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当中美一流大学校长?
——基于统计分析的画像与启示①

2024-03-05 10:12别敦荣邵剑耀
现代教育管理 2024年1期
关键词:中管大学校长任期

别敦荣,邵剑耀

(厦门大学,福建 厦门 361005)

大学校长是大学领导团队的代表,是保持大学有效运行的主要力量[1]。纵观世界高等教育发展史,大学崛起离不开校长的领导与指引,如查尔斯·艾略特之于哈佛大学,卡尔·泰勒·康普顿之于麻省理工学院,蔡元培之于北京大学,竺可桢之于浙江大学,朱九思之于华中科技大学(原华中工学院)等。我国大学校长选拔采用任命制,行政化色彩浓厚[2]。相比之下,美国大学校长的选拔任用较为灵活,主要采用选任制。中美两国都拥有世界上超大规模的高等教育体系,两国大学在世界上拥有重要的地位。美国拥有最庞大的世界一流大学群体,它们往往是世界文化科技创新的策源地[3]。20 世纪末以来,我国实施了“211 工程”、“985工程”和“双一流”建设等计划,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取得显著成效[4]。本研究比较分析中美两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履历,围绕个体特征、教育背景、职业背景等显性的客观层面状况,总结两国大学校长之共性与差异,希冀为我国一流大学校长选任制度改革提供借鉴。

一、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群体的基本情况

中美两国大学领导管理体制不同,大学校长在学校办学与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存在一定差异。但毫无疑问,校长均是两国大学主要行政领导人,在办学中扮演着很多相同和相似的角色。本研究选取我国新一轮“双一流”建设高校(不含国防科技大学、海军军医大学和空军军医大学等军校)144 所[5]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News &World Report)公布的2023 年美国最佳大学排名前100 名高校104 所(含排名名次相同高校)作为研究样本[6],以探讨两国大学校长的主要特征。本研究以样本高校2010 年以来任职(不包括2010 年卸任)的校长作为研究对象,通过检索相关高校官网及其他相关网站发布的公开资料,获取历任校长相关信息,经过提取和整理得到两国样本高校校长群体的基本信息。应当指出的是,我国“双一流”建设高校包含了央属高校和地方高校,两类高校校长选任路径存在差别,尤其是央属高校中还有部分校长的行政级别为副部长级,他们的任职年限与其他高校不同。美国一流大学包含了私立大学和公立大学,两类高校的校长遴选方式也有所不同,任职要求也有一定差别。不论是对我国高校还是美国高校的考察,本研究的重点均在于已任校长的共性特点,只有在必要时涉及校长的选任方式和要求。

(一)样本构成情况

本研究的数据收集时间截至2022 年10 月1日。国内样本数量为360 个,包括已退任校长219位,在任校长141位,其中,河北工业大学、内蒙古大学和宁波大学三所大学现任校长在数据收集时处于空缺状态。美国样本数量为207个,已退任校长106 位,在任校长101 位。需要注意的是,美国大学理事会(董事会)在遴选下一任校长人选时,往往会指定一名代理校长(acting president)或临时校长(interim president)主持学校工作,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这种现象更是常见。这些校长在公众期望中与正式校长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他们的典型特征是任期较短(大多数不满一年)和转为正式职位的概率较低[7]。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的存在可能会混淆校长任期等数据统计结果。为此,在收集整理美国大学历任校长信息时,本研究将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信息作了删除。康涅狄格大学、伍斯特理工学院和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三所大学现任校长在数据收集时均为临时职务,故未纳入。此外,2010 年以来中美一流大学分别有29 位校长和10 位校长在两所及以上一流大学担任过校长;各有1 位2010 年以来在同一所高校担任过两次校长(非连任)。为便于分析研究,对上述41 人次校长以其最近一次的任期情况加以统计。

