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经济制裁下的国际货币体系分析与改革选择

2024-01-15 16:37程涵
国际商务财会 2023年22期

程涵

【摘要】在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美元本位制下,特里芬问题未被解决,金融危机周期性爆发。世界各国对美元信心不足,但又不得不依赖美元。美元作为世界货币,没有承担起应有的义务,以本国经济需求为主,以牺牲他国经济为代价。文章对世界经济现状进行分析,描述了美国利用美元影响全球经济,探讨未来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和可能发展的方向。文章认为,无论世界贸易体系如何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如何变化,人民币国际化是趋势也是必需。

【关键词】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美元本位制;美元霸权

【中图分类号】F83

一、引言

自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当前国际货币体系实行的是美元本位制。尽管美元与黄金脱钩,缓解了美元压力,但“特里芬”难题依然悬而未决。一国的主权货币若要在全世界通用,成为国际货币,必定会面临一个困境。一方面,美国需要做到长期贸易逆差,使美元输送到世界上尽可能多的国家或地区。但是过多的美元出现在金融市场上,容易导致货币贬值,影响人们对美元的信心,造成美元危机。另一方面,作为世界货币,美元需要维持稳定的币值。为此要确保国际收支平衡,然而国际储备量就会相应欠缺,导致全球清偿能力不足[1]。这是一个存在着根本性矛盾的经济问题,导致金融危机经常性爆发。

关于国际货币体系,国内已有不少学者做了相关研究。肖立晟(2022)认为[2],国际货币体系的稳定条件是储备货币国家的经济体量足够大,并且储备货币国家偿付能力增长率不低于非储备货币国家的实际产出增长率和储备货币实际收益率。刘伟(2022)认为[3],现行的美元本位制是这些危机爆发的共同国际因素。美国凭借着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在世界范围内形成美元潮汐现象,引发美元的“涨潮”和“落潮”,导致世界各国经济极其不稳定,危机频发。当前国际货币体系必须改革,而改革的方向是构建超主权货币充当国际货币的国际货币体系。李骏(2022)认为[4],“特里芬”难题认清了当一国主权货币担当国际货币,其国际货币的稳定性与国际清偿力的形成机制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矛盾的这一事实。这是理论上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最大阻力。如果主权货币作为国际货币的先决条件不发生改变,那么无论国际货币是单一还是多样,都只能减轻这种困境;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首要的办法就是改变它。然而,超主权货币目前欠缺实现条件。根据各国的综合发展水平,国际货币体系也许会迎来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三分天下”的未来,这将最优化解决“特里芬难题”[5]。

二、世界经济发展现状

先是遭受新冠疫情的冲击,后又被俄烏冲突影响,全球经济发展迅速下滑。2022年6月上旬,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中,预测2023年全球经济增长2.1%,低于2022年实际增长的3.1%,更是比2021年5.7%下降一半。近年全球经济整体增长乏力,仍处于不稳定状态。美国受大幅加息的影响,预计今年增长1.1%,明年放缓至0.8%。欧元区,由于货币政策收紧和能源价格上涨的滞后效应,预计2023年经济增速将从2022年的3.5%下降至0.4%,明年增长1.3%。而中国经济恢复及几个大型经济体增长前景改善,预计中国经济增长5.6%。

国际能源价格一路飙升,国际市场动荡,黄金突破了2000美元大关,美元的霸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世界的金融秩序遭到重创,随着美联储开始加息以来,美国国内面临40年来最严重的通货膨胀,在美国货币政策收紧的影响下,很多新兴市场经济体出现本国资金外流的现象,造成了不同程度的贬值。

美国政府滥用金融制裁,破坏了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推动了国际货币体系发生改变,从根本上动摇了美元的根基,各国对美元的信心下降。近15年来,虽2014年出现了短暂的回升,美元的国际地位不断下降,至2023年第一季度,美元在全球储备货币中的份额从2009年的65%下降至59%。美国财政部正式公布了2023年7月份美国国债的情况。其数据显示,中国当月持有美国国债规模为8218亿美元,连续四个月减持美国国债,续创2009年5月以来新低。而日本这个持有美债最多的国家也展开了行动,在2022年大概抛售了140亿美元美债。英国、比利时等国也纷纷不断减持美国国债。

