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耦合逻辑及风险防范

2023-08-07 09:41王学俭冯瑞芝
关键词:价值数字政治

王学俭, 冯瑞芝

(兰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2021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发布的《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指出,要“以技术迭代、软硬兼备、数据驱动、协同融合、平台聚力、价值赋能为特征,加快推进教育新基建……推动教育数字转型、智能升级、融合创新,支撑教育高质量发展”[1]。2022年,我国正式启动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2]。2023年2月,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在“数字变革推动高等教育创新发展”为主题的世界数字教育大会上,发表“数字变革与教育未来”的主题讲话,强调“数字技术是提高教育质量的阶梯”,技术的发展“既对重塑教育的内涵和形态提出了迫切需求,也为教育变革与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平台和动力引擎”[3]。数字技术赋能教育高质量发展是当前社会普遍关注的核心议题。

教育部思想政治工作司在2023年工作要点中明确提到,要“进一步强化数字赋能……坚持边建边用边完善,提高相关数字化平台建设、运行、服务质量”[4]。我国在宏观层面的规划布局为数字赋能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和现代化转型提供了重要实践指引,同时,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在结构、功能和价值上的深度耦合也为数字赋能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然而,数字技术的发展性、可塑性使得技术延展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冲突与磨合而产生的问题在所难免。学界深入探讨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耦合逻辑,以及数字技术嵌入思想政治教育的风险挑战和风险防范,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一、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耦合逻辑

结构、功能与价值构成分析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关系的三个重要维度。结构决定功能和价值,功能和价值反映并彰显事物的结构,结构的正当性和功能的正向性离不开正确价值引导。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系既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把技术作为现成工具的“拿来主义”,也不能粗略地简化为推动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需求的“实用主义”,而是二者在结构、功能、价值上的深度耦合与逻辑贯通。

(一)结构优化: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延异互构

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延异互构是在二者差异化的交互运动中实现有机统一的过程。结构是构成事物的各个组成部分的内在组织形式,数字技术有效嵌入思想政治教育并成为其重要组成部分是实现数字赋能的前提条件。数字技术作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重要引擎,深刻推动着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结构的重大变革,人类社会的各行各业、生产生活方式都在数字化浪潮裹挟下发展前进。思想政治教育如果不能根据数字经济发展变化及时做出结构调整,那么其生存空间就会受到挤压,教育实效也会大打折扣;同样,数字技术如果不能被思想政治教育所接受和接入,那么其服务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也不能得到开发利用。因此,作为上层建筑重要组成部分的思想政治教育,在技术革命冲击波影响下需要不断地进行要素重组和结构重塑。

人们尽管在形态上普遍把数字技术理解为包括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在内的数字化技术的集称,但数字技术既有共性、也有个性,在实际应用中需要根据不同事物性质和需要选择应用相应的技术手段。数字与思想政治教育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地把技术介入思想政治教育亦或思想政治教育引入技术,而是“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之间不断发生着的数字技术思想政治教育化、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的往返交互运动,即二者在延异互构中不断进行要素融合和能量传递,从而颠覆现有的数字技术形式和思想政治教育形式,以数字技术要素的融入促进思想政治教育结构优化的过程。数字技术思想政治教育化即是对技术进行改造和利用,依托数字技术开发出指向为思想政治教育服务的多样化的技术物;数字技术的可塑性和发展性是技术思想政治教育化的前提,需要注意的是,数字技术同样具有自主性和扩张性。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属性必须占据主导地位并贯穿于数字技术改造利用的全过程,赋予和保证数字技术的思想政治教育价值承载,从而使数字技术更好地服务于思想政治教育;同时,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的核心是数字技术驱动,是指将数字技术手段、方法、理念等有机嵌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统中,强化思想政治教育整体架构、存在状态和开展过程的技术效力,通过技术加持促进思想政治教育迭代升级,从而加快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

(二)功能提升: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属性对接

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属性对接是在二者基因属性互通互融互补中激发功能叠加的倍增效应的过程。功能是一事物能够满足某种需要的属性,往往指向所发挥的有利作用。“数字赋能不仅仅是一种行为、一种措施,更是一种注重结果和回报的过程。”[5]数字技术助推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提升是数字与思想政治教育建立关系的目的所在,由于其作为人工物,不可避免带有“人为性”和“为人性”,以及人文色彩和政治色彩,因而,在权力、市场等要素加持下,自身携带的“政治化、权力化与社会化基因更加明显”[6]。数字技术的“三化”特征意味着,我们不仅仅要从技术本身去审视其功能属性,还要从其所处的特殊应用领域中审视数字技术带来的影响。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正向赋能关系正是基于二者功能属性的相通和互补得以实现的。

