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化的乌托邦式“他者”

2023-12-25 08:23符诗蔓
今古文创 2023年45期
关键词:他者郁达夫乌托邦

符诗蔓

【摘要】郁达夫是“五四”时期小说创作的巨匠,留学日本的经历使得他的作品与日本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本文从郁达夫小说中塑造的日本女性形象入手,一方面分析日本女性形象的乌托邦特点,呈现出中国视野中的“他者”形象;另一方面通过“他者”的塑造来反思和认识自我,从社会集体想象和个人经历两个方面挖掘出影响郁达夫小说中日本女性形象生成的因素,彰显郁达夫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的独特价值。

【关键词】郁达夫;日本女性;乌托邦;他者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5-006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5.020

郁达夫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极为重要的作家,其作品在“五四”以后的新文学史上也是独树一帜的。1913年9月,17岁的郁达夫和兄长郁曼陀东渡日本留学,并开始了他长达九年的异国生涯。在这期间,郁达夫阅读了四千多部外国小说,其中有不少是日本小说。他创作了《沉沦》《银灰色的死》《南迁》《空虚》等重要作品。他的小说深受日本生活的影响,对日本文化的接受尤为明显,他笔下关于异国事物的一系列描写串联出作者心目中的日本形象。

郁达夫笔下的日本形象中历来被人关注最多的就是日本女性形象,包括上述作品中的静儿、O小姐、读《宝石的梦》的日本少女、M夫人等。郁达夫与其复杂的情感体验和身为弱国留学生的民族身份认同决定了他笔下日本女性形象复杂而独特的呈现方式。

文学中的异国形象,法国学者巴柔将其定义为“在文学化,同时也是社会化的过程中得到的关于异国看法的总和” ①。郁达夫笔下的日本女性形象首先是“社会集体想象物”,是一个民族对于另一个民族的整体观照,包含了很多集体无意识的内容,与民族的社会、历史、文化相关联。其次也是作者个人的创造,与作者个体的经历、思想、情感态度紧密联系。另外,作家对于异国形象的构建本质上是自我形象的投射,对于异国形象的考察理应放在“自我”与“他者”、“本土”与“异域”的互动关系中进行。

一、乌托邦式的日本女性形象

学者利科立足于现象学,对“社会集体想象物”的功能做出创造性的诠释。他设立主、客两级来探讨“形象”的功能,主、客体两端又分别包含了各自的“两级”。主体的两级是根据主体是否能够区分想象物和现实而划分的,当主体的批判意识最强,对二者之间的区别最大时,所产生的“异国形象”就是“乌托邦”。这类形象是创作者按照自己的理想、情感、态度来描述的,并非对现实的客观呈现。乌托邦在本质上具有颠覆、解构社会文化的功能。福柯认为主体对客体的需要不是去理解对方,而是为了验证自身。同样,作家对于异国形象的塑造本质上也是为了认识自我、验证自我。

在郁达夫创作的几篇小说中,日本女性形象呈现出类型化的特点,可以分为“天使型形象”和“妖女型形象”。这类形象并非现实中日本女性的真实写照,而是按照郁达夫自己的理想、情感、态度来描述的。作家把想象中的一些特征附加到她们身上,在她们身上寄托自己的某种期望,使之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形象。

(一)天使型日本女性

天使型的女性有着柔顺、善良、单纯的性格,是主人公失意落魄时的倾诉对象,同时也饱含了作者的自怜和同情。这些女性在和男主人公的交往中往往表现出情真意切、善解人意的态度,理解男主人公在异国的遭遇。

《银灰色的死》中的静儿是主人公Y君的爱恋对象,作者对她相貌的描述是:“尽管容貌也只平常,但她那一双同秋水似的眼睛,同白种人似的高鼻,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见过她的人,总忘不了她” ②。Y君和静儿是互相倾心的一对知音,他向静儿倾诉生活的苦闷、婚姻的不幸和亡妻之死,说到伤心之处,静儿也会跟着掉些同情的泪水。然而两人美好的爱恋终究没能迎来完美的结果,当Y君得知静儿要结婚的消息时,作者以极其细腻的笔触层层递进地描写了二人心理的变化。从Y君听到静儿母亲关于静儿要结婚的话后怀着苦涩心情表示出祝贺,到静儿为其斟酒而默默流泪,“他不知不觉的偷看了一眼,静儿好像是那里流泪的样子。”两人之间的情感是真挚而深切的,但没有结果的爱恋和Y君最后突发脑溢血而死去的悲凉结局,都增添了故事的悲哀惆怅的氛围。

