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 千年传世瑰宝的时代脉动

2024-04-15 07:37曹杉
中国新时代 2024年4期
关键词:云冈云冈石窟石窟

曹杉

北魏至今,一眼千年;东西交融,一步万里……历经1500余年的沧桑,云冈石窟的历史从未因开凿的结束而停下脚步,相反,它的未来经过当代人的传承与守护,历久弥新,熠熠生辉。

天气晴好的时候,驾车从大同市区出发向西行驶大约16公里,人们就可以到达历史悠久的云冈石窟景区。

位于大同市武州山南麓、武州川北岸的云冈石窟,是佛教东传中国后第一座由皇家开凿兴造的大型石窟寺。石窟依山开凿,规模恢弘,气势雄伟,东西绵延约1公里,现存主要洞窟45个、大小造像5.9万余尊,最大者高达17米,最小者仅几厘米,是公元5世纪中国佛教石窟艺术成就的杰出代表。

2020年5月11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云冈石窟考察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时指出,云冈石窟是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好云冈石窟,不仅具有中国意义,而且具有世界意义。云冈石窟是人类文明的瑰宝,要坚持保护第一,在保护的基础上研究利用好。

牢记领袖嘱托,书写优秀答卷。

如今,云冈石窟的保护工作正在加大力度,“云冈学”的发展呈现出崭新的面貌,这让这个承载着历史沧桑的古代雕刻艺术宝库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彩。

数字化与保护的融合创新

云冈石窟的开凿始于北魏时期,北魏皇始三年(公元398年),北魏皇帝拓跋珪将都城从盛乐迁至平城(今大同市),武州山成为盛乐与平城之间的交通要冲。文成帝即位以后,令沙门统昙曜主持复法大业。在文成帝的支持下,昙曜选择了钟灵毓秀的武州山,“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包括砂岩老化、风化、战争等在内的多种因素不断摧残着这座珍贵的文化遗产。

多年来,文物部门对云冈石窟一直坚持保护第一的原则,精心守护着这座人类文明的瑰宝。

早在1931年,云冈石佛寺保管委员会就已经成立,为云冈石窟的保护工作设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面对石窟的荒废情况,历史文物保护工作者对石窟进行了认真地清理和修缮,使得云冈石窟有了初步的旅游开放条件。

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成立了山西云冈古迹保养所,开始专门负责石窟的保护管理工作。20世纪60年代,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召开“云冈石窟保护会议”,拉开了云冈石窟科学保护的序幕。

1961年,国务院公布云冈石窟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确定了东西长2.575公里、南北宽1.565公里的重点保护区,这为保护云冈石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1964年,当时的中央文化部批准划定云冈石窟保护范围,包括重点保护区、安全保护区与地下安全线(大同是国内主要煤产地之一,故针对地下采煤活动而专设)3部分;同时,安装了保护范围界桩。

此后几十年间,云冈石窟先后进行“三年保护工程”“八五保护维修工程”“109国道云冈段改线工程”等,为该石窟申遗及后来的保护维修,奠定了良好基础。

2001年,云冈石窟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由此,云冈石窟成为中国第28处世界遗产。

2002年,云冈石窟防水保护工程启动。2007年,进行西部窟群防水试验工程,当年成功地阻挡了90%以上的渗水,次年再无渗水。2012年,云冈石窟研究院组织实施了“五华洞岩体加固、彩塑壁画修复及保护性窟檐建设工程”,历时3年完工,有效缓解了洞窟造像风化的问题。该工程是云冈保护史上第一个立足于文物本体的全方位综合性抢救性保护维修工程,有效改善了云冈石窟文物保存状态和保存环境。

从20世纪70年代“三年保护工程”解决了云冈石窟稳定性问题,到109国道改线解决粉尘污染问题,再到近年来不间断的防水工程,云冈石窟的保护,正从文物本体逐渐走向数字化,迈开云冈石窟走向世界的步伐。

2017年12月,云冈石窟第3窟西后室原比例三维打印复制项目在青岛落成,这不仅是世界首例大型文物遗址3D打印复制项目,也是中国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领域的重大突破。

事实上,云冈石窟的数字化保护工作始于2003年。之后在2005年,云冈石窟外立面采集成功,完成了云冈石窟第一张厘米级精度外立面正射影像图,并绘制了第一张外立面线图。这是中国石窟寺第一张完整的外立面正射影像图。2007年,云冈研究院承担山西省科技攻关项目“云冈石窟数字化工程示范研究”,是山西省第一个文物数字化科研项目。2012年,专业的数字化研究科室——云冈数字中心正式成立,标志着云冈石窟数字化研究工作进入了系统研究阶段。

借助数字化手段,云冈石窟保护修复工作正在变得更加科学,通过数字化采集信息的技术,工作人员为石窟保存数字化档案,真实记录石窟现状,为石窟保护与数字化复原提供重要参考。