尽管世界对美元逐渐失去信心,但不得不说美国是相对安全的“避风港”。在新冠疫情大流行的第一年,美元相对于欧元、英镑和日元均走弱(表现为指数下跌)。但这种趋势在2021年发生逆转,持续走强,在2022年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元对这些货币的升值势头强劲。在冲突爆发后的三个月期间与去年同期相比,美元兑英镑升值7%,兑欧元升值5.6%,兑日元升值10.8%。

美元走强大致有以下几种原因:(1)美国资产,尤其是美国国债,在市场动荡时被视为保值资产。随着对这些资产的需求增加,这通常会在全球动荡时期导致美元升值。(2)虽然市场预期能源和食品价格上涨将对全球经济产生不利影响,但预计欧洲和日本将受到比美国更大的影响。2022年3月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博客列出:俄罗斯是欧洲重要的天然气来源国,日本经济比美国更容易受到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和出口市场需求疲软的影响,美国经济与乌克兰和俄罗斯几乎没有直接联系。(3)与日本银行、欧洲中央银行和英格兰银行相比,美元的强势也是美联储对更高通胀做出更积极反应的结果。中央银行通过提高利率来对抗,这有助于其货币升值。联邦基金利率从2022年2月的0.08%,加息11次,截至2023年9月,联邦基金利率维持在5.25%~5.50%之间,创22年来新高。英国银行利率自2022年2月份以来已上涨50个基点,但在5月初表示放缓了继续大幅加息的意愿。欧洲央行行长在5月前曾表示,欧洲央行要到7月份才会开始加息,任何进一步的加息都将是渐进的。

美元的加息政策是美国一直以来对抗通货膨胀的手段。面对金融危机,美国联邦基金利率会出现波浪式浮动。比如,20世纪80年代的日本泡沫经济,90年代的墨西哥金融危机,亚洲金融危机,美国次贷危机,背后都有美国的影子。为了拯救疲软的本国经济,美国调低联邦基金利率,美元如洪水般从美国涌入他国,投进房地产和股市,产生巨大的经济泡沫。而随着美国经济的恢复,利率上调,大量资本回流美国,结束了美元的溯流。但是这个波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国经济泡沫,导致经济一蹶不振。美元没有约束地在世界范围内流动,随时可能再一次引爆全球经济金融危机[6]。

三、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主要问题

(一)国际储备货币发行约束机制的缺失

美元本位制下,美元的发行缺乏相应的约束机制,加剧了世界经济的不平衡。

1.从美国角度说,美元发行不受黄金和固定汇率的限制,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供给量。因此,美国政府基本忽视外部环境,优先考虑本国经济,制定适合本国经济发展的政策。美国国内的消费主义背靠美元的经常性超发,经常项目赤字、财政赤字等财政问题通过融资来维系。尽管储蓄\投资和赤字中需要填补的漏洞不断加大,但美国对“双赤字”依旧泰然处之。例如,前文提到的金融危机中,美国使用其老手段——联邦政府大规模财政支出政策和美联储超宽松货币政策,双重刺激下,国内的储蓄率下降,投资需求上升,消费者需求激增,经常项目逆差明显拉大。网络泡沫时期,美国储蓄\投资负缺口一次性飙升超2%。美国经常项目逆差额增长了90%,经常项目逆差额和GDP的比值飙升2%左右。

2.从其他遵守美元本位制的国家角度说,大部分的国家倾向于贸易出口,在平时就积累下大量的外汇储备。然而大部分国家国内的金融市场制度不完善,规模小,要求严,获得的大量资本无处投资,而且还存在国外游资冲击的风险。为了保护自身利益,相比之下最稳妥的方法是投资美债,现如今美国国债约有25%由外国政府持有。据美国财政部以往数据,中国和日本轮流担当第一、第二大美国国债持有国。截至2022年4月,中国拥有1.003万亿美元美债,是第二大持有国。美元的回流使得美国通过超发、回收美元一次次收割世界财富。

