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老铁匠(外二题)

2023-03-06 04:01曾正伟
飞天 2023年2期
关键词:狗蛋钢管奶奶

▶曾正伟

从前,村里有个老铁匠,人称“黑爷”。“黑爷”并不姓黑,只是长得黑一些。

或许是因为常年烟熏火燎的缘故吧,黑爷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显得更老气一些。那时,在柳庄一带,人们用的铁器都是黑爷一手打造的。可以说,小到绣花针,大到铡刀,他无所不打,又无所不能。每天从早到晚,铺子里的打铁声总是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多年来,不知他砸废了多少把铁锤,也不知他换了多少个铁砧子!

黑爷有个儿子,名叫狗蛋。听说,狗蛋是黑爷捡来的。那年秋天,黑爷见路边放着一个破旧包袱。打开一看,包袱里竟是个熟睡的男婴。那娃儿脸色粉嘟嘟的,看上去尚未满月。黑爷抱起包袱时,娃儿醒了,他不停地哭闹。黑爷哄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前来认领。于是,膝下无子的他就抱着娃儿回家了。老伴一见,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认为,这孩子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宝贝。人们都说,弃婴的父母知道黑爷没有娃儿,就将自己无法养活的狗蛋送到了黑爷面前。更有甚者,说弃婴的父母远远地躲在树林里,在目睹黑爷将娃儿抱走后才离开现场。自从有了狗蛋后,黑爷夫妇就将他视若己出。原先悄无声息的家里,常常会传出欢快的笑声。

我记事的时候,黑爷已经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记忆中的他,天生一副黑脸膛。无论冬夏,头上总是围着一个白色羊肚手巾,脖子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围裙。他有些驼背,手劲却大得出奇。他的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老茧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纹。这些裂纹长短不一,纵横交错,活像一张网。

黑爷的全部家当,也就一个火炉、一个砧子、一个风箱、两把锤子和一把火钳子,仅此而已。他的铁匠铺虽然看似很简陋,却显得很有道行。火炉是用土坯砌成的,火炉周围的土坯,已被烧成了红色,不时地掉着土渣儿。砧子是一块自制的铁砣,用道钉固定在半截柳木墩上,砧子的表面,总是一层层地脱着铁皮儿。风箱是老式的,风箱前端有两个风门,常常一张一合的,很有节奏感。拉杆的中段已经被磨得变形了,看上去就像动物的股骨,呈现出两头粗、中间细的形状。风箱旁,总是放着两个巨大的木箱,木箱里装满了木炭和焦炭。两把铁锤,一大一小。大锤是助手狗蛋用的,小锤是他自己的。至于火钳子,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除了比较长外,基本没有什么特色。

打铁虽是个力气活儿,但也需要巧劲。黑爷有很多绝活儿,打造绣花针便是其中之一。很难想象,绣花针的针眼他是如何铳出来的,他赖以使用的镊子和锤子又该是多么精巧。油灯下,他的定力该有多么强!至今,他制作绣花针的手艺仍是一个谜。听说,他制作绣花针从不让外人看。如果谁需要,打声招呼就是了,当然一切都是免费的。另外,他也常常帮乡亲们打制一些小玩意儿。活干完,谁愿掏就掏几个毛票,没有的话也无所谓。

大炼钢铁期间,黑爷的铁匠铺曾一度关门。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中,黑爷和大家一样去了县城,白天收集废铁,晚上烧火炼钢。六十年代中期,黑爷重操旧业,专门为生产队打造各种铁器。从七十年代开始,黑爷就一心扑在铺子里,诸如马掌、犁铧、锄子、镐头、铁锨、钌铞儿、扫帚环等物件,他都备有现货。如果有人上门的话,根本不用等候,随时就可以兑换。狗蛋成家后,他更是把铁匠铺当成了家,吃住都在铺子里。

常言道,打铁要看火候。黑爷看火候,全凭多年积累的经验。我十岁那年,随父亲去铁匠铺打了一次铲子。那天,我亲眼目睹了黑爷打铁的全过程。看他打铁,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甚至是一种震撼。

