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科学家群体的形成及其特点评析

2009-08-26 11:03
江汉论坛 2009年6期
关键词:评析

阎 平

摘要:中国近代科学家群体是在中国近代中西文化交汇中形成的一个新型知识分子群体。他们最初由传统“畴人”通过接受近代科学知识教育转化而成,在洋务运动中得到发展,进入20世纪后逐渐壮大。伴随其群体的成长,近代科学家的地位也不断提升,表现出强烈的爱国政治倾向和鲜明的文化主张,对近代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中国近代科学家;畴人;形成;评析

中图分类号:K25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54X(2009)06-0078-07

近年来,学界关于近代科学家的研究逐步深入,研究范围和领域渐次拓展,形成了较为全面和系统的研究成果。其中,尤以个体科学家为中心的研究成果十分丰富。而作为一个整体的科学家群体,现有的研究成果主要是以科学社团为中心,在科学教育、科学术语、科研机构、科学期刊、社团发展、科学家社会角色等多个方面涉入,探索科学家群体的种种时代特质与历史作用②。关于近代科学家群体的形成及其群体特质的研究,学界涉足较少,多在研究近代知识分子群体时略有提及,但研究并不完备和系统。

一、近代科学家群体的形成

1从“畴人”到近代科学家

中国古代称天文历算家为“畴人”。“畴人”是传统士人中的一个特殊的群体,由于科学技术被视为“形而下”的末艺,致使“畴人”在士人中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尽管如此,自然科学毕竟有其自身的魅力,也有一定的社会需要,所以在中国古代一直有钻研科学技术的“畴人”存在。而且,“畴人”属于士人的范畴,并不等同于工匠,因此在一定范围内还受到重视。阮元编辑《畴人传》,开创了我国科技史的滥觞,后罗士琳编撰了《畴人传续篇》六编,诸可宝编撰了《畴人传三篇》七卷,黄钟骏父子作《畴人传四篇》12卷。“畴人”在近代得到了重新认识和重视。

近代社会时局的变动,孕育了传统“畴人”向近代科学家转变的时代条件,“畴人”逐步向近代科学家转变。这种转变的根本性标志是对近代先进的科学知识的掌握,而其路径最初是通过翻译西方科学技术书籍实现的。通过翻译西书,一批传统科学家掌握了西方近代科学技术知识,成为具有近代意义的科学家。

如近代著名数学家李善兰,他在墨海书馆10年,与伟烈亚力、艾约瑟、廉威臣合作,译有《几何原本》后九卷,以及《植物学》、《代微积拾级》、《代数学》等西方科学书籍8种。在翻译、介绍西方科学的基础上,编辑刊刻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则古昔斋算学》,除此之外,还创译了大批科学名词,如“微积分”、“积分学”、“方程式”、“代数学”、“几何学”等。另外,张福僖、管嗣复、华蘅芳等人也或长或短在墨海从事译述,研习近代科学。

“畴人”近代化的表现还在于他们在习得中国传统科学技艺的基础上,有效地与西方近代科学接轨,实现中外互通。例如华蘅芳,他从小自学数学,对上自秦汉下至明清的大量算学著作进行了比较全面、系统的学习与钻研,并接触了一些刚传人的西方数学。在研读了李善兰、伟烈亚力翻译的《代数学》、《代微积拾级》等书后,深感初学者难以入门。故他决定参与译介西方数学论著,与英国人傅兰雅合译了《代数术》、《微积溯源》、《三角数理》、《合数术》等著作,在译著和教学的基础上,又著有《求乘数法》、《循环小数考》、《算学琐语》等著作,成为近代数学大家。其他,如徐寿、吴嘉善、杜亚泉等,都是在译著和研习的双向过程中,实现了向近代科学家的转变。

在翻译西方科学技术书籍的过程中,传统的“畴人”逐渐掌握了西方近代科学技术,更新了自己的知识结构,逐渐形成了一批具有近代意义的新型科学家,如徐寿、华蘅芳、徐建寅、丁日昌、冯俊光、王德均、沈保靖、王世绶、赖长、温子绍、陈世杰、曾昭吉、宋春、蒋锡靓、吴炽昌、沈露、赵毓楠、刘骐麟等人。

