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

2023-04-20 05:45刘怀彧
湖南文学 2023年4期
关键词:刘校长表弟学校

刘怀彧

白元村

一直没明白,我的老家为何叫白元村。我开始认字那会,叫白元大队。

北边的山林,曾经有条老街叫山林街,半边古道贴着一溜商铺。南边的花桥,大条石垒成的石拱桥至今还在。至于白沙坳、白泥塘,大家都有物为证,名正言顺。

可“白元”算什么呢?

于是有人灵泛地推测,估计是写错了,应该是“百元”。在那个一分钱都光彩夺目的年代,“百元”,看着都激动。

可全大队最灵泛的戴书记却嗤之一笑。

在吾乡,“灵泛”就是脑子清白、聪明的意思。八○年代,某家孩子考上大学,乡亲们尽皆羡慕地说,那孩子灵泛!

几十年下来,我才理解,“灵泛”实际上是比聪明、清白都要高超很多的本事。很多时候,会读书其实就只是眼下所说的“小镇做题家”,离“灵泛”隔着一座罘罳峰。

但在我们那个同样经历多场“运动”轮回的穷乡僻地,读书人却一直被抬举到“灵泛”之列。何十公读过老书,写一手好字。他走在外面,男女老少隔老远就“十公”“十公”地招呼。尽管他出身富农,且眼睛眯眯近乎瞎子。

而没读过书的人叫“睁眼瞎”。

戴书记妥妥的“小字墨墨黑,大字不认得”,但没人这样说他。不仅因为他是大队书记,也不仅因为他到公社开会从不做记录,回来后照样能一二三四讲个明白,单就白元学校一事,他就比众多灵泛人要“灵泛”得多。

白元学校坐落在罘罳峰下的一个高台上,一头连着罘罳,一头临着贯穿村子的无名河。

吾乡地处丘陵,罘罳峰异军突起,俯瞰众生。一些向下蔓延的分支,就如同他伸向人间的手臂。而白元学校就像他递给我们的一颗明珠。

当然,学校是大队社员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一横两纵,五间教室,一个礼堂。矮矮的围墙一拢,就成了罘罳峰下最阔气的建筑。

尽管只是土砖青瓦的平房,可是它白。

白得清爽,白得透亮,白得霸道,灼灼发光。

除了教室里的黑板,领袖画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字,以及用大红纸条整齐框着的学生作文,外墙、内墙和围墙,都一律的白。

儿时印象里,白墙只在几处老宅里见过。重重叠叠写满“万岁万万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红色标语,偶尔露出的几处白,斑驳暗沉,似乎从来不曾“白”过。

村里的其他房子,都千篇一律地土黄。

附近的公社中学也白。可它原本是座寺庙,白得有来历、有基础,有公社的支撑。

白元学校是大队自办、白手起家。所以它的白,是白出了一种志气、一种威武、一种尊严。

据说曾经有附近社员挑粪下田,抄近路横穿学校,不小心在校门口打了个趔趄,溅脏了一小块白墙。因为这事,生产队长受到批评,社员被罚重新粉刷墙壁,挑空学校厕所。

自此,白元学校更像一处卓然独立的殿堂,风可以进雨可以进,无关人等不可进。

要知道,那是个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年代。

可戴书记说,我们为什么叫白元大队?因为有白元学校!

白元学校,当然要“白”。这逻辑,大家竟口服心服。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有白元学校,一个“白”字终于理直气壮落了地。

没想到,这个“白”,竟会给我一堂灌注全身的人生启蒙。

我家住在无名河下游。坐在家门口,一会看罘罳,一会看学校,两桩神秘而庞大的事物,足以把我掏空,又填满。

夏天到了,满眼葱绿中,学校像一艘白船,浮在绿波里。偶尔风传阵阵书声。感觉那座白房子,有种吸取灵魂的力道。

有天,小叔突发好心,竟肯帶我去学校。

从家里到学校,是九曲十弯的河堤。这一路,他都不停地交代,要听话,不要乱作声,更不要乱跑。

小叔背着一只油腻腻的破书包,一向吊儿郎当,这时节却显出勿容置疑的威严。他甚至扬起拳头:“不许哭!”

