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报告与《投资人示范诉讼法》①
——“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概念的具体化

2023-02-24 13:22托马斯马丁约翰内斯默勒斯著申柳华2译
关键词:立法者适用范围诉讼法

(德)托马斯·马丁·约翰内斯·默勒斯著,申柳华,2译

(1.奥格斯堡大学 法学院,德国 奥格斯堡 86159;2.江苏大学 法学院 ,江苏 镇江 210031)

一、Wirecard丑闻和法院的司法应对

Wirecard公司是第一家德国因报表造假而导致破产的DAX(德国股指,其中包含40个蓝筹股大公司)上市公司,目前受害的投资人们担心不再可能对已经破产的Wirecard 上市有限责任公司提出任何损害赔偿请求,从而集中地把审计公司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 &Young)作为起诉的对象。法院现在面临着大量的诉讼。《投资人示范诉讼法》(KapMuG,下文简称《示范诉讼法》)的核心目标之一是通过捆绑诉讼提供有效的法律保护,同时缓解法院的压力(1)参见BT-Drs. 15/5091,p. 16,这一点从斯图加特和慕尼黑法院的众多平行诉讼中可以看出,关于《示范诉讼法》的进一步监管目标,也可以见下文第二部分的相关论述。,由此引发一个疑问:是否可以根据《示范诉讼法》将这些程序都捆绑于示范诉讼程序中。《示范诉讼法》规定只有当根据第1条第2款审计人关于公司年度财务报表的意见构成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时,才符合该法的实质适用范围。为数不多的德国法院就此作出了相互矛盾的裁决:虽然几个州法院否认了符合《示范诉讼法》的实质适用范围,但斯图加特和慕尼黑的州高级法院倾向于肯定这种事实管辖权(sachliche Zuständigkeit)。此外,慕尼黑第一州法院第三庭最近对作为Wirecard公司前首席执行官的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提起了投资人示范诉讼,其中安永会计师事务所被指控为帮助犯。在评价是否符合投资人示范诉讼的适用范围时,争议的核心问题关乎于“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 一词的解释。为了防止法官的决断主义(Dezisionismus)和过度的自由裁量权,法官们必须遵守法律来自法学方法论和法教义学的原则。本文采用经典的解释模型(klassischen Auslegungsfiguren),具体化了不确定的法律概念以及在法学方法论的框架内论证了法的续造。归根结底,立法者应根据拟议法(de lege ferenda )而为。

(一)Wirecard股份公司的简史

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将Wirecard 股份公司视为一个单独的公司,就该截至2018年(含2018年)的年度财务报表进行了审计,并给出了无保留的审计意见。2019年春天,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BaFin)禁止卖空Wirecard股票两个月,因为其假设卖空者会攻击Wirecard公司。该公司在2019年10月中旬委托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KPMG)进行特别调查。后者确定,大量的账目无法得到确认。安永事务所在2020年6月18日拒绝发表审计意见,称无法找到Wirecard公司在亚洲两家银行的托管账户中的19亿欧元。仅一周后,Wirecard 公司就申请了破产。

(二)到目前为止就Wirecard丑闻之反应

1.立法机构的反应以及针对Wirecard公司和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的诉讼

Wirecard的丑闻引起了如预料的激烈反应。由于这一丑闻带来的政治影响,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BaFin)前主席和他的副手被迫辞职。与此同时,联邦议院调查委员会对Wirecard丑闻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其最终报告超过了两千页。此外,立法机构以通过《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FISG)的方式做出反应,除此之外,还赋予了联邦金融监管局对所有上市公司的特别审计权。(2)Gesetz zur Stärkung der Finanzmarktintegrität (Finanzmarktintegritätsstärkungsgesetz-FISG)v.3.6.2021,BGBl.I,S.1534,论述参见下文第二部分相关内容。破产管理人Michael Jaffé已经对Wirecard的董事会和监事会成员提起了第一批诉讼。(3)参见Ehmann,Wirecard-Insolvenzverwalter verklagt Ex-CFO und weitere Vorstände,Finance,abrufbar unter: https://www.finance-magazin.de/cfo/bilanzskandale/wirecard-insolvenzverwalter-verklagt-ex-cfo-und-weitere-vorstaende-106951/;Jung,Kanning.Der Kampf um den Wirecard-Nachlass,FAZ v. 23.3.2022,S. 23。Tilp律师事务所起诉了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指责其滥用行政权力,因为其未告知公众有具体的迹象表明该公司存在违反会计法规(Rechnungslegungsvorschriften)的行为。(4)见Tilp律师事务所2020年7月24日的新闻稿,登录网址:https://tilp.de. Eine zweite Klage der Schutzvereinigung der Kleinanleger gegen die BaFin erachtet den Haftungsausschluss des §4 Abs. 4 FinDAG als unvereinbar mit der Haftungsregel der Transparenz-RL 2013/50/EU,s. N.N.,FAZ v. 4.11.2020,25。然而,法兰克福州法院的各个法庭都以缺乏对第三方保护的国家责任为由,驳回了对联邦金融监管局的初步赔偿请求(erste Schadenersatzklagen)。

2.与安永公司有关的实体性请求权和未决之斯图加特和慕尼黑的法院诉讼

约有900项针对安永会计师事务所提起的损害赔偿诉讼被提交到慕尼黑第一州法院。(5)例如Tilp律师事务所,可参见 die Schutzvereinigung der Kleinanleger (SdK),Deutsche Schutzvereinigung für Wertpapier (DSW);der Prozessfinanzierer Liftin,s. N.N.,900 Wirecard-Anleger klagen gegen Wirtschaftsprüfer EY,FAZ v. 22.3.2022,S. 21;Jung,Was der Gemeinbericht für die EY-Klagen bedeutet,FAZ v. 16.11.2021,p. 18。在斯图加特州法院提起的诉讼由于缺乏属地管辖权而被移交给慕尼黑第一州法院。(6)参见斯图加特州高级法院的判决 OLG Stuttgart,Beschl. v. 28.6.2021-12 AR 6/21,NZG 2021,1459 (1460)。迄今为止,慕尼黑第一州法院一审时已经驳回了超过180项提出的诉讼,认为这些诉讼不成立。(7)Höltschi,Rasch. Wirecard-Saga: Braun kämpft gegen eine Anklage,der Insolvenzverwalter um jeden Euro,und EY gibt sich gelassen,NZZ v. 7.2.2022,p. 22 (23),下载地址:https://www.nzz.ch/wirtschaft/stand-der-wirecard-saga-die-rollen-von-braun-jaffe-und-ey-ld.1667741。本文主要关注的问题是,《示范诉讼法》是否完全适用于基于不正确的审计报告或被指控为帮助行为的索赔请求权。虽然慕尼黑第一州法院的不同法庭认为不符合该法的实质适用范围(8)LG München I,Beschl. v. 14.4.2021-28 O 4525/21 unter 1 (未公开)。参见die Beschlüsse LG München I v. 23.4.2021-27 O 2514/21 (未公开);LG München I v. 27.5.2021-27 O 3522/21 unter 1 (未公开)。参见前述LG Hamburg,Beschl. v. 18.9.2019,334 O 110/18,BeckRS 2019,53045-Jahresabschluss und KapMuG。,但斯图加特(9)OLG Stuttgart,Beschl. v. 28.6.2021 - 12 AR 6/21,NZG 2021,1459 (1460).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的地域管辖权参见斯图加特州高等法院同日的类似决定: 12 AR 7/21,BeckRS 2021,20472 Rn. 14-19;12 AR 8/21,BeckRS 2021,20471 Rn. 14-19;12 AR 9/21,BeckRS 2021,20388 Rn. 14-19;12 AR 10/21,BeckRS 2021,20383 Rn. 14-19;12 AR 10/21,BeckRS 2021,20383 Rn. 14-19;12 AR 11/21,BeckRS 2021,20382 Rn. 14-19;12 AR 12/21,BeckRS 2021,20466 Rn. 14-19;12 AR 13/21,BeckRS 2021,20468 Rn. 14-19;12 AR 14/21,BeckRS 2021,20384 Rn. 14-19;12 AR 15/21,BeckRS 2021,20469 Rn. 14-19;12 AR 16/21,BeckRS 2021,20470 Rn. 14-19;12 AR 17/21,BeckRS 2021,20467 Rn. 14-19 ,同时 OLG Stuttgart,Beschl. v. 4.8.2021 - 12 AR 46/21 (未公开)。和慕尼黑州高级法院的不同审判庭倾向于将审计报告构成该法第1条第2款意义上的公开资本市场信息,从而为《示范诉讼法》的示范程序的启动开辟了道路。慕尼黑第一州法院第三法庭根据《示范诉讼法》的规定,在巴伐利亚州高级法院(BayObLG)对担任Wirecard公司前CEO的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提起了诉讼,并将安永的审计报告定性为帮助行为(Beihilfetat)。[1](P.23)

