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念历险到实践行动

2023-06-07 23:51吴伟赋管小其
鄱阳湖学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生态文明

吴伟赋 管小其

[摘 要]王治河博士是一位以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为终身使命的杰出的观念历险者。他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从事后现代生态哲学、过程哲学和生态文明等领域的研究工作,其系列研究成果已经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作为中国最早研究后现代生态哲学的先驱型学者和中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哲学的领军人物,作为一名致力于推动中西文化会通融合、推动中国乃至世界实现生态文明转折的前沿学者,作为建设性后现代生态文明的重要倡导者和力行者,他不仅从理论上界定了后现代生态文明的内涵,而且创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后现代生态文明所亟需的新概念、新范畴,特别是对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道路、生态文明和世界范围的文明对话具有重大意义的“第二次启蒙”理论,并在实践中探索出具有强烈现实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后现代生态文明发展策略。

[关键词]观念的历险;后现代生态哲学;过程哲学;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第二次启蒙;生态文明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一充满辩证意味的名言最早出自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59年出版的小说《双城记》。狄更斯的本意是想说人們虽同处一个时代之中,但实际境遇却有天壤之别。现在人们广泛地引用这句话,更多是想说明现代人类文明发展的矛盾性特征。所谓“最好的时代”,是指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我们必须继承和保持人类文明的一切积极成果;所谓“最坏的时代”,则是指今日的人类文明同时又面临着史无前例的覆灭性危机,我们必须立即寻找出路并采取行动。也就是说,我们既要推动人类文明永续发展,又要充分解决人类面临的严重危机。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才能真正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时代任务?显然,“袖手言心性”的犬儒主义和“听天由命”的悲观主义态度都是不可取的。正如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所指明的那样:“纯保守的力量是与宇宙的本质相抵触的”,①“宇宙的进化和文明的进步都必须有赖于观念的历险”。②只有通过观念的历险,我们才能找到当今世界迫切需要的“一种高远的整合精神……一种能把各种零碎知识整合为一种综合远见的学说”。①

从本质上说,一部人类文明发展史就是一部观念历险的历史。人是一种理性的存在物,一刻也不能离开观念的影响与支配,尤其是普遍性观念的支配。而观念是人们对事物的主观与客观认识的系统化之集合体。观念以事实为基础,但以事实为基础的观念必然渗透着人的主观阐释。我们平常所谓“理论”只是观念的成熟形式。由于现实的人总是隶属于一定的时代、阶级、学派,因而不可避免地带有其个人特殊的兴趣与偏好,这些主观因素会以某种潜在的方式限制着人的观念及其发展,使我们的观念始终面临着是否适时与适用的严峻挑战。由此而言,观念的历险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事实上,当我们试图说明、解释和表述有关的普遍观念及其对于我们行动的意义之时,其中跨出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文明发展的新界碑。当然,成为文明新界碑的前提是历险者必须有效地指明旧观念的有效适用范围和超出这一范围必然导致的严重后果,必须提出一种全新而适用的观念体系用以指导和规范我们的行动。

关于观念历险的重要性,怀特海在其名著《观念的历险》一书中作了非常严谨而又充分的论证。此书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从形上根据、哲学思辨、文明轨迹、历史考察等角度不断地论证和强调人类为促进和保持文明而进行的观念历险的重要性。怀特海所谓观念的历险主要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指,在人类缓缓走向文明的过程中,某些观念起了推动作用,即在人类历史中的‘观念历险。第二层意思是作者本人的历险,即试图形成一种关于观念的思辨框架,它对历史中的历险具有解释作用。”②怀特海说:“当思想走在现实之前时,向新型式文明的快速转变才是可能的”;“确实所有始于预定目的的物质性冒险包含着将事情看作尚未实现的思想历险”;“一个种族只要对已经做到的和可能做到的有一个真正的比较,在活力的鼓舞下超越过去最稳妥的东西,它就会保持自己的活力,没有冒险,文明也就完全地衰退”。③

由此可见,我们今天之所以要进行观念的历险,从根本上说是因为只有通过观念的历险,才能发现旧观念存在的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不良后果,才能找到代替旧观念的新观念,进而形成新的科学理论去指引人类文明永续发展。与此同时,我们又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既然是历险,就有可能误入歧途甚至付出昂贵的代价。因此,能够担任人类文明观念历险者的条件是非常严格的。历险者不仅必须具有深广的学术素养和高度综合的理性智慧,必须对历史上既有的一切伟大理论既了然于胸又能进行深度综合和创新,更为重要的是必须具有勇于探索、勇于奉献的奋斗精神。值得庆幸的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每个重要阶段总是不乏这样的观念历险者,这是人类文明得以永续发展的根本原因和希望所在。本文所推重的王治河博士就是这样一位以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为终身使命的杰出的观念历险者。