与静儿相似的形象还有《南迁》中的O小姐。作品中写到男主人公伊人第一次见到0小姐时观察到的是:“只有这一个女学生的长方面上有一双笑靥,所以她笑的时候,却有许多可爱的地方。” ③伊人和O小姐在海边的交谈之后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伊人将O小姐视为是拯救自己的“天使”,“O呀O,你是我的天使,你还该来救救我”。从伊人和O小姐的几次交往中可以看出这种爱慕之情的纯洁和高尚。作品塑造出一个圣洁、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使形象,而两人最终的爱情也是无疾而终。

在《胃病》中的读《宝石的梦》的日本少女则更像是一个想象中的美好幻影:“我与W君一见了伊的分开的头发,发后的八字形的丽绷,不淡不浓的粉饰,水晶似的一双瞳神,就被伊迷住了。” ④在第一次见面后,日本少女的形象便深深烙印在W君的脑海中,以至于他上课和睡觉时眼前浮现的都是这个美好纯洁的少女形象。之后的故事中,W君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个日本少女,但少女并未给他实际的回应,这使他患上了爱而不得的相思病。在W君一遍遍的回想中,少女的形象随着他的想象而不断美化,最终升华成一个真正的天使幻影。

纵观这些作品可以发现它们都有着相似的故事结构,不论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多么真挚,他们爱情的结局都是不了了之或是以悲劇告终,这些天使般的女性就仿佛在彼岸盛开的鲜花,成为男主人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这种倾注着作者自身情感和想象的故事结构本身就带有一种“乌托邦”的色彩。

(二)妖女型日本女性

与纯洁的天使型女性相对的是轻薄放荡的妖女型女性,如《沉沦》中的侍女、《南迁》中的M夫人等。她们不像静儿和O小姐一样善良、痴情,但作者对于这类女性的描写也是极尽所能的美好。

《沉沦》中的侍女在询问了主人公的中国人身份后,“看他发颤发的厉害,就想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喝酒,好教他把精神安镇安镇” ⑤,随即转身去服侍其他的日本男人。这样的举动让敏感忧郁的主人公感到了日本社会对于中国人的偏见和歧视,他恼怒于身份上的落差感,但并没有过多地责备于这些女性,而是对自己的无能弱小进行反思,并渴望着祖国的强大,“中国呀中国,你怎么不强大起来”。

《南迁》中的M是一个极具有诱惑力的优雅妇人,小说中对其的描述是:“刚才的那个妇人,确是一个美人。小小的身材,长圆的脸儿,一头丛多的黑色的头发,坠在她的娇白的额上。” ⑥伊人每天都受到M露体的诱惑,他的脑病一天天重了起来,最后彻底陷入欲望之中。在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之后,伊人于慌乱中出逃,并发出哀叹:“名誉,金钱,妇女,我如今有一点什么?什么也没有……我只有我这一个将死的身体。”

郁达夫对日本女性始终抱有一种温和宽容的态度,以温婉的笔致来描绘她们的形象。从郁达夫自传《雪夜》的表述中就可以看出,他认为日本女性对中国的歧视并不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这些无邪的少女,这些绝对服从男子的丽质,她们原都是受过父兄的熏陶的,一听到了弱国的男子,哪里还能维持她们的常态,保留她们的人对人的好感呢?” ⑦在郁达夫看来,女性只是文化的承受者,而真正的文化主体则是她们的父兄,即日本男性。而充斥着民族歧视的社会环境也是由他们塑造出来的。郁达夫和日本女性同属于社会边缘人,所以在塑造日本女性形象时,他会以最大的宽容去理解她们,并从她们身上寻得抚慰以平复自己空虚哀愁的心灵。