我连连点头。我原本就是个乖孩子。

小叔上课了,我蹲在教室外的台阶上,不作声,不乱跑。看白得发花的墙壁,听老师一顿一扬地讲话。

忽然听到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啾啾的怪声。我好奇地立起身子。这一起身,竟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根炭笔。

那时候,手电筒里的废电池,是小孩的至宝,砸开,剥出一根细圆的炭笔,写字、画画,顺手极了。

竟白白捡到一支炭笔!我紧紧地攥在手里。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有点困倦时,发现脚边一只蚂蚁,不对,是一列蚂蚁,无数蚂蚁,正由下而上,向着墙壁攀爬。

它们弄脏了白白的墙壁!

炭笔本能地抬起,朝蚁群一划。

“住手!不准乱画!”——身后突然爆出断喝,一个高大的影子,罘罳峰一般压了过来。

我跌坐在地,感到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在地上淌开。我哇哇大哭,全身笼罩在惊恐、委屈之中……

后面的情况,一片空白。

这年我五岁。在漫长的孩童时代,这桩糗事,一直被小叔把持,有事没事,拎出来晃晃。

它留下的阴影就是,让我对这所白色的学校,所有的学校,都生出莫名的敬畏。乃至后来自己当了老师,依然如此。

白元学校红火了很多年,隔壁山林村、峡山村的孩子,都要想方设法挤进这里。

恢复高考后,吾乡的首批大学生,多半启蒙于此。而我家弟妹,也都是从这里出发,考上大学。

半个世纪过去,依然没人搞清白元村为何叫作“白元村”。

直到最近灵窍大开,“百度一下”,才知“白元”竟是道教中重量级大神。全国各地有数十个“白元村”,大抵因为这些地方曾经建有供奉大神的白元观、白元寺。

而在吾乡,白元观、白元寺,竟连一个传说都没留下。

正如当下,白元村与山林村合并,叫作山林街村;山林街村又与附近的花桥村、莲花村合并,叫作花林村。

而那座让人神往、让人敬畏的白元学校,也随之停办。如今人去房空,墙体破损,墙面脱落,压根看不出学校模样。

我却偏执地希望,必须有人记得,曾经有座偏僻的山村小学,这样辉煌地、执拗地、宽绰地,“白”过。

白裙子

乡村里看不到什么大人物,好看又有文化的老师,就是我们眼中的明星。

刚入学那阵,糟心事不少,比如上厕所拉不下裤子,写作业找不到铅笔,还有擤不尽的鼻涕、老进水的鞋子,溜溜地举手站起来却哑口无言等等。

人类天生都是外貌协会。这么手忙脚乱的“小栗子”,还操心着老师好不好看。

我的启蒙老师周莲芳,圆脸,短发,眉清目秀,跟我妈一样好看。

全世界最好看的当然是妈妈。可很快就无端地生出各种自卑,多么希望妈妈也能像周老师一样,脸色红润一点,讲话和蔼一点,动作轻柔一点。比如给我擦鼻涕时,手不那么粗糙,别每次都那么重重一拧,仿佛要把我鼻子揪掉。如能像周老师一样,蹲下来,轻轻地帮我擦拭,多好啊……

何十公的儿媳,上过洋学堂,因娘家是资本家,就窝回村里了。戴书记说,有文化,就得好好地为人民服务。于是就有了文老师。

第一次学到“鹤立鸡群”的成语时,立马就想到了文老师。她长手长脚,大眼睛,高鼻梁,讲一口外地话。校外见到她,总是抿着嘴,皱着眉,高行阔步,像一股冷风刮过。她的儿子和我同班,叫“乐伢子”。

