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研究
——基于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的实证分析

2024-01-17 07:21黄磊黄思刚2熊晓炼
新疆农垦经济 2024年1期
关键词:脆弱性农户变量

○黄磊 黄思刚 ,2熊晓炼

(1贵州大学经济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贵州大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与应用研究中心,贵州 贵阳 550025)

一、引言

2022 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风险列为2023年的重点经济工作任务。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明确指出,防范金融风险还需解决许多重大问题,今后必须加大工作力度,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家庭金融风险作为系统性金融风险的起点,需重点关注。而家庭财务风险又是引发家庭金融风险的典型“灰犀牛”事件,做好家庭财务风险的防范工作就等同于实现对家庭金融风险的有效防范。据中国人民银行的最新金融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约有8亿居民负债,人均负债约为14 万元,平均每个家庭负债40 万元左右。而在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统计数据中,2022 年中国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3.69 万元。家庭收入与负债之间比例的失衡严重影响了家庭财务的稳定,进而会导致家庭出现财务脆弱性问题,家庭财务风险攀升[1]。

类似问题在我国的农村地区更加严重。相较于城镇家庭,农村家庭收入低、资产少等特征均会削弱其抵御风险的能力,更容易使其陷入财务风险。又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的存在,农村金融服务供给不足,金融排斥现象普遍,农户需要资金时往往面临高昂的借贷成本和交易成本。加上农村地区才实现整体脱贫,返贫致贫风险隐现,脱贫攻坚成果仍需巩固。这些问题都将导致农户无法有效应对金融冲击。当前全球经济下行,国内劳动力市场供求不匹配、就业竞争激烈,农户外出务工难度增高,且工资收入也相对减少,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凸显。在此背景下,研究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探寻防范化解农村家庭财务风险的方法已成为必要且迫切之举。

农村数字金融的建设与发展兴许有助于农户走出家庭财务困境。数字金融集数字化支付、数字化理财、数字化借贷等服务为一体,其普惠性功能的实现能够弥补传统金融的不足之处,为农村弱势群体提供适当的金融服务,并通过促进就业和创业活动[2]、提高家庭金融素养、优化金融投资和理财选择来增加农村家庭的收入和资产水平,最终降低其陷入财务危机的可能性[3],从而使家庭财务问题得到缓解。本文重点关注农户使用数字金融能否降低其家庭财务脆弱性?若能,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作用机制具体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探究。此外,由于数字金融发展的不平衡以及不同农村家庭的内部差异,家庭之间容易出现“数字鸿沟”[4]。农村家庭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也会造成其在数字金融使用和选择上的差距,高收入和高学历的优势农户会获得数字金融带来的更多红利,可能导致数字金融的“马太效应”[5]。基于此,本文以农村家庭为研究对象,探究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深入分析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影响的微观作用机制,并基于家庭“数字鸿沟”,验证其影响效应的异质性。

与以往文献相比,本文可能的创新和贡献在于:第一,基于农村家庭视角,构建数字金融使用指标,探究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丰富农村数字金融的现有研究。第二,深入剖析数字金融使用影响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微观作用机制,厘清农村家庭使用数字金融如何助其规避财务风险。第三,基于农村家庭“数字鸿沟”,探讨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影响的异质性,有助于了解数字金融使用在农村家庭之间的差异性,为数字金融如何服务“三农”发展以及防范农村家庭财务风险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经验证据。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

想要研究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首先就需要厘清家庭财务脆弱性的概念。家庭财务脆弱性是指一个家庭由于收支不平衡、债务过重等原因在未来陷入财务困境的可能性[6]。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因素可分为货币因素和非货币因素,货币因素如家庭的收入水平、资产量和负债量的变化都会对家庭的财务状况造成直接影响;家庭成员工作情况、金融知识以及金融市场参与行为等非货币因素则是通过调节家庭收支水平间接影响家庭财务脆弱性[1]。

现有关于数字金融使用影响农村家庭经济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探讨数字金融是否能够影响农村家庭就业和创业行为。学者们普遍认为,数字金融的使用会对农村家庭的就业和创业活动产生积极效应[7-8]。二是数字金融对农村家庭金融素养与金融市场参与的影响研究。一方面,数字金融将帮助打通农村金融服务的“最后一公里”[9],提高农村家庭的金融可得性,同时促进农户参与金融市场[10];另一方面,数字金融以其信息交流、信息共享优势向农户传递金融知识[11],进而提升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水平[12]。金融素养的提高反过来又会影响农村家庭的金融决策,最终增加农户的金融市场参与行为[13]。三是数字金融能否提高农村家庭的经济水平。目前学界得出的研究结论认为,使用数字金融能够显著提升农户家庭的福利水平[14],尤其是能够帮助农村家庭实现增收和增产[15]。

