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是文化载体 文化是古道灵魂
——访中国公路学会交通史志与文化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谭鸿

2024-01-27 11:34本刊编辑部
中国公路 2023年20期
关键词:古道交通学会

■ 文|本刊编辑部

2023年7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考察广元市剑阁县翠云廊古蜀道时明确提出,重视以古道为代表的生态文明和文化传承载体,抓生态文明建设必须搭建好制度框架,抓好制度执行,同时必须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巩固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成果。为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精神,中国公路学会(以下简称“学会”)积极抢占古道发掘、整理、研究领域的制高点。近日,《中国公路》就此专访了中国公路学会交通史志与文化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谭鸿。

中国公路学会交通史志与文化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谭鸿 杨秉政 摄

《中国公路》:请介绍一下学会开展古道研究的情况。

谭鸿:党的二十大后,中国公路学会正式启动古道研究相关工作,成立古道研究课题组,并委托工作委员会主管课题组日常工作。工作委员会承担任务后,组织力量检索、研究国内外相关文献数据,走访历史文化大家、历史地理学教授、交通史志专家、地图学与地理信息领域专家,征求交通、文旅、国土资源等政府部门意见,并现场踏勘了马陵古道、京西古道、盐马古道等现存经典古道样本载体,与同济大学共同举办了“拯救古道”主题论坛,成立了古道研究新型智库,启动了《中国古道大全》编撰工作,出版了《古道研学笔记》,在今年5月举办的世界交通运输大会(WTC)“江城夜话”上发布了首批研究成果。

《中国公路》:您是从何时开始关注古道研究的?请介绍一下当前交通部门参与古道研究的情况。

谭鸿:我1984年参加《中国交通报》创办,2008年到人民交通出版社工作,2018年兼任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这期间,始终观照和思考公路交通史,踏勘过秦驰道、金牛道、米仓道等古道遗址。

据记载,毛泽东同志很早就渴望走古道、游全国。《毛泽东自传》中提到,一天他在《民报》读到两个中国学生走到盐马古道重镇打煎炉,大为感动。我记得改革开放后交通系统最先提出保护古道的,是原交通部科学研究院院长毛文碧。他走了滇缅老路之后深感忧虑,曾在各种场合强烈呼吁:交通遗产与文化线路急需保护与利用。

著名历史学家周谷城题写的马陵古道石碑 母焕胜 摄

学术界第一次掀起古道研究热,是在京杭大运河、丝绸之路起始地段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后。今年7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专程考察翠云廊古蜀道后,古道再度成为热词。总书记踏勘的这条古蜀道国际知名,在历朝历代都备受重视保护。1933年,美国《纽约时报》记者吉尔门就曾走过这条古道,对此,研究古蜀道的最权威史料、全46卷的《蜀道纪行类编》中有详细记载。值得一提的是,梓潼到剑阁之间的“翠云廊”两旁古树为明代所植,每棵树挂牌标明编号,严禁采伐。

目前,世界上共有13条文化线路遗产,中国有两条、日本1条。检索维普中国科技期刊全文数据库、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可以发现,研究古道、探究交通文化线路及遗存的文献数量呈明显上升趋势。研究古道与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空叠加关系,古道与巩固脱贫攻坚战胜利成果及乡村振兴的关系的文章也在不断发布,如《中国公路》杂志发表的《古道新生》。

9月20日,由学会和当地交通部门联合主办的第五届丝绸之路国际文化博览会悬泉置邮驿文化论坛、东方南北大通道古道研讨会同时分别在甘肃敦煌和山东郯城举办。与此同时,共建“一带一路”也推动了交通文化线路研究。长沙理工大学教授、“范式交通区位理论”创始人管楚度在《“一带一路”关键节点区位分析与开发》中梳理了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古道:萧关道、河西走廊道、楼兰道、伊吾道、瓦罕道、罽宾道、热海道、西域古道网。

跨越天山的南北古道车师古道示意图

交通运输部和中国公路学会的领导都非常重视交通遗存保护工作。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湖南省交通运输厅史志办主任蒋响元曾致信时任交通运输部部长杨传堂同志,呼吁保护交通遗存。我主持工作委员会工作后,学会理事长翁孟勇同志也一直在强调大文化、大交通、大史志的概念,并领衔编纂《中国廊桥》。学会还组织开展了优秀交通遗存评选活动,启动编纂大型文化出版物《中国古道》。

《中国公路》:目前开展古道研究的难点和短板在哪里?