同样清秀好看的还有王老师,文革前的老高中生。在吾乡,“老高中生”和读过“老书”(其实就是读过私塾)、进过“洋学堂”一样,都是让人肃然起敬的。

王老师笑口常开,露出崭齐的一口白牙,加之肤白如雪,一尘不染,白瓷器一般精致。丈夫曾是军医,转业至县中医院任副院长。长大后,作为资深病人,我常来常往于王老师县城的家。无论何时何地,总是春风满面。

小孩心眼里的老师,有的因为亲切而好看,有的则因为好看而亲切。但好看终归只属于女老师,不凶人、不打人。

而女老师偏偏很少,来来去去,也就本村几位。

可是读四年级那年,学校忽然空降了两位女老师,戴老师,伍老师,刚从师范毕业,新鲜得如同带着露珠的早晨。

新学期开学,学校原本就过节一样。来了两位新老师,更是喜气洋洋。刘校长爽朗的笑声,比平日加倍响亮。学校办公室的门边、窗边,挤满了孩子们的小脑袋。

刘校长时不时出来“嗬”一声,像驱赶晒谷坪里的麻雀。可只一转身,麻雀们又呼地贴了过去,直到上课铃骤然响起。

不需三天,全村老少都晓得,学校来了新老师,年轻,漂亮,透着仙气。大家伙都很有面子,莫名地欢喜。

因为生性羞涩,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近距离打量过新老师,只是天然地觉得好看,而且有着与周老师、文老师、王老师很不一样的好看。

夏秋时节,她们戴白草帽,穿白长裙,身材窈窕,仙气飘飘,如同天外来客。

那时节,吾乡对“穿白”颇有忌讳。只有家里走了老人,儿孙披麻戴孝,那才全身穿白。日常里,最讲究的人也就在黑色、蓝色、黄色、碎花、格子里打转。

然而,这扑面而来的时髦气息,很快将祖宗“忌讳”彻底打翻。老师们一律穿起了白衬衣,村里的年轻人也紧随其后,哪怕是白大布,也要凑上一件。

我漂亮的堂姐是生产队里第一个白衣族,白裙子不适合干活,顶多穿件白衬衣。插田扮禾时怕弄脏,加一件旧外衣,反显得衣衫褴褛。不知是布料原因,还是因为下田干活免不了沾泥带水,堂姐的白衬衣很快变得皱巴巴、黄晕晕。一股身不由己的忧伤,让她时常抱着膝盖,在田埂上默默发呆。

而且,两位女老师还是最早拥有单车(自行车)的人。受此鼓舞,男老师也踮起脚尖添置了单车。

放学后,老师们沿着河堤骑行,风吹白衣白裙,像一行白鹭穿越田野,劳作的人们抬起头来,久久观望,直到他们消失在河堤的尽头。

后来读了书才知道,当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时,大脑会分泌大量多巴胺,因而感到格外愉悦。

戴老师和伍老师的到来,表弟最为嘚瑟。一个教他语文,一个教他数学。这个从来以被老师罚站为荣的淘气包,突然正正经经地上起学来,每天到得比我还早。

但好景不长,用表弟自己的说法,这淘气就像身子里的泡泡,得冒出来,不然浑身痒痒。

那天放学后,我在河滩上割草。我家小黄牛正在长膘,我割草的速度总是跟不上它日益增大的胃口。表弟在河堤上不知道忙乎什么,我也没空搭理。

突然,听得河堤上一声惊呼。连忙赶过去时,只见一袭白裙的戴老师,正崴着脚从地上爬起来。而一辆单车,像摆脱了骑手的野马,自顾自滚向河谷。

这才发现,路中央有个小坑。不用说,这是表弟的鬼名堂。那时正轮回播映《平原游擊队》,挖陷阱、打鬼子那套,居然被表弟活学活用了。

表弟从河堤的矮树丛里拱出来,飞奔追向单车,从水边捞起来,扛回戴老师身边,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戴老师蹲在路边,全身灰乎乎的,急得哭了起来。

仙女一样的老师,竟然哭了。

两个小孩围着,全然不知所措。突然,表弟非常神经而肉麻地说:“老师,您哭起来也很好看!”