(二)性别组成情况

在我国一流大学360 位校长中,男性有346人,占比96.11%;女性仅有14 人,占比3.89%。美国一流大学207 位校长中,男性有154 人,占比74.40%;女性有53 人,占比25.60%。由此可以看出,中美一流大学校长均以男性为主,尤其在我国,一流大学校长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进一步分析发现,在31 所中管高校校长中[8],女性占比3.66%;在非中管高校校长中,女性占比3.96%,总体相差不大。在美国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校长中,女性占比分别为27.45% 和23.81%,美国公立大学校长性别差异情况稍好于私立大学。近年来,我国女性校长的占比有所提升。基于退任样本统计分析,女性仅有5人,占比2.28%;基于在任样本统计分析,女性有9 人,占比6.38%,女性校长占比提高了4.10个百分点。其中,中管高校和非中管高校的女性校长占比分别提高了4.49、3.98 个百分点。美国女性校长占比略有下降,退任样本中女性校长占比为27.36%,在任样本中,女性校长占比为23.76%,下降了3.60 个百分点。这主要与美国私立大学女性校长占比的变化有关。尽管公立大学女性校长的占比上升了1.47 个百分点,但因私立大学女性校长占比的下降幅度较大,达8.00 个百分点,美国一流大学总体上呈现出女性校长代表性走低的现象,但美国女性校长的占比仍远高于我国女性校长比例。

(三)任职年龄情况

任职年龄是根据样本出生年月和上任年月推算出来的上任校长时的年龄。对于出生月份信息不详样本,本研究以上任年份减去出生年份粗略计算任职年龄(退任年龄也按此计算)。需要注意的是,美国大学部分校长在正式任职前曾短暂担任过就职高校的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即由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直接转任为正式校长的这部分样本,以其担任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的时间点为校长任职的起点。

表1 是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年龄的统计分析结果。基于总样本分析,我国一流大学校长最小任职年龄为40 岁,最大任职年龄为63岁,极差为23 岁,平均任职年龄为51.91 岁,中位数为52 岁,众数为55 岁,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最小任职年龄为43 岁,最大任职年龄为72岁,极差为29 岁,平均任职年龄为56.36 岁,中位数为56 岁,众数为56 岁。由此可以看出,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普遍在50 岁以上,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明显高于我国一流大学校长。2013 年底,中共教育部党组印发《中共教育部党组关于进一步加强直属高等学校领导班子建设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若干意见》),对直属高校领导班子建设作出了重要规定。在任职年龄方面,《若干意见》指出“列入中央管理的党委书记和校长初任时,属提拔任职的年龄一般不超过58岁”[9],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我国大学校长队伍的“年轻化”。美国大学校长任职年龄无明文规定,出于对高等教育日渐复杂化和市场化的考虑,美国大学更关注校长候选人的经验阅历和资历(依附于年龄之上)。因此,美国大学校长群体偏向于“长者化”。不过,受身体状况(精力、健康)等限制,70 岁及以后任职大学校长的现象罕见。在分析样本中,仅有5 位校长在70 岁及以后任职,分别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第十一任校长、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第十五任校长、南佛罗里达大学第八任校长、乔治·华盛顿大学第十八任校长和奥本大学第二十任校长。

表1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年龄情况

本研究通过分别对退任样本和在任样本进行分析发现:我国一流大学在任校长任职年龄的均值和众数均大于退任校长任职年龄的均值和众数,而美国一流大学在任校长任职年龄的均值略高于退任校长任职年龄的均值,在任校长任职年龄的众数则明显大于退任校长任职年龄的众数。这说明随着时间的推移,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均有所上升。此外,无论是总样本,还是退任样本和在任样本,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的标准差(表示离散程度)均高于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的标准差,这说明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较为集中,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则较为分散,各年龄层均有所涉及。

为了更直观地展示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年龄分布情况,以任职年龄为横坐标,相应任职年龄样本分布占比为纵坐标,分别绘制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分布图(见图1)。图1 中的柱状表示总体分布情况,折线表示我国中管高校、非中管高校样本和美国公立大学、私立大学样本的总体分布情况。由图1 可知,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柱状图的“高峰”部分明显偏向左侧,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柱状图的“高峰”则明显偏向右侧。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主要集中于47 至58 岁,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则主要集中于52 至61 岁。在我国样本中,中管高校校长任职年龄在55 岁及以上的人数占比明显高于非中管高校校长。统计发现,中管高校校长平均任职年龄为53.76 岁,而非中管高校校长平均任职年龄为51.24 岁,两者相差2.52 岁。在美国样本中,在任职年龄为60 至72 岁的区间内,公立大学校长总的人数占比高于私立大学校长。数据表明,公立大学与私立大学校长的平均任职年龄分别为58.25 岁和54.62 岁,前者比后者高3.63 岁。可见,在我国样本中,中管高校校长的任职年龄更高;在美国样本中,公立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更高。中美内部一流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因高校类型的不同而表现出差异。