见到黑爷,父亲将半截钢管递给他,说打个铲子。黑爷掂量掂量钢管说:能打两个。说完,黑爷便将钢管横搭在炉口。没等黑爷发话,狗蛋就拉起了风箱。风箱一响,炉膛里的火苗就往上窜,呼呼的声响仿佛一曲交响乐。一袋烟的工夫,黑爷用火钳子将钢管夹到砧子上。他开始用榔头敲击钢管的中段,只敲了几下,钢管便被他拍扁了。黑爷戴上手套反复对折几下,钢管便折断了。黑爷将两截钢管分别扔进了炉膛里,开始煅烧。不一会儿,黑爷就将其中一截钢管夹到砧子上。黑爷右手握着榔头,左手握住铁钳子。他锤击的工夫,狗蛋朝手心吐口唾沫,便抡起了大锤。父子俩你一锤、我一锤地锻打起来,叮当叮当,铺子里顿时火花四溅,铁屑翻飞。只见黑爷二目圆睁,肌肉隆起;而狗蛋挥汗如雨,青筋凸露。黑爷不停地翻转着钳子,两人的敲击声仿佛一曲优美的乡村音乐。渐渐地,钢管变成了一根不规则的铁方,颜色也由红变暗,最后变为铁青色。黑爷见状,遂将铁方扔进炉膛里……

狗蛋放下手中的大锤,又去拉风箱。起初,他拉得急而紧促,接着就变得疏而平缓。他见黑爷要夹铁料,便猛拉几下风箱杆,拉距非常短,速度非常快。黑爷夹出那块铁方,时而横着打,时而竖着敲,我还没看清是咋回事,铲子的雏形就出来了。转眼,黑爷第三次将铁料投进了炉膛中煅烧。待再次夹出时,黑爷只用小锤锻击一阵铲刃,铲子就定型了。最后,黑爷用火钳子夹着铲子往水槽中一蘸,只听“嗞啦”一声,一阵白烟升起,崭新的铲子就打成了。

为了检验铲子的质量,黑爷用钳子将铲刃立在一根八号铅丝上,让父亲抡起大锤来砸。父亲手里的大锤一落,只听到“哐啷”一声,铅丝便一分为二。只见铅丝飞出了老远,铲刃却丝毫无损。父亲见了,他笑着说,黑爷的手艺就是好!

不一会,另一把铲子也打好了。同样,黑爷展示了一下铲刃的质量和韧性。看到父亲很满意,黑爷脸上露出了微笑。父亲付给他五毛钱,他却死活不肯收。

八十年代后,黑爷的铁匠铺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是黑爷不愿意为大家服务,而是铁匠铺无人问津了。此后的狗蛋,每当遇见废铜烂铁,他都会拾掇起来。时间一长,他家的草棚里就堆满了积攒的废铁。人们不明白,狗蛋收集这些废铁要干什么!

黑爷在家一待就是十多年。在这期间,只要人们一谈起铁器,黑爷总有说不完的话儿。九十年代初,黑爷因突发心脏病而溘然长逝。狗蛋倾其所有,为黑爷办理了后事。治丧期间,他支起火炉,用平时积攒的废铁打造了几块薄皮铁板。最后,他将这些铁板组装成了一副棺材。人们突然明白,狗蛋为什么要积攒那些废铁了。

这样一来,黑爷就成为柳庄第一个享用铁棺的人。而狗蛋,也因此而落了个“铁孝子”的美名……

最后一位小脚女人

在家乡,人们都称小脚女人为“尕尕脚儿”。印象中,奶奶辈的女人都是尕尕脚儿。提起尕尕脚儿,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奶奶,而是邻居肖奶奶。因为和肖奶奶相比,我奶奶实在没有什么故事可言。

肖奶奶原名肖春梅,人称“肖主任”,因长期担任公社供销社主任而得此称呼。虽说供销社主任不是什么官儿,但在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这一职位却很吃香。上至公社书记,下至社员群众,谁不找她赊销东西?久而久之,她的真名渐渐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肖主任”三个字。肖奶奶老生常谈的一段话是:“我见过省委书记,只可惜,那时没有照相机。要不然的话,你们一定可以看到我和省委书记当年的风采。”这个话题,我听得耳朵都长老茧了,可她还是津津乐道地挂在嘴边,就仿佛她见到的不是省委书记,而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一样。我猜想,省委书记一定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新千年以后,村里的尕尕脚儿已经所剩无几。肖奶奶作为其中的一员,已经成为“国宝级”的人物,人们就像爱惜活化石一样供奉着她。后来,尕尕脚儿们陆续去了另一个世界,肖奶奶便成为全村唯一的小脚女人。

听老人们讲,肖奶奶早年不但长得漂亮,还是个了不起的角色。从四清运动到文革后期,她一直担任公社供销社主任一职。任职期间,她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还多次得到县革委会的表彰。每逢春耕大忙时节,她总能想方设法地弄来一些紧俏物资。人们都说,如果没有肖奶奶的话,村上有好多事情一定会抓瞎。肖奶奶一共养育了两儿两女。她的两个儿子都在我们村,两个女儿却远嫁到县城了。我一直不明白,别人家的闺女一般都嫁到乡下,而她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会嫁到城里,其中一个还嫁给了县长的公子。长大后才明白,因为肖奶奶交际广,人缘好,所以女儿才能嫁到家境好的人家。