3.将法律解决方案嵌入到现行法教义学中是法学方法论的一部分

司法实践必须遵循所适用的法律,正如《基本法》(GG)第20条第3款后半句中的法律优先原则所表明的那样,因此在方法上是受约束的。[2](PP.39-40)法教义学和法学方法论(10)关于法学方法论和法律教义学之间的关系参见,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München: C.H.BECK,2021,chapter9。希望限制法律应用者的主观偏好;因此,法律的获得(Rechtsgewinnung)应该是客观的(11)Möllers. 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 1.这使得其结果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受到理性的审查。参见Gauch.in: FS Kramer,2004,第169页及其后。。必须维持现行法(de lege lata)和作为立法任务的拟议法(de lege ferenda)之间的界限。法律基础越是开放,或者法律人偏离法律的要求越远,其论负担(Argumentationslast)就越重,因此需要更努力地证明案件的合理性。(12)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 14.特伯纳认为,相反,“对正义的要求[……]将得到加强”。参见Teubner.in: Koschorke,Vismann.Widerstände der Systemtheorie,Berlin: Akademie Verlag,1999,pp.199-200;Fischer-Lescano,Christensen.Der Staat 44(2005),213(223)。在法律概念模糊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本文中的各种法律的论证模型(Argumentationsfiguren)被结构化,并被区分为解释(第二部分)、具体化(第三部分)和法的续造(第四部分)。这一方法论的三部曲(Dreiklang)将被运用于解决审计报告是否构成《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规定的“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这一法律问题。

二、根据《示范诉讼法》第1条,对“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概念的解释

目前的解释准则( Auslegungskanon )是主要由萨维尼(Savigny)(13)参见Savigny.System des heutigen Römischen Rechts,Berlin: Veit,1840,第213页及其后。和冯·耶林(Rudolf von Jhering)(14)参见von Jhering.Der Zweck im Recht,Leipzig:CreateSpace Independent Publishing Platform,1884,p.Ⅷ,p.435;Müller-Erzbach.JhJ 61 (1912),pp.343-377。在19世纪发展而来,并因其区分文义、体系、立法历史和规范目的而成为通说(15)例如BGH,Urt. v. 30.6.1966 - K ZR 5/65,BGHZ 46,74,76-Preisbindung für Schallplatten;BVerfG,Beschl. v. 17.5.1960 - 2 BvL 11/59 u.a.,BVerfGE 11,126,130-Nachkonstitutioneller Bestätigungswille. St. Rspr.,etwa EuGH,Urt. v. 3.10.2013 - C-583/11P,EU:C:2013:625-Inuit Tapiriit Kanatami u.a。有关的论证模型的详细论述参见Möllers. 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 Chapter4 to 6。。

(一)文义

据其文义,《示范诉讼法》仅适用于“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öffentliche Kapitalmarktinformationen)。但立法者并未限制自己于这一不确定的法律概念(unbestimmten Rechtsbegriff)中。为了澄清,立法者在《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1句 对“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作出了一般性定义,并在该法第1条第2款第2句中列出6个范例(Regelbeispielen)概述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

1.《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2句中的范例

被列举的范例中没有明确提到审计报告。另外,第5句规定披露年度财务报表行为构成了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但根据《德国商法典》(HGB)第242条第3款年度财务报表只包括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而不包括审计报告。因此,审计报告并不属于年度财务报表。相反,根据《德国商法典》第325条第1款第2句,审计报告必须与年度财务报表一起分别独立地公布;关于年度财务报告的类似规定可以在《德国证券交易法》(WpHG)第114条(该法旧版本的第37v条)中找到。因此,审计报告不属于《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2句中范例的范围。(16)参见慕尼黑州法院各法庭的判决:Beschl. v. 14.4.2021-28 O 4525/21 unter 1 (unveröffentlicht)-keine öffentliche Kapitalmarktinformation;LG Stuttgart,Beschl. v. 28.6.2021 - 12 AR 6/21,NZG 2021,1459-örtliche Zuständigkeit EY;Schwark,Zimmer,Heyelbach,Doleczik.KMKR,München: C.H.BECK,2020,art.114WpHG。

2.《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2句的法定概念

该法第1条第2款第1句规定,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是针对大量资本投资者的事实、情况、关键性数字和其他公司信息的信息,其对象是众多的资本投资者,涉及证券发行人或其他投资人。审计报告符合了法律定义三个要素中的两个要素,这是关于证券发行人的信息,也是针对众多的资本投资人。仍有待澄清的是审计报告是否符合“关于事实、情况、关键性的数字或其他经营者数据的信息这一要素”。

3.根据《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1句规定的审计报告和公司数据

因此,审计报告是否可以构成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可以进一步简化为审计报告是否构成涉及发行人的公司数据。公司数据是与公司本身或公司财务状况有关的信息(17)见Vorwerk,Wolf,Radtke-Rieger.KapMuG,München:C.H.BECK,2020,§ 1 Enger noch KK-KapMuG.Kruis 2014,chapter1:“Voraussetzung,dass die Information im Unternehmen bzw. in der Vermögenslage selbst begründet sein muss”。,是一个与事实、情况和关键性数字有关的通用术语。[3](第1章)如果对该术语进行狭义解释,则仅指公司的内部数据(unternehmensinterne Daten)——即来自发行人的数据,或至少是由发行人及其集团直接产生的数据,而不包括公司外部的第三方数据。

(二)体系

1.公司的数据与《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1句法律定义范围内的体系性比较

在明确该条定义中的公司数据是否仅包含内部的数据抑或能否同时涵盖不涉及发行人之外部的公司数据这一问题时,也必须考虑到体系性的因素。在对构成要件的体系性比较中[4](第4章),立法者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法律定义中谈到了“事实、情况、关键性数字和其他公司数据”。众所周知,事实是可以被证明的(18)参见BGH,Urt. v. 26.10.1951 - I ZR 8/51,BGHZ 3,270 (273);für das Strafrecht s etwa RG,Urt. v. 23.3.1908-Ⅲ 66/08,RGSt 41,193 (194) m.w.Nachw。作为内幕信息的一部分,属于《证券市场滥用条例》(MAR)第七条规定中的事实,参见Schwark,Zimmer,Kumpan,Misterek.KMRK,München: C.H.BECK,2020;Meyer,Veil,Rönnau,Krause. MarktmissbrauchsR-HdB,München: C.H.BECK,2018,Chapter6;vorher bereits Möllers,Rotter,Braun.Ad-hoc-Publizität,München: C.H.BECK,2003,Chapter8。,而意见则含有主观成分(19)参见Art. 5 Abs. 1 GG,s. BVerfG,Beschl. v. 22.6.1982 - 1 BvR 1376/79,BVerfGE 61,pp.1-8;BVerfG,Beschl. v. 13.2.1996 - 1 BvR 262/91,BVerfGE 94,1 (8)。。术语“事实、情况、关键性数字 ”等都是客观参数。因此,立法者希望 “公司的数据”一词只包括可证明的客观信息,而非第三方的意思表示。显然,审计报告是第三方的主观评估,而非公司的客观信息。

2.《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2句范例中的公司信息

通过在范例框架内进行的系统性比较,这一思考得到了证实:如果我们看一下范例,如招股说明书(第1条)、销售说明书(第2条)、关于内幕信息的通知(第3条)、介绍、概述(第4条)、年度财务报表(第5条)和要约文件(第6条)中的信息,就会发现在每个范例都是公司内幕信息,这些信息通常也是可以核实的,也就是可以被证明的。因此,第1条第2款第2句中第1至第6条里的6个范例都是指公司向投资大众提供的纯粹的公司内部数据。

3.根据《证券交易法》第114条第2款,对年度报告和年度财务报表进行体系性比较

在体系论证的框架内,慕尼黑州高级法院致力做出了一个当然推论(Erst-Recht-Schluss):如果年度报告构成了资本市场信息,那么与审计报告一起并列的年度财务报表就更当然(erst recht)地构成了资本市场信息。(20)OLG München,Verfügung v. 20.12.2021-8 U 6063/21,WM 2022,174 (178)-Beweiserhebung und KapMuG unter unzutreffenden Bezug auf OLG Stuttgart,Beschl. v. 28.6.2021-12 AR 6/21,NZG 2021,1459-örtliche Zuständigkeit EY,das aber selbst keinen solchen Erst-recht-Schluss zieht.然而,这样的前提(Prämisse)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在逻辑上也是可能得出相反的结论,这样的前提在没有证成的情况下是没有说服力的。(21)参见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6;Zur Argumentation des OLG Stuttgart,以及后文相关部分论述。斯图加特州高级法院(OLG)希望确认该案符合《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因为根据《德国证券交易法》第114条第2款第1项和第2项的规定,年度财务报表和审计报告必须作为年度财务报告公布。由此可见,审计报告的特殊意义。(22)OLG Stuttgart,Beschl. v. 4.8.2021-12 AR 46/21,NZG 2021,1459 Rn. 19; OLG München,Verfügung v. 20.12.2021 - 8 U 6063/21,WM 2022,174 (178).然而,斯图加特州高级法院忽略了一个决定性的方面——作为公开资本市场信息法律定义的第三个要素,即公司外部信息是否属于公司的数据定义这一问题。根据明确的字面意思(文义),《证券交易法》第114条承担公布年度财务报告的义务(即年度财务报表和审计报告)责任是发行人(23)这源于《证券交易法》第114条第1款明确的措辞(“作为国内发行人发行证券的公司”),并且斯图加特州高级法院也这样认为(同上):“对[…]资本市场导向公司的监管”。,而非审计人。根据《证券交易法》第114条的规定,发行人有义务公布年度财务报告,该规定并未支持将审计报告归类为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相反,它对这种归类形式提出了反对意见。就目前来看,法律文献也不主张将第114条规定的义务扩大到审计人。