图1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年龄分布

二、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群体的教育背景

传统上,人们往往把校长看成是教师的教师,认为校长是学校的象征,校长的学历水平和学术成就常常代表学校的办学水平。所以,校长一般由教师中的佼佼者担任[10]。考察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教育背景,旨在综合考察与校长职业生涯有关的学科专业经历、学术水平、知识结构等,因为它们是校长形成办学治校思想、观念、能力等的重要基础。本研究将教育背景具体化为学历学位、学科背景和学缘关系,以此为分析框架对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教育背景状况进行比较研究。

(一)学历学位情况

校长所获学历学位往往是其职业生涯的起点。[11]图2 显示的是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最终所获学历学位情况。总体而言,在我国一流大学的360 位校长中,拥有博士学位的有322人,占比89.44%;拥有硕士学位的有22 人,占比6.11%;具有学士学位的有15 人,占比4.17%;另有1 人的学位信息不详。其中,中管高校校长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为97.56%,高出非中管高校校长该指标10.51 个百分点。在美国一流大学的207 位校长中,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为97.10%,美国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校长该指标占比均超过96.00%,美国一流大学校长普遍拥有博士学位。基于退任样本和在任样本的对比统计分析,我国在任校长样本中,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为95.74%,比退任样本该指标上升了10.35 个百分点。其中,非中管高校校长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上升幅度较大,退任样本中,该指标占比为82.14%;在任样本中,该指标占比为94.55%。在任样本比退任样本上升了12.41个百分点。在中管高校校长在任样本中,该指标占比已达到100%,这表明目前在任的中管高校校长均拥有博士学位。美国私立大学校长中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变化并不明显,而在公立大学校长中该指标占比提高了3.19 个百分点。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中,拥有博士学位的占比高出我国在任校长拥有博士学位占比2.28 个百分点。总体而言,中美一流大学校长普遍拥有博士学位。

图2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最终学位

(二)学科背景情况

学科背景是大学校长职业生涯起点知识结构的直观反映。表2 展示的是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所获最高学历的学科背景情况。本研究将理学、工学、农学和医学统称为理工科,将文学、哲学、历史学、艺术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和教育学统称为人文社科。由于美国的学科分类与我国不完全一致,为了便于比较,本研究根据美国大学校长获得的最高学位所对应学科专业特点将其归入理工科组或人文社科组。基于我国样本进行分析,总体而言,我国一流大学校长获得最终学位的学科背景主要集中在理工科,且有上升趋势,尤其是中管高校校长,在总样本、退任或在任样本中,拥有理工科背景的占比均超过了五分之四。尽管在非中管高校校长中,最终学位为人文社科的占比有所上升,但在任样本比退任样本仅提高了0.55 个百分点。从总体规模来看,我国一流大学中,人文社科背景的校长代表性严重不足。在美国一流大学校长样本中,总体上,最终学位为理工科和人文社科的占比几乎“平分秋色”。不过,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校长的具体表现形式并不相同。无论是在总样本,还是退任或在任样本中,公立大学校长最终学位为理工科的占比均大于人文社科的占比,且这一差距正在拉大;在私立大学中,人文社科背景的校长占比较理工科背景的高。从当前情况看,美国私立大学校长的学科背景更为均衡,而在公立大学校长中理工科背景的校长仍占据一定优势。此外,中美一流大学均有若干校长拥有多个最高学位。我国有2 位校长拥有双博士学位,中管高校和非中管高校各占1 位。美国一流大学有8 位校长拥有双博士学位,有1 位校长的最高学历为本科,但他拥有多个学士学位,任职于私立大学。总体上,美国拥有多个最高学位的一流大学校长人数略高于我国。

表2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学科背景情况(占比/%)

