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前期童蒙读物的编纂形式及其传播研究

2023-10-14 16:04孔永红
新闻爱好者 2023年9期
关键词:清代文化传播传统文化

【摘要】中国自古以来都很重视对儿童的教育。清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个王朝,也是由古代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型的重要时期,童蒙读物也受其影响。清前期仍然按照中国古代社会的路径,历史类童蒙读物的主要编纂形式有韵语类、纲鉴类、史评类等,并且其排版格式也有很多创新。清前期童蒙读物的社会影响也是巨大的,首先清代书坊的发展助推童蒙读物的传播,并被广泛应用于童蒙教育之中;其次童蒙读物之间也是相互影响、相互模仿,同类编纂形式的读物大量呈现并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从而加大了文化传播的力度。

【关键词】清代;童蒙读物;文化传播;童蒙教育;传统文化

中国自古以来都很重视对儿童的教育。一个家庭如何对待儿童的教育问题,似乎属于私人的范畴。然而,自从科举制度创立之后,无论是士人家庭还是平民子弟,都有跻身于上层社会的可能,因此家长以子弟步入仕途为最高期望。儿童教育离不开蒙学教材,而教育内容会影响孩子其后发展的方向。清前期童蒙讀物的编纂仍然延续着中国古代历史发展的方向,并逐步向近代转型。研究清前期童蒙读物的编纂形式及其在社会上的影响,有利于对童蒙读物编纂的思考。

一、童蒙读物的编纂形式及编纂特点

(一)韵语类童蒙读物

韵语类童蒙读物由于读起来朗朗上口,一直是孩童们喜欢的对象。韵语往往以三字、四字或更多相同字数组成,读起来朗朗上口。清代韵语类的童蒙读物举不胜举,不仅包括清代当时之人编纂的童蒙读物,还包括清代借鉴和因袭明代及之前的韵语类童蒙读物。清代以前的韵语类历史童蒙读物如南北朝周兴嗣的《千字文》、宋代王应麟的《三字经》、元代陈栎的《历代蒙求》、明代李廷机的《五字鉴》等,这些在清代都仍然广泛流行,并有一定的增补。清代之时,专家学者也根据需要编纂了大量的韵语类童蒙读物,如许遯翁的《韵史》、葛震的《诗史》、鲍东里的《史鉴节要便读》等。

清代韵史类童蒙读物编纂特点主要有以下几种。其一,以时间为序的中国历史叙事体系,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一直到明代结束,可以让儿童了解传统文化中的中国历史发展与延续,了解中国历史的延续性和传承性。其二,以四字韵语为一句的较多,比较适合儿童阅读。中国的成语一般以四字为主,这较为适应中文的语言环境,表达的内容也更加丰富。其三,选取有正能量的历史故事进行编排,积极引导儿童向善的心理。故事的选取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内涵,对人物的选取符合儒家传统文化的“仁义礼智信”等基本要求,同时对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进行批判,让孩童在读或听这些故事之时,可以分辨善恶是非。其四,概括性强,同时后期解释性注释则故事性更强,可以引领儿童进入历史故事中。

(二)纲鉴类儿童通俗读物

如果说韵语类童蒙读物适合早期儿童阅读的话,稍大一点的孩子就可以对整个历史文化进行把握。纲鉴类童蒙读物则是比较合适的选择。纲举目张。读者通过“纲”可以知晓其主题,而通过“目”可以知晓其故事梗概。由于纲鉴类读物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且字数较少,是适合大龄儿童阅读的童蒙读物。

清代纲鉴类的儿童通俗读物很多。其中不乏继承和发展了前代的成果,如清代陈宏谋对明代顾锡畴《纲鉴正史约》进行增订等。清代所编纂的纲鉴类儿童通俗读物较具代表性的是吴乘权所编纂的《纲鉴易知录》、朱璘《纲鉴辑略》等。《纲鉴易知录》等童蒙读物的编纂和排版格式,也具有特殊的意义。其一,提纲挈领式的编排,也是引导式的阅读方式。通过“纲”将故事最精华的内容给予概括,可以一目了然此段所要讲述故事的基本情况。如果想继续深入了解,可以阅读故事的内容,这种引导式的阅读方式,可以激发读者的求知欲望。其二,中国古代典籍艰涩难懂,尽管该类读本已经进行了精简,但仍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生词等,故而在编排之时对很多字、词进行了注音和注释,达到了无障碍阅读。其三,在图书的页眉处进行批注,这在中国古代还比较少见,这可以激发学生的思维,有的批注是问题式批注,从而可以激发学生思考问题。

(三)史评类等深度阅读的童蒙读物

史评,即以评论史事或史籍为主的著述。这类图书一般以专业研究性论述出现。当然,无论是上文提到的“韵语类”还是“纲鉴类”等,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评论性内容,但并不是专门的评论性著作,并非其主要特点,故而不能将其列为史评类著作。对于童蒙读物来说,很多人认为史评类著作不适合列入,但事实上,有部分著作就是为儿童而作。

