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分配差距的经济增长效应分析

[摘 要]在收入分配差距扩大对经济增长的作用问题上,一直存在着有利有害的争论。对这一问题的分析离不开对约束条件的考察,不同条件下作用方向并不确定。政策实践上也要结合不同情况具体分析。

[关键词]收入分配 差距 经济增长

作者简介:周青梅,女,山东人,经济学博士,现为山东青年管理干部学院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市场经济理论与政策、中西方体制比较研究。

一、理论争议

(一)有利论。这一观点是认为收入分配差距越大对经济增长越有利。传统有关收入分配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理论认为,不平等促进经济增长。

凯恩斯的消费理论认为,低收入者的消费倾向高,储蓄倾向低;高收入者的消费倾向低,储蓄倾向高。储蓄是资本形成的主要来源,因而工业化过程需要实行不均等的收入分配政策,让少数人先富起来有利于储蓄增加和资本形成。

发展经济学家约翰逊(H. G. Johnson)指出:经济平等的成本对任何希望经济增长的处于低经济发展水平的社会来说,可能都是巨大的。特别明显的是,从历史上看经济增长的极大突发一直是同极大的意外收益的前景和结果相联系的。所以,一个希望取得迅速增长的国家过于强烈地坚持旨在保证经济平等和公平收入分配的政策,似乎是不明智的。另一位经济学家鲍威尔(P. T. Bauer)也认为,追求收入均等会使“生活政治化”,限制资本积累和有效配置,阻碍各个层次的社会经济流动,在许多方面妨碍企业发展。[1]卡尔多(Kaldor,1956)认为,收入分配不均等将促进财富由穷人向富人转移,而富人的边际储蓄倾向比穷人高,那么当GDP增长率与国民收入用于储蓄的比率(即储蓄率)正相关时,收入差距可以提高经济增长率。[2]

福布斯(Forbes,2000)通过对多个国家1966--1995年的数据进行研究发现,在短期和中期,收入分配差距的扩大对下期经济增长具有明显的刺激作用。

(二)有害论。这一观点是针对不均等分配有利于经济增长的观点提出的,以杜森贝里、托达罗等人为代表。他们认为,非均等化分配的直接后果是收入差距拉大,会出现消费倾向下降和有效需求不足,总需求不足产生投资引诱不足,最终总需求下降,经济增长缓慢。因此,他们主张实行均等化分配政策,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和全社会需求能力,并拉动经济增长。杜森贝里相对收入假说中所谓的攀比效应[3]暗含了类似的观点。

1994年,佩尔松(Persson)和塔伯里尼(Tabellini)运用世界银行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数据,互为补充地论证了收入分配的不均等确实妨碍了经济增长。他们认为,在分配冲突严重的民主社会,必然作出要加强对收入实行再分配的政治决策。但是,这样做的办法往往就是对于投资和其他促进经济增长的活动进行征税,这必然影响经济增长,收入不均等与经济增长之间呈负相关关系,即不均等扩大将不利于经济增长。

(三)影响不确定。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不平等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在不同的国家是不同的,有的为负相关关系,有的则呈正相关关系。

巴罗(Barro,2000)的研究表明,在人均GDP低的国家,收入分配不均有损于经济增长;在人均GDP高的国家,收入分配不均有助于经济增长。[4]Benabou(1996)总结了19921996年间对这一问题的13个计量研究,其中9个结论是不平等显著损害经济增长。然而后来一批学者用不同的数据对这一问题作了进一步研究,结论又倾向于不平等有利于经济增长。

罗德瑞克(Rodrik,1999)、巴罗分析发现,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可以很清晰地进行地区或国别划分,当一些地区或国家的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增长为正相关关系时,另一些地区或国家的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增长却为负相关关系。由此引申出的结论是,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呈多样性,而这种多样性可能来源于不同地区或国家的社会经济条件和政治制度的差别。

(四)评价。到目前为止,关于收入分配差距对经济增长作用问题的研究仍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因为这种影响关系非常复杂,远不是有利或者有害那么简单。

收入分配不均等有利于经济增长的观点,是认为投资对经济增长有更加重要的拉动作用,因而把收入差距拉大从而有利于资本积累作为经济增长的条件。但这种观点并未较多考虑需求对经济增长的正向作用,也未考虑差距的适度程度。分配不均等甚至两极分化会恶化经济增长的环境,给经济增长带来负面效应。

均等化分配可以扩大总体需求水平,会有利于经济增长,但极端的均等化分配及平均主义也不能充分发挥分配对经济主体的激励作用,会导致严重的低效率和低增长。

综合分析各种不均等理论的假设前提和相应结论,对于不均等对经济增长影响研究的分歧,主要来自于理论假设分歧和采用的检验模型的差别。在理论假设上,有些研究侧重分析财富不均等的影响,而有些则主要是从收入不均等的角度来考虑的。例如,试图证明不平等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为负的研究,多采用政治经济模型、资本市场不完善模型、非中间投票人模型、社会政治不稳定模型、生育教育模型、市场规模模型等;关于正面影响的研究,多采用储蓄资本积累模型、人力资本模型等。

无论是从理论模型还是实证检验方面来看,收入分配不均等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还都并不是完全确定的,收入不均等是否阻碍了经济增长仍需要新的证据。尽管越来越多的模型倾向于得到收入不均等有害经济增长的结论,但这并不意味着实际经济中确实如此。收入分配差距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方向取决于一个经济体的实际情况。