2洋务派培养的科技人才

洋务运动对近代科学技术、科技人才的需求,促进了中国近代科学家队伍的形成。

洋务事业需要大量的科学技术人才,起初洋务派不得不聘用大量的“洋匠”,但聘用洋人流弊甚多,因此迫切需要建立一支自己控制的新的人才队伍。因此,洋务官僚广为罗致科技人员,以为已用。曾国藩提出要招集“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曾国藩幕中,聚集科学技术人才不下十数位,如李善兰、徐寿、华蘅芳等。在近代实业发展中也急需大量科技人士,如江南制造总局先后网罗了冯俊光、王德均等通习天算地舆的士人,山东机器局也到处寻觅技术人才。

早期洋务事业中的科学家大多系自学成才,毕竟数量较小,不能满足洋务运动的技术需求。为适应洋务运动的需要,从19世纪60年代初开始,中国陆续创办了外语、工业、电报、造船、航海、医学等各类学校,培养了一定数量的专门人才,构成了洋务运动的基本技术力量。

洋务派最早培养的技术人员是同文馆学生。同治五年(1866),京师同文馆增设天文算学馆,为近代科技教育的肇始。洋务派还创办各类学堂以培养人才,如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天津武备学堂等27所。但同文馆和各类学堂的教材层次不高,只是西方自然科学的普通知识,“门类不分,精粗不辨。”洋务派出于实用的需要,不重视自然科学理论。整个洋务运动期间几乎没有开设独立的科学基础专业。也没有科学人才从事专门理论研究。因此,洋务派的学堂没有培养出科学技术名家。在李善兰、徐寿、华蘅芳等人之后,中国科学界在基础研究方面明显地出现一个断档。直到民国以后,由留学生中出现了新一代科学家,才填补了这个空缺。

1870年,清政府接受容闳的建议,从1872年起,每年派30个幼童到美国留学,是为洋务派留学事业的开端。留美学童共派4期,120人。由于朝中守旧大臣指责留学生在国外沾染西方“不良”风气,“数典忘祖”,在1881年被撤回国内。这些学生中只有两人获得毕业证,其中一人便是日后成为著名工程学家的詹天佑。他们的中间能够统计的102人中,职业分布如下:海关3人,铁路13人,矿务12人,外交17人,海军20人,电报16人,商业8人,政府官员4人,教师3人,编辑2人,医生3人,律师1人,总共102人。

在送幼童赴美留学的同时,从1876年开始,在洋务运动的高潮中,清廷从福建、天津等地的洋务学堂和机关中派出一批青年到英、法、德等国去学习军工、造船和驾驶技术。其中有严复、邓士昌、刘步蟾、方伯谦、萨镇冰、林永升等。前后共78人,除1人死亡外其专业方向如下:1866-1895年清廷部分洋务学员专业分布:国际公法9人,法律2人,理化11人,军用专业造船15人,驾驶22人,鱼雷1人,枪炮1人,制造1人,民用专业制造11人,营建3人,矿务1人,总共77人。

可以看出,这些留学生与早期近代科学家有

所不同,他们有较明确固定的专业方向,直接受西方高等或相当于高等的专业教育。并且有一定的实践能力。他们的专业方向,虽然出于洋务事业的实际需要,仍以军工为主,但已经超出了军事科目或理工科,甚至已经涉入到社会科学领域。

这些留学活动尽管开风气之先,但规模都很小。在如此小的基数上指望产生一批具有相当水平的科学家群体,是比较困难的。

综上所述,洋务运动时期,通过各种途径,中国出现了第一批掌握西方近代科学技术的科学家。其中有的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他们尽管人数很少,寥如晨星,但其历史功绩仍然巨大。

320世纪近代科学家队伍的形成与壮大

无论是由“畴人”转化的科学家还是在洋务运动中成长起来的科技人才,严格地说,都受时代条件的局限,是由传统走向近代过程中的过渡型近代科学家。真正意义上的近代科学家群体的出现是在20世纪初年,是与废除科举、兴办学校和留学运动结合在一起的。他们是一些受过系统的西方科学和文化教育,较少受封建文化影响的新型科学家。