如此看来,农户在使用数字金融的过程中,经济行为和经济水平的改变势必会使其家庭财务脆弱性会受到冲击。彭澎和徐志刚[16]基于缓解农户资金约束和信息约束,验证了数字金融能够显著降低农户脆弱性的观点。赵亚雄和王修华[4]则认为数字金融有利于提高农村家庭的相对收入,进而降低家庭脆弱性。进一步地,李瑞晶和王丽媛[17]提出,数字金融使用能够通过提高农村家庭的资金可得性、多元化农户理财投资渠道,以此增加农户的投资收益,并增强农户的抗风险能力和财务韧性,防止其陷入财务陷阱。此外,数字金融还会改变农户的风险态度,这很可能有助于优化农村家庭金融资产配置,增加风险收益的同时在资产结构上提高家庭的风险承担水平,进而降低家庭财务脆弱性[18]。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数字金融使用能够降低农村家庭的财务脆弱性。

具体到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微观作用路径,可划分为收入和资产的直接影响渠道以及就业和创业、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的间接影响渠道。农村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和金融排斥问题是农户就业和创业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19]。由于农户无法即时获取外界工作信息,外出就业选择有限,通常面临无活可干的情况。另外,农村金融排斥问题导致农户金融可得性较差,融资难融资贵等信贷约束问题严重限制了农户的创业活动。数字金融的应用有助于改善农户所面临的这一困境。一方面,数字金融打破时空的限制,破除农村信息壁垒,赋予农村居民更多外出务工的机会,减少农户从事非农工作的阻力,促进农户的非农就业[20]。另一方面,数字金融将金融服务的边界延伸至农村,提高农村金融可得性的同时缓解农户的信贷约束,使农户创业成为可能[21]。而农户的非农就业和创业行为无疑会增加其工资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即实现农户增收,从而有利于维持农村家庭的财务平衡。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数字金融通过促进农户的非农就业和创业,以此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行为往往也会间接影响家庭的财务稳定性。有研究发现,在缺乏金融素养、金融市场参与度低的家庭中,家庭财务脆弱的概率更高[22]。这是因为,金融素养的匮乏会导致家庭收支分配的不合理以及对债务状况的关注度低,再加上低金融知识水平的家庭投资方式单一、金融资产配置缺乏有效性[23],在面对财务问题时往往不具备化解风险的有效手段,因此,家庭也更容易陷入财务困境[24]。而相较城镇家庭,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度均处于较低水平,财务风险频发。数字金融对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行为均有正向作用。首先,农户使用数字金融产品时,在数字金融平台进行信息交流和信息共享,这有助于农户学习更多的金融知识,提升自身的金融素养水平[11]。其次,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的便利化会降低农村家庭的金融市场准入门槛,为追求财富的保值增值,农户会更多地参与金融市场。特别是在保险理财方面,随着金融知识的增加,农户会选择增加保险投资来预防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外部冲击[25],以此分散家庭的财务风险,降低家庭财务脆弱性[1]。此外,金融素养的提升还有助于提高农村家庭的金融资产配置效率,优化农户的消费结构,为农户降生活成本、增投资收益[26],进而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3:农户使用数字金融有助于提升家庭金融素养、促进保险参与,以此降低其家庭财务脆弱性。

