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干预呼吸系统病毒感染致脑雾的诊疗思路

崔洪运 杨培培 农金丽 陈梓瑜 谭旭荣 张 也 梁英业 王开龙*

（1.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广西 南宁，530001；2.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康复科，广西 南宁，530023）

脑雾并非一个医学术语，而是一种广泛的神经认知症状，以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等为主要表现，常伴有疲劳、健忘等[1]。脑雾的发生可由各种慢性疾病（如甲状腺疾病和自身免疫疾病）、药物不良反应、食物过敏、感染等引起，其中呼吸道病毒感染是引起脑雾的常见原因[2-3]。在呼吸道病毒感染中，流行性冠状病毒最容易引起脑雾，其通过感染人类细胞的ACE2受体进行传播[4]。一项针对流行性冠状病毒感染后神经精神症状的荟萃分析显示，其中“脑雾”约占32%，记忆障碍占28%，注意力障碍占22%，说明脑雾在冠状病毒感染患者中广泛存在[5]。截至目前为止，关于脑雾的临床定义及诊断标准还未明确，脑雾的文献报道也仍停留在发病机制研究阶段，对于其治疗方法相关研究文献较少，中医类研究文献更少。本文结合导师在临床治疗脑雾的相关经验，期望为针灸干预脑雾提供治疗思路。

1 西医对脑雾的认识

1.1 发病机制

目前关于脑雾的具体发病机制还在研究中，研究者提出以下几点致病原因：①流行性冠状病毒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引起炎症反应导致神经元产生负面影响。研究已经证明，炎症反应导致细胞因子风暴所致的长期免疫反应从而影响神经功能，进而诱导血脑屏障不稳[6]。也有专家认为，流行性冠状病毒可以通过血脑屏障，是因为蛋白质组中的神经毒性淀粉样蛋白肽可能促进神经变性[7]。FERNANDEZ-CASTANEDA A[8]等发现，流行性冠状病毒感染会导致细胞因CCL11升高，导致小胶质细胞的反应性增加，海马功能受损会导致认知功能障碍。②可能是呼吸系统病毒感染还可能导致其他系统的疾病。患者在感染期间接受长时间及大剂量的药物治疗，如抗病毒药可能对神经系统产生负面影响，从而导致脑雾等后遗症。但这一原因仅为猜测，目前暂未有确切的研究证实这一可能。③可能是焦虑与压力所致。流行性冠状病毒感染患者在治疗期间经历长时间反复的治疗，患者的生活、社会活动均受到影响，加之长时间的治疗可能使患者产生焦虑倾向，担心疾病的治愈可能以及对愈合情况的担忧，长期的心理应激改变加重了认知和情绪调节的障碍，对疾病产生大量的负面影响。研究表明，持续的心理应激反应可启动炎症因子的发生，导致脑组织的缺血缺氧的改变，促进脑雾的发生[9]。

1.2 治疗方法

西医针对冠状病毒引起的脑雾治疗目前主要为抗病毒治疗、对症治疗及心理治疗等，但相关治疗方式长期临床研究疗效并不明确，临床治疗仍处于摸索阶段。总体来说，西医治疗方式方法相对局限，治疗手段单一，缺乏确切疗效。

2 中医对脑雾的认识

2.1 病因病机

虽然在传统中医里没有与脑雾相对应的病证，依据其临床表现，将其归属于“情志病”。中医里广义“志”是对机体精神活动的高度概括。而狭义之“志”为五神之一。《内经》提到：“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后世医家对此多有注释。如杨上善注：“志，亦神之用也，所忆之意，有所专存，谓之志也”，主要是指记忆及经验的记录、意志和部分情志活动。其病机为湿邪上蒙清窍和毒邪损伤脑络所导致。脑作为“元神之府”，人体高级精神活动的场所，是清阳之气上升之处，若湿邪侵袭，导致清阳不升，浊阴不降，痰湿上蒙清窍，邪气日久，痰瘀互结，气血瘀滞，正邪相争，必耗伤正气，出现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头晕昏蒙，健忘，倦怠，乏力等“脑雾”表现。《素问·生气通天论》云：“因于湿,首如裹。”意指人体中阳气不足，因而感受湿邪，使清阳之气更受阻碍，不能上升于头，出现头重而胀甚至昏蒙，如以物包裹之状。其病位在脑，是本虚标实之证，以正气虚弱为病机之本，其本为虚;以湿邪、痰浊、瘀血等上蒙脑窍而出现各种与“志”相关的不适症状为标，其标为实。