史评类适合儿童的读物且影响较大的当数宋末元初潘荣所著《通鉴总论》。明代之时,该书即被广泛地传播,“他的《通鉴总论》被冠于多数编年体及其他普及性史书卷首,其文总结历代治乱兴亡,笔势雄健,语言通畅,成为传布历史评论的力作”。[1]到了清代,《通鉴总论》的影响依然盛而不衰,仍被附载于多部著作卷首,作为历史童蒙读物,被广为传诵。清代杜诏《读史论略》亦因潘荣《通鉴总论》而作,“余(杜诏)撰《读史论略》盖因阳节潘氏《通鉴总论》而作也”。[2]张之洞将《读史论略》等归为童蒙教材,其在《书目答问》中列出“童蒙幼学各书”,并注释曰:“上海新刻《三才略》最佳,不惟童蒙,凡学人皆不可不一览。”随后又解释《三才略》包括有:“《舆地略》《扩地略》……《读史论略》。”[3]可见,《读史论略》是适合儿童阅读的史评类著作。

《读史论略》等史评类童蒙读物尽管也是以年代顺序进行编排,但其史评占据着重要地位,故而内容相对更加深入,较为适合大龄儿童阅读。其一,《读史论略》用春秋笔法对历史进行描绘,在叙述历史时就已经带有评论性质。其二,作者对重要的历史问题进行注释用以解释其内涵,用评语和注释的形式论述史事,让读者可以多方位感受史事的内涵,为其论点做支撑。其三,对重要的词、句等,用圆圈(○)标注,用以提醒读者特别注意。对连贯的词、容易出错的句子等,用双横线(══)标注,用以提醒读者,也起到了强调的作用。其四,史评类著作可以激发读者的思考能力,如历史评述已经表明观点,同时作者在一旁进行了批注,当然,这是作者的论断,读者也并非一定会完全认同作者的观点,这样不仅可以激发学生的思考能力,而且能促进学术争鸣。

二、清代童蒙读物的传播及其社会影响

(一)书坊发展助推童蒙读物刊刻版本众多

清代书坊的发展为童蒙读物的刊刻与传播奠定了基础,促进了文化的传播与普及。清代书坊所刊刻的书籍,其中一个是“为社会大众及孩童编纂的普及读物”。[4]清代书坊较为著名的是四堡坊刻,其是明朝万历八年(1580年)由邹学圣创立的,宗旨是“镌经史以利后人”[5],邹圣脉(1692―1762)是邹氏家族刻书业较为著名的人物之一,他曾增补《幼学琼林》为《幼学故事琼林》且付诸刊刻。邹圣脉还增补了由明李廷机著、张瑞图校正的《鉴略妥注》,邹氏序言曰:“李廷机先生,胸罗全史,著《鉴略》,自皇古以迄宋元事迹,举其大纲,略其小目。俾读者开卷瞭然,俨与历世受命之主赓扬一堂,与人可诵可读,一部廿一史之要领也。”[6]邹圣脉作为刻书大家,还亲自操刀增补一些市场上所需求的童蒙读物并付诸刊刻,满足了读者对历史知识的需求,同时也扩大了坊刻书的历史影响。

在书坊的推动下,很多童蒙读物被众多书坊刊刻,如《纲鉴易知录》就是刊刻版本较多的一部著作。《纲鉴易知录》编纂完成后,在康熙五十年(1711年)秋即得到刊刻,此年所刊刻即有两种版本出现,一为尺木堂刊本,一为维经堂藏版本[7],之后又得到了不断地翻刻和重刻。从目录和目前所留存版本情况来看,刊本相当多。如光绪十四年广百宋斋主人徐润刊本,徐润在《叙》中说《纲鉴易知录》“其嘉惠后学,有功前哲,为何如耶,梓行后家置一编,洛阳纸贵,但尺木堂原刻漫漶已久,坊间翻刻都无善本”。尽管徐氏是在表明刊刻此书的必要性,但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当时坊间有众多刊刻此书者。另外,此书传到日本后,在日本亦得到重刊,今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有由筱崎概校,翻刻康熙五十年尺木堂刻本的《纲鉴易知录》,此书刊刻校对精审,刊刻精良。又据1960年由中华书局所刊刻的卷首收录有施意周所作的《点校说明》的版本,提到此书大概有二十余种版本。[8]随着书坊不断刊刻有价值的童蒙读物,历史文化随着书籍的传播而促进了民众整体文化素质的提升。

(二)童蒙读物被广泛应用于启蒙教育中,社会传播广泛且影响深远

童蒙读物最初编纂的初衷和目的是为了教育家族子弟而作,如清初的许遯翁,对子女教育的要求非常严格,每天鸡鸣即唤起子女读书,其编纂《韵史》“自以课女无所习,偶隐括成书”,即专门为教育自己女儿而作的一部童蒙读物,而其子“以《韵史》简练可诵,有功后学,梓而传之”①,此书是用韵语写就的,且对孩童教育有重要意义,其子将其付诸刊刻,后来被广泛应用于私塾和家塾教育之中,得到社会认可。