一、学术历险及成就

王治河,祖籍山东招远,1960年生于北京。他于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1985年重进燕园,师从著名哲学家朱德生先生研习西方哲学,1988年获硕士学位;1988—1998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曾任《国外社会科学》副主编;1998年赴美留学,博士毕业于美国克莱蒙研究生大学(Claremont Graduate University),师承美国著名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大卫·格里芬(David Ray Griffin)教授和小约翰·柯布(John B. Cobb, Jr.)博士。王治河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从事后现代哲学、过程哲学和生态文明等研究工作,成果丰硕:已出版中文著作《扑朔迷离的游戏——后现代哲学思潮研究》(1993年)、《福柯》(1999年)、《第二次启蒙》(与樊美筠合作,2011年)和英文著作《怀特海与中国》(Whitehead and China,2006)、《过程与多元:中国和而不同思想研究》(Process and Pluralism: Chinese Thought on the Harmony of Diversity,2012年初版,2020年被译成匈牙利文在布达佩斯出版)等多部;主编《后现代主义辞典》(2004年),合编《生态文明与马克思主义》(与李惠斌、薛晓源合作,2008年)、《全球视野中的绿色发展与创新:中国未来可持续发展模式探寻》(与赵建军合作,2013年)、《马克思主义与后现代政治:一个建设性的视野》(与袁久红合作,2013年)等多部著作,以及《建设性的后现代主义译丛》(与大卫·格里芬合作)和《过程思维丛书》(与国内学者合作)等多种丛书;在中国的《中国社会科学》、《国外社会科学》、《哲学研究》、《世界哲学》、《哲学杂志》(台湾)、《马克思主义与现实》、《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以及美国的《东西方哲学》(Philosophy: East and West)、《环境伦理学》(Environmental Ethics)、《美国经济与社会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Sociology)和新西兰的《教育哲学与理论》(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Theory)、波兰的《可持续发展研究》(Problemy Ekorozwoju-Problems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保加利亚的《巴尔干哲学杂志》(Balkan Journal of Philosophy)、印度的《真理:哲学杂志》(Tattva: Journal of Philosophy)等报刊发表中英文学术论文160余篇。王治河于1993年被评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十大杰出青年”,1999年入选《当代中国杰出青年大典》,2003年荣获教育部“春辉奖”,2005年获得法国汤普顿基金会“全球视野下的科学与精神”课题奖,2013年新华社记者曾以《逐梦海外情系祖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留学生剪影》为题对其进行过报道。

需要指出的是,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王治河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外社会科学》杂志社工作期间,就凭借高度的学术敏感性认识到后现代哲学的深刻内涵与重大意义,并因此成为中国最早研究后现代哲学的先驱型学者。他独立撰写的《扑朔迷离的游戏——后现代哲学思潮研究》一书,是国内第一部全面系统地研究后现代哲学思潮的高水平学术专著,曾荣获中国社会科学院优秀成果一等奖,至今被引用逾2200次,在国内学术界产生了相当广泛的影响。

1998年,为了进一步提升专业学术水平,更好地实现自己的学术理想,已近不惑之年的王治河放弃《国外社会科学》副主编的职位和国内业已获得的优越条件,毅然负笈美国,到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发源地和大本营——美国加州克莱蒙研究生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师从美国著名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大卫·格里芬教授,继而成为中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哲学的领军人物。作为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他致力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想的研究、传播与实践应用,不遗余力地推动过程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华文化的深度融合,并因此成为中西文化会通桥梁的架设者。在他的推动下,过程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之间的学术交流在中国蓬勃开展、活跃非凡。与此同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理论在全球多个国家落地生根,并日益成为一种越来越广泛的实践行动。

正如中国著名生态批评学者、深圳大学王晓华教授所言,王治河在声名鹊起之时选择了奔赴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大本营,是因为“他想终结人文学科的流浪、坍陷、破产、陨落状态,穿越词语的碎片、废墟、空地,寻找具有建设性的路径”,①从而不仅开始了“生态学转向”,而且成为一名致力于推动中国实现生态转折的前沿学者,一名后现代生态文明的重要倡导者和力行者。他不仅从理论上建构了后现代生态文明,为我们提供了一幅超越现代性、解决当下危机、实现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理想蓝图,而且针对西式现代化困境和文明对话新使命提出“第二次启蒙”,在实践上探索出一条具有强烈现实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后现代生态文明发展道路。