(三)立法的历史

1.2005年《示范诉讼法》的出台和2012年新修订《示范诉讼法》之历史意图

早在2005年的立法过程中,法律草案就列出确定属于实质适用范围的范例,包括年度资产负债表和综合资产负债表中的信息。因此,立法者只将发行人即上市公司视为索赔的对象。在立法过程中,立法者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提到审计人,更未提到对其提出索赔的依据(24)如《德国民法典》第323条或《德国民法典》第823条第2款与《德国民法典》第332条结合起来。,这也证实了上述的思考。

根据《示范诉讼法》第28条,新版法案于2012年11月1日生效,有效期至2023年12月31日。除了发行人(Emittenten)和提供者(Anbieter),立法者还将投资顾问和中介机构列为潜在的索赔对象(25)BT-Drs. 17/8799,p. 16.译者注:“Emittenten”是德语中的发行人,指发行证券的实体或组织,如公司、政府或其他实体。“Anbieter” 一般翻译为提供者,指提供证券或其他投资产品的实体或组织,包括发行人、银行、投资公司等。在某些情况下,发行人和 提供者可以指同一个实体或组织。,但强调只发生于“因使用虚假或误导性的公开资本市场信息(如投资说明书)而导致的责任”[5](P.38)的情形。与联邦参议院的顾虑相反,这种“温和”(moderate)的扩展仍然成为了法律。(26)因此,措辞如BT-Drs. 17/8799,p.16:“Anwendungsbereich moderat erweitert”。在新版本中,立法者扩大了该法的个人适用范围。这与立法者不想通过新版的《示范诉讼法》来改变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定义的这一考虑是相辅相成的。(27)“第2款中关于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定义保留,实质上没有变化。”见BT-Drs. 17/8799,p.17。然而,审计人并未“使用”(verwenden)公司的数据,这一点稍后下文会说明。

因此,在新版2012年的《示范诉讼法》中,没有迹象表明该法将个人适用范围扩大到了更多的市场参与者。(28)这一点得到了联邦司法部的专家意见的支持,联邦司法部也没有提出个人扩大适用范围,参见Halfmeier,Rott,Feess.Kollektiver Rechtsschutz im Kapitalmarktrecht,Frankfurt am Main: Frankfurt School Verlag,2010,pp.1-85。立法者不想将其列入个人的范围,也不想把审计报告列入《示范诉讼法》的实质适用范围。

2.根据未启动的2004年《资本市场信息责任法提案》第44a条规定的审计人的责任

早在20年前,德国的法律文献就呼吁扩大审计人就有缺陷的招股说明书的责任。(29)例如:Fleischer,Gutachten F DJT 2002,pp.1-66. de lege ferenda;Baums/Fischer. in: FS Drukarczyk,Berlin: Walter de Gruyter,2003,pp.37-43。因此,德国联邦财政部的《资本市场信息责任法》(DiskE KapInHaG)的讨论稿就旨在大幅扩大责任。在《证券交易法提案》(BörsG-E)第44a条中,草案规定了审计人和专家的招股说明书的责任。(30)讨论稿已出版在 NZG 2004。关于流产的《资本市场信息责任法》的论述参见 Möllers.AcP 208,2008,pp.1-30;KK-WpHG,Möllers,Leisch,2014,art.37b。然而,该草案受到了很多批评。(31)参见Etwa Semler,Gittermann. NZG 2004,pp.1081-1085;肯定的有C. Schäfer.NZG 2005,985 (991)。例如,草案强调,当审计人的报告被复制到招股说明书中时,审计人仍不为招股说明书的内容承担任何责任。(32)参见Zimmer,Binder.WM 2005,577 (580);vorher schon gegen eine Haftung von Wirtschaftsprüfern s. Mülbert,JZ 2002,826 (833)。最终,该讨论草案被撤回,没有启动立法程序。(33)参见Habersack,Mülbert,Schlitt,Mülbert,Steup.Unternehmensfinanzierung. Köln: Otto Schmidt,2019;Markworth. BKR2020,438 (441)。

3.《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2021年6月3日的FISG的规定

立法机构最近通过了《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FISG)对Wirecard丑闻做出了反应。与两部《示范诉讼法》相比,《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在许多方面改变了作为监督机构的联邦金融监管局的审计权限以及审计人的职责。(34)参见BT-Drs. 9/21,第86页及其后;zustimmend AKBR,Stellungnahme zum FISG,I.1,BB 2020,第2731页及其后。因此,随着《德国证券交易法》第107条第5、7款和第108条第1—3条的修订,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BaFin)获得了所有面向资本市场的企业的审查权,包括向第三方查询信息的权利、进行法庭审计的可能性,以及在进行财务审计时更早地向公众通报其行动的权利。此外,立法机构还加强了董事会在资产负债表宣示不正确的情况下的刑事责任(Bilanzeid)。(35)参见《德国商法典》第331条,第331a条;《德国证券法》第119a条。最后,立法机构还加强了审计人的责任范围(36)参见《德国商法典》第323条第2款(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14。特伯纳认为,相反,“对正义的要求[……]将得到加强”。见Teubner.in:Koschorke,Vismann.Widerstände der Systemtheorie,Berlin: Akademie Verlag,1999,pp.199-200;Fischer-Lescano,Christensen.Der Staat 44 (2005),213(223).)。,以及对故意和错误的审计报告的惩罚范围(37)第332条第2款,316a第2句,参见 BT-Drs. 19/26966,p. 106;Liebscher,Rinker.BKR 2021,466 (472)。。根据《商法典》第332条第3款 [6](P.106),即使是草率地出具报告,现在也应受到惩罚。再次值得注意的是,立法者在立法过程中的任何时候都没有提到《示范诉讼法》的名字。虽然问题的核心是安永的审计报告是否不正确,但立法者并没有把这种情况作为改变该法的实质或个人适用范围的机会。立法者没有通过集体诉讼(或又称为打包诉讼)来增强受损投资者的法律保护机制(Rechtsschutzmöglichkeiten),而是优先选择增加刑事处罚的力度并扩大公共权利的监管范围。[7]

(四)根据精神和目的进行的解释

《示范诉讼法》是立法者针对德国电信(38)参见Zur Begrifflichkeit als Lex Telekom,s. Jahn.ZIP 2008,1314 (1316);Liebscher.AG 2020,35;Halfmeier.ZIP 2011,1900 (1902)。的法律诉讼浪潮而颁布的,对德国法律体系来说,引入集体诉讼是具有相当的革命性的(39)参见Möllers,Pregler.ZHR 176 (2012),144 -147;Möllers,Steinberger.EWiR 2012,497(498);Liebscher.AG 2020,35(36)。。其目的是提供更有效的法律保护,减轻司法机构的压力。(40)参见BT-Drs. 15/5091,p.16;;BT-Drs.17/8799,p.13.Dazu auch Möllers,Steinberger.EWiR 2012,497(498)。根据《德国商法典》第316条第1款第2句,如果没有审计报告,年度财务报表就不能被采纳,而根据《股份公司法》(AktG)第256条第2款的规定,如果没有审计报告,年度财务报表就无效。审计的目的是确保在认真执行审计活动的过程中,发现任何对公司净资产、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的表述有重大影响的错误陈述。[8]因此,审计报告被视为第三方的评估,也就是价值判断。[9]它是公司的外部信息(41)参见KG,Urt.v.19.9.2000-2 W 5362/00,AG 2001,187(188):“externes Publizitätsinstrument”;Ebke.in:FS Hopt,2010,p.559(563);ders.in:MünchKomm-HGB,München:C.H.BECK,2020,art.322;BeckOK HGB,Schorse,Morfeld.35 Ed.15.1.2022,HGB,art.322;BeckOKG,Bormann.HGB,Stand 15.11.2020,art.322。,而非内部信息。审计人必然依赖于公司的信息,却最终不能保证公司数据的准确性(42)参见Ebke.in:MünchKomm-HGB,München:C.H.BECK,2020,art.322:“不负担保责任的声明”;Beck Bilanz-Komm,Schmidt,Küster,Bernhardt,2020,art.322:“不是认证标准。”(kein Gütesiegel)同样德国审计人协会标准,IDW PS 400 n.F. (10.2021):“高度的确定性[……],但不保证。”。由于审计人“只承担会计责任,而非全面的法律和业绩审计”,判例也经常拒绝审计人为发行人的招股说明书提供担保人地位。(43)例如BGH,Urt. v. 21.11.2018-Ⅶ ZR 232/17,BKR 2019,408。一个例外是具有广告功能的招股说明书所谓的合格证明功能,参见 BGH,Urt. v. 21.2.2013-Ⅲ ZR 139/12,NJW 2013,1877;BGH,Urt. v. 17.11.2011-Ⅲ ZR 103/10,BGHZ 191.但这里看不到这样的例外。尽管偶尔有异于公众的期待(44)在这方面,人们谈到了期望差距,参见Beck Bilanz-Komm,Schmidt,Küster,Bernhardt. HGB,2020,art.322;BeckOK HGB,Schorse,Morfeld. 35 Ed. 15.1.2022,HGB,art.322。,但这并不能改变审计人不能为财务状况提供保证的这一事实。

