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共同体之歌（组诗）

胡 伟

山

太初，地球初成

不计其数的山

名山、大山、小山

带着无数的树和森林里的各种生命

顶住西北方吹来的刺骨寒风

护翼四周的气流和温度

让千里沃野安然无恙

山，春天繁花似锦

欢迎人们来到山间喧哗

夏季，展示阴凉的山谷和淙淙的小溪

秋天，黄色和红色的树叶宣布成熟

冬天，用坚强的石头，无惧北风

山，父亲的气质

只需要剪影

和山打交道，是我们生活重要的体验

当你感觉到无力，请走进山里

水

它从不与强硬的事物直接对抗

并不是软弱，不是不知是非

它觉得强硬的事物向来都是无知

迟早都会消失

如此，水啊，把精力放在生活

一点点地汇聚

哪怕从清澈变成浑浊，它也不担心

它学会了低处

只要有低处，它都会向低处流动

在最低处，它会变成海，变成汽

然后和白云为伴，洁白，纯净

当幸福的日子过腻

它再回到人间，体验向下的生活

没有水的世界，没有生命

那些水消失的星球，那些寒水为冰的星球

在等待亿万光年生命的轮回

林

来自森林，离开大山，走向平原，走向繁

华

可是我们已经相忘于森林了吗

钻木取火，穴居山洞的日子

我们是那么熟悉山林

甜蜜的果实、可食的根茎花叶

美味的肉食和可以藏身的森林

远离大洪水和大暑热的日子

都是森林给我们祖先带来的福祉

现在，我们已经下山

在新的城市生活，已经不怕电闪雷鸣

已经不会没有食物来源

连孤独也都失去

把树放倒为木的时候

森林里的日子已经彻底失去

梦里都不会出现

我们回不去森林

现在对一棵树，一片林子的喜爱来自理性

因为保护，那些珍贵的森林已经封闭

我们熟悉的都是次生林

那些让我们纯正的天然森林已经远离我们

而去

只有时间，才能等待它们的回归

田

下山之后，我们犁开土地，开创了田

稻田、麦田、玉米田和高粱田

南方北方的田在我们的手里

稳定的粮食让我们安心

如果没有大水、没有干旱

我们的田，会让我们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

我们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

不绝

可是，当我们的人口从百万变成千万

从千万变成亿级

就需要更多的土地盖房，需要更多的马路

行车

需要更多的工厂生产更多的用品

土地就那么多，新增加的只能让田让出来

于是，田一天天变少变瘦，不断叹气

终于有一天剩下的田不能再提供足够的粮

食

化肥又使田地板结，退化的田越来越多

沙化，逼退了树，逼退了田，逼退村庄和人

最后城市变成楼兰

终于一天，食不果腹

我们会想起往日阡陌交错，鸡犬相闻的日子

想起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

命脉在土

土的命脉在林草

粮田危机，让我们惊醒发问

构成我们存在的金字塔塔基

如今是否依旧安然

湖

从雪山上汨汨流下的雪水，从小溪里流下

的溪水

从天而降的雨水，从大江大河里溢出的洪

水

在大大小小的洼地，汇聚成为大湖、小湖

和不大不小的湖

不同于奔流不息的江河，不同于碧波浩瀚

的大海

湖泊有固定的地方，像一个家

安安静静，没有大江大河风光

受到飞鸟和水草的青睐

鱼虾繁多，水鸟南来北往

如今，人们发现湖泊具有储水池的作用

如果江河水大，多余的水被大湖吸收

如果江河缺水，大湖不断吐出反哺

作为羊肠的湖泊，储蓄的水

庇护的动植物比想象的要多

无湖不欢，傍湖而居

青草依依，微波荡漾

新修的湿地，不再寂寥

我们在大湖揺舟泛波

渔舟唱晚，人生得到溶解和抚慰

草

在南方，山间田头，无所不在

不需要打理，随风而长

没有好看的外型，气息淡淡

是大地最低调的伴侣

北方的草，有气势地生长

土地有多肥沃，就生长多茂盛

虽然不如高大的树、尖锐的灌木

群草能倔强地让尘土臣服，让砂石冷静

千里草原，牛羊眼睛变扁，肚子变圆

天空里的白云移动缓慢

万花草丛，狼和虎豹，变得温柔

大地乐于睡眠

在沙漠的边缘

草原严阵以待，一场拔河等待胜负

草地之下，失败的文明已经掩埋

胜利的地方，青草长如旗帜

青青的草，找到林子以后，找到了亲人

林草结盟，大地绿茵如毯

一望无际，蹄音达达

满眼都是无尽的乡愁和温馨

沙

和沙漠相伴的是干涸、死亡

只有阳光和月光无聊地照耀

单一的景象笼罩大地

巨热、凄凉和砂石对眼无语

于是我们忽略沙，远离沙，直至憎恨沙

可是，沙在我们身旁

你不去找它，它会找你

覆尽村庄和马匹

历史的拐点出人意料

当沙粒里提炼出石英，硅又制出芯片

沙，可靠的性能让我们刮目相看

沙，却成就了智能社会

让我们去和沙谈判

让水和绿色与沙去交朋友

那会产生什么世界，有多大的世界

实在是一副美妙的前景

如果能和沙打交道，我们甚至向往别的星

球

那里沙粒是王，它会回馈你无尽的宝藏

冰

在冰川纪，冰无处不在

只让微生物活动

现在冰已经大部分融化，无法追寻

剩余的冰退缩在大山的高处和冻土之下

退缩到深海里，退缩在地球两极

还将继续退缩，直到原始的冰消失

古老孤独的冰，一直不会言语

在角落里，在高处，只和冷风相伴

冰冷的容颜之下有火热的心

只是她不希望人们去打搅，因为她天生是

冰

保护自然的冰，需要大气降温和空气洁净

这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

让更多的冰美人在我们周围，默默守护着

我们

停下发热的脚步

这显然需要夏天和四季更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