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语言规划与区域发展

2023-09-28 08:36李宇明
关键词:交际区域语言

李宇明

(1.北京语言大学 中国语言文字规范标准研究中心,北京 100083;2.首都师范大学 中国语言产业研究院,北京 100083)

区域可以小至一个村落,可以是县域、省域、跨省区域,也可以是国际某区域。某一区域使用的各种语言(包括方言等语言变体),相互合作、相互影响也时有矛盾冲突,因此需要处理好语言关系,管控好语言矛盾,发挥好语言作用。某一区域的形成与发展,常常离不开语言的支撑,区域发展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活诸方面的语言需求及其满足,构成了区域语言生活。以往的语言学,主要研究一种语言(语言变体)的构成及发展演变,或进行语言的对比研究,目标基本上是“为语言学”的。区域语言研究,研究某区域多种语言(语言变体)的关系及其社会作用,目标是“为语言生活”的。

笔者与广州大学的学术交往密切。2005年以来曾8次访问过这所颇具特色的南国高校,或参加学术会议,或做学术报告;为屈哨兵教授主笔或主编的6部著作(《广告语言跟踪研究》《广告语言谱系研究》《语言服务引论》《广州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8)》《中国语言服务发展报告2020》《粤港澳大湾区语言生活状况报告》)写过序言;在《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发表《语言学的问题意识、话语转向及学科问题》;2022年6月13—17日,广州大学举办“湾区人文对话周”第二期,笔者受邀参加,做了《区域语言学研究刍议》《语言服务与信息化、智能化》两场学术报告,并与屈哨兵教授对话“湾区语言生活与语言服务”,本文根据第一场报告整理而成①。

一、语言生活的层级和领域语言生活

20世纪下半叶,中国语言学界开始使用“语言生活(语文生活)”概念,对语言生活的研究逐渐走向自觉。进入21世纪,“语言生活”发展为中国语言规划学的基础性概念,研究中生发出“构建和谐语言生活、提升公民和国家语言能力、保护开发语言资源、精准提供语言服务、促进社会沟通无障碍”等重要理念,逐渐形成了具有特色的学术体系。以“语言生活”为基础概念的学术体系,是在与21世纪中国语言规划实践互促互育中孪生般发展起来的,其研究所聚焦的问题、数据资料、学术灵感皆来自于中国语言生活,其学术目标、价值评判是为了改善语言生活,其学术效力的基本表现是推进语言规划的实践活动。因此,这一学术体系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实践品格。

(一)语言生活的层级

只有对语言生活进行精细分析,才能对其进行精细了解和有效治理。中国的行政治理一般分为中央和地方两个层级,与之相应,语言生活也基本上是“两级治理”:中央主要负责国家层面的语言规划;地方主要负责省域的语言治理。语言治理过去习惯称为“语言文字工作”,地方语言文字工作的基本任务是执行国家语言规划,对本省域的语言生活有时自然也会有所关注。我国有155个民族自治地方,包括5个自治区、30个自治州、120个自治县(旗)。②民族自治地方的语言生活有其特殊性,其语言规划也就有一些特殊内容。

进入21世纪,这种较为粗放式的“两级治理”已经不能适应语言生活的新形势,原因在于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中国改革开放,逐渐形成国内和国外两个大局。中国在国外的语言生活也越发重要起来,需要规划布局;而且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国际语言生活治理也需要中国的参与乃至深度参与。国家在做宏观语言规划时,不仅要做国内语言生活规划,也要做国外语言生活规划,甚至还需要考虑“超国家”层面的国际语言规划,比如上海合作组织的语言规划、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的语言规划③。

第二,个人及家庭等社会终端组织的语言生活需要引起足够重视。微观层面的语言生活构成了语言生活的基本面貌,而且微观层面的语言决策也常常影响到国家语言规划,比如家庭语言规划就对国家语言规划有着重要影响。[1]

第三,地方层级的语言规划需要得到调整。其一,从功能上看,地方除了执行国家语言规划之外,还应切实加强对本地语言生活的规划;其二,地方层级除了省域之外,还应增加地区级和县域级,当然也可以视情况将地县归为一域,比如直辖市、海南省直管县。

第四,中国的管理机制具有“条条块块”的特点。各领域各行业有特殊的语言生活,行业主管部门发挥着特殊作用,在中观层面语言生活治理上,还需要加强、协调各行业的语言生活规划,发挥“条条”的作用。