郁达夫小说中建构的日本女性形象,由于倾注了郁达夫本人的欲望和情感,她们的柔顺和美丽被有意地放大,这是一种属于乌托邦式的“他者”形象。无论是善良温婉的天使形象,还是淫荡妩媚的妖女形象,郁达夫都尽力表现出女性美以及男主人公对其的爱慕与留恋之情。

二、形象建构成因分析

巴柔关于形象的定义中提出了“文学化”和“社会化”两个过程。“文学化”的过程偏重于讨论作家个人的思想情感、观察视角以及现实目的对形象生成的影响;“社会化”的过程则偏向于社会集体想象中的异国形象,是一个社会对异国文化所做的阐释,与政治、历史等社会背景相关联。异国形象的构建应该综合考虑这两方面所带来的影响。因此,在探讨郁达夫小说中的日本女性形象建构时,首先应该将其放在异国形象生成的时代背景中,分析社会历史中“他者”形象生成的影响因素;其次,还应该考虑郁达夫个人的经历对形象生成的影响。

(一)社会集体想象

正如孟华所言:“当一个人踏上异国国土时,潜意识里早已被灌输进了本土文化对该国的诸多‘先人之见’,多多少少自觉不自觉地都会以此为‘公理’来注视、解读、描述异国。事实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绝对脱离集体无意识的樊笼。” ⑧文学中的“他者”形象绝非对现实的单纯复制,它是一种文化对于另一种文化的言说,是社会集体想象的体现,与民族的社会、历史、文化紧密关联。

中日两国的交往历史悠久,有着很深的文化渊源。古代中国曾长期居于东亚文明的核心地位,而日本则属于边缘文明。在中国强盛国力的笼罩下,日本主动向中国朝贡,以中国为榜样,学习其文化、制度、习俗。然而,自鸦片战争以来,中日双方的国力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日本在明治维新后的逐渐强大与中国的逐渐衰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此转变下,清政府派出大量官員访问日本,留学日本也成了一种时代潮流。郁达夫便是怀抱着寻找救国方略而踏上日本国土的留学生之一。当他离开祖国乘船进入日本海时,他赞叹着沿途美丽明媚的风景:“你若从中国东游,一过濑户内海,看看两岸的山光水色,于夫岸上的鱼户农村,即使你不是秦朝的徐福,总也要生出神仙窟宅的幻想来。” ⑨然而,他在日本遭受的失败和挫折很快让异域美景带来的美好幻想破灭。国家的衰落、人民的苦难、饱受列强欺凌的现实给中国作家带来一种创伤性的记忆,过去的无比辉煌与现实的耻辱形成巨大的落差感和撕裂感。

曾活跃在中国现代文坛的作家,一部分是在日本的留学生,他们以亲身经历和对社会历史的敏感体悟创作出大量以日本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塑造出多样化的异国形象,包括日本的风景、日本女性、日本男性等形象。这些形象多有其相似之处,这便是受到隐藏在作家潜意识中的社会集体想象的影响。他们一方面震撼于日本的繁荣发展,赞叹异国的优美风光;另一方面又因国家的衰弱而受到日本社会的歧视和屈辱,表现出极度的苦闷和忧郁。

郁达夫的小说大多都表现出男主人公对于日本女性的爱慕,然而由于民族的差别,这种情欲只能成为空中楼阁。他们通过与日本女性的关系感触到中国的弱小和所受到的歧视。郁达夫将这种个人的关系与国家、民族的关系联系起来,具有极强的社会时代特征。他曾在《自传》中谈道:“是在日本,我开始看清楚了我们中国在世界竞争场所处的地位……而国际地位不平等的反映,弱国民族所受的侮辱与欺凌,感觉得最深切最难受的地方,是在男女两性,正中了爱神毒箭的一刹那。” ⑩

《银灰色的死》中的静儿是一个地位并不高的女子,但她的背后是强盛发达的日本,而男主人公却是一个来日本求学的弱国子民。在这样的身份差异下,两人的爱情注定是悲剧。《胃病》中的W对O小姐是一厢情愿的单向爱恋,虽未表明关系,但W自己也预想到会被拒绝,而原因便是其“将亡的国民”的身份。郁达夫对于日本女性的描写寄托着自己美好的幻想,但故事的悲剧结局也表现出他内心的苦闷和哀伤,对于国家前途的担忧和焦虑。