二、建设性后现代生态哲学理论建构

怀特海曾言:“没有冒险精神,文明就会全然衰败。”①王治河观念历险的过程始于他对后现代生态哲学的系统研究。他认为,后现代主义的第一种样态,即解构性后现代主义或否定性后现主义之所以彻底地解构和否定现代性,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反对业已牢牢控制现代社会各个方面的现代性思想霸权,因为正是这种思想霸权,造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文明危机。在他看来,“一个时代出了问题,一定是那个时代的哲学出了问题”。②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是现代性主宰一切,它直接导致人类文明发生延续危机。现在这种危机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格里芬为此发出了严重警告:“我们可以,而且应该可以抛弃现代性,事实上,我们必须这样做,否则,我们及地球上的大多数生命都将难以逃脱毁灭的命运。”③也正是因为对时代问题或人类文明危机有着如此高度的清醒认识,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王治河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旨在超越现代性及克服文明危机的后现代哲学研究中。

在后现代生态哲学研究中,王治河不仅洞见了后现代主义的建设性向度,将其思想聚焦投向“别一种后现代主义”——“关于后发国家如何更好地实现现代化的一种全新的指导性理论,其原因正在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所着重探索的主题和所致力完成的任务恰好满足了发展中国家既要实现现代化,又要避免西式现代化恶果的时代需要”④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而且还从美国著名后现代主义思想家、生态女权主义理论家的主要代表人物查伦·斯普瑞特奈克(Charlene Spretnak)身上洞见到“真正的后现代主义应该是‘生态的”,即生态后现代主义。尤其是在美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他阅读了小约翰·柯布(John Cobb,Jr.)博士写下的、被西方学术界誉为“环境伦理学的先驱之作”的《是否太晚?》(Is It Too Late?: A Theology of Ecology)之后,便从这位当代思想家的文明忧思和远见卓识中认识到生态危机问题的严重性以及医治自然创伤、顺应自然的紧迫性。加之对当代西方著名生态思想家托马斯·柏励(Thomas Berry)及其“生态纪”(Ecozoic Era)的深入研究,他得出“唯有实现向‘生态纪的转变”方能挽救地球生命系统崩溃的基本结论,由此导致其学术研究的生态转向,遂将大量精力用于后现代生态文明的理论建构。

在《中国和谐主义与后现代生态文明的建构》一文中,王治河探讨了建立在“有机整体”概念基础上的以强调和谐共生、相互平等、相互依存、相互兼容、相互滋养、相互转化为特征的中国和谐主义,认为这一理念有助于克服现代人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误区,走出极端人类中心主义和极端生态中心主义的困境,克服“人性的分裂”,重建人与自然的和谐。⑤这是他首次提出“后现代生态文明”和建构一种后现代的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的生态文明的尝试,故意义非凡,发表后被《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08年第3期转载。在《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后现代思维》一文中,王治河进一步提出:发端于17世纪西欧、统治世界长达数百年的现代思维方式,由于其自身的严重缺陷,即划一思维、二元对立思维、机械思维和碎化思维,以及与此相联系的霸道、支离破碎、急功近利和缺乏高瞻远瞩的整体视域,使它无法担当建设生态文明的重任。因此,呼唤一种超越现代思维的后现代智慧,就成为一种理论的必然。所谓“后现代思维”,是指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思维方式,它是一種有机思维、过程思维、和谐思维和多元思维。在其根底上,后现代思维与中国文化具有一种深度契合性。①该文因其在思维方式上为后现代生态文明理论建构提供奠基而为国内学术界广泛关注,发表后被《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2010年第5期转载。

在《后现代生态文明与现代生活方式的转变》一文中,王治河更是旗帜鲜明地提出:生态文明是一种后现代文明;生态文明建设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巨大而艰难的系统工程,它不仅需要思维方式的变更、产业结构的调整、增长方式的改变,而且也需要生活方式的变革,因为源于西方的现代生活方式是不健康、不可持续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极大地阻碍着生态文明的建构。因此,有必要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角度揭示现代生活方式的局限性,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和发展一种与生态文明相适应的后现代的绿色生活方式,即一种建立在人与自然和谐互动基础上的、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旨归的、以追求诗意存在和创意存在为内容的生活方式。这样一种建设性的后现代生活方式,有助于抵抗现代人对生存事实的深度屈服,对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过度迷恋,以及视缺乏创意的生活、人云亦云的生活为常态的囚徒境遇,同时有利于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不失为一种健康的选择。进而言之,这种后现代生活方式既是建构生态文明的必然要求,也是生态文明建设应有的题中之义。②该文因极富洞见和启发性,发表后被中国人大复印报刊资料《生态环境与保护》2010年第3期全文转载。