谭鸿:当前对古道开展的研究普遍深度不够,很多学者对研究问题的角度缺乏深入考虑,相对单一,顾此失彼,容易重视次要问题而忽略主要问题,并且常常预设框架和结论。关于古道研究,以下五个方面问题尤其需要注意:

一是管理主体多元,存在“九龙治水”的现象。例如,国家文物局(部管国家局)负责传统文化、世界遗产的保护与管理;生态环境部负责自然区的管理;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负责风景名胜区的管理;文化和旅游部负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管理;国家旅游局(部管国家局)负责以遗产为资源的旅游事务管理;交通运输部加快建设交通强国,要求推进优秀交通文化传承创新,加强重要交通遗迹遗存、现代交通重大工程的保护利用和精神挖掘,讲好中国交通故事。

二是更多关注文化价值、考古价值、休闲价值、景观价值、经济价值,对交通价值的研究不够。事实上,由学会主编、被评为首届“交通好书”的《中国公路史》(共三卷)中就记载了各个朝代道路(古道、故道)的历史变迁。如明代的崖州路,从江苏南京到现在的海南省琼海市,至今仍在使用。研究中国公路史,人们会惊讶地发现,国民政府时期的一些公路规划,还有新中国公路网的规划与布局,尤其是“五纵七横”“7918”,基本上没有脱离元、明、清以大都、南京、北京为中心的道路网放射性思路与框架。

三是围绕古道对构建现代民族国家作用的研究,开掘的深度不够。其实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通过道路(驿站、置所)的建设来实现物质、文化、权力在行政疆域的全面嵌入,进而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力量的共同推进下,实现民族国家的观念形塑和国家认同的建构。

四是相关研究一味追求经济产业的振兴,对古道缺乏应有的敬畏。有些古道被资本强势介入,过度开发利用;有的古道沿线红旗招展,标语遍布,荒原上传来阵阵现代音乐的喧嚣,严重忽视了古道作为中华文明起源的重要性。故宫博物院原院长单霁翔曾说过:“保护文化遗产既不是为了从中获利,也不是为了一味沉迷于原有的生活方式,而是对历史环境的充分理解,对文化多样性的充分尊重。”

为达改善成年期终身高目的,适用指征为生长潜能明显受损和同时还有剩余生长潜能的患儿,即骨龄明显超前而骨骺端尚未融合者,具体建议如下:1)骨龄≥年龄2岁;女童≤11.5岁,男童≤12.5岁;2)预测成年期身高女童<150cm,男童<160cm,或低于其遗传靶身高减2个标准差者;3)骨龄/年龄>1,骨龄/身高年龄>1,或以骨龄判断的身高SDS<-2SDS;4)性发育进程迅速,骨龄增长/年龄增长>1。

五是对现实的关注度不够。鲜见论述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对古道的进一步开发利用必将对西藏、新疆等边疆省份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与中亚、南亚诸国的合作产生积极且重要影响等方面的论文。

《中国公路》:学会开展古道研究有哪些优势?

谭鸿:一是数据优势。相关会员单位掌握最新公路普查数据,包括高速公路、国省干线、县乡道路等,同时还拥有最新海图数据,拥有交通地图出版资质。二是媒体优势。学会旗下的《中国公路》杂志社是国内交通运输领域最大的期刊社,2001年,《中国公路》杂志于首批入选新闻出版总署“中国期刊方阵”。杂志社运营的“中国公路”“中国高速公路”微信公众号、“中国公路”学习强国号等新媒体在行业内粉丝数量众多,具有较大影响。三是智库优势。中国古道研究新型智库成员包括公路勘察设计、交通史志、交通科普、国土空间、地理信息、数据架构、古建筑保护与修复等各个领域的专家。四是行业优势。中国公路学会目前拥有个人会员7.2万余名,单位会员2400余家,是国际道路联合会(IRF)副主席单位。这些优势都有助于学会对古道开展更专业、深入的研究。

《中国公路》:学会将如何发挥自身优势,进一步提升古道研究水平?