这样一来,传统语言生活的“两级治理”,就细化为“三层面四层级”:语言生活的宏观层面包括国际语言生活层和国家语言生活层;中观层面是“领域-地域”层,根据实际情况,领域层还可以纵剖为不同的行业“条条”,地域层还可以横切为地区级、县域级等“块块”;微观层面指的是社会终端或终端组织,如个人、家庭、乡村、农场、工厂、矿山、商店、医院、车站、机场、银行营业所、托儿所、幼儿园、学校、科研院所、广播电台、电视台、出版社、报社、杂志社、剧团、影剧院、机关、派出所、法庭、监狱、军营、教堂等。具体如图1所示。语言生活的“三层面四层级”模式,是根据中国语言生活的发展及语言治理的经验逐渐形成的。2011年10月23日,“第七届全国语言文字应用学术研讨会”在湖南湘潭召开,笔者做了《科学管理语言生活》的学术报告,开始阐述把语言生活划分为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的设想。之后,又在“首届语言管理、文化认同及社会秩序学术论坛”(2011年11月4日,北京外国语大学语言研究所)、“第九届城市语言调查国际学术研讨会”(2011年11月20日,厦门)、“2012年度全国语言文字工作会议”(2012年2月17日,北京)等会议上作过相关报告,思考不断深入,分析更为仔细,最终形成论文《论语言生活的层级》[2],发表于《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年第5期。

图1 语言生活的层级

(二)领域语言生活

认真思考起来,中观层面有领域(行业)语言生活,四个层级的语言生活都可以从领域的角度去分析去规划。过去,国家语言文字工作的重点在通用领域,但是语言生活不仅仅在通用领域,也在社会各领域各行业,因此语言文字工作需要各行业主管部门的参与。以往,国家语言文字工作与文化教育合作较多,之后延展为“四大领域”,即教育领域、行政领域、新闻出版领域和窗口行业领域。现在看来,社会各行各业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语言文字问题,都有借语言之力来开拓发展的问题。

领域语言生活和领域语言研究,早就受到关注。2002年,笔者在《汉语学报》上发表《中国当前语言文字工作任务》[3],将“科学处理各领域语言文字应用的问题”作为语言文字工作的五大任务之一,并提出“发展领域语言学”。2003年,《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拟创办“领域语言研究”专栏,希望将其打造为名刊名栏,笔者在开辟这一专栏的“引言”中指出:“不同领域对语言有不同要求,有需要解决的特殊的语言问题,有些领域甚至需要专门的语言政策,因此不同领域中的语言也必然会有不同的特点。……研究各领域对语言的不同要求,研究各领域语言的特点,研究一些领域中的语言问题和语言政策,不仅可以丰富语言学自身,而且可以健康社会语言生活,解决与语言相关的社会问题,推进社会发展。开展领域语言研究,反映了语言研究服务社会的‘现实化’新趋向,也表现了语言学家对社会的关注,履行语言学这一不应推卸的社会责任。”[4]

2005年开始编纂、持续至今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也专设“领域篇”,探讨领域语言生活状况。2008年,江汉大学周建民教授还专门主编了一套“领域语言研究丛书”,出版了《现代汉语礼貌语言研究》《网络交际用语辞典》等。为适应不同领域的培训要求,普通话培训测试主管部门也曾组织专家学者为一些领域编纂过有针对性的培训用书,如田小琳教授的团队就为香港特区的纪律部队、医护人员、金融行业等编写了“行业普通话”用书[5]。国际中文教育(也曾称为“对外汉语教学”“汉语国际教育”)主管部门在20世纪60年代即开始组织编写带有领域特点(称为“专门用途”)的教科书[6-8],马箭飞等在《国际中文教育教学资源建设70年:成就与展望》中指出,2000年之后全球共出版专门用途中文教材564种,涉及商务、旅游、科技、医学、媒体、公务、交通、工业、体育、法律、国防、政治、军事、外交、航空、工程、金融等十几个专业和职业方向[9],这些都是领域语言研究成果的运用。

在语言规划实践活动、教学培训活动和学界研讨的基础上,笔者2013年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发表《领域语言规划试论》[10]一文,这与笔者2012年的《论语言生活的层级》是相互关联的姊妹篇。这篇文章回顾了中国百余年来的语言规划史,指出国家语言规划首先是依托教育领域进行的,逐渐向行政、文化、社会服务行业等领域延伸。文章指出,领域语言规划有三大基本内容:第一,支撑国家语言政策;第二,建立与工作质量相关的领域语言文字规范标准;第三,解决领域语言问题。

国际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研究学界,近几十年也在不断考虑“语言域”的问题,如博纳德·斯波斯基(Bernard Spolsky)在《语言管理》一书中,把社会语言生活划分为“家庭、宗教、生产单位、大众传媒、学校、医疗卫生、司法、军队、政府、超国家组织”等不同的“语言域”(domain),用发生在世界各国的生动事例讨论这些语言域的语言管理问题。[11]领域语言生活的思路与“语言域”有诸多相同之处,不同在于领域语言生活是在四层级的语言生活框架中提出来的。看待领域语言生活需要有层级观念,特别是需要与行业相结合,如图2所示。