(三)学缘关系情况

学缘关系以“是否校友”进行衡量,若样本校长于本、硕、博中的某一或某几个阶段在所任职高校就读,则视为校友;若从未在该高校就读,则为非校友。图3 显示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学缘关系。总体来看,在我国样本中,为校友的校长共173人,占比48.06%;为非校友的校长共180 人,占比50.00%;另有7 人情况不详。中管高校、非中管高校校长的学缘关系与总样本学缘关系类似。在美国样本中,为校友的校长仅36 人,占比17.39%;为非校友的达168 人,占比81.16%;另有3 人情况不详。其中,公立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较弱,为校友的校长占比仅13.73%;私立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较强,为校友的校长占比达20.95%。但相较于我国,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并不强,我国一流大学有接近一半的校长在其曾经攻读学士、硕士或博士学位的高校任职。基于退任样本和在任样本的对比分析,我国退任样本中为校友的校长占比达50.23%,超过一半;而在任样本中,该指标占比降为44.68%,减少了5.55个百分点。上述变化与我国非中管高校校长的学缘关系减弱有关,为校友的占比从退任样本中的51.19%下降至在任样本中的43.64%,下降了7.55 个百分点,而中管高校校长情况正好相反,其学缘关系有增强趋势,为校友的占比上升了1.33 个百分点。在美国退任样本中,仅11.32%的校长为任职高校的校友;而在任样本中,这一比例增加了一倍,达到了23.76%。这一变化与美国私立大学学缘关系变化相关,由图3 可知美国私立大学中,与退任样本相比,在任样本中为校友的占比上升了24.73 个百分点;美国公立大学中,与退任样本相比,在任样本中为校友的占比下降了1.25 个百分点。私立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正在变强,且在任校长中为校友的占比也远高于公立大学校长。由此可以看出,在我国一流大学校长样本中,非中管高校校长的学缘关系趋于弱化,而在美国一流大学校长样本中,私立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有所增强。总体而言,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比较密切,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学缘关系则相对疏远。

图3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学缘关系

三、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群体的职业背景

职业背景是大学校长职业发展路线的动态变化过程,反映校长的任职经历和行政经验,间接反映校长的履职能力和行政成绩。本研究对大学校长职业背景的考察主要从任职前工作经历、任职年限和退任年龄三个方面展开,以探讨其职业晋升阶梯和任职特征。

(一)任职前工作经历

任职前工作经历是指样本任校长之前的职业经历,主要考察其是否具有高校工作经历以及所任职高校与校长个人教育经历之间的联系。

1.工作单位情况

总体而言,在我国样本中任校长一职前曾在高校工作过的占比为94.44%,其中,中管高校的所有校长均有高校工作经历。在美国样本中这一指标占比为96.62%,总体高出我国2.18个百分点。中美一流大学分别有57.22% 和33.33%的校长在任职高校工作过,55.00%和83.58%的校长在其他高校工作过,17.78%和20.29%的校长至少在2 所高校(其中1 所为任职校长的高校)工作过。

基于对退任样本和在任样本的分析可知,在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中,在任职高校工作过的占比有所下降,而在非任职高校工作过的占比有所上升。其中,非中管高校校长的情况与总样本类似,中管高校校长在本校工作过(含拥有“本校+外校”工作经历样本)或在外校工作过(含拥有“本校+外校”工作经历样本)的占比均有上升,其中同时拥有本校和外校工作经历的占比上升了6.89 个百分点。在美国样本中,总体上仅有本校工作经历和仅有外校工作经历的样本占比均有上升,而拥有双校工作经历的占比则有下降,私立大学校长的变化情况与总样本一致,公立大学校长中,仅有外校工作经历的占比亦有上升,而仅有本校工作经历和双校工作经历的占比均有下降。不过,无论是退任还是在任样本,美国公立大学或私立大学校长在非任职高校工作过的占比均在60.00%以上。(见图4)

图4 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前高校工作单位情况

由此可知,中美一流大学校长普遍具有高校工作经历,熟悉高校工作机制。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主要选拔方式为校内晋升,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校外选任的方式逐渐受到重视,无本校工作经历但曾在其他高校任职过的校长占比有所上升。其中,中管高校的校长选拔任用还越来越注重拥有双校(本校和外校)工作经历这一指标。美国一流大学校长选拔方式则以校外遴选为主,且越来越倾向此方式。