20世纪初,清政府迫于形势,宣布推行“新政”,实行了一些关于奖励科学发明、鼓励留学等文教方面的措施。1903年,清政府颁布《奏定学堂章程》,即“癸卯学制”,该学制设立初等、高等中小学,高等学堂、大学、通儒院、师范学校以及各类实业学堂。这个学制初步将学校教育分为小学、中学、大学3个基本阶段,在每个阶段都设立了有关自然科学的课程。“癸卯学制”确立了近代科学进入课堂的法律地位,明确提出了各类学校设置自然科学科目的要求及学习时数和具体内容,从而保证了学生得到系统的科学训练,为培养大批科学人才创造了条件。

1905年,清政府诏准停止科举,推广学堂,使流行千年的中国科举制度就此结束。科举制废除后,各地大中学堂纷纷成立。据1909年统计:全国官立高等学校共123所,学生22262人,其中大学3所,学生749人;省立高等学堂23所,学生3963人;高等专科学校97所,学生17550人。从20世纪初开始,我国已形成了一支完全不同于旧式知识分子的科技队伍,其中研究自然科学的队伍已初具规模。

出国留学运动是高级研究人才产生的主要途径。1896年后,中国近代大规模的留学运动开始出现。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促使了国人的觉醒,向西方学习成了中国人的共识。这一时期的留学以到日本为主。1900至1906年间外派留学生达10000人以上,其中派到日本的有7000多人。

1908年后。赴日留学渐渐退潮,大量的留学生赴欧美学习,其热潮一直持续到1920年代末。留学国外的学生中,一半以上是理工科学生,许多成为学有所成的优秀人才。如地质学家丁文江、李四光、翁文灏,物理学家魏嗣銮、何育杰、李书华、丁西林,等等。大规模的留学活动为中国培养了一大批日后从事科学研究和科学教育的高级专门人才。20世纪上半叶,在中国研究科学领域中做出较大成绩者,几乎都有留学欧美的经历。

钟学敏等人根据科学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中国现代科学家传记》和山东科技出版社从1982年到1986年出版的5册《中国科学家辞典》,统计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252位科学家的基本情况。这252位科学家年龄大多分布在25-44岁之间,涉足了数学、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地学、生物学、农学、工程技术、医学、药学等多个学科,其中有留学经历的占95.5%。可见,作为近代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分子群体已经初步呈现。这些科学家不仅具备了与国际同步的自然科学知识,而且普遍接受了以进化论为核心的历史观,以自由、民主、平等为核心的价值观,从而具有较完全的近代性特质,成为完全意义的近代科学家。

二、近代科学家的群体性特征评析

1近代科学家群体的组织方式:从政治性组织到专业性组织

第一,政治性组织。维新运动时期,出现了一些以科学名义成立的科学团体,以政治性为主要目的。如浏阳的算学社(1895),上海的农学会(1896)、格致学社(1898),杭州的群学会(1897)、化学公会(1897),苏州的医学会(1896),南京的测量学会(1897),武昌的质学会(1897),等等。由于维新运动的失败,这些学会存在的时间一般都很短,很快归于沉寂。这些学会虽多以科学的名义成立,但往往名不副实,它们多是一些关注社会时局和政治发展的政治性组织,也没有较为严密和系统的管理机制和组织条例,因而不具备科学学会的性质。在20世纪初,随着清政府“新政”的实施,传播科学和倡导科学救国的热潮再次兴起。这一时期的科学团体主要有亚泉学馆(1900),普通科学室(1901),上海科学仪器馆(1903),天津的中国地学会(1909),上海的中西医学研究会(1907)以及东京留学生组织的中国药学会(1907),等等。这些科学社团较之维新运动时的社团在专业性上有所改进,不再完全囿于政治性的目标,对科学研究提出相应的要求。如中国地学会,明确提出了研究学术的口号,而且刊载了一些地质方面的专业论文。综合看来,具有明确政治旨趣的科学组织是一些近代爱国科学家力主表达救国救民意愿的产物,其学术上的成就微乎其微。因此,这种目标导引下的科学组织在组织方式和组织程度上都较为低下,并不具备现代科学组织的基本特质。

