中国文人那样紧密,韩国国民性因受山岳、峡谷与盆地等狭小地形的影响, 不像生活于广袤土地上的人民那样的旷达”[20]。因此,他们更加关心社会现实,不会出现中国文人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况,而且,他们看待事物也更加积极乐观。 唐代歌行体诗歌传到朝鲜以后,被民族化,发生了变异。这由沈象奎的《反梁甫吟》可以看出。

长啸梁甫吟,何时非阳春。 深山若无与,木石皆可群。 阔哉朝歌叟,八十钓渭滨。 行年已大暮,宁计长能有此身。 迟迟三百六十钓,安知不先委路尘。 假如不至此,岂必风期待谁亲。 一朝侥幸有所遇, 白发照水腾青云。 拍拍鹰扬飘雪纷,无此矍铄胜少年。 马前二子扶而去,驰骤不顾挥长鞭。 二子之义耻如何,甘心饿死首阳巅。莫言虎变夸不测,大抵不是安靖人。下之又称高阳生,长揖辙洗何足名。 伏轼掉舌下齐城,适以身膏鼎镬恙豚烹。 是亦年迈六十余,老肉臭臊终作羹。岂如落在里中,易逢社酒醉无醒。猰择肉驺虞饥,饥犹不折生草茎。 所以尽死无遗种,所以生子生孙皆狰狞。 白日日驰九万里,何暇淹缓迟回照汝之精诚。 人人皆笑杞人妄,杞人果妄天岂倾。 梁甫吟无悲声,风云自感会,我欲问孔明。[21]

在这首诗中,诗人一反原诗悲叹的感情基调,换之以积极乐观的感情。 全诗围绕姜太公在渭水之滨垂钓,遇到周文王,进而辅佐文王成就一番大业的故事展开叙述,历数姜太公的功绩。 在该诗中,诗人始终抱着积极乐观的态度,并说“假如不至此,岂必风期待谁亲”“一朝侥幸有所遇, 白发照水腾青云”,说明诗人还是有一些相信历史的偶然性, 他认为姜太公遇到周文王是侥幸。 在诗歌的最后,诗人用“梁甫吟无悲声”,说明该诗积极的思想感情,一扫原作低沉、悲伤的感情基调,表达了自己也在等待机遇,想要成就一番大业的昂扬斗志。

从继承、模仿、次韵,到改革、深化、发展、创新,唐代歌行体诗歌完成了在朝鲜半岛的接受过程,也完成了一次在东亚的精彩展示, 这也证明了中国文化、文学在儒家文化圈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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