此外,根据《德国商法典》第317条(4a)款,审计不必涵盖公司的持续性生存能力或是否能够保证管理的有效性或效率。(45)参见BeckOK HGB,Schorse,Morfeld. 35 Ed. 15.1.HGB,2022,art.322;Baumbach,Hopt,Merkt. HGB,40. 第322条;Ebke. in: MünchKomm-HGB,art.322。因此,审计意见并不构成对被审计公司经济状况的意见。(46)BGH,Urt. v. 15.12.2005-Ⅲ ZR 424/04,NZG 2006,862:“不是全面的法律和经济审计,而只是会计审计”;OLG Bamberg,Urt. v. 21.2.2006-5 U 196/05,WM 2006,960 (965): “审计书没有客观地说明公司是否‘经济健全’,投资是否‘安全’,以及前景是否‘美好’”;Heidel,Schall,Schüppen.HGB 2020,art.322;Ebke.in:MünchKomm-HGB,art.322;Baumbach,Hopt,Merkt.HGB,40,art.322。《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中也未有任何举措来改变这一点。

(五)中间结论:审计报告不是公司的数据

无论是《示范诉讼法》还是《德国商法典》中有关资产负债表规则的文义、立法资料、体系学和目的论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根据《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审计报告将被视为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由于实质性的适用范围仍未确定,尽管有范例和法律定义,但《示范诉讼法》也未规定个人的适用范围,下一个方法论步骤可以用来证实。

三、不确定概念的具体化

(一)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作为不确定的法律概念

1.确定《示范诉讼法》的实质和个人适用范围

在定义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概念时,立法者采用了法律定义和规则范例的规范技术,并有意识地利用规则示例的示例性质来促进其他种类的资本市场信息的纳入。(47)参见BT-Drs.15/5091,p.21:“bewusst nicht abschlieβend”;zutreffend OLG München,Verfügung v. 20.12.2021-8 U 6063/21,WM 2022,174(178)-Beweiserhebung und KapMuG;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7。这样一来,不确定的法律术语和一般条款也可以发挥法续造的作用。[3](第3章)具体化的必要性在这里是显而易见的。诚然,在审计报告是否应被归类为《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意义上的公开资本市场信息的问题上,经典的解释模型提供了重要的论据。但是有关公司数据的文义(Wortlaut)是首先开放的。此外,法律中并未明确提及《示范诉讼法》的个人适用范围,因此需要澄清。(48)参见Vorwerk,Wolf,Radtke-Rieger.KapMuG,München:C.H.BECK,2020,Chapter1;在这方面适用OLG München,Verfügung v.20.12.2021-8 U 6063/21,WM 2022,174(178)-Beweiserhebung und KapMuG。关键性问题是,除了本公司外,第三方是否以及何时可以将所谓的公司外部信息(unternehmensexterne Informationen)作为公开资本市场信息意义上的公司数据发布。

2.企业数据的版权或责任作为比较要素

如果人们想要在不确定的法律概念或一般条款的框架内发展一个新的案例组,就需要与具体的案例组进行比较。(49)参见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8;zu BGH,Urt. v. 19.7.2004-Ⅱ ZR 402/02,BGHZ 160,149-Infomatec und BGB,art.826。在比较案例法的范围内,需要判断的是被评估案例的事实是否与先前的法律部分相等或不同。因此,这实际上是“对于实质上相同的案例进行同等对待”与“对于实质上不同的案例进行不同处理”(50)参见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7;Zippeliu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München:C.H.BECK,2020,p.59。的问题。为此,需要对事实和价值(Wertungen)进行比较。[10](P.166)在两种情况下,事实和利益情况(Sach-und Interessenlage)必须是同等评价的。(51)Ohly,AcP 201 (2001),1 (43). Instruktiv BGH,Urt. v. 9.2.2018 - V ZR 311/16,NJW 2018,1542:“是否如此,不能从概念上确定,而只能通过逐案评估来确定。”因此,可以将这种方法视为先例的类推。[11](P.110)

《示范诉讼法》第3至第6条中的范例都涉及的是公司的直接数据。这是集体诉讼(即打包诉讼)的第一个重要因素:发行人是公司内部数据的信息垄断者,也就是说,只有公司自己才能收集和控制这些数据。该法在第1至第2条中提到了各种招股说明书作为进一步的例子。 因此,除了发行人本身外,还涉及招股说明书的责任人。(52)《德国证券交易法》 (BörsG)(旧)第44条[现在为《证券交易法(WpPG)》第9条第1款第1项和第2项],参见BT-Drs.15/5091,p.20。也就是说,那些对公司的命运负责,从而对发行招股说明书负责的人,如公司的发起人、创始人,以及可能的“幕后的人”(Hintermännern)。(53)参见BGH,Urt. v. 26.9.2000 - X ZR 94/98,BGHZ 145,187-196 ) - Haftung des Wirtschaftsprüfers;BGH,Urt. v. 19.11.2009-III ZR 109/09,NJW 2010,1279 ;LG Hamburg,Beschl. v. 18.9.2019,334 O 110/18,BeckRS 2019,53045-Jahresabschluss und KapMuG;Buck-Heeb.Kapitalmarktrecht,Heidelberg: C.F.Müller,2022。前提条件是“幕后的人”实际上拥有与经营管理层相当的关键职能。[12](P.19)此外,德国立法机构还将银行列为招股说明书的责任人,因为他们提交了招股说明书的准入申请(54)根据《德国证券交易法》(WpPG)第8条第1款第3句规定,与发行人一起申请上市的银行必须承担责任。这种由申请而导致的保证人身份既不是由2017/1129号招股说明书法规(Prospekt-VO 2017/1129 )规定的,也不是国际惯例,此受到Schwark的批评。参见Schwark,Zimmer,Heidelbach.KMRK,München: C.H.BECK,2020,Chapter8WpPG;Groβ.Kapitalmarktrecht,München: C.H.BECK,2022,Chapter8WpPG。。其共同点是,要么直接产生公司数据,因此是数据的原始作者,要么可以影响数据,并在此方面对这些企业的数据负责。

3.外部第三方缺乏著作权因而对公司内部数据不负责任

需要区别的是对公司数据不负责任的外部第三方。所有其他市场参与者都依赖于公司内部数据负责人所提供的信息。如果公司以高度犯罪的意图伪造文件,并且如果这种伪造不明显,则金融中介机构的第三方的“次级信息”(Sekundärinformationen)也变为虚假,因为公司原始内部数据的主要来源已经不再准确。(55)Wirecard案例非常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详细说明了其他市场参与者的相应错误,参见Möllers. in: FS 50 Jahre Juristische Fakultät, 2021,pp. 479-492。这也适用于年度财务报表的审计。显然,审计人并没有因为年度审计而成为公司的创立人,因此也不会承担担保人的角色(Garantenrolle)。(56)参见BGH,Urt. v. 1.12.1994,III ZR 93/93,NJW 1995,1025 - Treuhänder;OLG Frankfurt,Urt. v. 14.12.2012-7 U 19/12,BeckRS 2013,17443-Wirtschaftsprüfungsgesellschaft;LG Hamburg,Beschl. v. 18.9.2019,334 O 110/18,BeckRS 2019,53045-Jahresabschluss und KapMuG.S.ausführlich oben,第79页及其后。

(二)根据2012年《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1款第2项,将个人适用范围扩大到公开资本市场信息的使用者

1.德国联邦法院以前的判例和立法修订

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曾拒绝了2005年版《示范诉讼法》中对合同索赔权(vertragliche Ansprüche)的扩展。它要求资本市场信息应该是“直接的”,所以合同索赔不属于该法的实质适用范围。理由是,这可能将会把不适格该示范诉讼的索赔卷入示范诉讼程序中,而相关的程序拖延会危及法律保护的有效性。(57)参见BGH,Urt. v. 30.11.2010 - XI ZB 23/10,NZG 2011,151;Möllers,Seidenschwann.NZG2012,1401-1404。立法者打算在2012年修订该法时纠正这一判例。[5](P.14)通过新制定的《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1款第2项,该法律已经扩大到“使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根据立法者的意图,现在间接性涉及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就足够了,从而将发行人和提供者以及投资顾问和投资中介都纳入了《示范诉讼法》的范围。(58)BT-Drs. 17/8799,p.16,它明确指出。