图2 领域语言生活与区域语言生活

其实,如何划分社会领域还是个需要解决的学术问题。其研究路线,可以先从行业、职业入手,再概括为不同的领域。各个国家大概都有根据行业来设置部委、协会的惯例,国际上有许多行业性的国际组织[12],有《国际标准职业分类》(ISCO-88)可供参考。2015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把职业分为8个大类、75个中类、434个小类、1481个细类,并根据社会发展不断调整补充,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22年版)》就增加“数字职业”97个。退一步说,研究即使不能一下子通过行业、职业概括到领域层面,而主要针对行业、职业的语言生活,也是很有意义的。

二、区域在语言生活中的地位

与领域语言生活一样,“地域语言生活”也不仅仅存在于中观层面,四个层级的语言生活都可以从地域的角度去分析去规划,如图2所示。为便于与中观的“地域”有所区别,这种从四个层级语言生活来观照的“地域”,可以称为“区域”,虽然“地域”与“区域”在词汇意义上并无本质差别。

(一)区域语言生活

区域语言生活的理念是在省域语言生活的基础上展开的。中国多数省域的面积都很广阔,语言生活也较为复杂,比如内蒙古、西藏、新疆、广西等民族自治地方,比如北京、上海、广东、福建等省市。各省域的语言文字工作部门研究本省域的语言生活、解决本省域的语言生活问题,也需要把语言文字工作下移到市县、深入到乡村。《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于2005年开始编纂,在关注领域语言生活的同时也关注区域语言生活,并专设“港澳台”篇,关注港澳台的语言生活。之后,编委会还积极支持、策划了北京、广州、上海、粤港澳大湾区的地方语言生活状况报告。

我国城市群的建设、自贸区及跨省经济协作区域的出现,也吸引着语言生活研究者的目光,引发他们对区域语言学的思考。区域语言生活的理念也适合国际语言生活。国际上本来就存在不同的区域,如东北亚、巴尔干地区、海湾地区、拉丁美洲等,国际上对这些区域的语言、语言生活及其他问题早有研究。近些年来,国际上又特别关心区域研究,兴起区域研究之潮。国际区域问题对中国的发展也逐渐重要起来。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也是个区域理念,可以再细分为不同的区域。2015年,教育部印发实施《国别和区域研究基地培育和建设暂行办法》,2022年9月,区域国别学正式成为一级学科,迄今教育系统已设立研究培育基地42家、备案中心411家,研究区域覆盖了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13]当地化是国际中文教育的重要举措,也是国际中文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国际中文教育当地化,就是在不同的国际区域采取与之相适应的策略,这需要了解各地的国情,包括各地语情。

区域与语言的关系在国内外两个大局中都逐渐凸显。笔者自2015年以来就投入较多精力关注区域发展的语言问题,从“一带一路”,到粤港澳大湾区,到自贸区等:2015年,在《人民日报》发表《“一带一路”需要语言铺路》(2015年9月22日07版);2019年,发表《粤港澳大湾区语言服务与语言产业问题刍议》[14](与李艳合作);2020年,发表《粤港澳大湾区的四大基本语言建设》[15](与王海兰合作),在南科大讲堂第268期做《粤港澳大湾区发展中的语言文字问题》报告,2021年,发表《试论粤港澳大湾区的应急语言服务需求》[16](与王海兰合作);2020年,在“中国西部‘一带一路’语言服务与国际传播研究论坛”做《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中的语言问题》报告(2020年12月5日,重庆工商大学),在“第六届中国语言产业论坛”做《中国经济新发展与语言学》报告(2020年12月18日,中国语言产业研究院);2021年,在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民族语文现代化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上做《认识语言的经济学属性,建立区域语言学》报告(2021年6月4日),在“第七届中国语言产业论坛”做《区域经济发展与区域语言学》报告(2021年10月23日),在“第三届语言与国家学术研讨会”做《区域语言与区域发展》报告(2021年10月28日,湖北文理学院)。以上关于“认识语言的经济学属性,建立区域语言学”的报告,是笔者对过去一个阶段思考的总结,明确提出要建立区域语言学:从语言生活的四层级以及与领域语言生活相对应的宏观框架下来认识区域语言生活,确定区域语言生活在整个语言生活体系中的地位。

(二)区域经济发展对语言规划的新要求

区域语言生活概念的提出,不仅是学术上的新发展,也是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现实推动。区域经济发展呈现出区域语言生活的新样态,凸显了区域语言生活的重要性,产生了语言规划的新要求。这也是中国语言生活研究“理论与现实”互促互育的一个新例证。