一是以数字技术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治理现代化。思想政治教育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技术治理已经成为全球范围内政治活动和公共治理领域最显著的基本趋势和普遍现象。”[7]强化技术治理逐渐上升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一环,需要与思想政治教育“软治理”相辅相成。国家治理中的数字化需求,也驱动数字技术为思想政治教育治理提供技术支持和有利条件,促使技术治理与思想政治教育治理互补互融互促。

二是以数字技术提升意识形态凝聚力和引领力。意识形态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属性,而数字技术同样具有意识形态性,其在社会中发挥作用的关键在于它由谁掌握、服务于谁、为谁发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牵住数字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创新这个‘牛鼻子’”[8],避免受制于人。西方一些国家的数字霸权使我国意识形态建设面临更大挑战,数字技术对意识形态的影响更是不可回避的问题。我们必须把数字技术发展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坚持数字技术发展与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相契合,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数字技术拓展主流意识形态宣传平台、创新宣传方式,筑牢抵御意识形态渗透、抵制腐朽思想和错误思潮侵蚀的安全网。

三是以数字技术增强立德树人精准性和实效性。立德树人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务。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根本目的在于促进教育中的人的全面发展,因此,必然会要求关照到人的发展需求。我们既要把数字价值理念融入思想政治教育,提升受教育者数字素养和数字能力,这是适应数字化生存发展的必须,同时,也要依托数字技术促进思想政治教育资源整合和精准分发等,有助于促进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充分落实。

(三)伦理规范: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负荷

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负荷是数字与思想政治教育相互作用过程中体现出来的价值立场和价值创造。马克思指出,“技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现,蕴含着人的优良品质与价值追求。”[9]技术从来不是价值中立的工具,技术负荷着伦理价值和道德规范。技术负荷的价值包括内在价值和外在价值两部分,其中内在价值是由自然属性决定的、内嵌于技术本身的价值,外在价值是由社会属性决定的,是在技术使用过程中创造出来的价值。“计算不再只和计算机有关,它决定我们的生存。”[10]人类的数字化生存趋势印证了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耦合兼具必然性和生成性,内蕴着正当性和创造性两个方面的价值要求。

一是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耦合源于技术价值的正当性。技术是有价值属性的,技术的内在价值是外在价值的根据。在技术开发设计中可以通过“道德物化”,在技术人工物之中嵌入伦理价值,通过内置化将对技术的道德约束前置化,以有意识有方向的价值导向有预设的促进技术的价值创造与实现。

二是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耦合缘于技术价值的创造性。思想政治教育同样有着自身的目标要求和价值追求,数字技术合理嵌入思想政治教育,能够驱动思想政治教育价值的实现。需要注意的是,技术内在价值有正负之分,技术价值创造也有正负之分,技术内在价值的正当性与外在价值的正向性并不一定成正比。“决定技术是否产生积极的道德效果的因素主要有三个,即设计者的意图、技术人工物本身出现的问题、使用者的使用方式。”[11]技术负荷的价值的性质方向和作用结果,受到技术设计者、技术本身、技术使用者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因此,我们要加强技术设计与使用的伦理规范和责任划分,坚持技术价值与人的价值、文化价值的统一,把握好技术应用、思想政治教育及两者之间的主客观尺度,而其中最重要的尺度标准就是“人”这一主体。“教育技术以‘教育’为底色和原色,以‘育人’为根本宗旨,对教育技术伦理的呼吁与实践是促成教育技术‘成人’使命的关键。”[12]即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以现实的人为逻辑起点,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最终目标,人的需求与发展是贯穿于赋能始终的主线,使数字技术价值正当性与创造性两条逻辑紧密缠绕串联在一起,最终实现技术价值、思想政治教育价值与人的价值相一致。