目前,云冈数字化成果包括,基本解決了采集数据的难题、实现了石窟风化监测、创新了考古绘图方法、实现了洞窟“搬出来、走出去”活化利用;基本完成数字文博平台建设,将在数字云冈计算中心基础上,与石窟信息保全、云上云冈相关联,建设石窟资源平台、监测预警平台、虚拟修复平台、智慧文旅融合;按照时间轴为节点的石窟采集情况,最终在数据支撑的前提下进行研究、保护、利用,从而实现文化的传承。

煌煌大窟,造化孕新。

如今,这座经历了1500多年岁月的洗礼,俯瞰过中国漫漫历史长河的文化地标,正迎来属于自己新的荣光。

“云冈学”步入新境

在云冈研究院的图书馆,20卷《云冈石窟全集》整整齐齐地陈列着。这部历时7年编撰的巨著全面、系统、完整地介绍了云冈石窟所有洞窟雕刻,代表着“云冈学”研究的最新高度,也标志着“云冈学”正式确立。

一直以来,考古界与学术界有个共识:仅云冈石窟就足以支撑起一个学科。以云冈石窟等代表性的文化遗产为研究中心,以区域社会文化研究为主要特色,以多元化的综合性研究为切入视角,以弘扬云冈文化为最终诉求,通过深层次探讨社会文化的传承与演变,揭示历史脉络谱系的发展轨迹,此谓之“云冈学”。

2020年9月9日,山西大同大学云冈学学院和云冈文化生态研究院揭牌;

2020年10月30日,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院暨北京大学-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中心成立;

2021年2月19日,一个以一体推进云冈石窟保护和云冈学研究为时代使命和历史责任的研究院正式挂牌,命名为云冈研究院。

云冈研究院的成立,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要知道,在百余年前的1902年,日本人伊东忠太在“发现”云冈时,云冈还处在一片废墟中,基本无人管理也无人过问。当时,中国正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状态。如今,在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跌宕起伏后,云冈享誉世界,“云冈学”逐渐形成体系和规模。

为什么云冈有资格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呢?要探寻答案,我们需要追溯到我国佛教考古学的开创者——宿白先生。

1942年,还在大学读书的宿白就在一次假期游历中,被云冈恢宏的崖刻大佛深深吸引。1947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兼任编目工作的他,整理善本时偶然发现了《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这是1147年金朝皇统年间撰刻的一篇文字,记录了云冈石窟的历史和重修情况。原碑早已轶毁,拓本也不复存在。元末《析津志》抄录过此碑文,但并未刊印,明初编《永乐大典》时又抄录《析津志》文字,后毁于庚子之役,幸而光绪年间缪荃孙的抄本将这一部分保存了下来。

1950年,跟随雁北文物勘察团的脚步,宿白又到云冈石窟进行了实地勘察。1956年,宿白发表论文《〈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校注——新发现的大同云冈石窟寺历史材料的初步整理》对《大金西京武周山重修大石窟寺碑》进行了解读。文章序文中指出《大金西京武周山重修大石窟寺碑》“记述详细,征引宏博,所述自唐迄金一段云冈的兴修、设置,正好弥补了云冈历史的空白页,而引用现已佚亡的北魏铭刻和文献记录考订云冈石窟的时代,也给今天研究云冈各个石窟的开凿先后的问题提供了绝好的参考材料”,充分肯定了《大金西京武周山重修大石窟寺碑》对于研究云冈石窟的重要史料价值。

此后几十年,宿白始终保持着对云冈石窟的关注和研究,陆续发表了《云冈石窟分期试论》《平城实力的集聚和“云冈模式”的形成与发展》等文章,不仅对云冈石窟的艺术特点、历史背景等做了全面阐述,并根据石窟形制、造像内容和样式对洞窟的分期进行了划定,同时还提出“云冈模式”理论,一举确立了云冈在中国石窟寺历史上的关键性意义。

而在更深的层面上,宿白的研究也为云冈石窟研究开启了一个全新阶段。正如云冈研究院院长杭侃所说:“以往的研究更多地倾向于美术史、艺术史,宿先生之后则主要是从考古的角度去做研究。”

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云冈石窟后,“云冈学”研究全面发力:学科建设、学术研究、文化交流……高起点推动“云冈学”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在大同大学成立“云冈学学院与云冈文化生态研究院”;在山西大学成立“云冈学研究院暨北京大学-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中心”;在太原理工大学成立“云冈学与文物保护研究院”。

大同市深挖云冈文化内涵,创办全国性学术期刊《云冈学》,建设云冈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举办云冈石窟可持续发展与传承研讨会、第四届中国大同北魏云冈文化论坛等系列学术活动。

云冈研究院与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北京建筑大学、山西大学、敦煌研究院、龙门石窟研究院、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等建立合作关系,在文物保护、石窟雕刻、考古发掘、艺术源流探讨等诸多方面展开深入研究,取得显著成效。