数字金融促进了农户的就业和创业,并对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行为产生积极影响,最终会提高农村家庭的收入水平和资产总量,从而实现农户的增收增产[27]。此外,农户通过使用数字金融,缩减了支付成本、时间成本和信息成本,同时提高了交易效率,这有助于提高其生产投资收益;并且,还能增强信息获取能力,拓宽农户的收入渠道,为实现农村家庭财产性收入的增长创造条件[28]。吴海涛和秦小迪[29]也基于支持农村家庭创业的视角,验证了数字金融能够增加农村家庭资产和财富的观点。收入和资产的增加无疑会减少农户在财务端的压力,有助于降低其陷入财务危机的风险。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4:数字金融使用能够增加农村家庭的收入和资产,进而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发现,使用数字金融能够有效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但农户使用数字金融是否百利无一害?在不同特征的农村家庭中是否存在“数字鸿沟”,进而出现马太效应?已有研究表明,数字金融在发展过程中会受到“数字鸿沟”的掣肘[30],由于农村家庭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农户数字金融的使用能力存在显著的差异[31],再加上落后地区的多数农村家庭缺乏数字设备,且金融市场参与选择有限,无法充分享受到数字金融带来的增收增产红利。上述问题会使数字金融降低家庭脆弱性的效应在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农村家庭中更加明显,农村家庭之间的差距进一步被拉大[4],马太效应凸显。另外,相较于传统信用卡,数字金融使用是否具有优势?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对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是否有差异?总的来说,对于家庭财务管理而言,数字金融使用比传统金融的信用卡使用方式更具优势。数字化、便捷化的支付手段和理财方式便于农户记录账单明细,有助于家庭财务的管理。但由于数字借贷的野蛮生长和监管缺失,缺乏金融知识的农户容易出现过度借贷问题,从而导致家庭发生财务风险。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5:数字金融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边际效应存在家庭之间的“数字鸿沟”,且数字借贷反而提高了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但总体上看,数字金融使用仍然有助于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样本和数据处理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于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所开展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9 年的数据,该样本覆盖全国29 个省,包含居民个体层面、家庭层面的详细信息,样本规模达34 643户,数据具有良好的代表性。根据研究内容,本文的研究样本为受访的农村户主,在剔除城镇样本、对农村家庭样本数据进行合并、剔除缺失值和异常值后,共保留9 893个有效样本。

(二)模型构建

由于被解释变量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为离散的二值变量,故本文构建Probit模型探究数字金融使用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关系,具体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Vuli表示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二值变量;核心解释变量dfini代表农户的数字金融使用,若农户使用数字金融,dfini取值为1,反之则取值为0;Xi代表涵盖农户户主特征层面和农村家庭特征层面的控制变量;μi表示省份固定效应;εi代表随机误差项。

(三)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借鉴李瑞晶和王丽媛[17]、岳崴等[32]和BRUNETTI 等[33]的方法,将“农户收入大于农户预期支出”且“农户流动性资产大于农户非预期支出”的状态定义为非财务脆弱状态,此时,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取值为0,反之,则农村家庭处于财务脆弱状态,其财务脆弱性取值为1。

2.核心解释变量。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是数字金融使用。为匹配家庭层面的研究,本文参考潘爽等[34]、刘涛和伍骏骞[35]的研究,通过农村家庭是否使用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综合构建数字金融使用哑变量。

3.控制变量。按照以往研究,本文从个体、家庭和地区三个层面选取控制变量,分别如下:(1)户主特征变量。包括年龄、年龄的平方项、性别、受教育程度、党员身份、户口类型、婚姻状况、健康状况、风险偏好和风险厌恶。(2)家庭特征变量。包括家庭规模、家庭少儿占比、家庭老年占比、家庭住房、家庭车辆和家庭幸福感。(3)地区特征变量。包括各个家庭的所属省份。

全部变量定义的说明和描述性统计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表2 汇报了数字金融使用深度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Probit回归结果。第(1)列是只加入核心解释变量数字金融使用进行回归的结果,其中显示,数字金融使用的回归系数为-0.3517,说明数字金融使用在1%的水平上显著降低了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第(2)列是加入农户户主特征控制变量后得到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数字金融使用的回归系数为-0.1724,且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数字金融使用仍然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具有抑制作用。第(3)列和第(4)列则是加入农村家庭特征控制变量和省份虚拟变量后得到的回归结果,数字金融使用的回归仍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即数字金融仍然有利于维持农村家庭的财务稳定。综上来看,在依次加入各个层面的控制变量后,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降低效应仍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农户使用数字金融确实有利于降低其家庭财务脆弱性。由此,前文假设H1得到验证。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分析控制变量可知,受教育程度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在1%的水平下显著负相关,原因在于,农户的受教育程度往往与其金融素养呈正相关关系,受教育程度越高,农户通常会拥有越多的金融知识,其规避金融市场风险和家庭财务管理的能力就越强,因而家庭财务脆弱性也会较低。家庭少儿占比、家庭老年占比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说明在农村家庭中,小孩和老人占比数量的提高会增加家庭财务脆弱的概率,这是由于,家庭用于子女照顾和老人照料的支出增多,并且小孩和老人抵抗力弱、易患病,医疗开支也随之提高,家庭财务压力骤增。另外,婚姻和健康状况对农村家庭的财务脆弱性具有显著的减弱作用,首先,婚姻一般会改变农村居民的消费和储蓄观念,使农户走上削减支出、存钱过日子的道路,家庭财务状况也会因此趋于稳定。其次,农村居民的身体健康是保证其正常工作并获取收入的前提,当农村居民遭遇疾病,非但其收入会减少,而且还需要承担不菲的医疗支出,所以农村居民的健康有利于避免家庭的财务风险。其余控制变量均与预期相符,此处便不再赘述。