第二,综合性组织。科学团体的陆续增多,出现了以中国科学社为代表的一批综合性科学组织。综合性的科学组织以团结科学界、发展中国科学事业、交流学术为旨归。由于当时我国的科学发展基础薄弱,尚无明确的学科分类,综合性科学组织的出现是时代的产物,但专门学会的分立则是科学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以中国科学社为例,中国科学社在1915年10月成立时,其宗旨为“联络同志,以共图中国科学之发达”,专门设立“分股”委员会以促进各门科学的发展。但中国科学社长期以来都徘徊于综合与专门之间,各分股的发展也是有名无实,实质上它仍是一个综合性的科学团体。

第三,专业性组织。在辛亥革命后,伴随着综合性科学团体的广泛出现,一些专业性的科学组织也开始萌生。如1913年,丁文江等在北京建立地质调查所;1915年。颜福庆等组织中华医学会;1917年成立的中国农学会、中国林学会、中国化学会等。此外,还有一些学生创办的科学团体,如清华学校的科学社,物理研究会,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博物学会,数理学会等。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科学在我国的进一步发展,专业性的学会进一步增多,出现了诸如中国天文学会、中国地质学会、中华化工学会、中国气象学会等专业组织。专业性学会的出现与发展,表明我国的科学研究已步入较高的发展阶段,学术分科已经较为明细,它们以专业学刊为阵地,致力于学术的专门性研究。此时,专业性

科学组织在组织方式和程度上都达到了科学组织制度化的水准。其特点为科学分科的细致、学术研究的昌明和组织管理的专门化。

近代科学家群体的不断成长和壮大必然形成相应的组织团体,政治性组织、综合性组织、专业性组织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得以生存和发展,三类性质的科学组织当然也存在功能和形态上的交替,尤其是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我国科学发展水平相对提高时,科学组织都力图摆脱政治的束缚。专功于科学研究,以图科学之昌。

2科学家群体与社会的联系方式:舆论阵地的建构

第一,以学校作为舆论的阵地,体现为近代科学家以学堂、大学的教师或教授身份,教书育人。畅言思想。早期的近代科学家。如李善兰、华蘅芳等,大多都是洋务学堂的教学人员,李善兰担任同文馆算学总教习,华蘅芳在格致书院、湖北自强学堂、两湖书院、无锡埃实书院担任教习。留学产生的新式科学家则多在近代大学任教,如物理学家梅贻琦(1889-1962)从1914年起至1948年。在清华大学任教,在清华大学确立了“通才教育”、“学术自由”和“教授治校”为三大支柱的大学办学思想。为数众多的科学家任教于各种教育机构。使学校成为影响社会发展进步的重要思想阵地。据统计,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中国的科学技术人员有11.2万在承担教育工作。占科技人员总数的26.4%。

第二,图书出版、报刊杂志等成果结集,是科学家科研成果的直接载体,也是其思想张扬之载体。早期的科学家主要是翻译西方的科技著作,同时也写就一些论著,如前文所述的李善兰、管嗣复、王韬等人。随后出现的近代科学家在知识结构上更趋完备,其著述和译作都展现了世界范围内新兴的科学研究成果。如任鸿隽译著的《爱因斯坦之重力新说》和《原子的构造》,杨铨翻译的《爱因斯坦相对说》等,都是近代科学的前沿成果。据统计,整个民国时期出版的科学技术图书共计14432种,其中国人著作12187种。译著2245种。这些基本的著作文本建构了我国近代科学的知识厚度和广度,为近代科学的研习和发扬提供了参照摹本和内容范式。

