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韵古今读

2009-06-09 07:28陈冬晖
古典文学知识 2009年3期
关键词:古韵韵脚翰林

方 凌 陈冬晖

很久以来,在中国诗坛中就存在着新旧韵之争。在古代诗歌的学习、赏析过程中,怎样理解掌握古代诗韵,是广大读者必然遇到的问题。

一、古诗文念起来朗朗上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押韵,可是面对现代普通话的标准音,有时候古诗文的音律美就消失了。

典型的莫过于杜牧的七绝《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韵脚分别为斜、家、花。家与花汉语拼音中韵母主要部分都是“ɑ”,而斜的韵母却是“ie”,用普通话读起来大相径庭,而古音斜应读“xiá”,与家、花都属下平声“麻”韵。有人说,在这首诗中将“斜”念成xiá不就行了么。可是,这种简单的处理显然是很不科学的。因为,在其他的诗中人们并不习惯读成“xiá”,如“斜风细雨不须归”,“乌衣巷口夕阳斜”,“斜晖脉脉水悠悠”,人们仍然习惯按普通话读“xié ”。再而言,即使“斜”字在所有古诗文中都读xiá 的话,也会造成古韵和汉语拼音的杂糅,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二、如果古韵与白话的差别只会影响诗句的音乐美,那么还尚无伤大雅。但是,有时候这种差别还会影响到古诗的格律,这就难免让人感到头疼。

格律是古人作诗为文的音律标准,我们平时讲的“平仄”其实就是对之而言的。古诗词对格律的要求近乎苛刻,尤其是近体诗。大诗人杜甫《谴闷戏呈路十九曹长》说“晚节渐于诗律细”,指的就是格律。近体诗中的绝句和律诗都有固定的格律,而且一些硬性的规则不能随便更改。如李商隐《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纱,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属于平起平收、首句入韵的七绝。如果按照现代汉语声调进行平仄标注的话(阴平、阳平为“平”,上、去为“仄”),结果就是:

平仄平仄仄仄平

仄平平平仄仄平

平仄平平平平仄

平平平仄仄平平

稍有些古诗韵律常识的人一看就会发现这份标注破绽百出。首先一、二句的平仄不相对,三、四亦然;其次,每句第二、四、六字的平仄不都是交错的。古诗格律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原则,即诗句中第二、四、六字不仅要平仄交错,而且上下句还要同位置平仄相对。这么说来这首诗流传千古的《泊秦淮》就是一首不合格律的诗了。真实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古代音韵中对声调的划分是四种:平、上、去、入,其中上、去、入三调为“仄”声。现代汉语拼音的声调方案与之有别,因为普通话中已经不包含入声字。如果现在的某些方言中仍然残留入声系统,能够辨清诗中的入声字,如“月”、“泊”、“国”、“隔”,并且能够知道在古韵中“笼”可念平声(见《平水韵》上平声“东”韵),那么我们得出的结果为:

平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仄平平平仄仄

仄平平仄仄平平

问题是如果既没有方言的体验,又没有古代音韵的学习积累,我想能正确标注这首诗的格律就十分困难。

面对这种情况,古诗不能不学、不能不赏,用什么韵去读,用什么韵去赏?笔者根据学界相关的一般做法,尝试制定以下几条原则,以供大众学友交流、参考。

(一) 简单适用原则

这个原则在世界上所有解决问题的策略中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类文明迄今为止,所有的发展几乎都是为了使生活简单而舒适,如果一个解决问题的策略本身就复杂冗长,那它一定不是个好方法。简单说,“简约就是美”,用“美”的策略解决关于“美”的问题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例如: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在吴均《山中杂诗》里“日、出”同属于入声“四质”韵,可是入声字在汉语拼音中已经销声匿迹了,“日”与“出”作韵脚在古代诗词中出现的频率也很低,因此就算按照普通话读不够朗朗上口我们也绝不要避简就繁。所以,我这里所谓的“简单”的对立面其实就是普通话已经取消的、使用频率又不太高的古韵,包括“全浊声母字”、使用频率不高的“入声字”和“仄声韵”等。当然,根据避轻就重的原则,那些使用频率高、常见的古韵可以“简单”介绍,而不作为韵脚出现的古韵则一概按照普通话的发音去读。