2.高校行政工作经历情况

现代大学已经发展成为多元化巨型大学[12],具体表现为规模庞大、功能多样、校务繁杂、关系众多,非德才俱佳者不能胜任校长一职。具有高超的行政管理能力,显然已成为大学校长治校理政时不可缺少的条件。本研究将高校系主任(含副主任)及以上领导职务视为行政管理工作,以此考察中美一流大学校长的高校行政管理工作经历情况。研究结果表明,中美一流大学校长基本上都具有高校行政管理工作经历,与退任样本相比,在任样本在各指标上的占比变化程度并不明显。总体来看,我国一流大学校长在任职前曾担任过系主任及以上领导职务的比例达91.67%,其中中管高校校长占比为96.34%,非中管高校校长占比为90.29%。美国一流大学校长这一指标占比达94.69%,其中公立大学校长和私立大学校长占比分别为94.12%和95.24%。

图5、图6 分别展示了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前高校工作的详细经历。为了便于分析,本研究将专业学院、研究院、研究生院和本科生院副院长及院长职务统一归入“院长”(dean)指标下,将常务副校长、副校长等职务统一归入“副校长”指标下,将代理校长或临时校长职务统一归入“校长”指标下。

图6 美国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任职前高校工作经历

由图5 和图6 可知,我国一流大学校长曾担任过系主任的比例(42.78%)高于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比例(37.20%),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曾担任过院长的比例(68.12%)高于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比例(57.22%)。在我国样本中,中管高校与非中管高校校长在系主任任职经历上的占比无明显差别,但在院长任职经历上前者高于后者9.59 个百分点。在美国样本中,公立大学校长曾担任过系主任或院长的占比均高于私立大学校长,分别高出15.58 个百分点和2.94个百分点。

副校长是大学领导团队的重要成员,对大学办学运作起着重要作用。中美许多一流大学校长在任职前均曾担任副校长一职。在我国高校中,大学通常设有6~7名副校长,分别负责教学管理、研究和产业开发、人事、财务、总务及后勤、外事和研究生教育等工作[13]。副校长的任职经历通常是成为校长的必经之路。由图5可知,我国81.94%的一流大学校长曾担任过副校长一职,在中管高校校长中这一比例达到84.15%,而在美国一流大学历任校长中,曾担任副校长职务的占比为47.34%,在私立大学校长中占比不足40.00%。这一现象可能与美国大学领导职位设置有关。美国高校通常设有教务长(provost)一职,负责全校范围的各项学术活动,以确保教学、研究、人事和财务等工作的协调有序开展。作为大学的首席学术长官(chief academic officer),教务长被视为仅次于校长的“高层领导者”,也被视作大学(本校或他校)未来校长的潜在候选人。美国许多大学校长任职前都有担任教务长一职的经历。由图6 可知,超过一半(52.66%)的校长曾担任过该职务(包括副教务长)。其中,在公立大学校长中该指标占比达55.88%,在私立大学校长中该指标占比则为49.52%。我国高校一般不设教务长职务,即便清华大学等少量高校有设置,也只是将其视为中层干部职务[14]。在实际分工中,我国高校的教务长所执行的任务和拥有的领导权力与美国大学教务长相差甚远。此外,美国高校一般设立若干位副校长,分别负责学术工作、学生工作、财务或行政工作以及发展联络工作,并协助校长或教务长处理相关事务[15]。美国部分高校的副校长,尤其是负责学术事务的副校长可能兼任教务长,在大学办学中扮演着重要的领导者角色。

另外,美国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一流大学校长曾在高校担任校长一职,与私立大学校长相比,在公立大学校长中该现象更普遍。这些校长现在任职的高校的综合实力(排名)往往稍优于曾经任职的高校,表现出一种同一级别上的“晋升”,如斯坦福大学校长马克·特希尔-拉维尼曾在洛克菲勒大学担任过校长,西北大学校长迈克尔·席尔曾在俄勒冈大学担任过校长等。我国高校实行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在实际领导管理工作中,大学领导权力的分配、结构和行使主要围绕党委常委(党委书记等)和行政(校长等)两条路线展开[16]。从职务级别讲,党委书记和校长属于同一级别,两者共同领导、治理校务。在部分高校,党委书记兼任副校长、校长兼任党委副书记已形成制度。我国一流大学中有19.17%的校长任前已有校长任职经历,该现象在中管高校中更普遍,该指标占比达到35.37%,超过非中管高校20.98 个百分点。6.39%的校长曾担任过党委书记职务,中管高校校长的该指标占比亦高于非中管高校校长该指标占比,高出1.20 个百分点。部分校长在转任过程中也表现出同一级别上的“晋升”现象,如华东师范大学校长俞立中曾在上海师范大学担任校长,而部分校长则为校内转任,即从本校的党委书记转任为校长。