在科学家的表达途径中,报刊杂志作为科学家的主要活动苑地,发挥了强大的功能,尤其是科学社团所创办的科学期刊。科学期刊作为科学家群体的舆论阵地,影响力甚大。科学家所倚重的科学期刊可分为综合性科学期刊、自然科学期刊、应用科学期刊三类。综合类科学期刊如《科学》月刊、《学艺》杂志等;自然科学期刊如《数学杂志》、《中国植物学杂志》、《化学工业》、《化学杂志》、《物理学报》等;应用性科学期刊如《中华农学会会报》、《工程》、《水利》、《中华医学杂志》等。科学期刊作为科学家的舆论阵地,其影响力可以从他们的发行量上管窥一二。著名的早期科学期刊《格致汇编》,创刊号初印3000份,至当年9、10月已售罄,乃于年底重印。至1889年,有些卷次已重印两次。光绪十六年复刊后,印数增至4000份。光绪十七年(1891),前数年各卷因售缺而再度重印。1892年停刊后,又先后于1893、1896、1897年几度重印过。

当然,近代科学家还在诸多大众性的、政治性的报纸、杂志上阐述自己的思想主张。通过研究、著述、出版、发表的途径,近代科学家群体不仅达到交流学术、宣传科学思想、普及科学知识、研究科学技术、培育科学环境的目的,更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科学家的政治观、文化观和科学观。

第三,各个科学社团的年会是科学家们进行思想碰撞和学术探讨的直接平台。虽然受战争的影响,一些社团的年会时办时停,但其学术影响仍然不可小觑。以中国科学社为例,中国科学社从1916年开始至1948年共召开了26次年会。年会的主题也从开始的一般性论述进化到专门性的研究讨论,年会模式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平台。学术年会一般是各科学社团自主举办的形式,但也有几次社团联合的年会(如1934、1935、1936、1940、1943、1944、1947、1948年)。尤其是1936年中国科学社年会,被誉为“最大也是最后”的中国科学界盛会。此次联合年会由中国科学社“居先发起”,中国数学会、中国物理学会、中国化学会、中国动物学会、中国植物学会、中国地理学会六团体共同响应。年会组成了以蒋梦麟、梅贻琦、李书华等为首的强大主席团,年会委员会27人,论文委员会21人,到会会员456人,收到论文292篇,涵盖数学、物理、化学、动物、植物、地理等多个专科。

近代科学家不同于传统“畴人”的最大特征在于他们在社会中的作用和影响力更大,一方面是社会时局变动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近代科学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这些强大的社会影响力籍助于近代传媒手段,使近代科学家有了自己的舆论阵地,拥有了社会舆论的自主话语权,从而获取和奠定了中国科学在世界科学界和国内社会环境中的地位。

三、近代科学家群体的社会影响评价

1科学家群体社会地位不断提升

在近代不同的时期,科学家的地位是不同的。大体上说,前后经历了一个由较低到较高的变化过程。

中国传统文化对科学技术的漠视,使古代的科技人才在社会中处于较低的地位。从事天文历算的畴人,在士人中始终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少数担任中央或地方大吏的畴人,如徐光启、阮元,均是通过科举而走上仕途的。科学并不是他们的职业也不是晋身之阶,而只是一种职业之外的雅趣。

在洋务运动中,科技人才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够通过自己的科学技术知识获得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初步改变了“匠人”的形象。制造局中中等官吏的月薪在20至30两之间,比一位在府、州、县任职的地方行政长官的正式薪俸还丰厚,并且常常得到较快的升迁。如李凤苞原只是个附生,因精于测绘而进入江南制造总局担任绘图和译书等工作。1877年被李鸿章举荐为留学生监督,率生出洋,第二年更被李鸿章举为驻德公使。不久又兼任出使意、荷、奥国大臣。数年之间,他已是记名海关道,并有三品卿、二品顶戴的头衔。

但是,在洋务运动期间,科学家社会地位的变化仍是相当有限的。洋务运动本身在“中体西用”的格局中仅处在“用”的位置,洋务人才在洋务事业体制内所处的地位,得不到“正统”士人的认同。洋务运动时期的科学家的这种社会地位。使其政治意识和独立精神受到压制,也造成了他们政治上的软弱,因此在洋务运动的30多年间,他们对社会政治并未形成强有力的影响。