(二)内生性问题

由于模型估计可能存在遗漏变量、测量误差、反向因果和样本的自选择问题,本文需对估计模型做内生性处理。由于被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均为二值离散变量,IV-Probit 模型不再适用,故本文采用Eprobit 模型和倾向得分匹配法(PSM)进行内生性处理。

1.Eprobit 模型。参考刘涛和伍骏骞[35]、强国令和商城[36]的研究,本文选取“是否拥有数字设备和同一县区同一村庄除受访农户外其他家庭数字金融使用均值的乘积”作为工具变量,记作“智能设备×村庄均值”,该工具变量表示,农户拥有使用数字金融的设备且所在村落使用数字金融的比例更高时,该农户使用数字金融的可能性就越高。选用的工具变量严格满足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和外生性条件。

拓展回归模型(ERM)中的子模块Eprobit命令能够根据用户输入的变量构建主方程和协方程,以极大似然法对模型进行估计,且仅用一条命令便可同时处理内生解释变量、样本自选择和样本选择偏差问题。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残差相关性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拒绝原假设,说明模型存在内生性问题。而数字金融使用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数字金融使用有助于改善农村家庭的财务脆弱状态,进而验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的可靠性。

表3 工具变量回归结果(Eprobit模型)

2.倾向得分匹配法(PSM)。为纠正模型设定中的自选择偏误和样本选择偏差,本文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来缓解该问题。本文将使用数字金融的农村家庭设置为处理组,未使用数字金融的农村家庭设置为控制组,选取年龄、年龄的平方项、性别、受教育程度、党员身份、户口类型、婚姻状况、健康状况、风险偏好、风险厌恶、家庭规模、家庭少儿占比、家庭老年占比、家庭住房、家庭车辆、家庭幸福感和省份等变量作为匹配变量,分别采用卡尺内最近邻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匹配三种匹配方法来计算平均处理效应(ATT),结果如表4 所示。匹配后变量标准偏差的绝对值减少至10%以下,且匹配后大多数t检验的结果不拒绝原假设,表明匹配有效平衡了解释变量的系统性差异,即倾向得分匹配法(PSM)的使用合理。三种匹配方法得到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在考虑了自选择偏误和样本选择偏差后,数字金融使用依然能够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表4 倾向得分匹配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1.替换被解释变量。参照李波和朱太辉[37]以及尹志超等[1]的研究,引入“财务保证金”的方法来衡量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农村家庭财务保证金=农村家庭总收入+农村家庭流动资产-农村家庭预期和非预期支出总和”,农村家庭财务保证金大于0则代表农村家庭不存在财务脆弱状态,财务脆弱性为0,反之则表示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为1。另将替换后的被解释变量代入Eprobit模型进行检验,结果如表5第(1)列所示,替换被解释变量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衡量指标后,前文的结论依旧稳健。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

2.替换核心解释变量。根据数字金融使用的三个维度: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生成数字金融使用的类别变量,即数字金融使用程度,取值为0-3。由于数字金融使用程度为有序离散型变量,本文需将Eprobit模型中协方程使用的Probit模型更换为Oprobit 模型来进行检验,替换核心解释变量后的回归结果如表5 第(2)列所示,数字金融使用程度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替换核心解释变量后,使用数字金融仍然有助于降低农村家庭脆弱性,前文结论可靠稳健。

3.更换计量模型。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作为离散型二值变量,可考虑用Logit模型替换Probit模型进行回归,以此纠正基准回归中Probit模型的估计偏误。表5 第(3)列的回归结果表明,在更换为Logit 模型后,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农村家庭脆弱性的结论依旧可靠。

