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们如何戏说拿破仑

2024-03-21 16:58张佳玮
领导文萃 2024年6期
关键词:泰斯公爵安德烈

张佳玮

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在卢浮宫的油画里,有一百个(可能还不止)不同的拿破仑,却是事实。仅在名画家大卫一个人笔下,拿破仑都不止一个样子:有的灿烂加冕,有的扬鞭跃马,有的英明神武。毕竟历史任人打扮,拿破仑身为历史传奇,也势必被涂脂抹粉。

史书中,拿破仑的形象也随当时舆论需要而更改。在大师们笔下的文学作品中,虚构的拿破仑形象亦是各自不同。

亲历过拿破仑时代的司汤达所写的《红与黑》(又名《1830年纪事》),充满了对拿破仑的敬意。到1830年,拿破仑已经退位十五年、逝世九年,但他依然是传奇。小说中木匠的儿子于连视拿破仑为偶像,认定拿破仑凭一柄剑成为世界之主,在他的时代“瓦匠都能当上将军”。在《红与黑》的故事里,拿破仑是被压迫的青年们鱼跃龙门、跻身上流社会的偶像;后来者都相信,在他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雨果的《悲惨世界》,生动地描述了滑铁卢那一天的拿破仑。描述他的豪情,“不但要打退对手,还要打翻对手”;描述拿破仑爱开玩笑,看到二十四尊大炮,说是二十四位美女;描述他在派铁甲骑兵出击时,果断派人去巴黎报捷;也描述了滑铁卢战役最胶着的时候,拿破仑对求援的内伊怒吼:“步兵?他要我到哪里去找步兵?!临时变出来吗?!”

在雨果笔下,拿破仑是个魔王:凭灵感,用奇兵,有超人的本能,敏捷,自负,鬼神莫测,狎玩命运。同时代的年轻人视他为灿烂星辰(一如于连看待他似的),旧时代的统治者则畏惧他,哪怕他已经倒下。

这份畏惧,在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里,惊鸿一瞥,便雷霆万钧。故事开始时,拿破仑第一次退位,被囚在厄尔巴岛,但主角唐泰斯,一个马赛水手,加上他的船主莫雷尔先生,都还对拿破仑充满敬意,拿破仑只是提了一句他记得莫雷尔先生的叔叔,莫雷尔便受宠若惊,告诉唐泰斯,“快去告诉我叔父,陛下记得他!你会看见他流泪!”

复辟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八,一度稳坐钓鱼台,对拿破仑冷嘲热讽,但在听说拿破仑已离开厄尔巴岛即将王者归来时,立刻崩溃,先指责手下“为何不去了解他有多少兵力”,随即感叹“是啊,这情报毫不重要”,毕竟拿破仑一旦归来,自然人心归附所向无敌。

在小说中,拿破仑从未真正出场,但只这几个瞬间,便惊天动地了。

在对手眼中,拿破仑又复杂得多。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开头第一句,就是1805年夏天,两个俄罗斯贵族在谈述拿破仑。大概在俄罗斯老一辈眼里,拿破仑是人间恶魔。但托尔斯泰设定的两个主角——俄罗斯年轻一代的皮埃尔和安德烈公爵——却又崇拜拿破仑。

皮埃尔公开赞美拿破仑,说在波旁王朝逃避革命、人民陷入无政府状态时,拿破仑善于理解革命,战胜革命,敢于担当,哪怕做过一些过激行为,但“消除偏见,公民平等,提升人权”,所以“我认为这正是他精神伟大之处”。这番话既是在赞美拿破仑,也是在暗嘲当时整个旧欧洲——包括俄罗斯自己的老一辈。

但托尔斯泰更进了一步,在他的小说中,拿破仑看见一个战死的俄国掷弹兵,会感叹:“优秀的人民!”他看到濒死的安德烈公爵时会赞美,发现他还活着时加以施救。然而安德烈公爵却感受到了其他:“他知道这是拿破仑——他所崇拜的英雄,但是此刻,与他的心灵和那个高高的、无边无际的天空和浮云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相比,他觉得拿破仑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大概在托尔斯泰的视角,拿破仑很了不起,但放到時间洪流中,他也只是历史的棋子。

(摘自《看天下》)

猜你喜欢
泰斯公爵安德烈
“泰斯花粉阻隔剂”结构研究
命途多舛的数学家:安德烈·韦依
芭蕾少女的蜕变
超现实主义的反叛与创新——论安德烈·布勒东的《娜嘉》
大度也是一种美德
不完美的表演
安德烈的愿望
离奇的绑架案
泰斯福德防爆轮胎
有诚意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