二、数字技术赋能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风险挑战

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系主要表现为一种赋能关系。数字赋能的初衷是为了发挥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中的正向驱动,然而“数字赋能”并非“数字万能”和“数字一定能”。正如美国教育家尼尔·波斯曼(Neil Postman)指出的,“每一种技术都既是包袱又是恩赐,不是非此即彼的结果,而是利弊同在的产物。”[12]数字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在为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技术驱动的同时,也潜藏着张力失度、关系失和、数据失范、算法失当等一系列风险挑战。

(一)张力失度:思想政治教育落入技术主义陷阱的风险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总是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和平衡的运行状态,并保持一定的张力和韧性,使其能够适应内部结构调整及外部环境变化,同时,思想政治教育的张力为数字技术赋能提供了可能与契机,但也限制了技术嵌入的空间尺度。因而,我们如何把握好数字技术嵌入思想政治教育的限度,是数字技术赋能并产生效果的关键。因为数字嵌入思想政治教育的张力一旦失度,就会有数字悬浮、数字依赖、数字至上等错误倾向,从而致使思想政治教育落入技术形式主义、技术实用主义、唯技术主义的陷阱之中。

数字悬浮指数字技术外嵌于思想政治教育,注重“炫技”而非深度融合,以致技术应用流于形式。一种现象是,把数字技术的介入作为教育创新的亮点进行展示,认为只要思想政治教育构成要素或教育活动融入了技术要素,就能释放技术能量,以致数字技术沦为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转型的装饰和点缀;另有一种现象是,将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照搬到数字思想政治教育模式下,成为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的复制品、摹刻品,并没有结合技术独特优势进行数字化优化与创新,以至于数字技术赋能效力的偏移和受限;此外,还有一种现象是,一些数字思想政治教育资源和平台由于缺乏长期性规划布局和持续性跟进,出现了更新缓慢甚至无人问津的现象,造成了教育资源的闲置和浪费。

数字依赖指思想政治教育自主性受到技术的牵制,无论是教育者教学,还是受教育者学习;无论是教学工作、教育评价,还是教育管理等,一旦离开了技术,就会出现“宕机”,技术赋能反而变成了技术牵制;同时,传统思想政治教育越来越边缘化,思想政治教育内部自主发展的矛盾运动被忽视,甚至将传统思想政治教育视为数字化转型的阻滞因素,对数字技术的过度依赖会因受到技术宰制,而有走向数字至上的唯技术主义倾向的风险。思想政治教育本应追求的价值增殖的技术赋能被片面推崇为追求数字技术本身的发展进步,在数字赋能过程中侧重于强调技术创新,政策、资金及教育活动都过度向数字技术创新应用倾斜,把数字技术的创新应用推到了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第一位诉求。再或者是,无限放大数字技术的功能与价值,由数字技术决定思想政治教育的理念、方法、模式、资源等的创新,把育人任务完全寄托于技术的开发应用中,一味企图通过技术手段解决教育中产生的问题。这些过于追求技术的应用与创新的价值取向淹没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真价值,导致技术喧宾夺主。

(二)关系失调: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关系异化的风险

“技术的本质不是某些抽象的物,它体现的是一种关系,一方面体现着人与自然界之间的一种客观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过程;另一方面也反映着技术形态中人与人及人与社会的关系。”[14]数字技术的嵌入重组了教育的人际环境和人际关系。在马尔库塞看来,科学技术本质上具有奴役、控制和异化的特质。“有限主体在使用技术的同时也被技术所塑造,并且变得有些偏离有限主体的最初意向。”[15]数字技术嵌入思想政治教育的理想状态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目标的实现。而实际情况是,数字技术的本质特性在嵌入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改变且依然发挥作用,使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关系变得愈发错综复杂,呈现出人的自我、人与人、人与教育、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的失调和异化倾向。

一是人的自我异化。人们在数字化生存下越来越习惯于通过技术手段解决问题,对技术的过度依赖和沉迷使人成为技术网格中的一个被符号化、数字化的节点,致使人的主体性逐渐丧失。具体到思想政治教育中,作为“数字原住民”的受教育者更倾向于借助数字手段获取和储备信息,在知识外包与虚拟体验下,“人的大脑机能和身体机能因信息器具的长久使用而产生退化。”[16]长此以往,受教育者的知识吸收能力、独立思考能力等都会在技术逻辑中逐渐被“抹平”,其主动性和能动性也难以有“用武之地”。