五、机制分析

前文的研究结论表明,数字金融使用能够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但并未详细探究农户使用数字金融究竟以何种路径影响其家庭财务脆弱性,本章节试图深入剖析数字金融使用影响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微观机制。

(一)农村家庭就业和创业行为

数字金融使用深刻影响了农村家庭的就业和创业行为。一方面,数字金融发展能够推动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增设数字金融部门,带来“增岗”效应。另一方面,数字金融有助于破除农户的信息壁垒,帮助农户获取更多的就业信息。这两种效应的交互作用最终会帮助农户进城就业[38],即促进农户的非农就业[39]。其次,数字金融通过缓解信贷约束[40]为农户的创业活动提供更多可能,有利于农户的创业行为[41]。非农就业和创业的增加最终会提高农户的工资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从而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

本文以农村家庭除务农外的就业情况作为非农就业的衡量指标,如农户仍以务农为主业,则非农就业这一变量赋值为0,其余情况则赋值为1。参照强国令和商城[36]的研究,本文以是否从事工商业经营作为农户创业的衡量指标,另外,为进一步检验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户创业的正向效应,本文还使用农户的创业次数来衡量其创业水平。在此环节,本文分别验证数字金融使用对非农就业和创业的促进作用以及非农就业和创业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降低作用。回归结果如表6和表7所示,Probit回归结果和引入工具变量后的回归结果皆表明,数字金融可以通过促进农户的非农就业和创业,进而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由此,前文的假设H2得到验证。

表6 农村家庭非农就业的影响机制分析

表7 农村家庭创业的影响机制分析

(二)农村家庭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

农村家庭在使用数字金融产品的同时,自身的金融知识和金融素养也会得到提高[42],农户参与金融市场的意愿(如购买保险进行风险分散)和机会增多[11],有利于降低其财务脆弱性[1]。

本文参照尹志超等[23]的研究,采用因子分析法综合构建农村家庭金融素养指标,另外,根据农户是否参与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商业保险来衡量农户在金融市场的保险参与情况。OLS 和工具变量回归的结果如表8 和表9 所示,数字金融使用对金融素养和各类保险参与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对财务脆弱性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这说明,农户使用数字金融有助于提升家庭金融素养、促进保险参与,进而降低农村家庭脆弱性。故前文假设H3得证。

表8 数字金融提升农村家庭金融素养的影响机制分析

表9 数字金融促进农村家庭金融市场参与的影响机制分析

(三)农村家庭收入和资产

数字金融对农村家庭就业和创业、金融素养和金融市场参与产生的积极效应,最终会拓宽农户的收入渠道,增加农户的工资性、经营性乃至资产性收入。除帮助家庭投资收益增加外,金融素养的提高能够帮助农户合理规划家庭资金用途,有利于家庭资产的累积,提高家庭化解财务风险的能力。

本文参照已有研究,以每个农村家庭总收入与所在区域农村家庭总收入均值的对数差来衡量农村家庭相对收入。另外,使用农户总资产与农户总负债差值的对数作为农村家庭净资产的衡量指标。表10 的回归结果表明,数字金融使用通过增加农村家庭的收入和资产,进而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结论成立,前文假设H4得证。

表10 农村家庭收入和资产的影响机制分析

六、异质性分析

(一)基于家庭之间的数字鸿沟

由于不同的农村家庭在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使用数字金融的方式和效率也有所不同。高收入水平和高受教育程度的农村家庭往往拥有更多的知识和财富,更善于使用数字金融来获取生活便利和投资收益,而低收入水平和低受教育程度的农村家庭因自身资源的匮乏,金融投资选择有限,金融市场风险防范意识较差,不能绕开数字金融使用带来的弊端。因此,在高收入水平和高受教育程度的农户中,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家庭财务脆弱性的边际效应更大。本文通过构建数字金融使用与低收入水平(家庭总收入低于所有样本的家庭总收入均值)以及低受教育程度(户主受教育程度为高中以下)两个变量的交互项,并带入回归方程。回归结果如表11所示,可以看到,与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脆弱性显著的负向影响不同,低收入水平和低受教育程度均显著提高了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并且数字金融使用与低收入水平和低受教育程度的交互项均在1%的水平上正向显著,说明低收入水平和低受教育程度阻碍了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降低作用,即在高收入水平和高受教育程度的农户中,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农村家庭脆弱性的边际效应更大,家庭之间的“数字鸿沟凸显”。