谭鸿:我认为重点体现在以下五方面:

一是强化政治引领,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尤其要增强国家版图意识,规范使用古地图及相关表述。我曾去过不少交通文博馆,包括一些著名交通院校的校史馆,看过其中陈列的许多古地图,还看过许多出版物中的古道地图(参加各种座谈会时看到一些演讲者的课件,阅读微信公众号文章也会涉及这方面内容),我发现其中有不少内容,尤其是研究盐马古道、茶马古道、唐蕃古道、蕃尼古道等涉及国家历史边界的文献资料,并没有参照谭其骧主编、按历史时期划分的8卷本《中国历史地图集》所描述的历史疆域进行规范展示。此外,尤其值得注意的就是关于“炎黄子孙”的表述。基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常识,到目前为止,只有商文化遗址得到学术界公认,夏文化遗址虽已有了关于新发现的报道,但还有待科学鉴定和深入研究。而关于比夏代更早的炎帝黄帝时代,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物证。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中国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葛剑雄认为:炎、黄二帝至多是当时许多部落首领中的两位,活动范围和影响力都十分有限。直到春秋时期,黄河中下游的中原地区仍有不少非华夏的部落,更不用说中原以外了。有些民族,例如藏族,历史上虽也不乏与汉族交往,但基本上都是在相对稳定的地域范围内单一发展繁衍下来的。还有一些民族,例如俄罗斯族、塔吉克族、乌兹别克族等,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可能与“炎黄”扯上关系。此外,关于我国台湾地区的古道,早在17世纪后期,清朝就已设置了隶属于福建省的台湾府,规划的道路(海路)已通达现台湾省台南市。所以,在工作委员会策划的“最具影响力古道”评选活动中,不能忽略我国台湾地区的八通关古道。此外,还要加强对香港特别行政区元荃古道的研究。

二是拓宽范围,精准定位,激发新的学术增长点。古道文化线路较为脆弱,极易断裂。文化线路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的新理论。作为一种文化遗产类型,文化线路从最初的交通线路,逐渐演化成为文化交流融合的通道,最终演变成为一个具有多功能、多层次的时空复合性的遗产概念。根据《文化线路宪章》,古道不仅具备有形要素(驿站、车行道、军事要塞、码头泊位等),还涉及无形要素(语言、建筑结构及外观、建筑艺术风格等)。实事求是地说,在这方面铁路系统做得更好,例如胶济铁路文化线路研究、中东铁路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路径研究等,都很有代表性。

相关研究涉及我国的文化线路

三是稳固底层基石,制定团体标准。主要是古道认定标准、修复标准,先期要制定《中国古道调查规范》《古道分级分类标准》《古道保护与修复技术规范》《古道环境及服务设施建设指引》。值得一提的是,古道命名本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但目前存在一些乱象,仿佛谁都可以为古道命名。为此,我深感制定古道命名规范十分必要,迫在眉睫。例如盐马古道、茶马古道就十分贴切。宋代由于疆域的收缩,对战马的需求很大程度上依赖西北地区,茶马互市形成的古道道路系统被称为茶马古道——这种命名就特别形象。南北大通道古道最早见诸白寿彝专著《中国交通史》,因此具有权威性。反观现在的一些命名,例如诗词古道,就让人感觉比较牵强。

四是抓紧启动中国古道数据库建设。要加强调研、摸清底数。目前相对能够确认的古道数量为808条,这个数字是否准确?还有待踏勘。国际著名古道保护专家、国际古道网总裁吴涛目前还在不断实地踏勘,他认为,中国的古道至少有3000条。由此可见,很有必要搭建并动态完善中国古道网络数据中心架构,形成基于GIS、具有权威性的中国古道大数据中心,服务于科研、户外旅游、国际交流、资源保护和利用。

五是强化宣传,协调各方,开展科普,不断扩大古道影响力。活态线性文化遗产——京杭大运河申遗成功带给我们重要的经验启示:申遗过程中,人民政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的作用,还有侯仁之、舒乙、单霁翔等文化大家领衔。学会也真诚期待莫言、葛剑雄、单霁翔、贾平凹等文化大家为古道文化线路的保护利用鼓与呼。同时,要尽快启动《中国经典古道地图》的编纂工作。我们也期待与《中国公路》等重要行业媒体联合举办中国古道高端论坛、最具影响力古道评选、沿着古道看中国等活动,扩大古道研究的影响力,呼吁全行业乃至全社会了解古道,重视古道,保护古道文化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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