(二) 求美成韵原则

这个原则是在第一条原则“简单适用”基础上的补充,也是基于读者对古代诗词音韵美的“自觉”或者“被动”的认识,毕竟在刘方平《月夜》“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头斜。今夜偏和春气暖,虫声新透要窗纱”中的“斜”应读“xiá”;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中的“看”字,在古代读平声。“看”字作为平声韵的用法是比较常见的,在杜甫《月夜》、孟浩然《早寒江上有怀》、夏完淳《别云间》等名篇中均有。

综上所述,本人以为,古代诗词是中华民族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她精炼的语言、和谐的音韵,为世人所传诵。我们在继承的时候,不仅要继承她精练的语言,也要继承她和谐的音韵,尤其是作为诗词韵脚的常见古音,更应该按其本来的读音来读,这样听起来才能音韵和谐,朗朗上口。

(三) 法取乎“今”原则

该原则的适用范围这样界定:

1. 无确切把握,无法确定是否是常见的古韵。

2. 至今仍有很大争议的字、词。

3. 凡是不做韵脚的字。

这样界定的原因是,现代中国人所说、所用的是现代汉语,它在我们这个时代有最广泛和唯一的适用性,它也对普通话的发音进行了严格科学的规范,我们应该按照这个规范来读书念字。那么这个“规范”是什么呢?就是《现代汉语词典》。“这个词典是政府职能部门国家语委审音委员会审定的,是字形、字义的规范字典,当然也是读音的规范字典。不仅每个字的音它都注明了,需要变声调的也分别列出了。比如‘风是‘讽的古字,作讽讲时须读上声;‘数数这个词,前者是动词念上声,后者是量词念去声;‘旋转的‘转读去声,‘转身的‘转读上声。如此之类。如果《现代汉语词典》没有标注,我们就不仅有权利不读,更有义务不读”(语出自刘石《读什么音听谁的》)。

(四) 求同存异原则

这条原则制定的依据在于语音发展和掌握情况的地域差异以及个体差异。对于大部分地区的中国人来说,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发音是他们唯一掌握的发音规范,但是中国的方言非常丰富,至今在不少地方的方言中还保留了“全浊声母字”、“入声字”等古代发声系统,如吴方言。有这种方言基础的人在读古诗词的时候,他们也许就能按照古代音韵系统的发音来读,甚至比我们按照普通话读还要和谐、悦耳,还有那些研究古代音韵的学者们,他们精通古代发声规律,也许就能体会到我们从没体验过的古诗词音韵和谐的美。那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强求人家一定要按照普通话读古诗词呢?

曾经就有人说:“读唐诗常常碰到不押韵的句子,可用我们的广西白话来读却是押韵的。”如: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在广西白话里“声”读xīnɡ,“情”读qínɡ,“征”读jīnɡ,同读“ing”很押韵。像这种情况下,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强迫别人和我们一起读普通话。

上述分析告诉我们,关于解决古诗词当中出现的音韵问题,我们在求“大同”的前提下一定要存“小异”,这是与前文提到的“简单适用原则”和“求美成韵原则”一脉相承的,也是对中华民族悠久的语言文化的尊重。

《翰林志》一卷,唐李肇撰。案肇所作《国史补》结衔题“尚书左司郎中”,此书结衔则题“翰林学士左补阙”。王定保《摭言》又称肇为元和中中书舍人。《新唐书·艺文志》亦云肇为:翰林学士,坐荐柏耆,自中书舍人左迁,将作少监。以唐官制考之,盖自左司改补阙,入翰林,后为中书舍人,坐事左迁。《国史补》及此书各题,其作书时官也。唐时翰林院,在银台门内、麟德殿西重廊之后,为待诏之所。《新唐书·百官志》谓“乘舆所在,必有文词经学之士,下至卜医伎术之流,皆直于别院,以备燕见”者是也。韦执谊《翰林院故事》亦谓:其地乃天下以艺能伎术见召者之所处。盖其始,本以延引杂流,原非为文学侍从而设。至明皇“置翰林待诏供奉舆,集院学士分掌制诰”其职始,重后又改为学士,别置学士院,谓之“东翰林院”。于是,旧翰林院虽尚有以伎能入直,如德宗时,术士桑道茂之类,而翰林之名实尽归于学士院。历代相沿,遂为儒臣定职。肇此书成于元和十四年。唐宋《艺文志》皆着于录。其记载赅备,本末粲然,于一代词臣职掌最为详晰。宋洪遵辑《翰苑群书》已全收入。今以言翰林典故者,莫古于是书,故仍录专本以存其朔焉。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翰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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