(二)作者个人思想情感

文学作品中的异国形象既是社会集体想象的表现,同时也与作者的个性、情感、思想有着很大的关系。正如乐黛云所言:“人,几乎不可能脱离自身的处境和文化框架,关于‘异域’和‘他者’的研究也往往决定于研究者的自身及其所在国的处境和条件。”

首先,郁达夫笔下的日本女性形象和作者个人的想象有关。随着西方近代文明的侵入,中国封建社会形成的稳定秩序动摇,中国知识分子几千年来形成的对于自我合理而连贯的认知也被打碎,他们的民族、文化、性别身份被割裂。来到异国的留日作家都面临着身份确认的问题。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日渐强大,中国却在甲午海战后不断衰弱至半殖民地的困境。祖国饱受欺凌的现状与身处强国的繁荣使留日作家们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感。在日本社会中饱受歧视和偏见,弱国留学生的身份标识让其处于慌乱、无措的迷失状态中。处在这种困境下的郁达夫选择了将目光对准日本女性,他试图通过与日本女性的关系重建自己的男性主体地位。在日本社会中没有地位的失落感以及身为弱国子民带来的自卑感,促使他书写和他在相同处境中的日本女性,尽量美化她们的形象,写她们的感性美丽、温柔可爱,从而在她们身上得到精神的抚慰。这些女性形象带有作家大量的主观想象,是一种乌托邦式的“他者”。另外,观看者的视角也决定了他们在观看“他者”时的形态,“观看者据其自身的条件和选择观看的视角是多样的。但在多样化的视角中,最具有代表性的视角是与两种极端身份相关的,一是普通人在观看他者时使用的‘自下而上’的视角,二是身份显赫之人采用的‘自上而下’的视角” ⑪。来自弱国的郁达夫去到日本留学,处于最底层的边缘人身份,这种身份决定他以自下而上的视角去观察日本,从而对日本产生了仰慕之情和自卑情绪。表现在对日本女性的塑造上就是放大其美好,显露出对其的无尽爱慕。

其次,日本女性形象的塑造还是作者传统的道德观在小说中的艺术化体现。在多数学者看来“郁达夫对中国文人传统的超越和背离毕竟停留在较为浅显与外在的层面,他同中国文人传统的联系才是根深蒂固刻骨铭心的” ⑫。郁达夫的小说中,男主人公所追求的女子,多数符合中国传统道德的要求,有纯洁、温顺、善良的美好品格。这一方面建立在现实中日本女性的特征之上,突出其平和、善解人意的气质,肤白、丰腴的外貌,以构成乌托邦形象的基础。另一方面,作者塑造的形象所折射出的是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这些美好形象的构建实际上是作者内心理想的投射。也正是由于中日两国有着较为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中国女性和日本女性存在较多的相似性,留日作家所构建的美好形象也符合了中国传统道德观所刻画出的女性美。

最后,郁达夫还深受日本“私小说”的影响。“私小说”是日本独特的一种文学形式,是以第一人称写作的自传体小说,又称“自我小说”“自叙小说”,它将自我生活作为素材,追求“把自己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私小说在岛崎藤村的《破戒》和田山花袋《棉被》发表后开始兴起,而佐藤春夫和葛西善藏则将其推向了高潮。郁达夫曾直言自己受到佐藤春夫的影响:“在日本现代的小说家中,我最崇拜的是佐藤春夫……描写主人公失恋的地方真是无微不至,我每想学到他的地步,但是终于画虎不成” ⑬。在日本私小说的影响下,郁达夫的作品呈现出强烈的个人愿望表达和个体情感抒发的特征,较多以自我生活为主体进行描写,正如他自己所说:“一切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郁达夫的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多是“弱男子”的形象。他们是生活困窘的留学生,体弱多病、多愁善感,不断在小说中倾诉着内心的孤独与彷徨,将困境的根本原因指向国家民族的衰弱。Y君、伊人等都是作者自我的写照。在此叙述模式下,郁达夫为了表现男主人公在社会中挣扎的心境,将身边的女性弱化成他们表现自我的工具,女性成为“他者”而存在于小说中。郁达夫对于女性的赞美基本上是从男性中心视角投射出来,其都是为了满足男性所需求的功利性目的。作为他者,她们是男性的欲望化对象,被叙事者简化成为性符号。这些女性的声音被男主人公的个人声音所遮蔽,她们没有情感、没有自由意志,只是一具承载着欲望的肉身。如在《沉沦》中作者只描写了女性的身体便将其构成了女性形象的全部。此外,郁达夫还常常将作为他者的女性物化为在精神层面对男性进行抚慰的工具,她们是拯救男性的天使,给予处于边缘地位的男性以真挚的情谊。可见,日本文化对郁达夫的浸染是极深的,他在日本私小说影响下的创作带有强烈的自叙传色彩。