二是人与人的关系异化。技术可以成为连接人与人沟通交流的桥梁也可以成为横亘在中间的一道鸿沟。网络交流不仅使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跨越了时空的限制,而且网络联系代替了现实的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交往方式,“一种虚构的关系自动地产生出一种真实的征服。”[17]现实的人与人的交往鸿沟被虚拟交往掩盖和替代,人与人的关系被人与机甚至是机与机的关系支配,弱化了人的道德情感,导致现实的人与人关系的冷漠和疏离。具体到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在多渠道的知识信息传播途径下,教育者不再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唯一来源,受教育者反过来影响教育者的“数字反哺”成为普遍现象,数字化、虚拟化、智能化的教学模式,使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沟通交流越来越多地依靠技术连接,造成教育者与受教育者面对面的有效沟通减少,教育者对受教育者产生的影响力以及权威度都被削弱。

三是人、技术、教育关系的异化。数字座架下分布式跨时空、多元化多渠道的教育,让人应接不暇,既扰乱了学习节奏,也不符合成长成才规律,并且旨在促进人的发展的技术成为了监视人、制约人、奴役人的教具,容易使受教育者产生迷失错乱和厌烦抵触情绪。

四是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现代人作为“数字原住民”在虚拟空间中越陷越深,在技术构造的元宇宙空间中实现了虚拟的自由,对“数字身份”的认同不断加深,以致忽略和模糊了“社会身份”,沉溺于虚拟世界而挤压了现实生活空间,也难以找到在社会中生存立足的方式和自我的存在价值。这无疑与思想政治教育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的目标相背离。

(三)数据失范:思想政治教育数据滥用导致的隐私安全风险

数据被喻为21世纪的石油。长期以来,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系统中不断发力,持续收集、汇聚了庞大的数据资源,构成了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的基础,对思想政治教育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数据带来的红利虽然使人们更加热衷于挖掘更多的信息,认为积累的数据越多教育就越科学越精准越有效。但是思想政治教育数据的过度采集和滥用会带来数据过载、隐私侵犯、数据安全等风险挑战。

一是数据过载问题。大批量的数据收集使思想政治教育数据体量呈现出井喷式增长态势,其中难免参杂一些无用无效的信息,加之一些失真和被污染的数据的积聚,无形中增加了思想政治教育数据筛选、数据存储、数据分析的负担。

二是隐私侵犯问题。实时化、动态化、精准化的数据收集为研判受教育者学习情况、思想动态和行为倾向等提供了参考,提升了思想政治教育针对性和有效性。然而,在数据收集过程中,受教育者不仅姓名性别年龄家庭等基本信息被数据记录,就连个人喜好、行为习惯、活动轨迹、网络浏览等都能被记录在内。大数据技术的全景式、全程式、全方位的采集方式,使“社会场成为了一个超级全景监狱,主体在符号和数字中被重新建构”[18]。图像识别、语音识别、指纹识别、人脸识别等智能技术的自动采集使数据收集更为便捷化、隐蔽化,各类信息收集方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也使受教育者在全景监视下无所适从。受教育者的一些数据信息未经受知情同意便被收集记录,一些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也通过“无微不至”的“电子画像”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三是数据安全问题。依托技术进行数据存储和处理也增加了数据信息泄露的可能性,小到受教育者的个人隐私,大到国家数据信息安全都会受到威胁。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殊功能属性和战略定位决定了其数据信息的重要性,思想政治教育数据一旦被窃取或泄露,将会严重威胁到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数据信息安全更为受到关注,数字资本的介入、黑客和病毒软件的恶意入侵等使其面临的数据风险和挑战也更为巨大。

(四)算法失当:意识形态凝聚力引领力被削弱的风险

算法作为一种编程技术,实质上就是通过大数据抓取和分析用户个人数据,根据用户特质与喜好需求等精准定制内容并及时推送。算法的高效与精准适配使其跃升为数字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方式,不仅提高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精准性和时效性,也为受教育者获取所需信息提供了快捷方式。然而,算法如果使用不当就会变“恶法”,产生算法偏见、信息茧房、算法黑箱等诸多问题。

