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再工业化进程及对中国的影响

2024-01-15 16:37王茹
国际商务财会 2023年22期
关键词:制造业

王茹

【摘要】作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中美两国经济发展息息相关,在国际关系中既是对手,也是盟友。制造业在一国经济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历程受到美国制造业发展的影响,曾因承接美国的“去工业化”而迎来了飞速发展的时期。后续美国因国内“去工业化”而产生的经济社会问题又使美国不得不进行“再工业化”,同样对中国制造业发展进程产生重大影响,当前我国重点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对美国制造业“再工业化”战略及两国制造业发展历程进行对比分析,以期为我国制造业发展方向提供一定启示。

【关键词】制造业;去工业化;再工业化;PMI

【中图分类号】F471.2;F124

一、美国“再工业化”发展历程

美国的“再工業化”主要源于美国在二战后的“去工业化”,彼时美国主导建立以美国为首的国际产业分工体系,在国际分工价值链中,为谋求最大经济效益而外包基础加工、组装环节以及技术含量较低的劳动力密集型制造业而进入“去工业化”阶段。进入“去工业化”阶段后,美国将该部分制造业外包给劳动力价格更低的新兴发展中国家,仅保留位于微笑曲线两端的研发、设计等环节以及高端制造业,以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此时的美国,已经掌握大量的知识产权与专利技术,能够依靠垄断知识产权与专利收取高昂的费用。同时,美国大力发展虚拟经济,对外提供金融服务贸易,致力于追求高投资回报率。而当时的中国作为最大的新兴经济体,因具有丰富的廉价劳动力和巨大的消费市场,成为最大的承接国家,大量的外资及生产线设备的引进使得中国的制造业也迎来快速起步阶段。但是美国经济的虚拟化却导致了美国国内的一些问题,首先是制造业产业条线转移使得国内失业率剧增,美国中西部地区以发展制造业为主的城市因失去产业支柱而迅速凋敝,美国东部一些传统汽车制造企业和钢铁企业迅速萎缩,这些企业所在的城市甚至因失去稳定税收、大量举债而不得不宣布破产。

“去工业化”不仅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同时也使得美国制造业产业失衡,不再具备完整的产业链,对下游产业链环节的依赖度过大。由此,美国不得不进行“再工业化”,前两轮“再工业化”由于推行不彻底、政策体系不完善,效果十分有限。

20世纪90年代,由于信息经济时代的到来,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迅速发展等带来的冲击,美国制造业失业率再次上升。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也让当时以奥巴马为首的美国政府认识到,以制造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对一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具有不可或缺的支撑作用。在此基础上,奥巴马政府开始推动美国制造业第三轮“再工业化”。这次工业化是美国史上首次政策推动力度最大、执行最为彻底的一次。自此以后,特朗普政府、拜登政府也纷纷开始延续并加强美国再工业化战略,意在挽回美国制造业发展颓势,并继续保持垄断领先地位。

二、第三轮“再工业化”政策内容

金融危机后的2009年,美国奥巴马政府发布《美国制造业振兴框架》(2009),正式提出“再工业化”战略。本次“再工业化”的核心是复兴制造业,回归实体经济,其目的除了想要解决国内经济社会问题外,也想要在第四轮科技革命中再次占得制高点,继续取得垄断优势,主导全球制造业发展。

特朗普上台后,继续推动相关方面的经济政策,提出“美国优先”的口号,签署“雇美国人、买美国货”行政命令,并提出一系列反全球化的贸易政策。实际上,特朗普政府提出的经济政策核心目的不仅在于吸引制造业回流,更是要有选择性地大力发展高端制造业、培育新兴产业,占领高新技术产业高地。从其实质看,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与奥巴马政府“再工业化”战略一脉相承,并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加以强化。

2021年拜登总统上台后,开启了“再工业化3.0”时代,主导推出自罗斯福新政以来最大力度的公共投资计划,出台《美国救援计划》等一系列法案,不难看出其重点也在高端制造业,与之前不同的是,拜登政府提出重视对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这可能带有时代色彩,与2020年暴发的新冠疫情有关。

三、“再工业化”实质

纵观奥巴马及其之后的美国政府提出的“再工业化”政策,可以发现其与之前美国政府提出的“再工业化”政策具有本质的不同,当前美国政府针对制造业相关产业政策指向更加清晰,均指向高端制造、高附加值的制造业领域,实际上是为了扶持高端制造业,大力发展其他战略性新兴产业,以维持制造业产业链高附加值环节的优势。目前对于美国“再工业化”的几种主流观点,一种是认为其政策本质是解决美国经济发展中的产业结构的失衡问题,寻求制造业与服务业之间的协调与平衡[1];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美国“再工业化”战略不只是一种应对国内制造业发展危机的临时性举措,更是其为本国制造业长期发展和转型而打造机遇的战略性规划[2];此外,从国际分工的角度看,也有学者认为“再工业化”战略意在逆转之前由于技术革命而扩散的国内产业链,并扭转国际产业转移的有序演化过程,从民族国家和劳动者利益角度出发,通过提高美国在制造业低端领域的竞争力,来增加就业岗位,同时继续保持并突破制造业高端领域的技术优势[3]。最后,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角度看,也有学者认为“去工业化”是美国攫取高额利润的必然趋势,而“再工业化”则是其作为发达国家应对过度“去工业化”的无奈选择[4]。