中国的区域分为行政区域和非行政区域。行政区域一般包括省、地区、县、乡(镇)、村等。市是一种特殊的行政区域,有省级市(直辖市)、地级市、县级市,市内也有不同层级的行政区域。民族自治地方的区域名称有些有特殊的叫法,如盟(州)、旗、苏木等。过去的语言规划主要在省域或地区域,随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县域、乡域、村域的语言规划也应纳入视野,必要时可以单独做。

非行政区域是由于经济、文化、语言、地理等的不同所构成的区域。中国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在各地建立了很多经济技术开发区,之后又有自贸区、自贸港建设。经济技术开发区、自贸区、自贸港等可能有行政区域的功能、待遇,但其不是行政区域,是基于经济原则建立起来的。近些年还有京津冀首都经济圈、粤港澳大湾区等跨省域的区域经济协同发展。这些非行政区域的发展,形成了中国经济发展的新态势、新布局,有了发展区域语言研究的新要求。

1.自贸区、自贸港建设

“自贸区”是“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Area)的简称。国际上,自贸区已有较长的设置历史,早年是从自由港发展而来的。目前国际上自贸区发展十分迅速,到2019年8月,全球已有自贸区5400个。中国自贸区和自贸港建设是自1981年以来国家启动经济技术开发区建设的新成果,也是对世界自贸区建设的一种呼应。2013年9月,上海自贸区开始建立;2015年新增广州、天津、福建3个自贸区;2017年建成辽宁、浙江、河南、湖北、重庆、四川、陕西7个自贸区;2018年新建海南自贸区;2019年再建山东、江苏、广西、河北、云南、黑龙江6个自贸区;2020年又增北京、湖南、安徽3个自贸区,总数达到21个,形成了260项制度创新成果。2020年6月,海南自贸区升级为海南自由贸易港,国家还为其发展做了《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

2.跨省经济区域协同

进入21世纪,中国城市群开始大发展,中国社会科学院《2006年城市竞争力蓝皮书》、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2010中国城市群发展报告》、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全国城镇体系规划纲要(2005-2020年)》等,都勾勒了中国城市群的发展状况与趋势。跨省区域经济协同发展是城市群发展的一种更高形式。当前最重要的跨省区域有以下4个。

(1)京津冀首都经济圈。由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的11个地级市构成,目标在于打造以首都为核心的世界级城市群。2014年开始规划。2015年4月国家发布了《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

(2)长江经济带。由三大区域构成,上游的成渝经济区,中游的武汉城市群,下游由江苏、上海、浙江、安徽形成的长三角地区,覆盖11个省,面积205万平方公里,人口和国民生产总值都超过全国的40%。2016年9月国家发布了《长江经济带发展规划纲要》。

(3)粤港澳大湾区。包括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和广东省的9个市,总面积5.6万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超7000万,国民生产总值13.4万亿美元,是继美国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日本东京湾区之后的世界第四大湾区。2019年2月国家发布了《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

(4)黄河经济协作区。由三大区域构成,上游的兰州西宁城市群,中间的黄河“几”字湾都市圈,下游的山东半岛城市群,涉及9省区,面积约13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约1.6亿。2021年10月国家制定了《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

除以上这4大跨省区域外,还有“环渤海经济圈”“东北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西部大开发”等许多区域概念或区域发展的提法。自贸区、自贸港和跨省经济区域的协同发展,产生了许多语言学的问题。比如自贸区、自贸港的发展是面向全世界自由贸易的,其发展究竟需要哪些语种的支撑、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语言能力、怎么样实现信息无障碍?再如经济协同发展的跨省区域,内部的语言状况一般都比较复杂,特别是粤港澳大湾区、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怎么样通过区域语言协调来促进区域一体化、怎么样发展语言经济来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怎么样发展区域语言能力以保证区域的内部信息沟通和外部信息交往?自贸区、自贸港、跨省经济区域协同是中国经济发展新态势新布局,再加之国际区域对中国发展的影响,这些都吸引中国语言学界开始认真思考区域发展的语言学问题,关注区域语言生活研究,考虑区域语言规划问题。

三、处理好区域语言关系

区域语言规划主要有两大任务:第一,处理好区域语言关系;第二,用语言支持区域发展。先谈谈处理好区域语言关系的问题。

某一区域通常不止使用一种语言,即便是在中国的一个乡村,它可能主要使用本土语言,或是汉语方言,或是某种少数民族语言,但是也使用国家通用语言,甚至因旅游业、产品外销等需要也使用外语。粤港澳大湾区的语言关系是中国跨省区域里最复杂的,语言有国家通用语言——普通话,也有粤方言、客家方言、潮汕方言、疍家话等,还有英语、葡语和土生葡语;文字有简化汉字、繁体汉字,还有英文和葡文。一个区域多种语言及语言变体共处,既相互合作、相互影响,也时有矛盾冲突,需要保护好语言资源、处理好语言关系、解决好语言矛盾、发挥好语言作用。