2.推广资本市场信息与增强信任是扩大《示范诉讼法》适用范围的参照要素

新版《示范诉讼法》还旨在涵盖灰色的资本市场。(59)参见BGH,Beschl. v. 10.6.2008 - XI ZB 26/07,NZG2008,592;Habersack,Mülbert,Schlitt,Schmitz,Wel-ling.Kapitalmarktinf-HdB,München: C.H.BECK,2020,art.32。扩大资本市场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将有误的说明书作为投资建议基础的错误投资咨询的做法是受到欢迎的。(60)译者注:也就是说,如果投资咨询或中介与有误的公开资本市场信息有关,则其将被涵盖在《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内。参见Möllers,Seidenschwann.NZG2012,第1401页及其后;Habersack,Mülbert,Schlitt,Schmitz,Wel-ling.Kapitalmarktinf-HdB,art.32。但是,“使用”这个词仅适用于投资咨询或中介与错误的公共资本市场信息有关的情况。(61)参见BT-Drs. 17/8799,p.17;Möllers,Seidenschwann.NZG2012,1401 (1404);Poelzig.Kapitalmarktrecht,München: C.H.BECK,2021。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被交给投资者用于解释说明的情况下,才能认定存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使用(Verwendung)。(62)译者注:也就是说,要认定存在使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的情况,必须要确保投资者能够直接参考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而不是依赖于口头解释或其他方式来理解其内容。这是确认投资者是否有资格提出索赔的决定性条件。参见BGH,Beschl.v.30.4.2019-XI ZB 13/18,BGHZ 222,15;OLG Bremen,Urt. v. 1.11.2019-1 W 12/19,WM 2020,547 (550)。关键是要确定“公共资本市场信息本身,而不是个别口头解释交流的内容,必须成为合同或先合同索赔的先决条件”(63)参见BGH,Beschl.v.30.4.2019-XI ZB 13/18,BGHZ 222,15. 提及的有BT-Drs.17/8799,16。。然而,这些条件不适用于审计报告;其未使用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

3.招股说明书并非《示范诉讼法》意义上的公司数据

此外,最近一项联邦最高普通法院的判决也证实了这些考虑。在这项裁决中,需要澄清的问题是:是否可以将符合IDW(Institut der Wirtschaftsprüfer in Deutschland e.V.,德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发布的S4审计和财务报告标准制作的招股说明书作为《示范诉讼法》诉讼中的确定性目标(Feststellungsziel)。联邦最高普通法院第十一法庭认为招股说明书本身不是公司的数据,而只是其中所包含的信息。因此,根据法律,仅确认招股说明书是否遵守了IDW S4标准并不足以成为示范诉讼中的确认目标。(64)参见BGH,Beschl. v. 21.9.2021-XI ZB 30/19-WM 2021,2229=BKR 2021,261-Verkaufsprospekt kein Unternehmensdatum unter Berufung auf KapMuG,Kruis.Chapter1; zustimmend Grünewald.BKR 2021,203 (204);Zoller.BKR 2021,3025 (3026)。这同样适用于年度财务报表或年度财务报告。只有年度财务报表或年度财务报告中的“信息”才是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意义上的公司内部数据。审计报告并非如此的公司数据。(65)Ebenso Zoller.BB BKR 2021,3025 (3026): “这些企业数据必须是与企业本身或其资产投资直接相关的信息。”

(三)第三方市场参与者对公司内幕信息的评估

1.新闻报道和监管部门对招股说明书等的批准构成公司的外部信息

证券交易所对与上市发行人有关的信息进行定价。这些信息不仅包括企业内幕信息,还包括可能影响发行人股价的企业外部信息(即第三方信息 )。(66)这也包括政治数据,如中央银行的利率、武装冲突等。记者和第三方提供的信息如果是基于公开信息,一般不被视为内幕信息。(67)Erwägungsgrund 28 MAR 596/2014 v.16.4.2014,ABl.Nr.L 173,1;vorher schon 第13条 Abs. 2 WpHG a.F;KK-WpHG,Pawlik,2007,art.13WpHG;KapMuG,Kruis,2014,Chapter1。即使这些信息是基于举报人提供的公司内部信息,其仍然不属于公司本身的信息。(68)这意味着,公司没有义务提供特别的宣传。然而,卖空者和金融时报都要遵守内幕禁止和市场操纵的规则,关于卖空者的论述参见 Möllers.NZG2018,第649页及其后。因此,记者提供的信息不属于《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

在许多地方,立法者规定,作为金融监管机构,联邦金融监督管理局批准(69)关于招股说明书参见 Art. 20 EU-Prospekt-VO 2017/1129 v. 24.5.2016,ABl. Nr. L 2017,87,p. 117;Billigung des Verkaufsprospekts gem,art.8aVermAnlG;Gestattung des übernahmeangebots gem,art.14 WpüG。、许可(70)根据德国资本投资法(KAGB)第163条款,管理公司的投资条款和条件。译者注:“billigt”"和“genehmigt”都可以被翻译为“批准”,但是在德语中它们有些微的区别。一般来说,“billigt”表示监管机构审核后认为该文件符合法律要求,而“genehmigt”则表示监管机构对该文件做出了正式的认可和许可。因此,在这个句子中,“billigt"”翻译为“批准”,而“genehmigt”则更强调监管机构的正式许可,翻译为“认可”。或至少知悉(71)这适用于开放式公众投资组合的销售说明书,参考德国资本投资法(KAGB)第164条第5款。该条款规定了开放式公众投资组合销售说明书中必须包含的信息和要求。发行人的文件,例如招股说明书。在此范围内,它也获得了市场参与者的信任。公认的是,其审查也不意味着对公司内部信息的准确性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或其他责任。(72)关于第9条WpPG s. Groβ.Kapitalmarktrecht,München: C.H.BECK,2022,art.3WpPG;Buck-Heeb.Kapitalmarktrecht,Heidelberg:C.F.Müller,2022。这完全根据国家的法律,可见s. art. 20 Abs. 9 Prospekt-VO . Zu § 4 Abs. 4 FinDAG Groβ(ebd.),art. 20 Prospekt-VO 2017/1129。因此,联邦金融监管局的批准或认可并不属于《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

2.评级、财务分析和审计人报告是公司外部的信息

就财务分析和评级而言,要区分第三方和委托分析(73)关于委托分析参见 Möllers. AfP 2010,pp.107;Habersack,Mülbert,Schlitt,Foerster.Kapitalmarktinf-HdB,München: C.H.BECK 2020,第31条。关于揭示利益冲突的义务,可见 Art. 20 Abs. 1 MAR i.V.m. Art. 6 Abs. 1 lit. c) Ziff iv) DelVO 2016/958 v.9.3.2016,ABl.Nr.L 160,15。以及第三方评级和委托评级(74)征求意见的评级或发行人付费模式参见Möllers,Wecker.ZRP 2012,106 (107);Habersack,Mülbert,Schlitt,Foerster. Kapitalmarktinf-HdB,München: C.H.BECK. 2020,art.24;Schwark,Zimmer,Kumpan,Grütze.KMRK,München: C.H.BECK,2020,art.29 WpHG。。如果委托金融中介机构进行分析,它们可以访问公司的数据。与审计人报告不同,财务分析对公司数据进行了全面的处理。尽管如此,目前还无人认为它们应该受到《示范诉讼法》的约束。一方面,对于财务分析的责任索赔(75)参见Möllers.NZG 2018,649 (651);Habersack,Mülbert,Schlitt,Foerster.Kapitalmarktinf-HdB,München: C.H.BECK,2020,art.31,第10页及其后。因为缺乏评级(76)参见art. 35a Rating-VO Nr. 1060/2009 v. 16.9.2009,ABl. Nr. L 302,S. 1 eingeführt durch die nderungs-Rating-VO (EU) Nr. 462/2013 v. 21.5.2013,ABl. Nr. L 146,p. 1;KK-WpHG,Möllers,2014,art.17,第29页及其后。而难以证实;另一方面,这些数据显然不应该受到《示范诉讼法》的约束,因为财务分析并没有明确宣传这些数据。审计人报告类似于刚才提到的市场参与者群体,如记者、金融分析师、评级机构或作为监督机构的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

3.缺失的比较要素:第三方对公司内部信息的评估不属于《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

到目前为止,已经表明《示范诉讼法》是针对那些发行人或其他责任方将错误的公司内部数据作为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发布的情况而创建的。