“人们在将自然逻辑输入机器的同时,也把技术逻辑带到了生命之中。”[19]算法背后蕴含着人的主观意识,这种主观认识也会经由人对技术的应用被无限放大甚至超出其预设范围。美国学者巴蒂娅·弗里德曼(Batya Friedman)和海伦·尼森鲍姆(Helen Nissenbaum)把算法分为先在偏见、技术偏见和突发偏见三种类型[20]。这种带有设计者、使用者主观意向以及受到客观使用过程干扰的算法推荐,可能会使思想政治教育信息源受到污染,一些非理性的、偏见的、煽动性的打着“个性化”旗号的信息经过“深度伪装”被自动推送,多元社会文化的隐秘化传播势必会增大主流意识形态引领的难度。算法推荐也能掌控意识形态传播流量,对一些重点内容进行重点推送,但高度集中化、碎片化的内容传播也使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完整性、系统性受到挑战。信息茧房是指“信息传播中,因公众自身的信息需求并非全方位的,公众应注意自己选择的东西使自己愉悦的通讯领域,久而久之,会将自身桎梏于像蚕茧一样的‘茧房’之中”[21]。高同质化内容的推送窄化了受教育者的信息接触面,庞大的信息流实则是类信息的重复推送,长此以往会形成封闭的教育环境,容易造成受教育者认知局限和思想偏离,扩大了“回音室效应”风险。算法推荐是建立在个性化需求基础上的内容适配,教育内容会经由算法筛选过滤推送给受教育者,也就是说,以受教育者为主导的信息推送机制实质是在算法逻辑主导的黑箱中实现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与主导权。

三、数字技术赋能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风险防范

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面临的风险挑战既有技术因素也有人的因素。因此,我们既需要从人的角度出发深化理念认识,突出数字素养教育,也要从技术视角出发,促进技术升级,加强数字技术规范。

(一)深化理念认识,明确数字技术赋能的战略定位

数字技术对思想政治教育的驱动是显而易见的,它不仅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思维、教育模式、教育空间、教育方法的变革,也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朝着精准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向发展。在全方位、未来式的变革中,我们既需要发挥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全方位联动,又需要确保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导地位。

一是强化数字思维,增强以数字技术推动思想政治教育变革的主动性。数字技术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工具、教育任务更不是教育目的,而是推动思想政治教育实现变革的驱动力量。数字技术的发展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影响可以说是全方位、多层次的,不仅改变了思想政治教育时空场域,也对思想政治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技术的嵌入既要求实现教育结构、教育形式上的“技术武装”,也要强化数字思维、数字理念与思想政治教育价值理念的深度融合,通过理念上、形式上、实践上的多重契合协同发力,切实激活和保障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中的能量释放。

二是要明确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价值定位,确保思想政治教育在数字赋能中的主导性。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是二者双向互动的结果,就二者的关系而言,数字技术是主要动能,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是目的,数字技术相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是第二性的,必须服从和服务于思想政治教育。因此,我们要始终坚持思想政治教育主导地位,围绕思想政治教育发展主线、教育需求、教育目标选择适切的数字技术,遵循思想政治教育育人理念和发展规律,避免对数字技术的盲从和攀附。

三是要提高政治站位,强化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双向互动的战略意义。我们要从数字中国与教育强国双重逻辑语境下审视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并把其作为一项重要战略工程来抓,重视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发展中的重要驱动意义,严格按照宏观政策导向和具体实践要求把数字赋能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落到实处。

(二)加强数字素养教育,发挥思想政治教育的育人价值

人们生存于数字化的社会中,人难免被卷入技术范畴,数字技术赋能根本目的在于促进教育中的人的发展。“起初,我们塑造了工具,最后工具又反过来塑造我们。”[22]数字技术是人生命的延伸和本质力量的体现,技术越是进步就越需要关注到现实的人的身心发展,规避技术逻辑下人的关系异化的可能。数字技术的应用之所以会带来人的关系异化的风险,就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而言,一方面,是没有找准价值定位,在人的发展、数字技术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发展的错综关系中方向目标不够明确;另一方面,是其主体数字素养有待提升,以足以支撑其面对数字化生存的基本要求。