处理区域语言关系,需要树立语言资源和语言生活和谐观。下面分别来谈。

(一)语言资源观

每一种语言、每一种方言都是不可再生的资源,是语言资源、文化资源甚至是经济发展的资源,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科学保护以及合理开发利用。[17]区域的语言和方言,都是历史赐予区域的公共产品,特别是语言能力的构成要素。

1.语言调查研究

语言规划的基础,是要在语言资源观的指导下进行语言的调查研究,了解本区域存在的各种语言、语言变体的有关情况:(1)语言基本面貌;(2)语言的历史发展演变;(3)语言间的相互接触、影响或冲突;(4)在语言生活中的使用状况等。以往的语言学研究,可能比较重视前两个方面的研究,而区域语言规划也必须重视后两个方面的研究。

2.语言保护

语言保护从操作层面或理念层面上还可以再分为语言保存、语言活态保护。

(1)语言保存。语言保存是指利用现代语言技术将语言记录下来建立语言资源库,并将语言样本永久保存。记录、建库的方法与规范,可参照“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方法与规范,记录的数据数量和数据质量,理论上说应是逼近“全息”性,即通过这些数据可以全面地了解这种语言或语言变体,包括语言的各种构成要素、交际规则及主要使用的语境实况等,甚至将来有条件的话,可以通过这些数据“复制”或“复活”这种语言或语言变体。

语言观念上,过去秉承的是“语言符号观”。语言符号观用在语言保存上,就是把某种语言或语言变体的语音系统、基本词汇系统、基本语法系统记录下来,顶多再记录几段故事,比如《北风和太阳》《牛郎织女》等故事。而从逼近“全息”性的角度看,还要充分考虑语言的交际要素,考虑语言交际的语境,树立“语言交际观”。此外,语言不仅是交际系统,它还是人类生活的记录者、负载者,语言保存的价值还在于通过语言数据保存和了解语言所记录、所负载的人类生活。语言是人类的知识库,这便是“语言知识观”。

区域语言保存中,不仅要有语言符号观,还应当秉持语言交际观和语言知识观,把语言的交际状况和生活记载状况考虑进去。“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和“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在调查规范的设计上,下了较多的功夫考虑语言的交际要素,比如发音合作人的年龄与性别、独白与对话、词表和句子的发音、故事讲述等。但是如何挖掘语言所记载的生活状况,还需要有更好的设计,比如可以增加词语调查的广度和深度,甚至可考虑对各词汇场做“穷尽性”调查;再如可以系统调查某语言或方言所负载、所生成的文化产品和文献产品,如行话、谚语、民谣民歌、故事传说、剧种剧本、韵书、土单验方、地契、家谱等。

(2)语言活态保护。语言活态保护就是鼓励母言母语人使用和传承其母言母语。语言使用有不同的社会空间,如行政、大众传媒、公共场合、教育、社区、家庭等,应当根据语言或方言的发育状态,在适合的社会空间使用,或逐步有所扩展,切忌揠苗助长、不切实际。母言母语的传承最为重要,哪怕是濒危语言,只要传承一代人,其生命就在历史空间里延长了数十年,为语言保护提供了某种新的可能性。就某种意义而言,活态保护比语言保存更为重要。活态保护需要社会提供有利的政策、创造有利的条件,也需要母言母语人树立自觉的使用与传承意识,并且付之行动。

随着全球化、网络化的发展,一些国际大语言、地区大语言乘借市场和网络之势呼啸而来,碾压其他语言和方言,挤占它们的社会使用空间,同时也因其语言价值的作用力而冷淡其他语言和方言的传承欲望,阉割它们的传承能力。这对语言保护特别是语言活态保护带来了很大麻烦。许多语言的濒危消亡也许是无法扭转的趋势,仅从语言交际功能看,这种趋势也许没有必要引发危机感;但如果把语言看作资源,特别是很多语言和方言,人们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认识,就像一本书还没来得及翻阅就将焚毁,那当然会让人心生无限遗憾。因此,语言保护不是一种可以慢悠悠做的闲活,而是要与时间赛跑的急活。

在语言保护中,一定要注意语言资源的开发利用,比如建立语言博物馆以发挥其收藏、研究和社会教育作用,在旅游、文创中有意识融入地方语言因素以发挥其经济、文化作用,训练应急救援人员以发挥其应急语言服务作用,训练机器获取语言智能以促进语言的现代应用,通过产品化、技术化等方式推动各种语言资源进入社会大生产系统,以全面释放其经济能量和文化能量。不同语言有不同的开发价值,不同区域有不同的语言资源开发路径,重视语言资源的开发利用才最有利于语言保护工作。