监管机构、金融分析师或评级机构的评估,以及审计人的评估是对发行人内部数据的事后评价的数据。这些机构可能会因其工作而向发行人收取费用但与被成功销售发行的证券之间没有任何其他的经济利益。这使得它们并不能影响发行人的内部公司数据,而必须首先接受数据的原貌。因此,审计人的审计任务是一个有限的任务。相应地,他们向公众提供的数据比公司内部数据更有限。这一点可以通过与TüV(德国技术检测机构)的比较来生动地说明。该机构在德国每两年负责对机动车进行一次检查。TüV可以检查机动车的驾驶安全。然而,如果车辆在TüV检查几天后因发动机损坏而发生事故或不适合上路,TüV并不承担责任,因为其检查任务不是为此而设计的。(77)关于德国技术检测机构(TüV)在欧洲层面上的责任缺失,见 EuGH,Urt. v. 15.6.2017 - C-444/16 u.a.,EU:C:2017:465-Immo Chiaradia SPRL。“对于编制和发布年度财务报表的责任[……]须遵守各个国家的法律规定”见Erwägungsgrund 41 p.1 Bilanz-RL 2013/34/EU v. 26.6.2013,ABl. Nr. L 182,p.19;“成员国确保 [……]”,见Art.7 Transparenz-RL 2004/109/EG v. 15.12.2004,ABl. Nr. L 390,p.38。同样,提供公司外部评估的资本市场参与者也不对所提供的公司内部数据的准确性作出任何保证。

因此,根据《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1款第2项规定,第三方市场参与者对公司内部信息的评估结果并不构成该法第1条第2款所定义的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

(四)阶段性结论:第三方信息不属于《示范诉讼法》的规范范围之内

由于《示范诉讼法》对个人的适用范围未作规定,而实际的适用范围最终也是开放的,因此需要在解释之外进行具体化。该法的适用范围一方面涵盖作为信息垄断者的发行人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包括对发行人的公司信息直接负责并能施加影响的设计者和幕后人的此类信息。第二组涵盖的信息是投资顾问和中介机构的信息,他们利用公司的内部信息并从中获利。

这需要与第三方的信息或评估区分开来,这些第三方对公司的信息进行检查和评估,但不会积极推广这些公司内部信息。第三方除了国家金融监管局外,还包括金融分析师、评级机构和审计人。但是,第三方信息是依赖于发行人的内部公司信息,市场参与者无法影响这些信息。第三方市场参与者的这种评价既不属于该法的事实适用范围,也不属于个人适用范围。

四、法续造及其界限

(一)法律续造的正当理由和标准

审计报告可以被涵摄于公司的数据之概念中的做法可能会导致法的续造。然而,这与《示范诉讼法》和《德国商法典》以及类似案例中的立法者的意图(Willen)和规定目的相矛盾。在具体化方面,当法学家发展新的案例组时 [4](第13章),要使用“法续造”(Rechtsfortbildung)一词。如果我们违背立法者和判例法既往意图(78)这样的例子参见die Anerkennung des Persönlichkeitsrechts durch eine verfassungskonforme Rechtsfortbildung des § 823 Abs.1 BGB,s. BVerfG,Beschl. v. 14.2.1973- 1 BvR 112/65,BVerfGE 34,pp.269 -272-Soraya。,意欲扩大事实和最终的个人适用范围,显然就是在法续造的范围。这将导致论证责任的增加(79)参见Meyer-Hayoz. in: BK-ZGB 1962,Art. 1 N 155;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München: C.H.BECK,2021, chapter13,p.10。,所以我们需要检验某些论证模型(Argumentationsfiguren)是否可以支持或反对法的续造。

1.社会情势并未发生变化

虽然历史立法者的意图是重要的解释模型。但通过所谓的客观解释可以将其推翻,因为历史解释假定的前提是今天的立法者比过去的立法者更聪明。(80)参见von Bülow.Gesetz und Richteramt,Berlin: Duncker &Humblot,1885,p.37: “法律往往比其制定者更明智,法典比立法者更有智慧。”;Kohler.GrünhutsZ 13 (1886),1(40)。然而,前提条件是社会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实质上迫使法的续造。在2005年才颁布的《示范诉讼法》作为一项实验性法律,它在2012年曾被修订,并将在2023年再次被修订。经过不到十年的时间,很难说社会情势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2.缺乏普遍的法律信念和缺乏不公正性

在法律文献中,偶尔会有人呼吁将法律意见的主流共识作为法续造的标准(81)参见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13,第48页及其后;Heusinger.Rechtsfindung und Rechtsfortbildung im Spiegel richterlicher Erfahrung,Köln,Berlin,Bonn,München:Heymann1975,p.89;Müller.JuS1980,627,635;Kramer,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München:C.H.BECK,2019,p.337。,如果缺乏所谓的“普遍的法律信念”(allgemeine Rechtsüberzeugung),则说明反对法续造(82)BGH,Urt. v. 19.9.1989 - VI ZR 349/88,BGHZ 108,305 (311)-Haftung des Arbeitnehmers gegenüber Dritten bei gefahrgeneigter Arbeit:“然而,这种普遍的法律信念显然是不存在的。”。到目前为止,在法律文献中没有一种法律意见认为审计报告应被归类为公开资本市场信息意义上的公司数据,因此缺乏相应的普遍法律信念。

3.不存在不适当

法律解决方案的“不当苛待”(unbillige Härte)是指,在法律解决方案中,如果存在明显的漏洞会对原告造成不当的不公平,这构成了法续造的另一个理由。目前,这种可能性正存在于处理Wirecard丑闻的情况中。

(二)法续造的界限:考虑立法者的价值观和整个责任体系

1.过度的赔偿和法续造

然而,“不当苛待”论点不仅可以支持原告,也可以站在被告一方反对法续造;基于结果导向的论证可以证明过度赔偿(übermaβhaftung)的不合法性。[4](第5章) 在侵权法中,德国判例对索赔权的扩大非常谨慎。因为在侵权法中,与合同法不同的是当事人的范围不仅限于合同伙伴圈子,而且通常无法预测。出于这个原因,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反复强调,义务不能被过度扩展。(83)相关参见Raiser,JZ 1961,465-470。译者注:换而言之,在合同法中,参与交易的人员通常是明确的,因为他们都已经签署了合同,而在侵权法中,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索赔的对象,包括可能的被告方和受害方,这使得索赔的范围不可预测。因此,法律界在侵权法上推进索赔权时会更加谨慎,以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和不良后果。责任范围的急剧扩大不仅可能导致更广泛的损害赔偿诉讼,而且可能导致公司破产。(84)参见Groβfeld,NZG 2020,615 (616);Fischer,LMK 2014,358905。因此,立法者在《财务报告审查法》中只是点对点地扩大了责任条件,以便继续保持审计公司业务的可保险性。[13]

2.在德国和欧洲层面缺乏针对审计人的实质性和程序性责任制度

审计人的责任基本上被立法者认为是相对于发行人而言的纯粹的内部责任。在Wirecard丑闻发生之后,《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的最新修正案也主要是扩大了公法的监督范围,但并未改变立法者的这一立场。在没有相应的立法意图的情况下,对其他市场参与者提出实体法上的赔偿要求,然后试图通过《示范诉讼法》来执行之,这将与德国的责任制度相悖。因此,不应将《证券交易法》第97条和98条与资本市场的其他参与者之间进行个别类推。就此方面,我们认为是一个故意的漏洞,立法者故意留下了这个漏洞,并且也不想去填补。(85)参见KK-WpHG,Möllers,Leisch,2014;zustimmend Assmann,Schneider,Mülbert,Hellgardt.Wertpapierhandelsrecht,München: C.H.BECK,2019,art.97,art.98WpHG。立法者逐步发展责任要素的意愿,参见BT-Drs. 14/8769,p.10.A.A. Habersack,Mülbert,Schlitt,Mülbert,Steup.Unternehmensfinanzierung. Köln: Otto Schmidt,2019。

欧洲法律也不要求对审计人引入责任制度。在文献中偶尔会有这样的争论:应根据“效用原则”(effet utile)将其责任视为根据《德国民法典》第823条第2款意义上的保护性责任(86)关于《欧盟市场滥用条例》(Market Abuse Regulation)中第17条的临时披露参见Assmann,Schneider,Mülbert,Hellgardt.Wertpapierhandelsrecht,art.97,art.98WpHG;A.A.bereits Möllers,AcP 208,2008,pp. 1-29。。然而,这样的论证在目前的法律框架下难以令人信服,因为它与审计人法规中的欧洲效率原则(Effizienzgrundsatz)(87)这一原则的介绍参见 Möllers.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5。相矛盾。由于缺乏协调,欧盟的指令已在其理由中提到,应将审计人的责任归于国家法律。(88)“对于编制和发布年度财务报表的责任[……]须遵守各个国家的法律规定”,见Erwägungsgrund 41 p.1 Bilanz-RL 2013/34/EU v.26.6.2013,ABl. Nr. L 182,p.19; “成员国确保[……]”,见Art.7 Transparenz-RL 2004/109/EG v.15.12.2004,ABl. Nr. L 390,p.38。欧盟委员会还明确建议,除故意违反职责外,应将审计人的责任限制在一定金额以内,以避免出现更多的市场垄断。(89)如果审计人对其客户的过失负有过高的责任,这可能会导致一些小型审计公司无法承担风险而被迫退出市场,从而让大型的审计公司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进一步加剧市场垄断的情况。因此,欧盟委员会建议对审计人的责任进行限制,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译者注)。欧盟委员会2008年6月5日关于法定审计人和审计事务所民事责任限制的建议第2号(Nr. 2 der Empfehlung2008/473/EC),ABl. Nr. L 162,p. 39;同意的观点参见,Veidt,Uhlmann. BB 2020,2608 (2611);Nietsch. WM 2021,158 (168)。