肖奶奶是个幽默的人。记忆中,有一句关于她的顺口溜:“肖春梅,尕转子,嫁个男人狗蛋子。儿子女子对半子,牛羊鸡鸭满院子。”听说,这句顺口溜是她自己编的。打我记事起,这句顺口溜就在家乡广为流传。句中的“尕转子”即肖奶奶的小名,而“狗蛋子”则是她丈夫王志勇的小名。听说,肖奶奶父母生了五朵金花,她行五,父母就给她取这个小名,意思是第六胎能“转”成儿子。果然,她母亲后来生了个儿子。肖奶奶的幽默,还表现在她的一颦一笑中。有一年,有人问她和丈夫谁的年龄大,丈夫抢先说自己大。肖奶奶闻言,便拉下脸说:“我们同岁,但我比他大五个月呢!他出生的时候,我都会爬了。”她的这句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把眼皮划伤了,医生就用纱布把我的眼睛包扎了起来。她见后,就说:“对,现在做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肖奶奶是个很时尚的人。七十年代初期,她常穿一套浅绿色的的确良套装,红围巾、白胶鞋。别的尕尕脚儿们穿的都是自制的布鞋,唯独她穿的是商品胶鞋。听说,这双胶鞋是她托人专门从省城买来的。因为穿得时尚,她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至少年轻十岁。肖奶奶不仅新潮,还十分活跃。每年腊月,样板戏排练现场总能见到她的身影。有一年春节,演铁梅的演员生病了,她就临时顶了上去。事后,人们都说她的眼睛比那位演员更加传神。九十年代中期,她依然不忘哼唱流行歌曲《常回家看看》。一天遇见她,她竟叫着我的乳名说,“小伟,别忘了,常回家看看哟!”

肖奶奶是个很随和的人。小时候,大人们常叮嘱我们不要干这干那,但这些话反倒提醒了我们。因此,我们总会背着他们偷偷地玩这玩那,甚至去湖边凫水或上树掏鸟窝。肖奶奶明明撞见过几次,但她只是强调一下安全,从未“翻过舌”。家乡有个习俗,春节期间每顿饭前都要燃放鞭炮。鞭炮声响的时间越长,就表明这家的经济条件越好,也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阖家欢乐。每次炮声响起,她家的鞭炮声总比我家的要长得多。有一次,我去她家捡哑炮,却和她孙子争执起来。肖奶奶见了,便说服孙子,将哑炮让给了我。还有一次,我带女儿去看她。女儿很好奇,就想让她洗一次脚。当女儿端来洗脚水时,她竟然真的洗了起来。肖奶奶的脚很小,脚面却出奇地高。五个脚趾中,只有大拇指是前伸的,其余四趾均曲卷于脚掌之下,变形的足弓呈锥形。女儿感慨地说:“这是封建社会摧残妇女的铁证!”肖奶奶听后,却若无其事地说:“孩子,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全村。于是,有不少孩子前来驻足观看。有人建议,给她再洗一遍脚。肖奶奶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们想看我的脚,我让你们看就是了,何必要洗第二遍?”

肖奶奶是一个有威望的人。有一次,两个邻居大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起了争执。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肖奶奶闻讯而至。她说:“吵什么吵?两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就为这点小事值得吗?”两人闻言,都捂住嘴巴走开了。印象中,肖奶奶俨然一个德高望重的女人王。每逢夏秋,她常和一帮尕尕脚儿们在大柳树下纳鞋底。一次,高奶奶相中了一个儿媳妇,可彩礼居高不下。高奶奶说:“这事儿,恐怕还得您出马……”果然,肖奶奶出马后,彩礼一下就谈了下来……新千年以后,年近九旬的肖奶奶已经很少在村里走动了。所以,老太太们常常去她家唠嗑。一时间,“女人王”的光环仿佛又重新回来了。父母过世后,我回家的频次越来越少了。但每次回去,我都要到她家转一转。每次去她家,她都要和我唠一阵子。

2010 年4 月,肖奶奶走完了她的人生路,享年九十八岁。治丧期间,远近的乡亲们都前来吊唁,但笑声远大于哭声。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喜丧。作为一道风景,肖奶奶连同她的尕尕脚儿一同消失了。但作为全村最后一位小脚女人,肖奶奶宛若一棵常青树,见证了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我坚信,她必将成为后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必将成为大家心中永久的追忆!