2.2 脑雾辨证论治

2.2.1 湿邪留恋

脑雾多为湿邪入侵，湿毒由表入里，出现病情缠绵难愈，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头晕昏蒙，健忘，胸闷恶心，食少多寐，脉滑，舌淡红苔白腻等表现，治疗以健脾祛湿，祛邪开窍。宜遵张仲景“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原则，选方苓桂术甘汤、五苓散或泽泻汤等化去饮邪。

2.2.2 痰瘀互结

湿邪日久，耗气伤津，蒸液成痰，痰湿阻滞气，血而成瘀，痰瘀互结，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头痛，健忘，失眠，心悸，面色紫暗，舌暗有瘀斑，脉滑涩等表现，治疗以祛瘀生新，化痰开窍。可选用涤痰汤、导痰汤加用通窍活血汤、血府逐瘀汤等化痰活血。

2.2.3 髓海亏虚

邪气日久，过度耗伤肾精，导致肾精亏虚不能化髓充脑，髓海功能失常，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头痛且空，眩晕耳鸣，健忘，失眠，心悸，腰膝酸软，舌淡，脉沉无力等表现，治疗以补肾填精，生髓开窍。可选用地黄饮子、六味地黄丸等补肾。

2.2.4 气血亏虚

脑雾患者邪气盛，正气虚，正邪交争，日久耗伤气血，以致气血亏虚，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困难，失眠或嗜睡，心悸，健忘，精神萎靡，乏力疲倦，面色无华，舌淡苔薄白，脉细弱等表现，治疗以补益气血，开窍醒神。可选用六君子汤、归脾汤、八珍汤等气血双补。

3 脑雾针灸思路

3.1 针刺祛邪，固本培元

《素问·刺法论》中记载“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中国针灸学会倡导运用针灸干预疾病治疗，针药并用，以实现“1+1＞2”的效应[10]。基于此，我们应该充分发挥针刺治疗脑雾的作用，达到贯通全身经络，激发脏腑保护功能，达到驱邪外出，固本培元。治法当以督脉、足太阳经为主，辅以其他经穴。针刺以补法为主，泻法为辅，以达扶正祛邪，开窍醒神。主穴：百会、风府、大椎、神门（双）、足三里（双）、三阴交（双）。配穴在辨证的基础上，可选中脘、内关、丰隆、血海、膈俞、脾俞、肾俞等穴进行针灸。

从现代医学角度分析，针刺治疗脑雾可能通过以下几个方面发挥作用：①抑制炎症反应，发挥抗炎作用。研究表明，针刺减轻炎症反应，改变机体高凝状态，提高血浆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和血管内皮生长因子水平，促进侧支循环形成，加速脑神经功能的修复[11]。针刺亦能从多种途径抑制多种炎症因子，并激活多种抗炎因子进而发挥抗炎作用[12]。针刺通过减轻炎症反应、抗凋亡、抗氧化应激、减少β淀粉样蛋白生成等多种方式改善认知功能[13]。②调整激素水平。有研究表明，针刺可以调节激素的分泌，包括阿片肽、去甲肾上腺素等，通过促进丘脑-垂体-内分泌腺体功能，调整激素水平，平衡内环境达到对神经系统调节作用[14]。③针刺可以改善血流及供氧量：针刺可以增加局部血液循环和组织供氧量，增加大脑皮层神经递质的含量，提高神经传导效率，有助于改善脑雾症状[15]。李恩耀等[16]研究表明，针刺刺激改善了脑部血流动力学状况，修复了脑损伤并促进大脑神经细胞发育。同样，张海军[17]研究中使用针刺治疗，使脑部血管神经功能受到刺激，使得脑部血流增加，改善血管的弹性，提高了缺血性脑组织对缺氧的抵抗能力。针刺通过刺激相应的穴位，可以驱除外邪，发挥抗炎作用，调节激素水平，增加脑部供血，从而恢复脑部神经功能，调节认知功能。

3.2 艾灸点睛，针刺齐施

孙思邈提到“化脓灸预防瘟疫”精妙之法，唐代医家王焘也提出艾灸犹如“开门驱贼”，发挥艾灸在脑雾的治疗作用也必不可缺。艾灸通过燃烧产生热量，驱逐体内湿气，同时刺激腧穴和经气，从而促进经络的血液循环和气血畅通，进而刺激脏腑器官和组织，重建脑神经功能[18-19]。在辨证基础上，艾灸同样可选用上述针刺各穴位，达到祛邪外出，开窍醒神的效果。除外，也可增强对百会、大椎、肺俞、足三里穴等穴位刺激，增强机体免疫力。在针刺基础上发挥艾灸作用，针灸各术各展其能，发挥协同效应。