这一下,戴老师竟然破涕为笑了,拍拍裙子站起来。好在人和车都无大碍,戴老师脚尖一点,上车走了。

我擂了表弟一拳,问他为什么要害老师。表弟这回没还手,他说:谁叫她们不理我!

原来,两位新老师受到前任老师真传,对待表弟这样调皮捣蛋的学生,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不理他。

天地良心,这么好看的老师居然不理他,难怪表弟生气。

也就在这一天,我和表弟立下宏愿,长大后一定要买一辆单车。当然,还有一个我们彼此知道、却没说出来的心愿,那就是一定要带上一个和戴老师、伍老师一样好看的姑娘。

而且,白裙子,也是必须的。

白米饭

小学读到四年级,任教老师全都换成了男的,而男老师个个厉害。

四年级班主任黄老师,个子不高,眼睛炯炯,腰间系条宽皮带,走路时脚跟先着地,一抖一抖,格外有范,尤其粉笔字写得跟书上印的一般,几个字落笔,就让我们全身一震。

更震撼的是黄老师疾“恶”如仇。在他眼里,不读书就是白痴、草包,就是化生子、败家子。

朝贵同学是黄老师堂弟,原念着兄长是老师,多少可以遮风挡雨。可朝贵样样都好,就是不读书。开学没多久,这家伙不知死活,竟在课堂上吃起了油粒粒(一种野生小果,香得不要不要的)。正满嘴流油时,被黄老师一把抓住。

于是很快出现惊恐而滑稽的一幕:黄朝贵头戴写着“好吃鬼”大字的纸帽,一边有节奏地敲着一只铁盆,一边朗诵黄老师即兴创作的顺口溜,在各教室间来回游走:“我叫黄朝贵,上课吃粒粒;读书没精神,玩起来上得天……”

尽管“造反有理”“白卷英雄”已传到乡村僻野,但在吾乡,揪耳朵、打手板等从旧私塾传下来的“为师之道”,不仅被默许,甚至受推崇。

最普惠的当属“磕额蒂子”。曲起中指食指,骨节陵陵,往额头随手一敲,受用者通常会原地一跳,继而热泪盈眶。

吾乡孩子,普遍生得毛糙,长得野蛮。早在“不打不成人,黄荆棍下出好人”的祖训里锤炼得皮实抗造。受到老师“特殊教育”后,断不会回家“告状”。相反,如果老师说要搞家访,必定是魂飞魄散,辗转求饶。一旦父母知道他在学校的种种“恶行”,必会面临更加“特殊”的“特殊教育”。

因为严管严教、大义“灭”亲,黄老师一炮走红,成为全村人心目中“最厉害”的老师。

照说学校最厉害的当然是校长。但刘校长却整天笑笑呵呵,眼睛一眨一眨,满是喜感。路过他上课的五年级,常听得教鞭噼里啪啦,响得心惊胆颤,但据说从来只落在课桌上。

于是我们无限羡慕五年级。课间领操,大会发言,期末戴大红花,多半都来自五年级。其中一个黄同学,最受刘校长喜爱,各种场合频频亮相。

黄同学小小年纪竟佝偻着身子走路,像老是在地上找东西。刘校长说,仰头女子低头男,必是狠角色,黄同学将来必有出息。果然高考一恢复,黄同学便金榜题名,惊艳四乡八里。后来我也习惯了低头走路,却始终没能成为“狠角色”。

