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赤壁话苏轼

2009-04-01 02:58叶向阳
青春 2009年3期
关键词:乌台诗贬谪赤壁

叶向阳

自从父母调离黄州后,我有近三十年没有去黄州赤壁了。

黄州位于长江北岸,赤壁在黄州古城之外。那时候,我家住在黄冈地委大院内,向西穿过全城唯一保存完好的青石板路,迎面可见黄州的古城门——清源门。城门洞开着,任时光荏苒,城是古城,门是古门,砖是古时之青砖,上面生长着青苔,仿佛岁月的遗痕。

出了城门便见一座红褐色的山崖,因“崖石赭赤,形若鼻悬”,人们称它为赤鼻矶。又因“断岸临江”,亦被称为赤壁。清代康熙皇帝为了将其与赤壁之战(今湖北蒲圻市)的赤壁相区别,赐名东坡赤壁(亦“文赤壁”),并镌刻在建筑物的门眉上。

在我的记忆中,早前黄州赤壁公园的周围是菜地,门票很便宜,游人稀少,园内十分清静。闲暇时,我经常走进公园,背靠着放龟亭的廊柱上看书,任时间在字里行间中流淌。

令我耳熟能详的,便是黄州人津津乐道的苏轼在黄州的诸多传说。如苏轼耕种的荒地,苏轼种下的青竹,特别是苏轼烹饪的红烧肉,苏轼做的饼,如今都被冠以“东坡肉”、“东坡饼”而家喻户晓,代代相传。

而眼下,昔日长江之水流经赤壁的那种惊涛裂岸、水落石出、山高月小的景象已不再现。如今长江退出五里之外,让出一片宽阔的江滩,勤劳的黄州人辟江滩为广场,开渠引水,环绕赤壁,又在广场上修建了许多仿古建筑,增加了不少的游览项目。园内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

那背靠群山一脉、面对滔滔长江的矶头上,竹木参天,楼台亭阁,气势恢宏。始建于西晋初年的古建筑群落,即二堂(二赋堂,雪堂)、三楼(栖霞楼,涵晖楼,挹爽楼)、二阁(碑阁,留仙阁)、一斋(慨然斋)、一像(东坡塑像)、一峰(剪刀峰)、九亭(放龟亭,睡仙亭,坡仙亭,酹江亭,问鹤亭,快哉亭,览胜亭,望江亭,羽化亭)依山势而蜿蜒,参差错落,古朴典雅。最是那碑阁四壁,镶嵌着清光绪年间摹刻的《景苏园帖》,计石102方,均由苏轼所书各体中之精品,笔润而韵胜,风格秀逸豪宕。

黄州赤壁的声名远扬,源于北宋文坛泰斗苏轼因“乌台诗案”获罪贬谪到这里做团练副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从“杜门念咎而已,平生亲识亦断往还”的消沉中摆脱出来,恢复到豁达、乐观的性格。每有闲情,常与友人泛舟壁下,借明月、清风、激流、碧波抒怀壮志,给后人留下了辉耀古今、风格豪放的词赋佳作。林语堂赞道“苏东坡这位天纵大才,所给予这个世界者多,而所取自这个世界者少,他不管身在何处,总是把稍纵即逝的诗的感受,赋予不朽的艺术形式,而使之长留人间,在这方面,他丰裕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他这时所过的流浪汉式的生活,我们很难看做是一种惩罚,或是官方的监禁。在享受这种生活时,他给天下写出了他笔下最精彩的作品。

苏轼这位才华横溢、文风奔放的大文豪,以他的艺术魅力和人格魅力,使这个不名的小镇成了一处文学圣地。又因他躬耕于古城东坡之上,遂自号曰“东坡居士”而闻名遐迩。

苏轼既是宋代文坛上的一位奇才,也是一位“诗、文、书、画”无所不能的文艺全才。其文与欧阳修齐名合称为“欧苏”,诗与黄庭坚并举合称为“苏黄”,词则更是豪放派的创始人且和辛弃疾并称为“苏辛”;书法也是独树一帜为宋初四大书法家之一(即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绘画上则“朱竹”别具一格;文艺理论上则提出了文章要“行云流水”。时至今日,这颗中国文学史上的明珠依然锃亮闪耀。

就是这样一位22岁考中进士,一位身居湖州太守,一位宋朝举足轻重的文学大家,竞因“莫须有”的“乌台诗案”,就像“驱犬鸡”一样被捕入狱,又因才华出众而获得宋神宗的欣赏被免刑贬谪黄州。

苏轼为何遭此噩运?可用其弟苏辙的那句话:“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余秋雨先生更直接:“他太出色、太响亮,能把四周的笔墨比得十分寒碜,能把同代的文人比得有点狼狈,引起了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糟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三国魏人李康在所作的《运命论》中强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然而,“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矛盾的双方是相互依存并可以相互转化的,坏事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变成好事。这一闪现着人类智慧光芒的哲理在苏轼身上得到了生动体现,并大放异彩。正因为“乌台诗案”被贬谪黄州,使苏东坡在经历了政治灾难、精神灭寂和痛苦反思这段炼狱般的生活之后,才从迫害、孤独和物质生活的艰难中脱胎换骨,其艺术才情也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于是,我们才读到了这样一种“圆润而不腻耳”、“明亮而不刺眼”、“高峻而不陡峭”的通达高迈的伟大作品。而黄州,则注定要与这位伤痕累累的豪放者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壮丽对话。

或者说,没有苏轼被贬谪黄州,便没有流芳百世的《赤壁怀古》,没有赤壁,便不能成就一位世界级的伟大诗人。而代表苏轼词风杰作的《赤壁怀古》,不仅表露了他被贬黄州后的心路历程,也是他思今而抒发的一种心绪、寄托的一种情怀的承载。遥想时年44岁的苏轼,年富力强、又蒙受如此冤屈,每当站在“赤鼻矶”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每当想起自己建功立业的抱负付之东流……都会触动他的神经,以至俯仰古今,浮想联翩。而词中“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并非他不知悉那场惊天动地的三国赤壁之战是在湖北蒲圻打的,而不在黄州。

令我深思的是,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三国人物中,为何苏东坡极尽赞美周瑜,以及对其美满姻缘、儒雅风度、卓越指挥才能给予特写呢?或许那里承载着他不忍虚度、渴求有所作为的人生理想;或许对周瑜24岁开始被重用,34岁便在赤壁之战中建树显赫奇功的赞叹;或许有周瑜英雄遇明主的感慨;或许寓意着感伤、寄托、旷达和豪放……

斯人已去,风物犹然。

责任编辑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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