(二)语言生活和谐观

多种语言及语言变体同处一区,有历史发展中已经形成的语言秩序,有相互接触而产生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睦关系,有因竞争而刺激起来的发展欲望和产生的语言摩擦,也可能有历史累积下来的语言矛盾甚或语言冲突。

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是一种现代观念,语言生活的和谐是社群和谐、社会和谐的一种标志,同时也是促进社群和谐、社会和谐的重要力量。和谐语言生活的根本是处理好语言关系,在国家语言规划、国际语言格局的宏观背景下,使区域内的语言及语言变体和睦相处,各得其位、各展其长、相辅相成。积极的目标是形成语言合力,共同支撑区域的发展;从消极处看,也可以减缓语言矛盾,避免语言冲突。

区域内的语言及其变体长期共存下来,就形成了一定的语言秩序,建立了一定的语言格局,找到了各自合适的位置,具有各自的作用场域。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首先要尊重这种历史形成的语言秩序和语言格局,并在新的形势下依据语言生活发展规律进行适当调整。特别是要有语言功能规划的意识,让语言在不同的功能域发挥各自优长。比如粤港澳大湾区的语言规划,就是要处理好普通话与粤方言的关系,粤方言与其他方言的关系,本土语言与英语、葡语的关系,英语、葡语与其他外国语言的关系,以及简化汉字、繁体汉字、英文、葡文等多种文字之间的关系。粤港澳大湾区要处理这么复杂的语言文字关系,不能把它们挤压到一个功能层面,而要放在城市运作、经济活动、对外沟通、文化生活、教育、媒体、政务、社区与家庭等各种不同的功能中去看待、去运用,进而给出合理的功能规划。

语言与意识形态有一定的相关性,但是语言的功能不全是意识形态的功能,不能只把语言放在意识形态的天平上去衡量,比如要以平和的心态对待简繁汉字、对待国家通用语言和方言、对待英语葡语和其他外语等,否则,就会容易引发语言矛盾,甚至人为制造语言冲突。语言生活和谐,才能在区域形成一个和谐的文化共同体,为经济发展创造条件。

四、用语言支持区域发展

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都离不开语言。不能说任何一个区域都是在语言基础上形成的,但是可以说多数区域的形成,都有一个语言故事,或者都将有一个语言故事;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都离不开语言的支撑,需要通过语言形成共同的生活方式、共同的认知和价值观。区域语言规划的另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充分发挥语言在区域发展中的作用。

语言怎么支持区域发展,还是个新的学术话题和实践课题,难以一下子讲得很全面,但起码有以下三个方面值得考虑。

(一)语言交际问题

区域语言交际,包括口语、书面语,包括各种媒体和语言景观。从语言交际的类型看,其主要有内部工作交际、社会大众交际、领域交际和外部交际等四个方面。

区域语言交际复杂多样,其规划的基本原则是工具性和象征性。所谓工具性,就是保证信息交际畅通,甚至做到信息沟通无障碍。通用语言的交际适应面广、通用度高,一般情况下,区域的公共交际要使用国家通用语言,特殊地区、特殊领域还可以使用双语,比如香港特别行政区使用中英双语,澳门特别行政区使用中葡双语,民族自治地方使用国家通用语言和本民族语言,外事场合需要使用中文和外语,自贸区、自贸港还需要使用多种外语。

语言使用除了工具性之外,还有象征性。所谓象征性,就是语言使用的附加意义或给人产生的印象等。语言的象征性包括国家象征性、亲民意识、开放意识等。国家通用语言常具有国家的象征性,政府部门、新闻部门、教育部门等较多使用,而且国家常常还会为此做出使用决定;地方语言(包括方言)具有亲昵色彩,带有家乡情感;外语常常附加开放意识的象征性。

总体而言,区域语言交际以保证信息畅通的工具性为第一原则,但也要重视象征性,使语言交际与场景契合,取得良好效果。区域语言交际应当秉持“多语主义”理念,以国家通用语言、区域通用语言为主要交际语言,辅之以地方语言或方言,必要时还需要使用外语。具体的语言使用,取决于社会领域、交际层次和社会距离等因素。就社会领域而言,愈是接近公共信息和教育领域,愈倾向于使用通用语言,特别是国家通用语言,比如政府公告、新闻发布会、学校、大众媒体、公共交通等;而医疗、商贸、餐饮等领域,使用的语言就更复杂多样。就交际层次而言,交际层次越高,包括涉及范围广、公开化程度高的交际活动,越倾向使用通用语言,特别是国家通用语言;反之,则使用的语言就较为复杂多样,比如同学聚会、亲友聚餐等。就交际双方的社会距离看,社会距离越远,越倾向使用通用语言;社会距离越近,则使用的语言越复杂多样,比如家庭交际、社区的日常交际等。