在《和者生存:走向一种建设性后现代的尚和文明》一文中,樊美筠、王治河夫妇从第二次启蒙和建设性后现代的视域出发,揭示现代西方工业文明是一种尚争文明,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后现代的生态文明是一种以“和者生存”为基调的后现代的“尚和文明”。生态文明在其根底上就应该是这样一种尚和文明。这种尚和文明主要包含开放心态、尊重差异、觉他意识及和者生存等几方面内在相联的内容,其成员之间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补充”“成全”的关系。尚和文明不仅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而且具有克服现代化所带来的深刻危机,弥合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以及身心关系的重大现实意义。自现代化以来一直备受遮蔽的中国传统的和谐文化,亦即王治河所说的“中国和谐主义”,可谓这一尚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在其中大放异彩。③著名波士顿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的白诗朗(John Berthrong)教授对“中国和谐主义”的提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④至此,王治河关于后现代生态文明的理论建构基本完成。

当然,作为一位始终心系祖国的中国留学生,王治河矢志不移为推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作贡献。譬如,他以建设性的后现代哲学观点考量当代中国农村和农业的发展问题,提出应当超越由西方主导的“把走向城市化作为农业现代化的唯一道路,视‘工业化农业为唯一的生产模式”的现代农业发展模式,走向生态的、可持续的、再生的、和谐的、多元的、以“共同福社”为旨归的、以小为美的“建设性后现代农业”,从而建设一个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农民尊重型、社区繁荣型、审美欣赏型的后现代“五型”新农村。①他从一种建设性后现代有机整体思维出发,强调要运用同体思维,树立城乡一盘棋思想,并提出破解大城市病问题和城乡二元对立问题之道:发展一种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视城市和乡村为一个多元共生的有机整体、强调工业与农业的相互滋养、推重城乡之间的互补并茂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有根城市化,“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②在性别意识重构方面,他与夫人樊美筠认为,西方现代女性主义因自身专注“女性自主”、“性别歧视”、“同性恋歧视”、“漠视自然”和“除旧”有余而“布新”不足的局限而陷入困境,无力回应生态文明时代所亟需解决的重大问题。为此,他们提出建立在过程哲学基础之上的建设性后现代女性主义,即一种生态文明所亟需的建立在整合中西智慧基础上的,关注生态、强调两性和谐、推重两性“共同创造”的建设性的女性主义。③在教育方面,他们还提出了一种能够为后现代生态文明造就新型人才的“热土教育”,即一种注重增强学生与世界的联系感、把培养学生厚重的责任感和深邃的归属感作为教育的目的、以地方共同体的福祉为旨归的有根教育,并强调这种后现代的热土教育对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格外重要的现实意义:中国经济从外向型经济向内向型经济的转型为这种热土教育提供了极好的发展机遇;反过来,这种后现代的热土教育将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强大的教育支撑。④与此相联系,他们还在教育领域提出了“通人教育”概念。在他们看来,随着工业文明的式微和生态文明的崛起,工业文明所推崇“专才教育”已经不合时宜,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后现代的“通人教育”。这种教育侧重培养学生融会贯通的能力、转化事物的能力以及联结学问与生命的能力。通人教育的“通”,包括与自然通、与社会通、与实践通、与他人通。在这个意义上,通人教育是一种深度教育,它所要培养的是融会贯通之人、通情达理之人、有感通能力之人,即“有感觉之人”。所谓“有感觉”,就是对他人有感觉,对自然有感觉,对美好有感觉,对一个时代的忧郁有感觉。后现代的通人教育是对中国传统通人教育理念和西方通识教育优秀资源的创造性整合。中国将生态文明建设上升到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这为通人教育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因此,后现代通人教育的希望在中国。⑤

此外,王治河还就中国东北黑土地上的生态文明建设提出过切实可行的方案。毫无疑问,这些极富创造性的思想从多个角度补充和完善了其后现代生态文明的理论建构。

王治河还用英文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生态文明的文章。在他看来,作为前无古人的伟大工程,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是人类共同的伟大机遇”,⑥它不仅将惠及中国,而且也将“惠及整个世界”。⑦

三、后现代生态哲学思想的实践探索

毋庸讳言,我们今天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生态危机、经济危机、社会危机、信仰危机的世界,心忧天下的人们不禁想起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的“问题在于改变世界”①的警语。