1905年以后,随着科举制度废除,“正统”士人与边缘知识分子之间的地位区别不复存在。科学技术逐渐成为社会认可的一种职业,科学家取得了与从事其它工作的知识分子相同的地位。主要表现于两个方面:

一是出现了一个科学家从政的热潮。尤其是在1930年代,一批科学家离开科研机构,走人

仕途,他们大多没有什么政治背景,主要靠一技之长获得政治上的地位。1933年。国民政府曾经对中央机关公务人员做了一个统计,在总数为12671人的中央机关公务人员中,学习理工农医出身的有4315名,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这反映出此时的科学家政治处境大大提高。

二是经济收入较为可观。20世纪30年代的大学教师,其收入比军官和县长的工资要高出一些,比一般的工人要高出数十倍。在经济待遇上科学家的社会地位真正得到了肯定。

2科学家群体的“专家治国”政治意识

中国近代科学家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并进行了各种科学救国的实践。中国近代科学家产生于鸦片战争之后,国仇家恨,激起他们强烈的爱国主义情素。华蘅芳说他翻译《金石识别》是因为“五金之矿藏往往与强兵富国之事大有相关。”徐寿提出:“格致之学,大之可跻治平,小之可通艺术,是诚尽人所宜讲求,今日所当急务也。”华蘅芳等人明确意识到近代西方科技是救国的有效方法。表明其爱国思想已开始具备近代色彩。在这种精神激励下,近代科学家积极投身于各种科学救国的实践中。积极参与各种实业、教育事业中。

近代科学家群体政治主张的强烈表征便是“专家治国”论。1927年以后。国民党政权逐步向统一局面发展,这为“专家治国”论的正式登场提供了所需要的社会环境;而“国民经济建设运动”的提出更使“专家治国”论的推行成为可能;同时,一批接受过近代教育的新官僚的成长与壮大,使“专家治国”论具有了投入政治实践的现实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专家治国”论成为时代的潮流。胡适明确提出了“专家政治”的理想。借以抨击国民党的“武人政治”,认为应该“充分请教专家,充分运用科学”,以实现“专家政治”。

“专家治国”的思想在科学家队伍中和国民党上层中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中围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现了一个“学者从政”的热潮。30年代初期,教育部常务次长、留英经济学家钱昌照,向蒋介石建议筹办国防没计委员会(即资源委员会前身),并提交了一份委员名单,里面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国知识界、实业界的精英人物,包括了军事、外交、文教、财经、矿产资源、交通运输等各方面的专家型知识分子。提案被蒋介石采纳。正是由这个名单开始,演绎出一股“学者从政”、“专家治国”的热潮。

但值得注意的是,近代科学家的政治主张多是建立富强民主的国家,他们总体上对政治较为疏离,对暴力革命更是缺乏积极性,他们拥护民主革命,但更倾向于改良主义,他们不是革命者,而仅仅是“科学救国”的信奉者和实践者。进入20世纪后的近代科学家,更具有近代气息,多是西方民主思想的信奉者,但是就政治态度而言,他们依然保持了很强的保守性。

3科学家群体的“中西兼容”文化主张

洋务运动时代的科技人员大都是传统士人转化而来的科学家,受过正统的儒学教育,但又表现出对西方文化的开放心态。大多拥护“中体西用”的文化主张。李善兰“曾从陈硕甫受经,于训诂词章皆涉猎”,华蘅芳“凡经、史、词章、舆地、音律、理化、制造,无抉其精微”,华世芳“年十八,人邑庠,泛览百氏,无不贯”。他们虽然志在近代科技,但对于传统的儒学价值观还是认同的。他们对于两方近代科技十分服,因此比起传统的士大夫,少了些卣目自大的虚骄心态。