3.立法者目前无意愿将《示范诉讼法》的个人适用范围扩大至第三方

有人认为,从立法者的沉默中无法得出支持或反对法续造的论据。(90)有关特别表决权参见 Voβkuhle,Osterloh,Di Fabio. in: BVerfG,Beschl. v. 15.1.2009-2 BvR 2044/07,BVerfGE 122,248 (282,284)-Rügeverkümmerung;BVerfG,Beschl. v. 9.2.1988-1 BvL 23/86,BVerfGE 78,20 (25)。然而立法者的沉默确实可以被赋予不同的意义:如果立法者有意不采纳某具体的立法建议,这种沉默被称为“有意义的沉默”,它意味着法律中没有漏洞。这样的“有意义的沉默”也意味着反对法的续造。(91)参见Möllers. 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3,chapter6。如果立法者在《投资者集体诉讼法草案讨论稿》(DiskE KapInHaG )或法律文献中(92)详细论述参见Hopt.Voigt (Hrsg.).Prospekt- und Kapitalmarktinformationshaftung,Tübingen: Mohr Siebeck,2005;Möllers,Pregler.ZHR 176 (2012),pp.144;Maume. ZHR 180 (2016),pp.358;KK-WpHG,Möllers,Leisch,2014;Stackmann,NJW 2010,pp.3185;Halfmeier,Rott,Feess. Kollektiver Rechtsschutz im Kapitalmarktrecht. Frankfurt am Main: Frankfurt School Verlag,2010,pp.1-80;Möllers,Wolf,BKR 2021,249 (pp.251). Gesetz zur Einführung einer zivilprozessualen Musterfeststellungsklage v. 12.7.2018,BGBl.I,p.1151;Prütting,ZIP 2020,197 (198);Stadler.in: Musielak/Voit. ZPO,München: C.H.BECK,2020,Vorbem,art.606。至今没有提及任何与特定领域相关的法律政策建议,那么我们必须假设立法者不意欲在这个方面进行法的续造。

另一类情况是所谓的实验性法律,它谨慎地引入了新的法律手段。日落条款(Sunsetklausel)是为了防止这种法律继续无限期从而不受控制地被适用。它将导致法律的自动失效。这意味着,立法者必须再次明确地修改法律。法律的时间限制反对判例现在以法续造的方式拓展法律,因为应当由立法者来继续维持法律的生命力,并在修正案的框架内扩大个人或事实的适用范围。因此,到目前为止,德国的司法判决还没有对《示范诉讼法》超出法律明确规定的范围进行广泛解释。因此,立法者必须决定是接受德国联邦最高普通法院的判例,还是在2012年“适度”(93)参见BT-Drs. 17/8799,p. 16;LG Hamburg,Beschl. v. 18.9.2019 - 334 O 110/18,BeckRS 2019,53045- Jahresabschluss und KapMuG。地扩大该法的个人适用范围。考虑到在调查Wirecard丑闻时,立法者虽然通过德国《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引入了关于审计人和审计报告的许多规定,但却没有修订《示范诉讼法》。最近通过德国《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表达出来的立法意愿表明,立法者没有打算将《示范诉讼法》的捆绑诉讼(即集体诉讼)扩展到第三方市场参与者,如审计人、评级机构或金融分析师。

4.德国联邦最高普通法院先例的限制与当事人的信任

在责任法方面,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的判决非常审慎。这是因为与合同法不同,在责任法中,潜在原告的范围通常不可预测。这也适用于资本市场信息责任领域,潜在相信某种陈述的原告人数尤其多。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并不寻求篡夺立法机关的权力。(94)BGH,Urt. v. 25.1.1971 - III ZR 208/68,BGHZ 55,229,234-Wasserrohrbruch:“法官如果这样做,就会超越宪法赋予他的限制,将属于立法机构的任务引向自己,并负责属于立法机构独有的职权和责任。”因此,需要考虑到在过去几年里,只有在违反临时披露(Ad-hoc-Publizität)的情况下,立法者才会根据《证券交易法》第97条和第98条规定(旧版《证券交易法》第37b条和37c条规定)引入一项特别的法定责任。(95)关于临时披露义务参见Möllers,Leisch.KK-WpHG,2014,chapter37。因此,在大多判决中,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拒绝了进一步扩大有关信息披露违规的资本市场之索赔权,并且在根据《德国民法典》第823条第2款审查某项规定是否具有法规的可保护性(Schutzgesetzfähigkeit)时,需要考问责任索赔权(Haftungsanspruch)在整个制度框架内是否显得合理。(96)BGH,Urt. v. 22.6.2010 - VI ZR 212/09,BHGZ 186,58 Rn.29-Phoenix (zu §34a WpHG a.F.);BGH,Urt. v. 19.2.2008 - XI ZR 170/07,BGHZ 175,276 Rn.18 zu §32 WpHG a.F;BGH,Urt.v.13.12.2011-XI ZR 51/10,BHGZ 192,90-IKB (关于《德国证券交易法》第20a条旧版本的相关内容)。译者注:在这里,“Schutzgesetzfähigkeit”指的是法规的可保护性或可追索性,即某项法规是否可以成为第三方对违反规定行为的诉讼基础。在结果上,德国联邦普通最高法院拒绝了这一点。这与其关于《示范诉讼法》的判例相符,即不将该法的个人适用范围扩大到合同索赔以及仅将其限制在招股说明书(97)参见上文BGH,Beschl. v. 21.9.2021-XI ZB 30/19-WM 2021,2229 ——招股说明书并非公司的数据。 BGH,Beschl. v. 21.9.2021-XI ZB 30/19-WM 2021,2229=BKR 2021,261-Verkaufsprospekt kein Unternehmensdatum unter Berufungauf KapMuG. Kruis 2014,chapter1;zustimmend Grünewald.BKR 2021,203 (204); Zoller.BKR 2021,3025 (3026)。中的公司数据。如此持续的司法实践可以像法律一样,建立被告方的信任基础。(98)详细论证参见Möllers. 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3。如果需要改变判决,法院必须事先宣布判例法方向的改变,以便公民可以做出相应的调整。(99)在要求损害赔偿的情况下尤其如此,参见 BGH,Urt. v. 14.3.1995 - VI ZR 34/94,NJW 1995,2631 (2632)-Oberleitung; BGH,Urt. v. 23.10.1984 - VI ZR 85/83,NJW 1985,620 (621)- Schleppliftunternehmer;BGH,Urt. v. 21.1.2002 - II ZR 2/00,BGHZ 150,1 (5)-Haftungsbeschränkung;BGH,Urt. v. 7.4.2003,II ZR 56/02,BGHZ 154 (370) -Altverbindlichkeiten。但是,如果原告的赔偿请求权已经建立了一个有利于被告方的信任基础,这将阻碍法的续造。相对于单个赔偿要求,示范诉讼程序将汇集大量的诉讼,因此,任何可能破坏被告方信任基础的司法决定都需要特别谨慎处理,因为它具有潜在的影响和损害。(100)关于从具体的情况推断出更普遍的结论的推理方式(a minore ad maius),可以参考 Klug.Juristische Logik,Berlin,Heidelberg: Springer,1982,p.147;Bydlinski.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 und Rechtsbegriff,Wien: Springer,1991,p.479;Möllers. 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chapter6。

(三)实现法律的实际目标和制定与设计法律形式是立法者的职责

法官不应该审查一种法律解决方案是否最合目的、最合理或最公正。(101)参见St. Rspr.,BVerfG,Urt. v. 17.12.1953 - 1 BvR 323/51 u.a.,BVerfGE 3,162 (182);BVerfG,Beschl. v. 26.3.1980 - 1 BvR 121/76 u.a.,BVerfGE 54,11 (26)。原则上,决定一项法律或者法规的实际目标是议会的职责。[14]如果法官试图积极地构建社会政策,就已经超越了法律许可的法续造的界限。(102)该法谚参见 Rüthers. JZ 2008,446 (448);Picker,JZ 1988,62 (71): “Sozialgestaltung zu betreiben”。他就变成了立法法官。当法官无视并解构了立法者所明确的基本法律概念时,就触到了法律允许的法续造的合法界限。(103)参见Scholz.ZG 2012,第105页及其后。根据德国《基本法》第20条第3款和第97条第1款的规定,法官应当受法律约束。法官与行政机关都必须遵循法律优先的原则。[15]对于法官和行政机关而言,立法者具有“第一立法管辖权”(Erstzuständigkeit des Gesetzgebers),因为法院通常缺乏必要的手段,例如专家咨询委员会以及作出法律以外的全面的考虑之视角(104)Bereits F. Baur.JZ 1957,195 (196): “法官被置于立法者的位置,但是却无立法者的手段可采用,也没有类似于在法律制定过程中形成文件可以供之判断。”;他们不能制定抽象的普遍规则,而必须结合具体案件作出具体的裁决(105)参见Meier-Hayoz.JZ 1981,417 (422);Kramer.Juristische Methodenlehre,München: C.H.BECK,2019,p.336。。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司法判例的发展(Rechtsprechungsentwicklung)超越了立法者在相关规定中做出的基本决策,并将其替换为直接基于实质公正的普遍价值判断的取向,那么这种司法判例发展就需要进行合理的辩护和证明。简而言之,司法判例的发展应该遵循立法者的基本决策,并且需要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这种发展是合理的。(106)参见Sondervotum Voβkuhle,Osterloh,Di Fabio. in: BVerfG,Beschl v. 15.1.2009-2 BvR 2044/07,BVerfGE 122,248,282(300)-Rügeverkümmerung。