《礼记·礼运》云:“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因此,“心系大自然,为天地操心,就成为人的天职”。②王治河正是这样一位仁人,他在应对社会现实问题时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强烈的社会使命感和责任感”。③面对现代性带来的近乎灾难性的世界,王治河没有选择躲在学术的象牙塔里袖手旁观、自娱自乐或向壁虚构,而是选择了一条努力寻求走出困境的艰难路途。他不仅致力于后现代生态文明的理论建构,而且不遗余力地推动中国实现生态转折、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更为此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后现代生态文明的实践探索。

诚如小约翰·柯布博士在为《第二次启蒙》一书所撰写的序言中所言:“作者樊美筠、王治河博士,多年来一直无私地致力于推动其祖国的振兴和繁荣的志业,该志业是中国既为了自身也为了世界所需要的。我一生中很少见到美筠治河这样的人,他们既对自己的母国充满热爱,同时又具有全球意识。他们强烈的责任感,对学术坚忍不拔的追求,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他们二位之智慧与忠诚,对中国思维之深度理解,不倦的献身以及所取得的令人鼓舞的成就,不僅使他们在西方世界建立了广泛的友谊,获得了尊敬,而且也增强了大家的信心。”④的确如此,在王治河、樊美筠的推动下,2002年第四届国际怀特海大会暨“过程哲学与价值哲学——怀特海与中国”大型国际研讨会在北京师范大学成功举办,200多位中外学者参加了此次盛会,其中包括70多位国外学者,时任教育部副部长袁贵仁还作了大会发言。此次大会由此成为过程哲学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研究的转折点。“一批又一批由中国学者自己撰写的有关过程思想和建设性后现代的著述陆续发表出来。许多博士论文硕士论文也是围绕这个题目做的。尤为可喜的是,国内一批有远见的新生代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业已注意到过程哲学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巨大的潜在价值,已着手进行马克思主义与之的对话工作。”“此外,一批有眼光的学术新锐已经开始立足中国的现实,致力于将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本土化,开创有中国特色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以积极地应对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各式各样的严峻挑战。”⑤随着研究的深入,国内一些大学希望与国外的过程哲学学者建立一些学术联系,于是王治河就帮助包括华中科技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苏州大学、天津师范大学、浙江大学、广西师范大学、黑龙江大学等在内的“25所中国大学正式地建立起了过程研究中心”。⑥一时间,在中国大学中,过程哲学研究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研究蓬勃发展、蔚为大观。而为了推动过程哲学传播和促进学术交流,王治河还与国内高校合作连续举办了15届过程暑期班,参与人数达千人以上。

最令人瞩目的当为由王治河任职的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2004年,在他的推动下,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成立。该院自创立之初便把目光投向中国,深信中国是生态文明的希望之所在,认为在抵抗当今各式霸权主义、实现后现代转向、走向生态文明的历史进程中,中国扮演着一种独一无二的引领作用。该院创院院长小约翰·柯布博士“关于中国应该引领世界生态文明的思想已经引起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重视。最近,新华社记者对柯布博士做了报道。习近平主席亲自对报道做了批示,希望有关方面予以重视,已经引起社会各界较多关注”;“环保部长陈吉宁不久前在京做‘十二五生态环境保护成就报告时曾专门引述了柯布博士的观点。2015年10月27日,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姜春云在京亲切接见了柯布博士,对柯布博士及其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在世界范围推动生态文明的努力给予了高度的赞扬。柯布博士因此成为中国生态文明研究与促进会唯一的一位外籍专家顾问”。①时任副委员长许嘉璐也曾于2017年10月与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创院院长小约翰·柯布博士开展了“生态文明与中华民族复兴”的对话,②并于2019年9月18日在北京师范大学再次会见了小约翰·柯布博士一行。③该院旨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诚邀华夏英才、打通中西文化、集纳科学人文、荟翠古今精华,以新的学术姿态拓展中国的生态文明研究、建设性后现代研究、过程思想研究和可持续发展研究,以推动人类文明的后现代转型,下设“生态文明研究中心”“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可持续城市化研究中心”“后现代管理研究中心”“科学与人文精神研究中心”“怀特海智慧教育研究中心”“儿童审美发展研究中心”等分支机构。此外,该院还与中国几十所大学建立了学术合作交流关系,在生态文明、过程哲学、过程教育、后现代文化、可持续发展、后现代农业等方面开展了专项研究,使中国的生态文明研究、后现代研究和过程探索成为国际上最大的学术力量之一。在学术活动方面,该院成立18年来,王治河和他的团队克服各种艰难,与中外有关单位合作举办了160余场有关生态文明、过程哲学、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教育改革、第二次启蒙、可持续城市化、绿色发展、生态农业、生态社区和生态村等主题的大型国际会议,包括与中共中央党校、中国国家行政学院、湖南省委和苏州市委等单位合办“绿色发展与创新”“乡村文明发展论坛”“两型农村与生态农业”“可持续化城市”等国际会议,产生了非常积极的影响。其中,该院与中共中央编译局合办的克莱蒙“生态文明国际论坛”,是首个在美国举行的生态文明国际论坛,是中国民间外交在海外推动生态文明的重要平台,迄今为止已成功举办了15届,已有数千名中外学者、官员和环保人士参加了该论坛,在国际社会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人民日报》、新华社和《国际日报》等国内外重要媒体都对之进行了专门报道。其中,第10届论坛荣列“2016年度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十件大事”,姜春云同志曾分别两次给该论坛发过贺信。此外,该院还在海内外安排了600余场有关生态文明的演讲,并于2018年发起了“算我一个——投身生态自救运动”,同时大力推广以“骑车是一种品味”为主题的绿色出行活动,并由全球生态村联盟(GEN)三生谷项目与柯布博士合作在浙江胥岭创立了旨在培养“生态人”的“三生谷柯布生态书院”。凡此种种,王治河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推动作用不言而喻。