表11 基于不同家庭特征的异质性分析

(二)基于数字金融使用类型以及与传统信用卡使用的对比

为进一步研究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降低作用,本文从构成数字金融使用的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三个维度,分别探究在不同数字金融使用类型下,农村家庭脆弱性是否仍然得到缓解?表12 前三列报告了数字支付、数字理财和数字借贷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回归结果,其中,农户使用数字支付和数字理财均能够显著降低农村家庭的财务脆弱性,且数字理财的降低作用更大,但是数字借贷却显著提高了农村家庭发生财务脆弱的概率。原因在于,数字支付能够有效降低农户的交易成本,并以数字化信息详细记录每一笔交易数据,方便农户进行收支管理,从而有利于家庭的财务管理;数字理财则是为农户提供低门槛的金融理财产品,在提高农户投资收益的同时,帮助农户制定理财计划,以保险投资等方式预防未来农村家庭可能会出现的财务冲击,进而降低家庭财务脆弱性;而数字借贷则会提高农户的债务水平,由于借贷机会的增多,农户又普遍缺乏金融知识,无节制无计划的借款加重了农村家庭债务负担,收入和还款能力的不匹配最终会使农村家庭陷入财务风险。

表12 基于数字金融使用类型的异质性分析:与传统信用卡使用的对比

另外,相较于传统金融的信用卡使用方式,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有无差别?本文选取农户是否使用信用卡作来构建信用卡使用的二值变量,与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脆弱性的回归结果相比较。表12 第(4)列的回归结果表明,传统信用卡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一般经济状况较好的家庭才会使用信用卡,使用信用卡的农户只占少数,多数农户并不使用信用卡。表12第(5)列的回归结果则是说明,相较传统信用卡使用,数字金融使用显著降低了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这表明,对于农村家庭而言,数字金融拥有比传统金融更强的影响力,并且能够为农户带来实际益处。故前文的假设H5得到验证。

七、结论与启示

(一)结论

本文基于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9年的数据,探究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研究结论表明:农户使用数字金融有助于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作用是通过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两条渠道来实现,其中,间接效应是通过促进农村家庭的非农就业和创业水平、提升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和保险参与,进而间接影响农村家庭的财务状况;而直接效应则是通过增加农村家庭的相对收入和净资产,直接降低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异质性分析发现,不同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的农村家庭使用数字金融,所受家庭财务脆弱性的降低作用也存在差异。特别是对于高收入水平和高受教育程度的农户,数字金融使用降低家庭财务脆弱性的边际效应更大,家庭之间的“数字鸿沟”凸显。此外,不同数字金融使用类型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影响也有所不同,不同于数字支付和数字理财对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的降低作用,数字借贷反而显著提高了农村家庭财务脆弱性。进一步探究发现,与传统金融的信用卡使用方式相比,数字金融使用对农户具有更强的影响力,并显著降低了农村家庭的财务脆弱性。

(二)政策启示

结合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应持续深入推进农村数字金融的发展。一是完善农村数字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筑牢数字农村建设的根基;二是探索政企银合作共建发展数字金融的新模式,打造数字金融服务农村地区的特色化新产品,实现政务、金融咨询、社保和医疗事项以及公共服务缴费的一站式办理,让数据多跑路,让农民少跑腿;三是加强宣传引导,通过定期邀请金融机构下乡开办金融讲座、村委播放广播等形式,增强农户对数字金融的认知,向农户普及金融知识,帮助农户熟悉使用数字应用工具。第二,“因地制宜”发展数字金融,为农村量体裁衣。一是结合农户群体特征,开发操作简单易懂、使用便利的乡村版数字金融App;二是降低农村金融门槛,研究针对农户的新型贷款制度,提高对农户和农村企业的政策倾斜程度,让更多的农户和农村企业有款可贷,有款能贷;三是与保险公司和金融机构合作,打造专属农户的特惠数字金融产品,吸引农户有选择地参与金融市场。第三,加强对农村数字金融发展和网络信息安全的监管,保障农户数字金融的使用安全,同时建立健全相关的法律法规,让数字金融在乡村小道上贴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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