(二)汇率调节国际收支的失灵

浮动汇率制下,国际收支靠汇率的变动来调整。但是调节效果没有达到预期,反而加剧了世界经济的不平衡。

1.从美国的角度看,其制定的汇率政策很难改善本国的经常项目赤字。在出口上,美元的下跌会刺激美国的出口,从而使本国的对外贸易更加平衡。但在进口上,美元的下跌几乎不会阻碍进口。在国际贸易中,由于美元是国际货币,90%以上的国际大宗商品以美元计价,85%以上的国际贸易以美元结算,所以美元的下跌无法调整美国的进口价格。因此对于美国来说,汇率政策只能单方向影响出口。

2.从其他国家角度看,“锚货币”的汇率政策缓冲了美元贬值带来的影响。为了防止汇率长期的剧烈波动冲击本国外贸活动,大多数国家采取了钉住美元或以美元为主的一揽子货币的浮动汇率制,这种政策导致美国难以利用汇率调节貿易赤字。

3.美国拥有较为健全、繁荣的金融市场,世界上的投资者都偏好于美元投资。如外汇储备丰富的顺差国的政府对美元的大量需求导致了其有效汇率的提高,导致减弱了依靠汇率改善贸易平衡的作用。

(三)国际资本流动加速了世界经济不平衡

现行浮动汇率制度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多种汇率制度并存、汇率波动频繁。这些都是导致不平衡加剧的原因。

1.国际资本可以利用浮动汇率制实现多次套利。在这种机制下,只要汇率稍有变动就可以刺激国际资本的大量流进或流出。因此汇率不再真实反映本国经济的发展情况,剧烈的波动还会反过来影响到国内经济,造成资本、金融或经常项目的不平衡,严重的话会造成经济危机[7]。

2.由于受到国际投机性资金的影响,新兴市场国家对外汇储备的需求不得不增大。为了稳定国内经济,各国政府不能放任本国货币汇率剧烈波动,然而缺乏足够的融资能力,只好通过大量的外汇储备来缓解冲击、防范风险。自东亚经历金融危机,东亚各大经济体吸取经验,增加了大量的外汇储备。根据IMF的数据,2000年东盟10国以及中、日、韩总共拥有0.69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11年增加了6.87倍。

(四)储备资产可能会面临被冻结或没收的巨大风险

2022年2月26日,欧美6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禁止俄罗斯的几家主要银行使用SWIFT国际结算系统,俄持有的3000亿美元外汇储备被冻结。这种将美元“武器化”的行为引发多国担忧,一些担心美国没收美元资产的国家开始寻找替代美元的资产。

这种恐慌主要源于目前的记账清算体系。所谓货币的跨境流出、流入,实际上只是通过清算机构进行债权债务的调整,实现货币所有权的流出、流入,而不是货币本身真实的流出、流入,绝大部分货币仍会保留在发行国,从而大大缓解了在现金支付方式下,因贸易严重失衡而引发的货币逆向失衡对经济社会所产生的冲击。各国所拥有的外汇储备,主要都存放在货币发行国,表现为其海外资产,只能通过进口或投资等方式用出去而不能拿回来,存在天然风险。外汇储备的货币选择,必须充分考虑各种货币的“安全性、流动性、盈利性”综合比较优势。因为,一旦与国际货币发行国激化矛盾,储备资产可能会面临被冻结或没收的巨大风险。

四、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争议及未来选择

(一)以黄金和其他大宗商品作为支撑的“新布雷顿森林体系”

俄乌局势紧张后,美国和其盟国对俄罗斯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制裁,其中包括冻结了在这些国家的俄罗斯中央银行的官方储备、实体和个人的私有资产,甚至将俄罗斯的一些银行踢出了SWIFT系统,阻止俄动用美元来偿还到期的债务,迫使俄罗斯将卢布和石油、天然气等出口商品挂钩,从而产生类似于“石油美元”的“天然气卢布”,呈现了一种特殊的“主动脱钩”现象。