四、志在生态文明的“第二次启蒙”

在王治河学术思想的逻辑架构中,对后现代哲学特别是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和怀特海哲学的深入研究,是其最为重要的思想源泉和体系出发点,而“第二次启蒙”作为其学说中最富创新性的部分则有着非常重要的枢纽性地位。“第二次启蒙”既是他第一阶段研究的必然结果,同时又为其下一阶段研究的拓展提供了现实可能。但就思想发生的实际过程和逻辑关系而言,“第二次启蒙”只是其实现“别一种现代化”这一最终学术目标的一个重要方法和中间环节而已。所以,与第二次启蒙相比,“别一种现代化”更能体现王治河学术思想的本质内涵和主旨。

王治河认为,任何一种新文明的产生与形成,总是伴随着一次文化的启蒙。学界通常把18世纪特别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前的那些岁月称为启蒙时代,正是通过这次启蒙,人类开启了西方现代文明(即工业文明),这就是所谓“第一次启蒙”。这次启蒙不仅形成了自由平等的政治观念,而且也形成了西方主体形而上学的哲学观和鄙视自然、征服自然、主宰自然、掠夺自然的西方现代化发展观。这种哲学观、发展观在帮助人类获得空前进步的同时,又引发了当今世界的生态危机、社会危机与精神危机等一系列严重危机。因此,为了避免灾难发生,对作为现代思想理论基础的第一次启蒙进行清理与反思,自然成了现代思想家最为紧迫的历史使命。但对中国来说,更为重要的是要在此基础上,紧密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出第二次启蒙需要的基本理念和核心价值,进而使我们的世界观、发展观、价值观、伦理观等发生根本变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王治河视“第二次启蒙”为实现中国特色新型现代化的前提条件和必然路径。

2011年,经过长期的努力和不懈的积累,作为10多年国外求学的思想结晶,王治河、樊美筠伉俪的重大研究成果《第二次启蒙》一书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以一种全新的观照世界的视野,一种理解世界的新思路,深刻地反思了现代世界观的核心概念”及其存在的内在局限性,作者把这种局限性归结为对自然的帝国主义态度、对他者的种族主义立场、对传统的虚无主义姿态、对科学的盲目崇拜、对理性的过分迷信、以自由的单向度阐释、对民主的均质化理解等七个方面。在此基础上,他们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地提出了诸如“道义民主”“厚道科学”“深度自由”“有机教育”“和者生存”“互补并茂”,以及“建设性后现代女权主义”“后现代的有情法”“后现代农业”“后现代商道”“后现代人权”等一系列理论主张,从而为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启蒙奠定了一个具有强烈现实性和可操作性的思想基础。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国内外学术界广泛关注和好评。美国的《东西方哲学》《过程研究》《国际日报》《中国书评》与中国的《哲学研究》、《人民日报》(海外版)、《读书》、《学习时报》、《中华读书报》、《文汇读书报》、《江苏社会科学》和《浙江社会科学》等数十家报刊都刊发了书评,“第二次启蒙”观点也因此被评为“2012年度最具价值的理论观点”之一。①在众多的评价中,被誉为“第二次启蒙的当代拓荒者”的著名国学家、北京大学教授汤一介先生的评价最为全面和中肯。他说:“这部书使我更加全面地了解怀特海过程哲学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对今日人类社会的意义,特别是该书充分而且广泛地利用中国传统文化(哲学)的思想资源,而且显示了对中国现实问题的关怀。这部书的出版面世,我相信定会引起中国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不仅如此,由于《第二次启蒙》的重点“在中国的后现代化呼唤第二次启蒙”,这充分体现着使中国学术界深度地进入当代思潮的理論自觉,这样的贡献将会得到各国学术界的重视”。他坚信:“在中国已经发生的‘国学热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这两股思潮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的有机结合,如果能在中国生根并得到发展,也许可以比较顺利地完成第一次启蒙,实现现代化,而且会较快地进入以第二次启蒙为标识的后现代社会。”①