刘校长是民办教师,却校长一当几十年,领导着一波一波的国家教师。直到多年后,我才真正理解他的神奇与厉害。

那年我高考上线,一直没接到录取通知。正当父亲搓手无方、母亲求神问卦之时,刘校长自告奋勇,带着我奔韶山(全省高校招生办公地)、跑益阳,出入各种公门,一点也不生分。最后硬是把我塞进益阳师范的一个特训班,吃上了国家粮。这让十五六岁的我,且惊且吓且感动。

五年级时,班主任换成了罗老师,同样个子矮矮,超级厉害。罗老师一向和蔼,从来不打不骂,但数一会“磨”。倘若有人犯错,他会撇开课本,从《三字经》、歇后语,讲到《增广贤文》、领袖语录,定叫你浪子回头、顽石点头。

至于耽误了课程,罗老师多半会笑吟吟来一句:留课。通常是学校空了,天色黑了,五年级还留着补课的学生。或低头抄写,或仰天念读,或默默聆听罗老师长腔慢调的训导。

只在早晨吃过两只红薯的孩子们,此刻斗志全无,再也没有闹腾的力气。偏偏罗老师还把晚饭放在讲台上,并不急着吃。满满的一碗白米饭,散发出要命的香味。

没有什么比饥饿更能让人通情达理。最犯浑的孩子,也会从灵魂深处接受老师的谆谆教诲……

很多年后回想这些,我都会无端感慨:在“读书无用”笼罩社会的当时,我们的老师何苦如此,何至如此!

我因从小体弱,老早被疾病收拾得服服帖帖,因而很少切身体验老师的“特殊教育”。就算被羅老师留课,也大都被表扬得暖洋洋地愉快回家。罗老师总是这样,给你一剂苦药,随即又给你上一盆“莑子菜”(蔬菜采摘后新长的嫩枝嫩叶,因“莑”与“奉”同音,“莑子菜”就成了奉承、表扬的意思)。

有一次,我留课时突然脸色发白,满头冒汗。罗老师发现了,连忙把我背到房间,喝温水,涂清凉油,各种照料。

然后,还把我拉到饭桌边,给我一碗满满的白米饭。

一碗米饭,白得惊心动魄,我目光呆滞,梦游一般。

在我的童年里,白米饭一直是极为稀珍的人间至味。

吾乡虽遍种水稻,但就算丰收年份,送完公粮,分到各家的稻谷仍十分有限。真正填饱肚子的,终归是自留地里的红薯杂粮。一日三餐,不是红薯坨、红薯米,就是红薯丝、红薯片,吃得人作呕,吃得人便秘,吃得人头晕腹胀。

一碗纯净的白米饭,是富足的象征,是尊贵的礼遇。

罗老师把筷子递到我手里说:“趁热吃,吃下去就好了!”

我颤抖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几下就干得一粒不剩。

罗老师满意地看着,笑纹从嘴角一圈一圈扩到耳根,如春风荡漾在水面,百般慈爱如观世音菩萨。

对我在老师家吃饭一事,父母仔细盘问,唏嘘不已。

在吾乡,读书是一件神圣的事,而老师则更在神圣的至高处。父亲只念过两年书,对文化人有着近乎迷信的崇拜。

那年秋收后,父亲郑重地说:得请老师来家里吃顿饭!

于是,母亲老早地喂肥了一只大公鸡,父亲准备了一瓶好酒。酒是供销社的散装酒,特意弄回一些当归、党参泡着。泡得酒色发黄时,父亲郑重其事地把老师们一并请了过来。

老师来了,我和弟妹都不肯近前。远远地听着父亲与老师说话,怯怯地闻着桌上饭菜的浓香,便觉得天地初开、万物温暖,心里头高兴得过年一般。

因为我们也可以随福享受,一顿满满的白米饭,不搀一点杂粮的白米饭,足以把肚子撑得溜圆。

责任编辑:易清华

猜你喜欢
刘校长表弟学校
我的“唐僧”表弟
表弟斌斌
永不磨损的丰碑
淘气的表弟
学校推介
刘校长又来了
感谢词
送顶官帽给你戴
I’m not going back to school!我不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