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失自信的温柔才是美丽的

谢武哉

现代女性从“解放”、“平等”的热烈呼唤中冷静下来，开始反省自身，她们吃惊而且痛苦地发现:绝对的温柔就是软弱。

的确，温柔似乎从来就是附丽于女性身上的不可更动的最显著的标志。女性正是以此来表现自己独特的魅力，男性也正是以此来衡量异性吸引的程度。很少有人会怀疑温柔对于女性的重要。在人们心目中，温柔就是女人，女人就是温柔，这是不用证明的天然公式。温柔成了一种可以褒贬女性价值的异乎寻常的标准尺度。

然而，软弱的温柔使女性经历了难以数说的艰难世事。

想必有这么一个事实，女性是可以自察的:温柔作为女子的心理特性被不适当地外化了，大多数女性仅仅看中的是温柔的外在力量——引起异性的关注和同性的青睐，而对温柔的潜在能量漠不关心。女性没有也不可能认识到这种外化的温柔就足以使她们处于被动地位，久而久之，温柔必然演变成软弱。虽然简单地把女性所受的教育统称为温柔的教育未免失之偏颇，但纵观从婴儿期到成人期女性的全部发展过程，女性的教育之路的的确确画出了一条温柔的轨迹——在摇篮里女婴就开始接受母亲传授的温柔，等到入了学校门槛，言谈举止都被精心安排成符合温柔标准的模式，该闯社会了，不思以自身的力量赢得社会的承认，而总想着用温柔取得一份同情……进取意志和力量首先被自己的温柔抚摸褪去了光泽。

解放和平等的意识固然强化了女性的自主能力，但强化的程度还取决于其他素质和能力的提高。温柔给予女性的多是魅力，而不是能力。如果幻想着魅力可以取代能力或魅力可以转化成能力，女性就会在温柔的自我陶醉中丧失清醒的理智。女性就是在这种不战自溃的情境中优美地垮下去的。因此，现代女性若从温柔里寻求向社会争解放向男性要平等的筹码，是不会有任何希望的。成功取决于实力，而实力依赖素质。

难道女性非得放弃温柔不可么?不!温柔永远是女性值得炫耀的光辉。但，不失自信的温柔才是美丽的。温柔但并不软弱，坚强但并不冷酷的女性形象，应当是现代女性的最佳风范。温柔的内涵是自信。充满自信的温柔能够以柔克坚，这是一种真正动人的温柔。谁能相信一个丧失了自信心而对自己命运完全不能自我把握的女性会有动人的温柔呢?

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理应这样来理解和看待温柔:自惑而不自醒的温柔是迷惘剂，自卑而不自尊的温柔是沉沦剂，自弱而不自强的温柔是自毁剂。仅仅满足于温柔，甚或在温柔中陶醉，女性的世界就是永无苏醒和冲动的一片沉寂的冬眠土地。

你可能并不喜欢“女强人”这个称谓，但你确实想变强些、再强些。你流泪的次数少了，你沉默的时间短了，你自卑的心理减了……你的个性日渐丰满。但你还是不能沾沾自喜，那个在男性和女性心目中重要得要命的温柔是你无法拒绝无法回避的，你依然别无选择!

无止境的温柔，无条件的温柔，使女性失去了同男性共建社会平等和心理平衡的机会，女性的推理被无情地框定在这样的逻辑中:1.我是女性；2.要让别人承认我是女性；3.女性应当是温柔的；4.我要成为女性中的佼佼者，我就得温柔；5.我要是不温柔，别人就会对我不满和非议；6、7、8……结论:女性必须绝对温柔。信守这个结论，女性的软弱就被自觉化了，解放的誓言和平等的信念却有着归于寂灭的危险。

若以为温柔万能，不啻自欺欺人。要真正成为事业与家庭兼顾，坚强与温柔共存，勇于开拓，有所建树的现代女性，必须从心理上淡化温柔，而强化自强，这一逻辑是:1.首先我是人，其次才是女人；2.我有的是温柔，也有的是坚强的自信心；3.男性所能做到的，我也同样能做到，且会做得更好；4.我的妻性、母性不能取代我对事业的信念；5.赢得别人的赞许是因为我自身的力量和事业的成功，6.7.8……结论:不失自信的温柔才是美丽的。

(摘自《现代妇女》198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