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不可或缺的“小人物”
——《哦,香雪》中“北京话”的全景解读

2024-01-06 02:21江苏
语文教学之友 2023年12期
关键词:香雪乘务员姑娘

◎江苏/何 潇

人物是小说三要素之一,承担着小说情节发展、情感推进和主题彰显的重要职能,也是小说中作者情感和笔墨投入的主要对象。小说中人物都有自身的功能,即使是次要人物或者不起眼的“路人”都有一定的叙事功能和符号象征意蕴,值得我们研究和思考。在铁凝的小说《哦,香雪》中就有一位次要人物,虽然出场次数少,但是每次出现都带来小说情节质的转变,在小说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和影响,他就是“北京话”。“北京话”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台儿沟的姑娘们给他取的绰号,源于他说北京话。该人物是火车乘务员,也是文明和开放的象征,把握住该人物的形象与心理,可以更好地体会小说潜在的情感内容和思想意蕴,加深对小说的理解,深度感知铁凝小说中独特的人物魅力和多元的感情意蕴。

一、“北京话”人物形象的构建

小说中的次要人物是为陪衬主要人物的形象或面貌而出现的,虽然次要人物的出场次数比主要人物少,但是不能就此否认次要人物的作用和存在价值。次要人物同样需要创作者倾注笔墨和情感,需要作者精心构建人物形象,使其立体可感。在《哦,香雪》中,“北京话”给读者印象深刻,是一个值得深入讨论和挖掘的人物。

“北京话”并不是他的真名,作者也没有交代他的真实姓名,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构思与安排,赋予了这个人物更多的象征与意蕴。“北京话”是台儿沟女孩们给火车乘务员起的绰号,源于他能说一口漂亮的北京话,在此之前,他以“小白脸”的身份出现,在小说的后文进行了明确的交代。但是不管是“北京话”还是“小白脸”都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作者采用了借代的手法,将人物形象的独特特征进行放大和彰显,以便给读者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凸显人物的形象特征。作者精心构思,从视觉和听觉等方面对人物形象进行构建。“小白脸”指明了他皮肤好,保养好,是人物形象的视觉呈现;“北京话”说明他普通话说得好,是人物形象的听觉呈现。二者结合,人物形象更加立体鲜活,令人喜爱。另外,姑娘们称呼他绰号的改变也说明了彼此关系和情感更加亲密,由交谈前的“小白脸”到交谈后的“北京话”,反映了彼此关系的由远及近,情感由陌生到熟悉。人的言行是情感和心理的外化,台儿沟的女孩们给他起名“北京话”而不是“小北京”,说明了她们对北京语言的崇拜和喜爱。根据心理学理论可知,语言的背后是文化,语言纯正与否与文化密切相关,台儿沟的姑娘们之前关注他的外貌,后来聚焦他的语言,这样的转变说明了台儿沟人民思想的转变,与后文香雪对“铅笔盒”的执着形成一种内在的照应,增加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更重要的是,香雪对“铅笔盒”的期望是源于在学校受到排挤和嘲笑的刺激,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而她们对“北京话”的崇拜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表现,体现了两种文明的碰撞与交锋。

仔细的阅读和思考会发现,在“北京话”这个绰号出现以前,“小白脸”已经在姑娘们之间流行了一段时间。原文中写到“你咋呼什么呀,是想叫那个小白脸和你搭话了吧?”“那个”是指代词,在语言学中“那”指的是按照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来重复前文中提到过的单位或意义,即前文一般会有一个与“那”相照应的意义或事件。前文中也出现了对应的内容“也许是那个快乐的男乘务员……”由此可以看出,台儿沟的女孩们对火车和男乘务员已经仰望很多次了,在如此众多的火车工作人员之中,台儿沟的姑娘们一眼就锁定了快乐的男乘务员,并且起名“小白脸”,可见她们对男乘务员的痴迷与崇拜。她们为什么狂热,即使天黑、路高、车快也要换上漂亮的衣服等待火车的到来。小说中也交代得清清楚楚“她们渴求的是一种对外来文明的向往,她们要看一下外来人的打扮、装束、谈吐,那种对山里人来说很陌生的气氛。”而男乘务员的出现就满足了她们这些所有的幻想与期望。这个男乘务员皮肤好,长得干净,说话也好听,性格活泼,带给这群姑娘们快乐的感受,让她们对外面的世界和文明充满了更多的好奇与向往。因此,从“小白脸”到“北京话”形象的构建与转变,强化了小说情感建设,深化了小说的主题内涵,所以这个人物是不可或缺的。

二、“北京话”语言体系的构建

《哦,香雪》虽然是一篇虚构的小说,但是与其它小说相比,这篇小说并没有激烈的矛盾和冲突,也没有曲折的情节,而是像一首诗歌一样,用唯美的语言和细腻的情感娓娓道来,带给读者一种诗意的享受。作家孙犁曾评价这篇小说:“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诗,是一泻千里,始终一致的……它所经过的地方,都是纯净的世界。”不论是小说的语言还是小说中人物的语言都具有诗意、朦胧的特点,并且在这种诗意的背后,还潜藏着失语的内蕴,让该小说的语言构建更加具有个人特色和文学品格。