(二)任职年限情况

本研究中的校长任期按0.5 年(6 个月)为单位进行计算,若任期超过3 个月(即4 至6 个月)则视为一个单位;反之,则不纳入统计(视为0 年)。教育部关于直属高校校长任期规定:“党政领导班子实行任期制,每届任期5年,任期届满应及时换届”,“领导干部原则上担任同一职务时间不超过两届或10 年”。[17]因此,我国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限一般不长。

由表3 可知,在退任样本中,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平均任期为7.6 年,中位数为7 年,众数为6 年,最小值为0.5 年,最大值为19 年。其中,中管高校校长的平均任期为6.71 年,非中管高校校长的平均任期则为7.84 年,后者高于前者1.13 岁。校长任期为0.5 年的有1 位,其为某一非中管高校校长,因转岗(担任该校党委书记)而卸任。相比之下,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任期更长,其平均值为12.54 年,中位数为13年,众数为8 年,最小值为0.5 年,最大值为29年。其中,公立大学校长的平均任期为11.10年,私立大学校长的平均任期为14.16 年。任期为0.5 年的有1 位,其为某一私立大学校长,因病去世而卸任。校长任期在19 年以上(超过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最长任职年限)的有12 位,分别是耶鲁大学第二十二任校长、密歇根大学第十三任校长、纽约大学第十五任校长、布兰迪斯大学第七任校长、伦斯勒理工学院第十八任校长、迈阿密大学第五任校长、匹兹堡大学第十七任校长、明尼苏达大学第十五任校长、弗吉尼亚理工学院第十五任校长、马凯特大学第二十二任校长、斯蒂文斯理工学院第六任校长和新泽西理工学院第七任校长,其中,41.67%的大学校长任职于公立大学,58.33%的大学校长任职于私立大学。

表3 中美一流大学退任校长任职年限情况

表4 中美一流大学退任校长退任年龄情况

图7 详细展示了中美一流大学退任校长任职年限的具体分布情况,从中可以发现我国已退任校长的任期主要分布在3 至7 年,其次分布在8.5 至11.5 年。其中,非中管高校校长任期为7.5至19 年区间的人数分布较中管高校校长密集,任期在15 年及以上的共有13 人,而中管高校校长在此区间内的人数分布寥寥无几,且无15 年及以上任期的样本。美国已退任历任校长的任期并未呈现出集群现象,分布比较离散,任期在3 年、4 年、5 年、7 年、8 年、11 年、13 年、14 年、15 年、16 年、19 年的样本占比均较大。其中,任职年限在20.5 年及以上的,公立大学校长少有出现,而私立大学校长仍有一定占比。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党政领导干部职务任期暂行规定》指出:“党政领导职务每个任期为5 年”,“党政领导干部任期内调整职务,任职3年以上的,计算为一个任期;任职不足3 年的,只计算任职年限,不计算任期届数”。[18]我国一流大学18.26%的校长完成了一个非完整任期(3~4.5 年),31.05%的校长完成了一个完整任期(5~7.5 年),14.16%的校长完成了一个完整任期和一个非完整任期(8~9.5 年),15.98%的校长完成了两个完整任期(10~12.5 年),6.39%的校长完成了两个完整任期和一个非完整任期(13~14.5 年),5.94%的校长则至少完成了三个完整任期(15 年及以上)。按照上述统计标准,美国一流大学校长完成两个及以上完整任期的占比为64.16%,超过三分之一的校长完成了三个及以上完整任期。在我国样本中,接近三分之一的非中管高校校长任职年限在两个完整任期以上,而中管高校校长的任职年限在两个完整任期以上的不足五分之一,两者相差13.30 个百分点。在美国样本中,公立大学校长中完成了两个完整任期的占比为53.57%,完成了三个完整任期的占比为26.79%,而私立大学校长中完成了两个完整任期的占比更是达到76.00%,超过四分之三,其中一半的校长完成了三个及以上完整任期。由此可见,我国非中管高校校长的任期远高于中管高校校长任期,美国大学校长的任期远高于我国大学校长任期。

