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话剧艺术宝库的璀璨明珠

孙　江

老舍在《答复（茶馆）有关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说：“我的写法多少有点新的尝试，没有完全叫老套子捆住。”大量的事实证明，古今中外高明的艺术家总不断地致力于艺术的探究与创造，在探索中奉献出自己的艺术精品。老舍在《茶馆》的艺术创作中所作的“新的尝试”，取得了巨大成功，获得了中外观众与评论家的热烈赞誉。《茶馆》不愧为中国话剧艺术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下面就《茶馆》的构思及其结构艺术，作点粗浅的分析。

缜密的构思是作品艺术创造成功的基础。《茶馆》的构思艺术有以下三个特点。首先，作家设计用大的历史时间垮度，来揭示旧中国社会日益殖民化的演变过程，让读者感受出旧中国日益殖民化的必然性。作品从清末戊戌政变流产，谭嗣同遇害开始，经过军阀混战的民国初年，到抗战胜利内战爆发前夕的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前后五十年，是中国社会日益陷入殖民化的代表阶段。剧中那个正直人的旗手——常四爷，带着“只盼国家像个样，不受外国人欺侮”的理想，争强好胜，结果只落得了坐牢受辱的厄运。剧本末尾处，常四爷等三个老人，仿效民间习俗，撒着纸钱，进行祭奠，表面为自己送葬，实则为那个可诅咒的时代、社会送葬。《茶馆》的总构思实则是为那漫长的旧社会喂“葬歌”。其次，以茶馆为人物活动的田地，也显示着作家构思的匠心。老舍创作这个剧本的最初意图，是为着歌颂新中国第一部人民的宪法，并打算从康有为、梁启超变法写起。为此，曾写过一部关于普选的话剧《人民代表》，但后来作家发现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让各色人等集中到一个茶馆里来，用他们的生活变迁来反映社会变迁，也就能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于是老舍舍弃了《人民代表》，提笔写就了《茶馆》，形象而深刻地描绘出一幅幅广阔的时代画卷，透露着一条条社会政治信息。在茶客们并无中心的谈话中，观众可以感触到帝国主义势力的强横，清政府官僚的腐败，农村经济破产，变法、斗争在挫折中发展……都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反映了时代的社会风貌。从而出色地表现了埋葬旧社会的主题，并含蓄地歌颂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真理。第三，作家的构思巧妙还表现在作品透露了历史发展的趋势。《茶馆》是历史题材的话剧，但和作家描写旧社会黑暗的其他作品有明显不同。如《骆驼祥子》只让人们看到当时社会的黑暗面，而看不到革命的光明面。《茶馆》则有意识地让读者感到能使旧世界灭亡的潜在力量的存在，让人们看到了社会发展的光明前途。谭嗣同为改良献出了生命，常四爷曾参加义和团运动，康有为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经历了几代天下的王利发，也似乎感到了八路军游击队的事业是正义的，决意支持儿孙去找康大力。《茶馆》使我们在听到了对旧世界葬歌的同时，也听到了新时代向人们走来的脚步声。

结构是实现艺术构思的重要手段，即把构思的内容完整地、严谨地组织到作品中去。《茶馆》涉及的时间长，人物多，处理不好剧情就会分散、杂乱，但老舍匠心独运，创造了独特的艺术结构的有机统一。从地点看，以裕泰大茶馆为中心，三幕保持空间不变，符合“三一律”；从人物看，全剧出场人物多达七、八十人，在众多的人物中没有突出的主人公，又符合“人物展览式”。但从时间看，上下纵贯五十年，从事件看，剧本没有中心故事情节，剧烈的戏剧冲突，因此又不是单纯的戏剧结构了。作品是以人物带故事的，上场的每个人物都有一段自己的经历，一个小故事。那许许多多的小故事，组成了一个社会变化的大故事，亦即中国社会在半个世纪里日益殖民化，并将被彻底埋葬的社会政治。是这个大故事成了贯穿全剧的思想线索。说作品有散文化结构特征，也正在于此，形散而神不散。

另外为了避免人物过于散漫，在结构上老舍除了让人物活动于同一场景——裕泰大茶馆，并以葬歌为思想线索外，作家还在人物的处理上坚持了分散与集中相结合的原则。正如作家自己所说，采用了四个办法：一是让主要人物自壮到老，贯穿全剧。王利发、常四爷与秦仲义这三个主要人物，在三幕剧戏里都有着落，因此故事虽松散，但并不离题太远，让人不知所云。二是让次要人物父子相承。第一、二幕里有以相面为生的唐铁嘴，到第三幕里就出现了一个继承父业，并有作天师愿望的小唐铁嘴。此外像二德子、宋恩子、吴祥子。就有小二德子、小宋恩子、小吴祥子做了他们世袭的打手或特务等等。并且按作家的意思，由同一演员担任父子俩角色，这样也可以帮助故事连贯，让观众不感到陌生。第三，作家在描写其他众多人物时，注意焦点突出，把笔触朝自己要表达的中心上集中，即每个角色在说他们自己的事时候，又与时代发生着关系。如厨师说正在“包监狱里的伙食”，包伙食是厨师的事，但包犯人的伙食就是时事的，说明监狱里人多为患，更暗示社会动荡不安，时局不稳。第四，对那些为表达中心需要，但戏并不多的人物，一律采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办法，决不拖泥带水。像以洋教、拜帝国主义为靠山的马五爷，让其显示了存在、威风与力量以后就消逝了。

总之，经过巧妙构思、精心组织的《茶馆》，突出体现了老舍精湛的艺术才华和独特的艺术风格。作家在艺术上所作的探索与创造，是永远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

(孙 江，贵州省遵义县鸭溪镇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