四、美国“再工业化”战略政策效果及中美两国制造业发展历程比较分析

选取PMI指标可以从总量意义上观察制造业整体变化状况,PMI指数以50为荣枯分水线,指数值大于50表明该时期制造业发展呈繁荣扩张的趋势,低于50则代表该时期制造业呈萎缩趋势。通过2005—2023年中美两国的制造业PMI指数(图1),可以看出2005—2008年6月,我国制造业PMI指数均处于分水线之上,说明此阶段我国制造业正在蓬勃发展。而此时期美国制造业PMI指数则呈波动下降趋势,多次跌破50,说明此阶段美国制造业发展形势并不乐观。但随后金融危机爆发,全球经济迅速萎缩,中美两国制造业PMI指数均跌破50分界线,中国其后连续8个月PMI指数均小于50,说明此阶段我国制造业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处于衰退状态。2009年及之后,各国政府开始纷纷介入,推行救市政策,经济逐渐开始复苏。2009年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的实施,可以看出具有明显的即时效果,使得美国制造业整体有了明显的复苏趋势,后续仅有少数月份跌破50。而随着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的推行,我国制造业增长则呈现出相反的发展轨迹,整体是波动下降的变化趋势。我国PMI指数在2009年3月重新回到荣枯分水线之上,表明我国制造业也在缓慢复苏,但后续明显增长乏力。此外,我国PMI指数在2011年之后长期在荣枯分水线上下波动,说明此时我国制造业发展不稳定,缺乏繁荣扩张的稳定动力。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我国制造业此时仍处于经济危机阴霾之下,未完全恢复经济活力,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此轮美国推动的“再工业化”战略对我国制造业出口发展造成的影响逐渐显现。而到了2022年底,美国制造业PMI再次下滑至50及以下,而我国虽略有下滑,但态势较为平缓,说明美国的制造业回流政策效果并不持久,我国虽受影响,但在缓慢复苏。

从2004—2022年中美两国制造业增加值及其在GDP中的比重等指标(图2),也可以观察美国再工业化政策的效果及中美两国制造业发展历程。根据中美两国的制造业对比数据来看,总体来说,呈现两种不同的经济发展模式。美国制造业发展起步明显早于中国,2004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仅为6 252.24亿美元,而同时期美国已经达到了16 078.22亿美元,是中国的2倍之多。但在随后的时间内,中国的制造业发展呈现惊人的速度,2009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仅落后美国约900亿美元,2010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正式超过美国,领先1000亿美元。而到了2022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已取得绝对领先优势,达到了49 756.14亿美元,是2004年的约8倍,是同年美国的约1.88倍。而从2004—2022年间制造业的年均增长率来看,美国仅为6.44%,而中国则达到了29.60%,这显示中国制造业在落后中赶超,最终在总量上取得绝对优势。

此外,从中美两国制造业增加值的年增长率指标和制造业产值在GDP中的比重指标来看,中美两国也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制造业在中国国民经济中一直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制造业产值在GDP中的比重指标稳定在30%附近,这是相当大的比重,可以看出制造业在中国国民经济中的支撑作用。在同一时间段内,美国制造业在GDP中的比重则徘徊在11%附近,这说明对于美国而言,其国民经济对制造业的依赖度远低于中国。从2001年开始美国制造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颓势愈显,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持续下降,制造业年增长率也呈现波动下降的趋势,2008年和2009年均为负值。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后,奥巴马政府有意挽回实体经济,开始有计划、有目的地实施“再工业化”战略,此后几年间,美国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比重下降的趋势有所放缓,并相较于2008年有小幅上升,制造业年增长率也重新回到正值,但呈现逐年下降趋势。这说明美国的“再工业化”战略有一定的即时效果,但并未从根本上改变制造业发展受限的局面。从2011年及以后,美国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一路下滑,其制造业年增长率在2016年一度达到了负值,2017年特朗普上台,继续强化奥巴马政府推动制造业发展的政策,但也并未产生实际性的效果,未挽回颓势。2021年,拜登总统上台开启美国“制造业回流”新时代,具有一定成效,2022年美国制造业在GDP中的比重有所回升,制造业年增长率也一度达到11.97%,但制造业年增长率的猛增一定程度上可能与新冠疫情暴发使得2020年基数较低有关,2021年经济开始缓慢复苏,因此其政策效果还需时间观察。中国制造业由于抓住承接国际产业链转移的机遇,在2004—2022年间得到充分的发展,实现了惊人的跨越,这与中国具有丰富的廉价劳动力,有发展制造业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有关,同时也与中国经济一直重视制造业发展有关。但从2004年开始,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也呈现波动下降的趋势,从2004年的31.98%下降至2022年的27.70%,制造业年增长率也逐渐放缓,这可能与信息经济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有关。值得注意的是,在正常年份,中美两国的制造业年增长率呈现出反向的变化趋势,如2008年以前,中国制造业年增长率维持在两位数的高速发展,而同时期美国制造业年增长率则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这表明中美两国在制造业领域确实形成了一定的竞争关系。但观察其总体趋势及其在如2008年经济危机、2020年新冠疫情等重大事件发生后的变化,中美两国制造业年增长率则呈现出一致的变化趋势,这表明中美两国同在全球经济范围内的制造业产业链条上,同受全球经济发展影响,具有一定的相互依赖性。