马克思面对技术发展带来的人的关系异化的可能,早已提出了解决思路。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人”是解决人与人以及人与社会关系的支点,“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23]技术带来的关系问题归根到底因“现实的人”而生,各种关系的解决最终也依靠“现实的人”。数字化生存下数字素养提升业已成为“现实的人”的内在发展要求,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更需要关注到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数字素养与数字能力的提升,避免受到技术逻辑和资本逻辑的僭越牵制。从思想政治教育本身来看,教育部门要结合实际情况修订和完善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把数字素养教育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任务来抓,突出思想政治理论课数字素养教育主渠道作用,融合数字技术开发数字素养教育课程资源,加强数字伦理和数字安全教育。从教育者主体来看,需要强化思想政治教育专业队伍建设,制定教师队伍数字化教学能力提升的标准与规范,通过专业培训提升教育者的数字化认识、数字化意愿和数字化意志,激发教育者开展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教学融合的主动性,鼓励教育者利用数字技术资源加强对受教育者的学习进度、身心变化与成长需求的分析掌握,开展实时性、针对性、差异化教育指导。从受教育者主体来看,要增强自主性、自制力以及责任伦理意识,理性运用数字媒介,注重隐私保护,增强对多元信息的敏感度和鉴别力,提升自主学习、自主探究能力,确保主体性的充分发挥。

(三)加强数字技术规范,促进技术势能的充分释放

无论是数字技术本身,还是技术的具体应用,都还存在诸多瓶颈和局限。我们要实现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就必须加强技术攻关,规范思想政治教育系统的数据汇聚和安全共享,支撑数字教育资源的共建共享、质量管控和长效发展,促进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度融合及应用创新,规避数据失范和算法失当的风险。

一是要提高技术研发和运维主体的责任伦理意识。技术设计者要结合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属性,充分考虑技术嵌入过程中可能会产生的不良影响,发挥道德想象力和技术开发力,通过伦理评估、模拟预测等设计和改良相应技术程序,使算法推荐透明化、科学化,规避算法黑箱带来的问题。技术使用者也需要规范思想政治教育数据采集、存储和分析应用流程,确保数据采集透明度和安全性,通过区块链的非对称加密算法、认证中心等对教育数据进行转化,避免隐私侵犯和数据泄露风险。

二是加大技术攻关,提高技术自主创新能力。我们只有掌握核心关键技术,才能掌握技术应用的自主权,充分保障网络安全和信息安全。政府部门、教育部门、技术研发部门和相关企业需要联合起来协同促进技术革新,增强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应用需求的适配性、创新性和价值性;同时,加大对智能芯片、基础算法、计算平台等方面技术研发的政策支持和财政投入,通过“芯片+算法+工具链”自主研发和应用为数字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底层技术开放赋能;另外,还要夯实技术应用的基础支撑,促进技术能量充分释放。硬件设施和平台建设是重中之重,我们要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思想政治教育传统技术设备和系统进行更新,重点加快教育基建的数字化和智能化升级。

三是要强化制度保障,完善数字技术赋能运行监督管理机制。政府部门、技术部门及教育部门等在相关政策制定中,都需要关照到对数据收集、应用、管理,以及算法归责原则和责任惩罚方式等相关问题,做到从研发设计到具体应用、从价值承载到内容投放的全方位全流程全过程监管,并能够结合运行问题及时做出反馈和调整,确保数字技术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始终发挥积极效应。

四、结语

数字思想政治教育既是建设数字中国的重要议题之一,又是思想政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战略要求之一。数字技术的指数式发展变化不仅打破了我国原有的思想政治教育平衡状态,而且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内部矛盾运动也呼唤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转型。由此可见,无论是出于宏观布局、还是微观升级,无论是主动寻求变革、还是被动接受转型,数字赋能思想政治教育都呈现出其现实必要性和历史必然性,可以说是时代所需和大势所趋。

当前,我国数字思想政治教育建设正处于起步期、磨合期。本文对数字赋能潜在风险及风险防范的研究还只是冰山一角,仍有许多问题需要进一步认识和解决。目前,从思想政治教育自身发展来看,我国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基础设施还较为薄弱,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包括教育者与受教育者)数字素养、数字化应用水平较低,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政策供给不足;从数字技术发展来看,技术依赖带来的主体迷失风险、技术预设及应用不当带来的伦理风险、数字权力扩张带来的意识形态风险;从数字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融合来看,传统思想政治教育与数字思想政治教育的磨合、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冲突、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碰撞等都会影响到数字思想政治教育建设;等等。

未雨绸缪才能决胜千里。我们在数字经济迅猛发展的今天,更要保持冷思考,提前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预见风险、规避风险,确保在数字思想政治教育迭代升级中不断提高教育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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