(二)语言服务问题

语言服务是近些年发展出来的重要理念。狭义的语言服务主要是指语言翻译及其相关活动;广义的语言服务是指利用语言(包括文字)、语言知识、语言技巧、语言艺术、语言技术、语言标准、语言数据、语言产品等及其衍生品来满足语言生活的各种需求。本文所说的语言服务当然是指广义的语言服务。

语言服务的提供者有政府、企业、事业单位、学术团队及有某种特别语言能力或语言资源的个人。语言服务是通过各种“语言产品”来实现的,服务的方式分为有偿服务和无偿服务,接受语言服务亦可称为“语言消费”,语言消费者有单位也有个人,它们通过语言服务来满足自己的各种语言需求。[18]语言服务者的使命,就是要全面了解社会的语言需求,及时满足语言需求,不断引导语言需求,不断提升语言消费的品质,不断促进语言生活的进步。

要重视对“信息特殊群体”的语言服务。信息特殊群体是指那些获取信息有特殊困难的人群,如听力视力有障碍的残障人、老年人、少年儿童、文盲半文盲、外地人、外国人等。听力障碍、视力障碍者需要借助手语、盲文获取信息;老年人听力视力下降,反应不那么迅即,信息获取的能力衰减;少年儿童的身体、心智、语言文字水平都在发育发展的过程中,信息的获取与反应有这个年龄段的特点;文盲半文盲的文化水平低,语言信息获取不顺,走南闯北的经历见识也许较少;外地人和外国人都是“外来人”,对当地情况不熟悉,生活习惯有差异,语言有障碍。这些人群需要社会提供特别的语言服务。信息技术、智能产品的广泛应用,为信息特殊人群的语言服务提供了技术方便,但也由于技术的智能化水平不够、使用者信息技术水平有限或对信息产品不习惯不适应,从而可能给他们造成新的沟通障碍和心理障碍,“信息技术障碍”是需要解决的新的社会问题。

语言服务还需要重视应急语言服务。当自然灾害、安全事故、公共疫情和社会紧急情况发生时,需要开展应急处置,对受影响人群开展应急救援。在应急处置、应急救援中需要信息沟通、心理疏导和舆情预测,于是产生了应急语言服务。应急语言服务要保障救援现场信息畅通、现场与后方信息畅通,甚至还要考虑应急处置对国内外的信息传递和舆情事态。重大灾害的应急救援中和救援后,还需要通过应急语言服务对相关人员进行语言抚慰,以抚平灾难带来的心理创伤,乃至对更大的社会面进行语言抚慰,以抚平灾难引发的社会心理创伤。[19-20]信息沟通和语言抚慰不仅需要使用通用语言,也需要使用方言、民族语言、外语、手语、盲文等。

语言服务满足区域工作、生产的语言需求,为区域发展贡献语言之利;满足区域生活、休闲的语言需求,为区域人民生活的和谐美好贡献语言之力;满足区域信息特殊人群的语言需求,为构建信息沟通无障碍社会发挥语言之能量;满足区域应急的语言服务,为区域的安全、应急发挥语言特殊之功效。语言服务需要强大的语言能力,需要各种语言人才和各种语言产品,而人才需要长期的培育聚集,产品需要持续的研发更新。

(三)语言产业问题

随着语言经济学的发展,语言的经济学属性逐渐得到认识,语言产业的发展逐渐得到重视。语言自它产生开始,就在参与人类的经济活动,既为社会创造精神财富,也为社会创造物质财富。语言产品一直伴随着人类社会的生产与消费,进入工业化时代,语言产品的生产也开始产业化,逐渐发展出语言培训业、语言出版业、语言翻译业、语言艺术业、语言创意业、语言会展业、语文能力测评业、语言康复业等业态;进入信息化时代,语言信息处理发展起来,语言信息产品广泛应用于社会生产与生活,其他业态不断地融入信息化成分,也形成了语言文字信息处理业这一新的语言产业业态。[21]

2019年10月28—31日,中国共产党十九届四中全会召开,会议提出要“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数据中80%是语言数据,语言的经济功能由此将进一步加大,语言数据产业将成为具有巨大经济效益的新兴产业。[22-23]