五、对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的分析及对我国制造业的启示

纵观美国“再工业化”战略发展历程,虽有一定即时效果,能够对制造业PMI等指数能产生一定的复苏作用,但都无法根本性的改变其颓势。本文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由于美国劳动力成本高,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以及国际产业分工自然演变与选择使得基础制造业回流有限;第二是美国离岸外包发展已久,目前国内已经较少具有完整连续的上下游产业链,缺乏制造业基础设施与完善的产业聚落,制造业难以回归;第三是美国后续“再工业化”实际意在发展高附加值的高端制造业,对劳动力素质及基础设施要求较高,在短时间内无法起到明显的效果。最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美国长时间依赖资本回报率高的虚拟经济,而忽视基础实体经济的发展,现在想要改变资本的趋利性流向,重新拾起制造业工业生产,确实有一定难度。而我国一直重视制造业的发展,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都有相应的政策引导与支持,所以才能够在数十年间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过去我国制造业发展多以数量取胜,凭借的是廉价劳动力优势,在国际分工产业链中处于低附加值环节,而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我国劳动力优势不再,发达国家一方面多选择东南亚国家外包基础加工组装环节,另一方面也纷纷在高端制造业领域引导回流,我国在双重夹击下制造业之路亟待转型,这对我们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要打破当前困境,首先是要顺势而为,发现并把握机遇,实现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一方面,发达国家为寻求更低成本劳动力,向东南亚国家进行产业转移,这恰好为我国加快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了契机,为我国中高端制造业腾挪出发展空间与资源。在此背景下,我国可以致力于构建“橄榄型”制造业产业结构,压缩低端制造业,增大中端制造业比重,并在主要的关键高端制造业领域实现技术突破。另一方面,美国等发达国家进行高端制造业回流,必然伴随着大量引进外资的优惠政策,这又为中国制造业企业通过海外并购等方式掌握先进技术提供了机会。

其次,要重视国内市场需求。美国此次“再工业化”,势必会加剧与我国在一些重叠领域的竞争,压缩我国在全球市场上的需求空间。但是我国作为人口密集型国家,不仅具有丰富的廉价劳动力,同时还能提供广阔的消费市场。目前,我国国内消费市场在迅速发育,蕴含巨大的消费潜力。在此背景下,我国可借此机会,充分挖掘国内市场消费潜力,从而转换经济增长动力,将扩大内需作为中国经济新的增长点。

最后,是要吸取美国“再工业化”经验教训,始终把制造业作为我们发展的重中之重。我国与美国不同之处在于我国是人口密集型国家,制造业吸纳了我国绝大多数劳动力,在我国国民经济中占有绝对的重要地位,我们绝不能因为一味追求虚拟经济带来的高回报率而忽视实体经济发展。

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必然会使我国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期,同时也需要在加大教育资源投入、提高劳动力基本素质、完善基础设施等方面予以配合,对我国来说,任重而道远。但是,在本轮“再工业化”背景下,机遇与危机并存,在错综复杂的形势中果断出手,把握机遇,赢得先机,加快制造业转型升级,提升制造业整体竞争力,是实现我国在全球价值链上攀升的必由之路。

主要参考文献:

[1]黄永春,郑江淮,杨以文,祝吕静.中国“去工业化”与美国“再工业化”冲突之谜解析——来自服务业与制造业交互外部性的分析[J]. 中国工业经济,2013(3):7-9.

[2]刘戒骄.美国再工业化及其思考[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1,15(2):41-46.

[3]蘇立君.逆全球化与美国“再工业化”的不可能性研究[J]. 经济学家,2017(6):96-99.

[4]胡连生.从“去工业化”到“再工业化”——兼论当代资本主义日渐衰微的历史趋势[J].理论探讨,2016(02):163-167.

责编: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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