图7 中美一流大学退任校长任职年限分布情况

(三)退任年龄情况

退任年龄是指校长退任时的年龄。《若干意见》指出,教育部直属高校“年满60 岁的领导班子成员要及时退出领导岗位,党政正职领导干部可根据工作需要适当延长”[19]。不过,中管高校正职领导退休年龄会稍晚,可延迟至65 岁。我国一流大学校长平均退任年龄为58.84 岁,众数为60 岁。其中,中管高校校长平均退任年龄稍高于总样本,为59.88 岁;非中管高校校长平均退任年龄略低于总样本,为58.52 岁。我国一流大学校长退任年龄主要集中在55 至62 岁之间,18.72%的校长在60 岁退任,30.59%的校长则在60 岁以后退任。非中管高校校长退任年龄的分布情况与总样本类似,而中管高校校长退任年龄主要集中在56 至63 岁以及65 至66 岁之间,60 岁以后退任的占比为60.78%,65 岁以后退任的占比为19.61%。这说明我国一流大学校长通常在正常退休年龄卸任,中管高校校长的退任年龄较非中管高校校长的退任年龄晚,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退任年龄无明确规定,但普遍比我国一流大学校长高6 至7 岁。具体而言,美国一流大学校长平均退任年龄为66.02岁,众数为66 岁。其中,公立大学校长退任年龄更晚,比私立大学校长晚1.60 岁。图8 的柱状显示,我国一流大学校长退任年龄分布主要集中于左侧,而美国一流大学校长退任年龄分布主要集中于右侧,总体上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退任年龄比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的退任年龄更晚。

图8 中美一流大学退任校长退任年龄分布情况

四、对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用制度改革的启示

比较中美一流大学历任校长群体特征可以发现,两国各有特点。在性别、受教育经历和学科背景、岗位任职履历和跨院校任职经历、任职年龄、任职年限和退休年龄等方面,中美两国一流大学校长都表现出明显的差异。之所以出现这些差异,是因为国情、高等教育文化背景和校长个人经历不同。本研究通过比较分析和梳理得出的若干结论,为我国大学校长任用制度改革提供了一定的启示。

(一)突破校长选任传统,优化校长群体结构

传统上,大学校长以男性为主。这一传统在美国得到了突破,尽管男性校长仍占较大比例,但女性校长人数和占比已有显著增加。统计发现,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以男性为主,但女性校长的比例已超过四分之一,而在我国一流大学校长群体中,女性校长的代表性严重不足。据统计,2020 年,我国在学研究生及普通本专科学生中,女性占比分别达到了50.94% 和50.96%,普通高校的女性教职工和女性专任教师占比分别达到了教职工总数和专任教师总数的50.43%和51.22%[20]。我国高等教育系统内女性群体占比已达到了与男性群体持平甚至略高的状态,但大学女性校长占比不到二十五分之一。在教育背景上,两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者均有着傲人的学术履历,但深入考察发现,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为理工科背景的占了绝大多数,尤其在中管高校中,人文社科背景校长的代表性严重不足,这一状况尚无明显变动迹象。普及化高等教育发展带来的一个明显变化是,我国绝大多数单科大学转型成为多科大学和综合大学,大学学科专业结构日趋复杂[21]。作为大学主要学术领导人,校长的学科教育背景过于单一,无助于他们有效领导纷繁复杂的高等教育发展工作,尤其是熟练驾驭各学科专业办学特点与发展需求。一般而言,女性往往较男性拥有更强的表达能力、亲和能力、沟通能力和同理心等,这些“柔性”优势是现代领导团队不可缺少的素质。理工科背景的校长虽更注重大学的运行效率,尤其是“科学家型校长”谦逊谨慎,期望并欢迎革新[22],但人文社科背景的校长亦有其优势,他们往往更擅长处理校内外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且相对更熟悉和理解大学办学中的人际关系。女性及人文社科背景领导者是高等教育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若要加强高等教育治理能力建设,提高高校领导团队素质和能力,应加强女性及人文社科背景领导人才的选拔和培养,适当增加女性及人文社科背景校长的比例,丰富大学校长性别及学科背景结构。