憨 叔

憨叔是我家的邻居。“憨叔”二字,不知是外号,还是尊称,反正打我记事起,同龄人都这样称呼他。我管他叫“憨叔”,我远房侄子也管他叫“憨叔”。不论谁叫,憨叔都答应,仿佛他的辈分因人而异,随便怎么叫都可以。

憨叔是个“招女婿”,因家贫而入赘我们村。他是顺德爷爷的女婿。顺德爷爷是个跛子。他老伴早年过世,膝下有一女,父女俩相依为命。憨叔入赘后,顺德爷爷家不缺劳力了,顺德爷爷脸上也有了笑容。听说,顺德爷爷当初没有收取憨叔的任何彩礼。他常说:“女婿和儿子一样,不能生分,更不能收彩礼。”

憨叔很勤快,他每天都会去上班。除了雨雪天,他从不间断。印象中,他和高叔两人专为生产队补“豁落”。“豁落”即大水冲毁田埂后形成的巨型落水洞。别人上班,都有人带队,而他俩则没人监管。别人下地,都会将铁锨扛在肩上,而他却将铁锨拎在身后。他习惯背着手走路,远看像个小老头。每当遇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他总会修修补补。

憨叔也很孝顺,他拿岳父当自己的亲爹看待。一次,顺德爷爷进城走亲戚,憨叔陪他在路边搭顺车。远处,过来了一辆拖拉机。司机见顺德爷爷是个残疾人,就答应把他捎上。可他腿脚不方便,努力了几次都上不去车。憨叔一急,便双膝跪地,让顺德爷爷踩着他的肩膀上了车。从此,憨叔名声大震,成为全村孝敬老人的楷模。

憨叔还乐于助人。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和父母在场上打麦子。早上,还晴空万里,可午后,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我家的麦子要被大雨泡了,憨叔急忙赶来,拿起木掀帮起了忙。还有一次,我发高烧,可家里除了母亲,再无他人。憨叔听说后,一路小跑去请医生……

憨叔为人很热情,但凡村上有红白喜事,憨叔总是第一个赶去,最后一个离开。有一次,邻居王叔娶儿媳妇,请憨叔去娶亲。临行时,憨婶特意让他穿上西装,还打上了领带。可娶亲回来时,憨叔却把领带装进了衣兜里,大半截还甩露在外面。他的衣襟一高一低,衣兜也装得鼓鼓囊囊的。他的衬衣,左领露在西装外面。憨婶见了,就拧着他的耳朵说,你怎么出这种洋相?

憨叔喜欢孩子,可憨婶婚后多年不育。所以,他常和我们一起玩。有一次,他和我们一起“跳房子”。跳房子有个规则:如果不愿走对方“狗堂子”的话,就可以从对方的房子上方跳过去。憨叔迈开大长腿,一步就从我的房上跨了过去。我见他不走“狗堂子”,就坐在地上连哭带闹,撒起泼来。憨叔见状,忙爬在地上学狗叫,还保证今后一定会走我的狗堂子。

四十岁时,憨叔终于有了女儿珍珍。珍珍的到来,为憨叔一家带来了欢笑。平日里,他一直将她捧为掌上明珠。一天,憨叔抱着珍珍在众人面前炫耀。“看,我家珍珍多机灵,就像小时候的我。”憨婶瞟他一眼说:“若是像你,那就不是机灵,而是憨傻了。”憨叔咧着嘴干笑,然后憨憨地说:“像你!像你!”

珍珍五岁那年,顺德爷爷过世了。治丧期间,屋里屋外都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乡亲们。因为那时条件不好,憨叔只好用“油茶”泡馍馍来招呼大家。事后,他总觉得对不起大家,就一直想弥补。改革开放以后,憨叔包了几场电影,以此来答谢乡亲们!

后来,为了供珍珍上学,憨叔搭了一个塑料大棚,种起了黄瓜。无论冬夏,他都和憨婶一起劳作,每天他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珍珍考上大学后,憨叔更是没日没夜地忙碌。珍珍大学毕业那年,憨婶不幸病故了,但落单的憨叔和从前一样,总是乐呵呵的。珍珍成家后,几次想把他接到城里住,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去城里。

几十年间,憨叔的本色一点也没改变。如今,他是村上为数不多的留守老人之一。虽说他年事已高,但他仍会拿着铁锨去修桥补路。有一次,路边的枣枝把我的车划了一道印子。憨叔听说后,忙扛着梯子去修剪树枝。今年春节,我去给他拜年。他攥住我的手说:“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竟然有县级干部来给我拜年!”每次见面,他总是事无巨细地问这问那。我发现,他比以前更精神了。闲谈中,他无不流露出对生活的满足。我坚信,憨叔一定会有一个幸福健康的晚年,快快乐乐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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