如前所述,在王治河看来,第二次启蒙的目标指向实现“别一种现代化”。所谓“别一种现代化”,指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西式现代化的新型现代化。这种现代化既要继承和保持第一次启蒙和西式现代化的一切积极成果,又要避免现代哲学观和发展观等理论所导致的重重危机。这种新型现代化最有可能在中国实现,因为中国具有一系列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显然,任务的难度和复杂性是不言而喻的。对此,王治河遵照怀特海关于现实和潜能的理论,即现实只不过是一种已经实现了的可能性,因而总是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问题的关键在于通过观念的历险发现最好的可能性并努力地实现。王治河对中国现代化实现“别一种现代化”的可能性”充满了一种“皮尔斯式”的乐观信念,即“自古华山并非一条路”,他认为中国一定能够走出一条既不同于西方又能够避免西式现代化恶果的中国式现代化新路。正是因为这样的思维逻辑,王治河的“别一种”概念或提法似乎成了其学术思想创新特有的标签性或方向性语词,如“别一种思维方式”“别一种后现代主义”“别一种科学”“别一种生活方式”“别一种全球化”“别一种城市化”“别一种农业”“别一种GDP”等等,不一而足。由于现代化涵盖了社会所有领域,因此他的思想与研究也就具有了跨界、多元与融合等“别一种”特征。但综而言之,所有“别一种”都紧紧地指向或从属于“别一种现代化”这个中心目标。

尽管为了与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等后现代思想家喜用“生态启蒙”来概括“第二次启蒙”相区别,王治河还是倾向于用“第二次启蒙”指称对第一次启蒙的全面反思和超越。在最近的一次访谈中,王治河明言:“我和樊美筠博士这些年所倡导的‘第二次启蒙(Second Enlightenment)更是被我们视作一种‘生态启蒙,其中的‘enlightenment其实最好翻译成‘觉醒、顿悟或猛醒”;②“鉴于现代世界观的人类中心论和对自然的帝国主义态度对于今日的生态危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第二次启蒙意在高扬“生态意识”以超越现代人类中心主义和对自然的帝国主义态度,“这种生态意识一方面可以说是当今最先进的思想理念,另一方面它也是最古老的智慧”,能兼容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万物一体”及“民胞物与”思想,故此能够成为后现代生态文明的重要思想资源。③

五、作为建设性生态文明倡行者的重要贡献

近三十多年来,王治河一直劳碌地奔波在中、美及世界各地,以生态文明代言人的角色身体力行地推进中国及世界各地的生态文明建设具体实践。这些实践活动包括:不断举行生态文明国际论坛、公益讲座及与此紧密相关的学术研讨会,建设生态实践基地,成立生态实践研究中心、柯布生态文明院士工作站,等等。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上述所有努力在生态文明建设领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完全可以被誉为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的杰出研究者、倡导者和推进者。

王治河发展了柯布、格里芬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所提出的“建设性后现代文明”思想,并将其后现代生态文明置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基础之上,为推动中国实现生态转折、建设生态文明作出了如下重要贡献:

首先,他从理论上界定了生态文明的理论内涵,认为“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的一种新的发展形态,它是对现代工业文明的反拔和超越”,“生态文明是一种后现代文明”,它所谋求的是人与自然的共同福祉,强调的是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相互促进和共存共荣。在这个意义上,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对自然厚道、对他人厚道、对将来世代厚道、对自己厚道的厚道发展观。这种界定的深刻性就在于我们必须对现代工业文明及其背后的哲学等理论作出全面的反思与超越。

其次,他指出了实现生态文明这一人类新型文明形态的艱巨性、复杂性和系统性。“生态文明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巨大而艰难的系统工程”,它不仅需要人们思维方式的变更、产业结构的调整、增长方式的改变,而且也需要教育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变革。也就是说,生态文明的变革是一种全方位的变革,这些变革既是我们建构生态文明的必要条件,也是生态文明自身的重要组成部分。