在小说中,“北京话”说的话其实并不多,只有三句,与全文中姑娘们大量的对话形成鲜明对比,呈现出一种“失语”的现象。小说中“北京话”说的第一句话是:“喂,我说小姑娘们,别趴窗户,危险!”这是一种命令式的话语,也符合他“火车乘务员”的身份和职责,具有一定的威严感,并且为了衬托这种威严和二者之间的关系,作者还使用了动作描写,“他双手抱着胳膊,站得不远不近”,但是显然台儿沟的姑娘们并不买他的账,反而是团团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提出各种问题,面对这种如炮火般的提问,“北京话”变得不知所措,只能以“真没治”三个字进行回应,这也是 “北京话”说的第二句话,简短而有力。当然,对于他的这种回答和行为我们认为也是情有可原的,姑娘们一连串的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回答,并且火车在台儿沟只停留一分钟,时间非常短,他既要维护秩序,守护安全,还要回答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予以回应。当然,为了不让这群姑娘懊恼,临走时“北京话”还补了一句“下次吧,下次告诉你们。”这也成为小说中他说出的第三句话,最终大家也没有等到下一次,“北京话”的话到此结束。等到下一次到达台儿沟的时候,“车窗全部紧闭着”,凤娇像往常一样跑去“北京话”所在的车厢去找他,至于“北京话”有没有详细回答她的问题,我们不得而知,作者也没有进行更详细的交代。不可否认的是,“北京话”话少除了自身的职业属性以外,还存在观念的差异,生长于不同环境的人,会呈现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断层,因此对话难以继续,失语现象就会产生。

当然,该小说的主题是两种文明的友好交流与碰撞,城市文明与乡村淳朴美妙结合在一起,带来一种清新、诗意的主题意蕴。铁凝在进行小说情节构建的时候,已经有意识的避免出现“城乡阶级对立的矛盾”,着重展现台儿沟姑娘们对外面世界与文明的向往与憧憬,但是在只言片语中我们仍能够发现两种文明之间的差异,以及这种差异带来的失语现象。姑娘们对“北京话”的崇拜与赞美也是对更高文明的崇拜与赞美,“北京话”虽然说的语言很少,但是代表的是一种更先进的文明,话不在多,在于话语背后独特的思考与主题彰显。

三、“北京话”的爱情构建

爱情是小说艺术中永恒的主题,也是人类发展历程中不可或缺的内容。因为有了美好的爱情,才有了我们生生不息繁衍的人类,因此爱情也就成为众多文艺作品中的重要内容,增加了文艺作品的艺术魅力。铁凝的小说《哦,香雪》中爱情不是鲜明的主题,但作品中也包含了很多爱情的因子,增加了小说的趣味性和可读性。

《哦,香雪》中的爱情是比较朦胧和微妙的,尤其是对“北京话”来说,是通过一群台儿沟姑娘们以玩笑的方式体现出来的,她们对“北京话”的“爱人”问题展开了讨论,让小说“枝蔓”出更多有意思的情节。本来台儿沟的姑娘们对“北京话”就心生爱意,尤其是凤娇,对他的感觉甚至已经超出了“暧昧”的范畴,所以大家经常起哄和调笑两人,在谈到“北京话”爱人的时候,大家本身是一种玩笑和猜测,没想到在香雪为换铅笔盒而登上火车以后,这种猜测被验证。生活中的“北京话”有爱人,也让台儿沟的姑娘们断了念想,回归正常的生活。小说后面,香雪为了得到铅笔盒没有及时下车,火车上的乘客告诉她可以在西山口住一夜,“北京话”也告诉她,他爱人的亲戚就住在站上,由此也就验证了他存在“爱人”的这个事实。其实,“北京话”的爱人一直是小说中的“伏笔”,就像契科夫所说的那样:“如果小说中出现了一杆枪,那么就一定要让它把子弹射出。”纵观小说,虽然“北京话”的台词只有三句,但是他一直贯穿于整篇小说,香雪知道他有爱人以后,“北京话”也消失在小说中。“北京话”从开始出现就与小说中的另外一个主角凤娇建立起独特的关系,只要有凤娇出现的地方或场景,就会有“小白脸”或“北京话”的影子,“北京话”成为凤娇的软肋,成为其他小姐妹在语言上攻击她的筹码,虽然是一些玩笑和打闹,但是其实玩笑和打闹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群青春少女的爱情萌动,是一种纯真和原始的情感冲动。

毫无疑问,小说中凤娇对“北京话”充满爱慕和憧憬,只要火车一到,凤娇都会到第三节车厢寻找“北京话”,身边的小姐妹们也很期待,期待他们能发生些什么。因此当姐妹们开玩笑说“北京话有相好”的时候,凤娇内心深处充满了惆怅与无奈。尤其是香雪在火车上坐实了“北京话”有爱人的事情以后,凤娇对爱情的幻想也就破灭,这符合小说情感的走向和主题的营造。“北京话”的爱人出现以前都是铺垫,但是如果不把爱情的幻想打破,继续让凤娇与“北京话”有所牵连,甚至发生点什么,虽然满足了姑娘们和读者的期待,但是小说的结局和意蕴就显得过于淡薄了。小说最后并没有交代“北京话”,也没有写香雪与凤娇的对话,而是将小说重新拉回到香雪和台儿沟这个主体上,透过香雪的视角描绘夜间台儿沟的美与魅力,台儿沟的淳朴重新得到定义,将小说的意境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提升了小说的意蕴和价值。

总之,在小说创作艺术中,任何角色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价值的,任何角色的构建都是不可或缺的。在《哦,香雪》中,“北京话”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尤其是话语较少,只有短短的三句,但是他存在的价值和作用是不能被忽视的。从作者对“北京话”形象、语言体系以及爱情的构建,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鲜活的火车乘务员形象,围绕在该角色身边,是一群天真烂漫、淳朴善良的山村小姑娘,她们憧憬城市的文明与生活,但也坚守乡村的淳朴与善良,在她们与“北京话”的关系中,更多的是两种文明的交流与碰撞。因此,“北京话”的出现深化了小说的主题意蕴,提升了小说的文学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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