二、收入分配对经济增长作用的约束条件

(一)经济发展阶段。对于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来说,经济增长存在着一个本质的区别,即前者正处在由传统经济向现代经济的转型过程之中,后者则早已完成了这种转型。所以对于发达国家来说,维持现代经济所需要的正常经济秩序或常规经济机制,保持资本合理有效的运转,就构成了这些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任务。而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经济增长首先就是要有效地动员和形成资本,以加速完成由传统经济向现代经济的转型任务。

从许多研究文献和实证分析来看,收入分配影响经济增长的问题在低收入国家比在高收入的发达国家更容易出现。发展中国家较大的收入差距对教育机会、人力资本投资及物质资本积累的影响程度更深,对经济增长的效应也较大。发达国家较大的收入差距对经济增长产生的负面影响是微不足道的。有关研究根据对17个发达国家的分析发现,收入差距和经济增长之间的负相关性只有0.03,几乎接近于零。

一项最近的研究表明,无论是在短期还是在长期,中国的收入差距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都是负的(陆铭等,2005)。显然,我国收入分配状况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更大,即经济增长受收入差距扩大情况的制约更大。所以在我国,对过大的收入差距进行调整,不仅是收入差距本身的要求,也是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的要求。

(二)供需结构。同一收入分配状态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还受到不同经济条件的制约,即收入分配差距对于短缺还是过剩经济条件的效应是不同的。明确这一点,对于当前我国在过剩经济状态下通过对分配政策的调整来调节收入差距具有指导意义。

考察收入分配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必须兼顾供需两方面的关系,收入分配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或阻碍作用主要取决于一国经济增长的瓶颈因素。短缺经济的主要矛盾是生产和供给能力严重不足,投资的作用比消费的作用更能直接启动总供给能力。这时就要实行非均等化的收入分配政策,促使高收入者加快储蓄并形成资本积累。但这时的收入分配差距要保持适度,妨止因差距过大损害经济稳定增长所需的环境,同时政府必须通过再分配政策和社会保障体制确保低收入者的基本生活,鼓励低收入者对一般工业用品的消费需求。

过剩经济条件下增加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效应更大一些。因为投资需求本身是引致需求,受到消费需求的约束。要启动社会总体消费需求,就要增加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使之形成有效的较强的支付和购买能力,缓解供过于求的矛盾。

(三)制度因素。收入分配是一种制度安排,它通过把利益主体的“激励约束”机制内生化于经济增长过程之中来对经济增长施加影响。传统增长理论一般集中于对生产要素投入和产出关系及数量的分析上,并未考虑制度安排,尤其是与经济人的利益密切相关的收入分配制度。其实,“激励约束”机制对经济增长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同的制度环境下,收入差距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是不同的。以收入差距是否影响居民的发展机会为例。判断机会是否平等的主要依据是家庭背景、父母的收入状况是否对孩子受教育和就业机会产生较大影响。如果产生较大影响则认为机会很不平等,反之则认为机会较为平等。[5]据分析和计算,虽然近年来收入分配不均等程度上升,引起了贫富差距和阶层分化,但美国父母对于子女的收入以及职业选择影响要比其它欧洲国家小得多,机会平等程度几乎没有受到收入不均等的影响。美国的收入分配差距对于寿命预期、人口死亡率及健康等产生的影响也不是很明显。

而在中国,特别是在转型期各项制度还不是很完善和发展极端不平衡的特殊背景下,收入分配的不均等对一个人教育参与机会和发展机会的影响是巨大的。一个有经济或政治背景的家庭,其子女会获得较高的教育质量、较好的就业机会和收入前景,而大量的农村或低收入阶层等弱势群体子女甚至连基本的教育权利都得不到保障。农村人口较低的受教育程度与低收入联系在一起,形成了城乡收入差距的持续扩大和贫困的恶性循环。受户籍制度等的制约,短期内城乡居民发展机会不平等的状况很难改变。

三、从改善收入分配入手推动我国经济发展步入良性轨道

对于不同的经济体,以及同一经济体的不同发展阶段来说,对经济增长产生积极作用的差距程度的大小是不同的。具体来说,要看投资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更重要,还是消费更重要;是激励作用更重要,还是保持稳定的经济环境更重要。

就中国的现实问题而言,应该跳出这种从总量角度出发的争论,把重点更多地放在依据中国国情,采取具体措施,最大限度地协调稳定和发展的关系上来。

对于我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在总供给大于总需求的条件下,收入分配差距过大,已经导致两种结果的出现:一是高收入者对国内一般消费品的需求已经饱和,转而将需求目标转向国外高档消费品和奢侈品,导致大量奢侈品过早进入总体收入水平还不高的国内市场。因而高收入者的收入没有转化成对国内经济的贡献。二是大多数低收入者虽有消费欲望但支付能力不足,致使过剩经济状态下有效需求不足,对经济的垃动作用不够,经济增长会放慢甚至同时出现就业不足、贫困化加剧等现象。

扩大内需是我国现阶段经济政策的重点。需求的扩大依赖于收入水平的提高和收入结构的变化,收入结构会影响需求结构进而影响工业化的进程。因而调整收入分配格局,是促进我国经济进一步增长的关键因素。

参考文献

[1]P. T. Bauer,Dissent on Development,Wei denfeld and Nicolson,1972,p24

[2]Kaldor, N.1956,“Alternative Theories of Distribution”,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23, pp.83-100

[3]攀比效应是指收入低的人到消费高的地方会与高收入者和高消费者产生攀比心理,这样低收入者的储蓄就会减少。杜森贝里认为收入分配均等会减少相互攀比的心理,有利于增加储蓄

[4]Barro, R, 2000,“Inequality and Growth in a Panel of Countrie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65, pp,532

[5]Susan E. Mayer,What Money Can't:Family Income and children'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7);John Roemer, Equality of opportunit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