20世纪的中国科学家也保持着中西兼通的特点,但其知识结构与前辈又有所不同。这一代的科学家,其科学知识多是在留学西方国家获得的。但在其留学之前,许多人在国内受过系统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留学西方国家时期,许多人不仅注意学习近代科学技术知识,对于社会科学知识也比较留心。不少科学家不仅在自然科学上有较深的造诣,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方面也有较好的素养。如丁文江、王星拱对西方实证主义颇有研究,被称为中国的“马赫主义者”;胡先骕深受白璧德新人文主义的影响,成为“学衡派”的代表人物。这一代科学家的文化主张更加明确而系统,大体上接受两方“科学与民主”为核心的价值规。在“科学”与“民主”之间,他们更汴重两方近代文化的科学性特质。如任鸿隽于1916年、1921年先后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论学》、《科学与近世文化》两文,系统地阐述了他的中西义化观。任鸿隽把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作为西方义化的主要特质。

此外,他们对待中国传统文化,既批判义肯定。心理学家唐铖认为中国人思想习惯有几个对弱点阻碍科学的发展。一是受道德和功利的观念所束缚;二是为快感和文学性质所左右;三是学术的片断和无系统:四是文字太过模略,常常影响理解;五是用语笼统空泛,影响准确表达;六是喜欢在口头和义字上做文章,脱离实际。当然,这些科学家对于传统文化并不是一慨否定。近代科学家还对中国古代科学家所具有的科学精神进行了认真的挖掘和研究。丁文江用他的亲身经验和地理知识来整理《徐霞客游记》,给他作详细的地图,给他作《年谱》。

4科学家群体的“科学系统”教育思想

首先,近代科学家提倡科学教育。近代所谓“科学教育”一词,一般包含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借教育传播科学,二是用科学的态度和方法研究改造教育。以任鸿隽为代表的一批科学家大力偶导科学教育,逐步完备了“科学教育”的内涌,即“科学教育化”与“教育科学化”。所谓“教育科学化”,即说教育是一门科学,要象对待其它任何科学一样,用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方法来进行研究。所谓“科学教育化”,是指要扩大学校教学中的科学知识内容,把科学研究的成果转化为学校的教学内容,在教学中尤要承视科学方法、科学态度的训练和养成。

任鸿隽和他的同事们对科学教育的提倡,在蔡元培、陈独秀、胡适等新文化运动领袖们的积极支持下,凭借着“五四”运动后“赛先生”至高无上的灵光,很快蔚为一种思潮。概括地说,科学教育思潮对20世纪20年代教育改革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它加深了人们对培养教育科学专门人才重要性的认识;第二,它推动了儿童心理、教育统计、教育测量、智力测验、学务调查等教育科学研究工作的进行:第三,它促进了中小学各科教学方法的改革。

其次,近代科学家的教育思想坚持系统教育,提倡智育与德育并重,特别重视道德教育和人格培养。工学专家杨铨认为,中国旧式教育中的“伦理修身诸课程”,虽然“其弊在徒尚空淡,墨守旧说”,但毕竟重视人的道德修养。进入民国后,旧日虚应故事之伦理修身诸课,多为专门以上学校所删弃,去虚伪,省光阴,此举诚近今学校改革中之一大进步。但是废除了“书本讲演之人格教育”。而不能以生活薰陶之人格教育代之,就使学者无所适从,“其弊遂不可胜言耳。”竺可桢指出:“大学的目标,决不仅是造就多少专家如工程师医生之类,而尤在乎养成公忠坚毅,能担当大任,主持风会,转移国运的领导人才。”

最后,近代科学家倡导“通识为本,专识为末”。梅贻琦等人提出“通识为本”、“专识为末”的要求。要求学生对自然、社会与人文三方面都有广泛的综合的知识,而“不贵乎有专技之长”。即使学工程的,对“政治、经济、历史、地理、社会等都能知道一点”。否则,他就只能做一个“高等的匠人”,而不能成为一个“完人”,就会“完全变成一个极能干的工人,而不配称大学生——大学生应该有极完美的常识”。

总之,近代科学家特别是民国时期的科学家,具有大致相同的教育背景和政治立场,他们的教育思想吸收了近代西方教育思想和中国传统教育思想,并对二者均有所超越,同时十分注重人文精神的培养,充满了民主、科学的精神。

责任编辑张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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