(三)中日女性形象的对比

郁达夫笔下的中国女性和日本女性有着很大的差别,作者对于女性截然不同的描述表现出他对于两国不同的态度和价值判断。郁达夫描写中国女性的小说大多写作于1922年回国后。《茑萝行》《春风沉醉的晚上》等小说都塑造了纯洁柔顺的中国女性形象,写她们的温柔善良以及对男主人公心灵的抚慰。在《茑萝行》中他描绘出一个忍辱负重、温顺、柔和的传统妻子的形象,不论男主人公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她都始终如一地守候在其身边,“你只奉了柔顺两字,作了你的行动的规范” ⑭。同时,男主人公又通过自己的忏悔,表现出对日本女性的相反态度,“靈魂丧失了的那一群妩媚的游女,和她们的娇艳动人的假笑佯啼,终究把我的天良迷住了”。作者一方面对中国传统女性的生活遭遇表现出怜悯,一方面又对日本女性不义的荒淫放荡表现出批判。《春风沉醉的夜晚》中的陈二妹则是一个天真善良的烟厂女工,在生活的压迫剥削下仍然保持着纯洁的心理,真诚关心着自己的邻居。

郁达夫将色情、颓废和欲望与异国联系起来,而将本国女性形象作为对传统道德的维护和坚守,这其中渗透着他对于中日两国不同的态度,是与日本民族关系的象征。

从郁达夫的小说中可以看到作者的个人情感与国家民族情感的联系、两性关系和种族关系的相互交织,这些复杂的情感围绕着作者处于中日两国间的身份而展开。在备受歧视的日本社会,身为弱国子民的男主人公只能通过与日本女性的关系来重建自己的身份,从温柔良善的女性身上得到救赎。郁达夫以自下而上的视角描绘日本女性,美化其形象,使之成为与现实不符的乌托邦式“他者”。

郁达夫笔下日本女性形象的塑造一方面来自社会集体想象,具有极强的社会时代特征。一方面也与作者个人的经历紧密相连,弱国留学生的身份造成其对于日本女性的崇拜仰慕之情,传统价值观也影响女性气质的塑造,另外,作者在日本私小说的影响下将女性置于他者地位,在小说中进行了大量的欲望化描写。这些都是郁达夫笔下日本女性形象的生成因素,总而观之是复杂而多面的。

注释:

①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20页。

②郁达夫:《郁达夫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7页。

③郁达夫:《郁达夫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2页。

④郁达夫:《郁达夫小说全集》,春风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45页。

⑤郁达夫:《郁达夫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7页。

⑥郁达夫:《郁达夫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0页。

⑦郁达夫:《郁达夫自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46页。

⑧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7页。

⑨郁达夫:《郁达夫自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40页。

⑩郁达夫:《郁达夫自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44页。

⑪张月:《观看与想像——关于形象学和异国形象》,《郑州大学学报》2002年第3期。

⑫罗成琰:《郁达夫与中国文人传统》,《湖南师大社会科学学报》1989年第3期。

⑬郁达夫,《海上通信》,《郁达夫全集·第三卷·散文》,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1页。

⑭郁达夫:《郁达夫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33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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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郁达夫.郁达夫自传[M].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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