《示范诉讼法》作为一项实验性法律,这一点在其中表现得尤为明显:立法者的意图是谨慎和限制性地扩大示范诉讼的适用范围,特别是为了防止出现类似于美国模式中的无法控制的诉讼行业。(107)BT-Drs. 15/5091,p. 13:“将法律效力自动扩展到未参与诉讼的第三方,与德国宪法和程序法的法律保护的个人主义原则格格不入。”人们担心会发生所谓的“诉讼产业”(Klageindustrie)这种被滥用的情况。(108)有关此担忧的论述参见Möllers,Pregler. ZHR 176 (2012),144-146 );Prütting.ZIP 2020,197 (198)。立法者的这一意图应当得到尊重。这要求对应当有资格进行示范诉讼程序的索赔诉讼以及在该法案程序下可以成为被告的人进行限制性解释。即使在拟议法意义上希望扩大该法的适用范围,也必须由立法者决定;目前,司法实践中意欲将其范围扩大化的做法与立法者宣布过的意图相矛盾。此外,扩大该法的事实和个人适用范围的也与现有的德国和欧洲责任制度相矛盾。

五、总结与展望

(一)审计报告并非公开资本市场信息意义上的公司数据

文义、立法史、体系性和目的论的经典解释模型都表明,根据《示范诉讼法》第1条第2款第1项,审计报告不能被归类为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因其作为第三方的外部信息,并不构成公司的内部数据。这个结果也通过具体化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这一个未明确定义的方式得到了确认,因为案例组比较和以前的对照案例都认为,只有内部的公司数据才是公开资本市场信息的意义上之公司的数据。相反,如果第三方通过内部公司数据进行事后评估,这种外部的公司信息不构成公司数据。这样的法续造应当被拒绝,因为责任制度本身不应被扩展。《示范诉讼法》的实验性质和《加强金融市场诚信法》的最近修正都清楚地表明,立法者明确希望为自己保留这种扩展的权利。由于审计报告本身并不构成公开的资本市场信息,对其正确性或错误性的审查更不能成为示范诉讼程序的对象。重点不在于,是直接针对审计人进行审查,还是通过参照慕尼黑第一州法院第三法庭提交的案件决定(Vorlagebeschluss),将其作为Wirecard年报中涉嫌提供的帮助行为而曲线救国地列为示范诉讼程序的对象。(109)LG München I,Beschl. v. 14.3.2022-3 OH 2767/22 KapMuG,S. 23(veröffentlicht im Klageregister). 译者注:案件决定(Vorlagebeschluss)是指一种法律程序,即当一个法院认为自己无法解决一个案件时,它可以将这个案件提交给上级法院,以请求上级法院就该案件做出裁决。这是因为,审计报告的正确性或不正确性也必须作为评估帮助行为的前置问题进行审查。与慕尼黑第一州法院第三法庭首次初步将审计报告纳入公开资本市场信息的概念中的观点相反,大量的理由和联邦法院迄今为止的判例(110)参见BGH,Beschl.v.21.9.2021-XI ZB 30/19-WM 2021,2229 Rn. 37-招股说明书不是公司数据BGH,Beschl. v. 21.9.2021-XI ZB 30/19-WM 2021,2229 Rn. 37 = BKR 2021,261-Verkaufsprospekt kein Unternehmensdatum unter Berufung auf KapMuG,Kruis. 2014,chapter1;zustimmend Grünewald. BKR 2021,203 (204);Zoller. BKR 2021,3025 (3026)。表明,慕尼黑法院的这种观点不太有说服力,因此难以获得支持。

(二)修订《示范诉讼法》的拟议法: 该法第28条的日落条款和集体诉讼的指令

现在,立法者有责任对此做出反应——过去几年的特别是在证券领域涌现出的许多投资欺诈和其他违规行为,已经说明了这一点。通过日落条款,《示范诉讼法》仅适用于2023年12月31日之前的事项。《示范诉讼法》最初是在2005年为应对德国电信诉讼案而创立的。(111)参见Zur Begrifflichkeit als Lex Telekom,s. Jahn.ZIP 2008,1314 (1316);Liebscher.AG 2020,35 ;Halfmeier.ZIP 2011,1900 (1902)。2018年,立法者又迈出了下一步,创立了示范诉讼以从程序上应对大众汽车柴油发动机丑闻以及产生的诉讼浪潮。(112)参见Möllers,Wolf.BKR 2021,pp.249-251;Gesetz zur Einführung einer zivilprozessualen Musterfeststellungsklage v. 12.7.2018,BGBl. I,p. 1151;Prütting.ZIP 2020,197 (198);Stadler,in: Musielak,Voit.ZPO,München: C.H.BECK,2020。欧洲法律的发展显示了现代法律是如何被塑造的。我们可以轻易地以《卡特尔损害赔偿指令》(2014/104/EU)和《集体诉讼的指令》(EU 2020/1828)的特定参数为参考,并以其为蓝本推进《示范诉讼法》的进一步改革。许多建议已经被提出。(113)在实体法方面,应该简化损害评估;在程序法方面,应改善公法和民法的相互联系,如时效的中断、向政府机构请求信息的权利以及其决定的约束力,参见Gsell,Möllers. in: Gsell,Möllers.Enforcing Consumer and Capital Markets Law,Cambridge,Antwerp,Chicago: Intersentia,2020,pp.465-478,Veil,in:Gsell,Möllers (ebd.),pp. 405-418;Möllers.BKR 2021,pp.249-253;ders.,in: FS 50 Jahre Juristische Fakultät Augsburg,Tübingen: Mohr Siebeck,2021,pp. 479 -505;Stadler. Stellungnahme zum Entwurf eines Gesetzes zur nderung des Kapitalanleger-Musterverfahrensgesetzes,p.8,abrufbar unter https://www.bundestag.de/resource/blob/790478/c7f84de12d5962fc1abc020a7e4 4954e/stadler-data.pdf.;Waβmuth,Asmus.BKR 2021,pp.15;Markworth.BKR 2020,pp.438-441。立法者应该注意其在2005年导入《示范诉讼法》时的声明:目的是减轻司法机构的负担并提供有效的法律保护。此外,它还希望避免到其他国家“选择法院”的情况。(114)参见BT-Drs. 15/5091,p. 17;Möllers,Weichert.NJW 2005,2737 (2738)。其他成员国,如荷兰,也有更多关于执行索赔的现代法律。关于荷兰法律,见van Boon,Pavillon.van Boon/Pavillon,in: Gsell,Möllers (ebd.),pp. 203-210。到目前为止,这个目标还没有得以充分地实现。然而,这种法律政策上的考量在程序上经常是针对发行人的,而非针对仅评估了发行人信息的其他市场参与者。(115)参见Auch art.35a RatingVO zielt nicht auf die inhaltlichen Parameter eines Ratings,sondern vorrangig auf die Vermeidung von Interessenkonflikten,s. etwa Möllers/Wecker.in: FG 40 Jahre Juristische Fakultät Augsburg,2013,pp. 205 -225;Zu der begrenzten Haftung von Finanzanalysten s. etwa Möllers,NZG 2018,649 (655);Möllers.KK-WpHG,2014,chapter34b。然而,只要立法者在实体法方面不引入任何针对此类金融中介之责任的特别法律责任基础,那么就似乎没有必要在诉讼程序上扩大《示范诉讼法》的适用范围。相反,应该简化对发行人的诉讼的先决条件。

猜你喜欢
立法者适用范围诉讼法
从德性内在到审慎行动:一种立法者的方法论
论犯罪公式及其适用范围
叉车定义及适用范围探讨
也论我国行政公益诉讼制度
浅论民事证据中的虚假自认
合同继续履行判决实现障碍之解决——兼论2015《民事诉讼法解释》“一事不再理”之适用
论基本权利对立法者的控制
城市地下车行道路功能定位及其适用范围研究
新诉讼法的实施带给法务会计的影响
立法者的局限——柏克与英帝国的宪政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