鲍东里《史鉴节要便读》也是为童蒙编纂的一部书,《题辞》也用四言韵语的形式,曰:“史称浩繁,读之不易,韵语括之,以便诵记,卷帙无多,全史已备,置诸家塾,为童蒙计,庶几读之,俾知世系,金匮能窥,嚆矢可弃。”到了年仅六岁的同治帝登基之时,此书被推荐用于皇帝的童蒙教育。同治帝继位尚且年幼,于是诏告内廷,选择一部能适合同治帝阅读的童蒙读物。《史鉴节要便读》被进奉于皇上,并被采纳。

《史鉴节要便读》从最初的私塾教育孩童所用,最终被同治皇帝作为启蒙读物,其传播力度也就大大增强,成为孩童获取知识的重要读本。

总之,清代所编纂的很多童蒙读物,其初衷尽管是直接为私塾或家塾服务,但随着其在社会上的传播,被众多私塾、书院所利用,成为孩童获取知识的重要途径。

(三)同类编纂形式的童蒙读物大量出现

传播学“模因论”原理认为:“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它是指文化领域内人与人之间相互模仿,散播开来的思想或主意,被一代一代地传承。清代童蒙读物是模因论的具体体现之一,它们无论从内容上还是从编纂形式上都相互模仿,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加大了文化传播的力度。

学校教育关涉科举考试,科举考试题目则引导着学校教育的方向。清代科举考试的内容仍是以经学为主,但史学的地位也在逐步上升。南宋朱熹所纂史书《通鉴纲目》在康熙御批之后成为学子学习的书籍,也是科舉考试所要遵奉的一部重要典籍。乾隆元年即曾明确规定乡试、会试策题,必须详引《通鉴纲目》中的事实和人物,叙述历代的制度沿革。②在官方的指引下,在科举制度的要求下,《通鉴纲目》被奉为圭臬,成为众多童蒙读物编纂模仿的对象。

从目前留存下来的著作来看,纲鉴类童蒙读物大多是以《通鉴纲目》为基准,如叶澐《纲鉴会编》卷首《凡例》曰:“是编以朱子《纲目》大书为纲,而以分书为目。目者,详载纲中所书之事也。而又曰鉴者,鉴亦与目同。目取于朱氏,鉴取于司马氏,两书会合而成。此是编之所由名也。”沈尚仁《通鉴韵书》卷首《凡例》道出了此书乃是“取涑水考亭二编,以及二十一史,细心考订”而成。可见,朱熹所纂《通鉴纲目》成为很多童蒙读物编纂的准绳,不仅从体例上模仿纲目体,而且在春秋大义上遵循《通鉴纲目》,并且在内容上与官方所规定科举考试的内容有着相通之处。阅读童蒙读物,可以很好地掌握《通鉴纲目》的大致内容,是科举考试的捷径。童蒙读物尽管简略,但可以让读者基本了解中国历史的大致轮廓,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入学习,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当传播途径不断扩大,传播者的数量形成一定的规模,传播的力度和效果会大大增强。

三、结语

清代童蒙读物的编纂适应了当时社会发展的形式,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传统历史文化的传播。但需要注意的是,清代编撰童蒙读物的初衷一般都是以家庭教育为主,尽管有些读本被时人或后人发现其价值并给予刊刻,但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这限制和阻碍了其刊刻和传播的历程。同时,由于清代书坊的商业性,其刊刻的童蒙读物很多都不是非常精良,比较漫漶,不易保存,导致很多童蒙读物没有留存下来,但其所起到的对历史文化传播和普及的贡献是不能被抹杀的。另外,清前期童蒙读物很少关注科技方面的内容,这是一大缺憾,如中国古代的科技发展,再如当时的西方天文学思想在明代已经传播到中国,但童蒙读物几乎没有涉及。还有,清前期童蒙读物的编纂形式也并没有太多的创新,仍然沿着传统社会的老路,以韵语类、纲鉴类、史评类等为主,且编纂内容雷同较多。但瑕不掩瑜。清前期童蒙读物编纂量之大,传播之广,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传播和普及中国传统文化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本文为2017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年度项目“清代史学传播与普及的历程与经验研究”(项目编号:2017CLS020)的阶段性成果]

注 释:

①许遯翁撰,朱玉岑补:《韵史二卷补一卷》卷首《陈确序》,清咸丰十一年刻本。

②《清高宗实录》卷一九,乾隆元年五月甲寅。

参考文献:

[1]乔治忠.明代史学发展的普及性潮流[M]//张国刚.中国社会历史评论:第4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450.

[2]杜诏.读史论略[M]//余肇钧.古今史学萃珍.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1991:487.

[3]张之洞.书目答问补正[M].范希曾,补正.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300-301.

[4]孔永红.清代书坊对历史文化的普及与传播[J].河南科技学院学报,2017(1):38.

[5]吴世灯.清代四堡书坊刻书[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21:76.

[6]余明善.中国历史上的童蒙读物简介[J].历史教学,1985(6):26-29.

[7]张烈.《纲鉴易知录》简介[J].文史知识,1982(9).

[8]吴乘权.纲鉴易知录·卷首·点校说明[M].北京:中华书局,1960:4.

作者简介:孔永红,南阳师范学院南都学坛编辑部编辑,博士(南阳 473061)。

编校:张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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