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特别是区域经济的发展,都必须考虑语言产业的发展,重视语言经济在整个产业经济中的地位与作用:不仅看到语言教育产品、语言艺术产品在社会文化生活中的作用,看到特殊人群语言服务产品、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在社会公平、社会应急方面的作用,更要看到语言信息产品、语言智慧产品引领经济发展、推进社会进步的作用。未来的时代,是人类社会为特殊领域、特殊行业、特殊人群配备智能助手(AI助手)的时代,智能助手需要与人进行语言交际,必须具有与人交际的语言智慧,特别是具有与被助者交际的“母语智慧”。语言学在智能助手的研发中、在母语机器人的研发中,应能发挥重大作用。这是具有重大科学意义和社会意义的问题,会形成智慧经济的领头羊,因此也是区域语言经济规划必须考虑的内容。

五、结 语

语言生活是分层级、分领域、分地区的。区域语言问题,是在对语言生活的层级认识、领域认识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在原来省域语言文字工作基础上的拓展;国内自贸区、自贸港、城市群、跨省经济区域等区域经济的发展,使区域语言问题的研究更具现实性,国际上的区域研究潮流、“一带一路”倡议和中国区域国别学的建立,使其具有更为宽阔的视野,更具普遍意义。

区域语言问题的研究需要区域语言学的支撑。然而理论不是语言生活研究的最终目标,其最终目标是通过来自于语言生活研究的理论,去解决语言生活问题,推动语言生活进步。发现、解决区域语言生活中的问题,推动区域语言生活进步,就需要做好区域语言规划。

区域语言规划主要有两大任务:一是处理好区域语言关系;二是用语言支持区域发展。处理好区域语言关系,首先要树立语言资源观,了解区域中语言的基本面貌,包括其历史发展演变情况及相互接触、影响与冲突,了解区域语言生活的各种情况,对区域的语言、语言变体进行语言保护;其次要树立语言和谐观,在国家语言规划、国际语言格局的宏观背景下,使区域内的语言及语言变体和睦相处,减缓语言矛盾,形成支撑区域发展的语言合力。支撑区域发展,第一要解决好各方面各层次各领域的语言交际问题,既要重视语言交际的工具性,保证区域内外信息交际无障碍,又要注意语言交际的象征性,合理布局通用语言、地方语言、域外语言的交际职能;第二要全面精准做好语言服务,了解区域语言需求,包括信息特殊人群的语言需求和应急救援的语言需求,利用各语种及手语盲文满足语言需求,防止信息手段带来新的“技术交际障碍”;第三要认识语言的经济属性,努力发展语言产业,特别是要利用语言智能促进传统语言产业智能化,要发展语言数据产业,推进数字经济的发展。

做好区域语言规划,首先须有“语言觉悟”。语言学界要敏感地认识到区域语言规划的重要性,做好学术准备和人才准备,并逐步建立起与领域语言学并驾齐驱的区域语言学。区域管理者要认识到语言在区域发展中的地位与作用,重视专业人士的意见,发挥专业人士的作用,支持做好区域语言规划。其次要有适合的政策和具体举措。要聚集语言人才,提升语言能力,发展适合本区域的语言产业与语言职业,开发具有竞争力的语言产品。

当然,区域语言规划、区域语言学都还是新提出的概念,能够做什么,应该怎么做,还需要在实践中探索,可从国内新兴的一些经济区域,如前文多次提及的自贸区、自贸港、跨省经济区域中进行探索;也可从国际上的一些区域中进行探索,比如2020年正式签署、2022年生效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涉及东盟10国和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5国,成员国人口达22亿,国民生产总值达29万亿美元,出口额达5.6万亿美元,吸引外商投资流量3700亿美元,总产值达全世界总产值的30%左右。RCEP对15个成员国全面生效之后,将建成世界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其语言问题,包括中文在这个区域的传播应用问题,都是值得研究的。

【注释】

① 王海兰女士为“湾区人文对话周”和本文的整理付出了大量劳动,唐培兰女士帮助校读了文字,在此向她们表示感谢。同时也向屈哨兵教授、《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各位老师以及国家语言服务与粤港澳大湾区语言研究中心的禤健聪教授、马喆女士等表示感谢。

② 此外,还有1000多个民族乡(镇)作为民族自治地方的补充形式。本文中民族自治地方的数据,援引自田联刚先生的一次内部报告,特此致谢。

③ 2021年1月25日,中文正式成为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UNWTO)的官方语言。该组织现有159个成员国,中国1983年加入。2007年11月,在该组织全体大会第17届会议上,中方提议将中文列为官方语言,得到全体大会同意,写入《世界旅游组织章程》第三十八条修正案:“本组织的官方语言为阿拉伯文、中文、英文、法文、俄文和西班牙文。” 根据规定,该修正案须三分之二以上成员国履行批准手续后方可生效。自2007年以来,中国积极推动各成员国尽快履行批准手续,至2021年1月批准国达到106个,符合法定数量,修正案正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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