《云冈石窟山顶佛教寺院遗址发掘报告》《圣地重新——云冈百年复兴展》《云林寺》等学术专著陆续出版。

当然,构建“云冈学”的过程,并非易事。“要形成‘学,最重要的是基础工作。”杭侃表示。

如果说“云冈学”是浩瀚的大海,那么,每一点基础工作就像新生的小溪,源源不断汇入大海。近几十年来云冈的文物保护和考古调查新发现,几乎都在刷新着“云冈学”的面貌,使得“云冈学”的厚度和历史宽度不断增加。

“这是一代一代云冈人辛勤工作的积累,所以我们下一步还是要坚持从基础做起。比如,对云冈石窟各窟考古报告的整理,虽然工程繁复浩大,但这是一项发展云冈学的最重要工作,我们必须克服困难去做。”杭侃说。

历史文化遗产不仅生动地记录了过去,同时也在深刻地影响着现在和未来。无论是云冈石窟这个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还是专注于研究并传承这个遗产的云冈研究院,他们互为补充,相互促进,必将在新时代的文化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上留下卓越的成就。

世界遗产“走进”现代生活

2021秋冬上海时装周主秀场上,忍冬、火焰纹样繁华,中外模特褒衣博带,走出了“仗剑天涯”的侠情恣意……这场名为“梦回云冈”的荷木秋冬大秀夺人眼球,灵感源自云冈石窟,将千年风蚀的石窟崖壁、登峰造极的石刻艺术、气势宏伟的千佛造像用于服饰设计,传承与创新在此交融。

“我们到云冈石窟采风后,立刻就决定要做这个主题。”荷木HEMU品牌创始人兼艺术总监杨凤蕊表示,云冈石窟中有大量保存完整的图样元素,“其实很多图案没有改变很多,我就觉得很美,历史给我们留下了非常珍贵的东西。这一季的荷木新品,我们更多参考了北魏的服饰形制,有很多宽袖的设计,通过印花、绣花、植绒等各种形式,来表达1500年前的艺术,向历史致敬的同时,加一点创新。”

大秀带来的震撼不言而喻,有观众感慨称,“仿佛有侠客侠女破壁而出”。华东师范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应用研究中心研究员方云认为,服饰是穿在身上的故事,秀台是移动的展演,二者结合即可视为一种景观叙事,当服饰与中国深厚的优秀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则具备了无限的延展性。“荷木从‘凤凰于飞‘无相山海到‘梦回云冈,每一次都会另辟蹊径,从秀场、音乐、灯光、模特、观众到服饰本身,构建了一个个极具讲述性的中国故事。”

公元460年,一声轻悦的斧凿声,敲响了云冈石窟的千年华章。1500多年后,世界文化遗产云冈石窟正以更加时尚和现代的方式行走世界。

武周山下,石佛寺前。伴随着细碎缥缈的铃声与厚重扎实的鼓点,上海民族乐团琵琶演奏家俞冰开始了表演。在他时而激昂奔放、时而清脆悠扬的琵琶声中,云冈乐舞的舞者与身着传统服饰的模特渐次加入,带领观众走进那段民族交融、文明交汇的历史。

这是2023年6月在云冈石窟上演的一场名为“又见云冈”的大型实景艺术秀中的一幕。1000余人现场观看,近100万人线上观看,人们被经由现代艺术演绎的传统文化之美所打动。

“又见云冈”大型实景秀集服饰、音乐、舞美、灯光、表演等艺术形式于一体,演绎云冈石窟的过去、现在及未来。本次实景秀共复原出北魏时期不同阶层的人物造型服饰约130件,更是把云冈石窟第18窟极具代表性的千佛袈裟进行复原。

“云冈石窟承载着千百年前中外文化交流的斧痕。那种美美与共的大同之美触动了我的创作灵感。”俞冰说。

在云冈研究院文旅融合发展中心主任崔晓霞看来,原创的云冈音乐和创新复原的北魏服饰,正是艺术家们以现代的眼光、心态深入历史,深度理解并提取其中的传统文化元素,进而创作出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文化艺术作品。

文化的传播,从被看见开始。借助数字化手段,云冈石窟变得可触摸、可移动、更亲近。

2022年2月,一条《相约冬奥,云冈队申请“出战”!》的微信推送获得关注,这是云冈石窟官微年轻“小编”连夜创作的《云冈啦啦队》北京冬奥会系列漫画。

浑厚庄重的石窟雕像变身冬奥运动员,完成穿越时空的助威,让千年石窟登上时代的热搜。

如今,500多款文創产品不断推新,链接着年轻人去关注云冈,保护和传承云冈文化、丝路文化。

北魏至今,一眼千年;东西交融,一步万里……历经1500余年的沧桑,云冈石窟的历史从未因开凿的结束而停下脚步,相反,它的未来经过当代人的传承与守护,历久弥新,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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