这将导致世界经济和政治格局以及国际货币体系发生重大变革,推动新兴市场脱离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

(二)超主权世界货币

超主权储备货币即与任何国家主权脱钩的“具有稳定的定制基准且为各国所接受的新储备货币”。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早就推出了与一篮子主要国家货币结构性挂钩的SDR,但是却一直难以成为真正的流通货币,而只能成为政府间特殊的储备资产。

运用区块链等新型技术推出与一篮子主权货币结构性挂钩的超主权世界货币。2019年国际大型互联网平台公司Facebook联合上百家国际大型机构组建管理协会,设想推出和管理与一篮子主要国家货币结构性挂钩的去中心数字货币Libra。数字货币——或称虚拟货币,比如比特币、以太币、莱特币等等,是最接近超主权货币概念的一种货币。其中比特币的交易活动最为活跃频繁。

(三)以国家或区域的主权货币为基础发展

加快区域货币的发展进程,与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直接抗衡,加强现在发展较为成熟的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作用。

对于中国来说,需要加强人民币在世界的影响力。在俄乌军事冲突发生前,中俄之间已签订一系列的经贸协议和合同,这些协议和合同理应继续贯彻落实。2021年,中俄贸易人民币结算已占17.5%,俄罗斯外汇储备中人民币已占12.2%。俄乌冲突发生后,中俄贸易人民币结算的比例和俄国外汇储备中人民币比例必将逐步扩大。通过贷款、投资和发债等,人民币对俄罗斯的供给量也会逐步增加。

按照周边化、区域化、全球化的路径,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逐步实现储备货币的多元化[8]。首先以香港和澳门等周边区域为起点,实行人民币的流通,然后通过“一带一路”建设提升影响力和扩大使用范围,以人民币的跨境交易来实现人民币的区域化,最后建设离岸金融市场,谨慎放开人民币兑换。我们要增强中国资本的吸引力,要积极地为建设公平健康的国际货币体系做出贡献。

五、结论

第一,实际上“布雷顿森林体系3.0”基本不会重现,国际货币体系不可能退回到以黄金或其他物品作为本位制的体系。货币由实物向信用货币的演变过程说明,回归到金本位的想法,很难维持货币总量和财富价值的对应关系,势必会导致“通缩”,限制经济社会的发展。

第二,在国家主权独立,全球尚未实现一体化治理的背景下,国家主权和法律保护,仍是货币与财富最高等级的信用保护。要取代国家主权货币,打造和运行超主权世界货币很难取得成功,即使靠新型技术加持也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国际货币体系的变革,只能在国家或区域主权货币基础上推进。

第三,人民币国际化对于世界货币体系的改革具有深刻影响。根据各国的综合发展水平,国际货币体系也许会迎来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三分天下”的未来,这将最优解决“特里芬”难题。中国应加快区块链、数字货币等技术的研发和应用,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主要参考文献:

[1]罗伯特·特里芬.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M].商务印书馆,2021年.

[2]肖立晟,夏广涛,袁梦怡,范小云.不平等国际货币体系下中国的“过度损失”[J].经济学(季刊),2022,22(01):323-342.

[3]刘伟.国际货币体系与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爆发——兼论人民币国际化战略选择[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02):83-92.

[4]李駿,李俊葶.基于“特里芬难题”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探讨——兼论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J].金融发展研究,2022(03).

[5]李稻葵,尹兴中.国际货币体系新架构:后金融危机时代的研究[J].金融研究,2010(02):31-43.

[6]任传普,程恩富.财政赤字货币化与美国金融危机的政治经济学分析[J].上海经济研究,2021(3):5-20.

[7]阙澄宇,李丹捷.全球经济失衡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J].财经问题研究,2014(02):37-45.

[8]王芳“.新特里芬难题”与人民币国际化战略[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

责编:梦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