再次,他提出了一系列范围广泛的、具有开拓性和创造性的实现生态文明的具体方法路径。仅以在知网上查询的不完全统计为例,他在各种学术期刊上公开发表关于生态文明的论文有近30篇,其中较为重要的有《人类文明新形态与生态文明》《中国式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生态文明的建构》《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后现代思维》《后现代生态文明与现代生活方式的转变》《生态文明呼唤一种绿色生活方式》《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富有人文情怀的后现代科学》《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后现代通人教育》《生态文明呼唤一种热土教育》《生态文明呼唤一种高生商的生态人》《生态文明呼唤一种建设性后现代女权主义》《生态文明视域下的中国粮食有机化研究》《生态文明时代亟需一种新质外交思维——走向一种建设性后现代的“有机外交”》《中国生态文明的义务代言人》等等。总的来说,王治河不仅充分论述了建设生态文明对于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极端重要性和迫切性,而且深刻阐述了生态文明的本质特征及其与工业文明的本质区别,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提出了一系列具有现实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具体实现路径,这些方法路径令人耳目一新,极具启发意义和参考价值。

最后,他创造性地提出一系列建设生态文明所亟需的新的概念和范畴。在法国著名后现代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和瓜塔里(Félix Guattari)那里,思考未来亦即思考新的概念,因此哲学的任务就是“创造概念”。①在中国著名思辨哲学家朱德生看来,哲学研究的当务之急是放弃人是发展的“唯一出发点”的立场,“研究和探索新的发展理念”。②本着哲学家为人类未来操心的天职,王治河提出了“第二次启蒙”“有机思维”“同体思维”“共命意识”“绿色经济”“有机外交”“有机教育”“热土教育”“通人教育”“高生商的生态人”“厚道科学”“厚道发展”“后现代经济”“后现代农业”“后现代五型新农村”“粮食有机化”“踏实的存在”“厚道的存在”“诗意的存在”“有机语言学”“道义民主”“过程禅”“中国和谐主义”“中国禅的生态意蕴”等一系列极富创意的新概念。这些新概念未必每一个都非常成熟,但它们无疑有助于拓展我们的理论苍穹,启迪和深化我们的生态文明研究。

进而言之,王治河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学术生涯中,完美地诠释了作为一名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者的深度责任,以及作为后现代生态文明的倡导者和力行者应有的基本素质、行为操守和道德风范:一是以保持人类文明永续发展和宇宙中所有生命的福祉为鹄的高尚情怀和使命意识;二是综合、多元、动态、包容的世界视野和强烈的问题意识;三是将学术和生命融为一体的实践创新意识。正是因为具有上述宝贵品质,他才能在观念的历险过程中始终具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才能以最为犀利的思想手术刀准确地发现“现代性”种种观念的局限性和适用范围,才能科学地聚焦当代世界与中国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并提出解决这些问题所必须具有的全新观念和实践解决策略。

在实践层面上,王治河至少有三方面的贡献:一是努力寻找能够适合建设性后现代思想理论生长的土壤,并经过深思熟虑和综合考量,和独具慧眼的柯布博士一样,把实践应用的希望即建设别一种现代化的希望转向了中国。事实证明这种选择是非常成功的,党的二十大正式提出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就是一个最好的明证。二是有选择地改造和发挥中、西马克思主义优秀理论成果,使之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和广阔的用武之地。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对怀特海的整体有机论的推崇是为了反对人类中心主义顽疾;对内在关系理论的强调是为了反对现代社会中的个人主义;对创生的强调是为了反对现代性对人和意义的消解;对多元论的尊重是为了反对文化领域中的科学沙文主义;等等。三是千方百计地建立示范性理论实践应用基地,并根据实际情况,动态检验和修正自己的理论体系。实践应用基地成效比较突出的有应用有机教育理论的“北京怀特海幼儿园”、应用生态文明理論的“浙江三生谷柯布生态书院”以及浙江丽水“莲都柯布生态文明院士工作站”、云南“普洱柯布生态文明院士工作站”等等。

毫无疑问,要完全实现王治河构建的这样一种全新的后现代生态文明还面临着很多障碍,尤其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但我们必须改变这一现状,必须大力支持、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尽管王治河谦逊地表示:“当代著名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柯布博士说,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展望了一个可持续的社会,但没能实现它。相反,我们给后代留下的是一个充满灾难的世界。年轻的一代人可能是最后一代具有避免这种灾难的可能的人了。从柯布博士的肺腑之言中,可以清晰地读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深度责任,即倡导个人的、全球的、环境的责任,为地球的永续发展奔走操心。与柯老、格里芬、杰伊等人相比,我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①但鉴于他“为天地操心”的高尚心灵及其为后现代生态文明奔走呼吁的先行实践,我们无需吝啬自己的赞美。先哲有云:“德不孤,必有邻。”我们坚信,建设性后现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高潮一定会如期而至。

责任编辑:胡颖峰

特邀编辑:胡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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