艾灸治疗脑雾可能通过以下几个方面发挥作用：①调控炎症反应。脑雾的发生与炎症反应有很大的联系，研究表明，艾灸可以抑制炎症反应调控脑部功能，通过减少炎症因子的表达，达到减轻炎症反应[20-21]。②促进神经修复及再生。病毒感染可以影响神经元，同时炎症因子的激活进一步导致神经的损伤，进而导致脑雾的形成。艾灸可以调节神经营养因子，达到促进神经递质的合成，促进神经元的修复及再生[22]。张高迎等[23]发现，艾灸督脉经穴可以降低大鼠神经再生抑制因子髓鞘相关糖蛋白表达含量，促进神经再生。此外，艾灸还可反馈调节机制，纠正机体在病理状态下的能量信息代谢的紊乱，调控机体免疫功能，纠正体液分泌和代谢紊乱，保护脏器功能，促进机体内环境的改善和稳定，从而达到促进脑雾患者康复[24-25]。

3.3 理气解郁，舒畅情志

《黄帝内经》提出：“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现代医学心理学认为，强烈或持久的心理应激会引起机体损伤，与中医情志致病理论相切合，因此以中医情志理论为指导的情志疗法治疗脑雾也应重视。脑雾的发生不仅是器质性病变，同时也是心理病变，二者互相影响疾病病程以及预后。五脏与情志密切相关，情绪失调都能够影响脏腑功能，情志调畅有助于疾病的预防与治疗，防止出现“因病致郁—因郁致病”的恶性循环。医者在治疗过程中利用患者信任心理，遵循“五情相克”的原则，通过暗示疗法解除患者心理负担及压力，安慰开导患者克服对疾病的恐惧感，减轻精神压力，达到改善负面情绪，促进病情恢复[26-27]。解有成[28]也认为，缓解焦虑抑郁情绪是呼吸系统病毒感染后遗症患者康复的基本策略。由此可见，心理疗法对于呼吸系统病毒感染后遗症的治疗可能有一定的疗效，这一契合中国人的思维方式的特色疗法应该值得重视。

3.4 瘥后防复，平衡阴阳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治未病思想应该贯穿在疾病的整个过程中，包括“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瘥后防复”，此阶段疾病已发生，除防止疾病恶化治疗以外，更要重视治愈后的康复。根据钟南山院士所述，即便是呼吸系统病毒感染康复患者也存在再次感染的风险，因此需要在康复后期继续注意个人防护措施。因此要将中医“治未病”的思想贯穿始终，发挥针灸调节患者免疫力和元气作用，通过匡扶人体正气，增强脏腑器官对于病毒入侵的抵御能力。使得患者体内正气不被破坏，抵御邪气入侵，达到阴阳平衡。

除上述针灸治疗方法以外，也可结合中医功法，如太极拳、五禽戏、八段锦等中医功法运动，通过适当的身体运动也可以增进身体的氧气供应、促进脑部血液循环，改善脑部供氧以及新陈代谢，也是调养脑部的有效手段[29-30]。也可结合如频谱光波治疗房，具有促进血液循环、提高免疫力作用等新型辅助治疗，发挥中医整体观念与协同作用。同时，调整生活习惯，保证充足的睡眠，健康的饮食和良好的心情也是养生康复的主要治疗方法之一。《素问·生气通天论》提及“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认为自身正气充足，阴阳平衡，可免除疫气侵扰。遵循《黄帝内经》中“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劳作”指导原则。从而达到“形神合一”结构与功能相统一的整个机体。引导人们树立起“生命健康是全面的健康”的观念，从而进一步增强身体的免疫力，抵御疫病的侵蚀。

4 小结

目前呼吸系统病毒感染仍在继续，伴随着感染后遗症的增多，而受到科学界和医学界的重视，笔者也一直关注脑雾的研究动态，但就目前而言并未找到更好的研究方法，中医治疗或将成为当前趋势，大大缩短患者康复时间提高治疗效率。同时，笔者认为随着感染者逐渐增加，病毒变异机会大大增加，带来更多难以预知的疾病，甚至以后还有可能出现更多未知的疾病，针灸治疗的优越性以及有效性得到充分显现，因此我们应该在全球大力推广中医治疗，大力宣扬中医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