(二)完善校长选任要求,重视多岗位锻炼和跨院校工作经历

学术和行政职业履历是大学校长任职的基础,也是衡量其任职能力的重要依据。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都罕有一流大学校长未曾有任何学术和相关行政职业履历而任职的情况。校长的选拔往往要考察候选人的学术经历和大学行政任职经历,只有优异者方能脱颖而出。比较中美一流大学校长选拔方式可以发现,两国都采取了一种递进式阶梯晋升的方式,即一种明显而渐进地通过学术行政管理等级的晋升模式,大多数校长都曾经以大学教员身份进入学术职业,在某个时段担任过一些行政职务(院系领导等),后来晋升到更高的行政职位。[23]具体而言,美国一流大学校长尤其是公立大学校长选拔表现出“系主任—院长—副校长或教务长—校长”的职业晋升阶梯,而我国一流大学校长职业晋升阶梯一般表现为“系主任—院长—副校长—校长”,在中管高校校长中更为明显。美国一流大学校长以外聘为主,内部晋升为辅,超过五分之四的校长有外校工作经历,接近三分之二的校长直接从外部聘任,聘任前无任职学校学习和工作经历。我国一流大学有一半以上的校长曾在本校学习和工作,接近五分之二的校长任职前仅在本校供职,这一现象在中管高校校长中更为明显,且有增长趋势。为此,校长遴选中应完善相应要求,将学养深厚、任职经历丰富、能力出众、堪当大任的佼佼者选拔出来。具体而言,校长遴选应当重视候选人的多岗位锻炼,重视从基层选任开始培养[24],为他们打造从基层领导岗位到高层领导岗位的职业晋升阶梯。这样候任者就能对高校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行政管理、社会联系等有一定了解,他们上任后能做到心中有数,进而游刃有余地全面领导高校工作。另外,校长遴选还需打破固化思维,扩大候选人范围,将本校和相关高校有培养潜质的学术领导人才和行政管理人才纳入考察和选拔范围,能中选能、优中选优,为大学校长团队注入“新鲜血液”,以激发大学办学活力。

(三)打造“选养”并举的选任制度,适度放宽大学校长的年龄及任期限制

大学是一个高度复杂的学术组织[25],作为行政首长,大学校长不仅需要有足够的职业历练,而且需要比较稳定的职业保障,校长遴选过程中应当突破大学校长的年龄及任期限制。大学校长年龄背后附加的是丰富的职业历练,对于大学而言,“长者型”校长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众所周知,大学校长任职三五年就能深刻影响一所大学,在大学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工作业绩的校长是罕见的,因此,任期较长是一位优秀的大学校长做出成就的重要保证[26]。然而,我国大学校长遴选制度对年龄有严格限制。与美国相比,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年龄较小,退休年龄早且刚性,任期较短。我国一流大学校长任职规定比照党政领导相关任职规定执行,校长任职出现的一些问题与此关系较大。我国校长遴选应当区别大学校长与党政领导的差异,根据大学的性质和功能要求,制定适切的大学校长任职规定,适度放宽大学校长任职年龄限制,延长校长任期。一方面,可以取消“一刀切”的关于大学校长上任年龄上限的规定。我国大学校长候选人大部分来自高校学术行政领导者,如院长、副校长,他们本身具有“学术人”的身份,60 岁可能正处于学术事业的黄金时期,他们精力充沛、学术积淀深厚、行政管理经验丰富,延缓退休能更好地利用他们作为学术领导人的学科专业智慧和高校行政管理经验,为学校高质量发展服务。对于成就卓著且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大学校长,可以延长任期,延缓退休年龄,以让其持续发挥卓越的洞见力和领导力。另一方面,应在“选优”的基础上进行“养育”[27],培养“教育家型校长”[28]。对于许多上任者而言,大学校长这一角色是全新的,成功胜任并取得成绩需要有一个较长的适应过程,这不利于学校提高办学水平。应当加强校长培养,也就是在校长选任之前,给予他们充分的时间培养相关能力,在获得充分的任前经历和经验后走马上任,大学校长才能更好地领导大学改革建设发展,开创大学发展的崭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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