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气候新政”两面受袭

全球经济下行,使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的“气候新政”打了折扣,由此受到来自政敌的批评

《财经》记者 王欢

2月25日,又有151名分别来自新南威尔士州、西澳大利亚州和新西兰的消防队员,开始向地处澳大利亚东南方向的维多利亚州进发。

此时,距离此次澳大利亚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维多利亚山火灾难爆发之时,已有18天之久。国际社会对澳山火的关注度或已悄然减退,但澳国民自知,2月22日山火“国难日”当天,被总理陆克文称为“黑色星期六”的可怖黑幕,还远未退去——七处山火仍在狂烧不息,死难人数截至2月27日已推高至210人;2029所房屋在火海中化为乌有,7000人流离失所。

气候变化元凶

澳大利亚在向世界各国提供大量资源产品的同时,也给遍寻气候变化极端案例的学者们提供了丰富的研究样本。

2月3日,澳大利亚东北部昆士兰州60%的地区受到洪水侵袭,“鳄鱼被冲上街道”的可怕场景还未在人们心中抹去,素有“花园之州”之称的维多利亚州又突遭山火袭击,到处留下黑色的伤痕。

此前,澳大利亚伤亡情况最严重的森林火灾发生在1983年,当时有75人死亡,被称为“灰烬星期三”。

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林业与生态系统科学系林火生态专家托尔赫斯特(Kevin Tolhurst)博士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认为,三方面与气候变化相关的自然因素,导致了今年这次惨烈的山林大火。

一是澳已持续13年饱受干旱天气折磨,平均降雨量多年处于较低水平;二是山火爆发前,澳遭受了长达一周的热浪袭击,其中连续有五天的气温一直在40摄氏度以上,大量庄稼被烤焦;三是在山林大火发生当天,气温一度达到历史最高水平,并有强风助虐。

除了气候变化动因,还有诸多猜测,如消防资源不足;房屋建筑标准过时;人们对山火厉害程度低估,以致在过长的去留抉择中耗费了宝贵的逃生时间;国内森林火灾预警系统失灵等。还有一名被澳警方公布身份的纵火嫌疑人正在接受审判。

但是,气候变化已无可辩驳地被归咎为导致此次特大山火的主因。毕竟在这一阶段,消防资源已基本到位,澳警力的全面部署已对纵火嫌疑人形成威慑,人们也不再像前期那样对火险毫无防备。

按照此理,2007年靠主打气候变化议题而当选总理的陆克文,理应获得推行“气候新政”的天赐良机。但陆克文手中的“气候牌”,现在却成为政治劲敌们试图挑战其政治前途的攻击点。

“气候新政”缩水

在工党还是在野党的时候,陆克文就表示,气候变化问题已成为“我们时代最大的道德、经济和社会挑战”呼吁到2050年前,将澳大利亚温室气体排放量削减60%。

2007年12月3日,甫任总理的陆克文,首个官方活动即签署旨在削减温室气体排放的《京都议定书》。此前,澳大利亚和美国是仅有的两个未在该议定书上签字的发达国家。气候变化因此成为陆克文及其工党政府标志性的议题,工党上台也拉开了以气候变化为主题的工党“新政”。

2008年9月,陆克文宣布“全球碳捕捉与储存计划”,使澳大利亚对清洁煤技术的投资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澳政府还通过2亿澳元的“国际森林碳计划”,参与国际缓解气候变化的努力,为降低发展中国家森林采伐和森林退化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提供支持。

但去年12月1日,在波兰波兹南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由于其内阁始终无法就碳减排力度达成一致意见,导致陆克文未能如外界所预期的那样,在此次会议中宣布澳在2020年的碳减排目标。

波兹南会议两周后的12月15日,澳政府终于发布了“降低碳污染计划”的政策白皮书,列出了澳中长期降低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和实现这些目标的主要途径——温室气体排放贸易机制计划(ETS)。

这一机制将覆盖澳温室气体排放量的75%,并将在实施之初拍卖一大部分排放许可证。这一机制试图为整个经济创造降低温室气体排放的动力,刺激可持续、低排放增长,从而奠定澳未来繁荣的基础。

但这份计划令不少对陆克文“气候新政”期待甚高的人大为失望。

根据白皮书,到2020年,澳温室气体排放量将在2000年的水平上至少降低5%,至多降低15%。这一减排目标远不及欧盟和环境科学家所建议的25%至40%。这一立场清晰地表明,澳单方面充当全球温室气体减排“排头兵”的意愿已明显降低,不愿在全球行动无法达成一致的大背景下付出更多的努力。

“政府白皮书出台之际,正值全球金融危机被认为会对澳经济产生较大影响之时,在工业团体的强烈游说下,其减排目标已大幅度降低。”澳大利亚环保基金会副主席、墨尔本大学气候政策专家彼特·克里斯托弗(Peter Christoff)向《财经》记者分析说,“目前减少5%碳排放量的目标,明显不能满足科学上澳抵御气候变化灾难所需要减排的力度。”

优势变“软肋”

此次维多利亚山火后,原被视为工党政府优势的气候变化议题,却成为政治对手攻击的“软肋”。反对党攻击工党政府在设定减排目标方面过于保守,在推出法律草案行动过于迟缓。

比如,工党气候方案中的另一项“1万美元绿色低息贷款”的倡议,因进展迟缓被反对党当做对付工党“气候新政”方案的又一张“王牌”。

工党原计划在今年早些时候就推出这项“1万美元绿色贷款”计划,内容包括,澳家庭可用这项贷款购买太阳能电池板、太阳能热水器和节能照明电器。但由于联邦政府同国内银行达成发放贷款协议的过程进展不顺,使此项绿色贷款计划的推出困难重重。

“这个绿色贷款计划,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连华尔街都不敢碰的坏账项目,”反对党参议员伯明翰(Simon Birmingham)这样评价,“像是被塞住了一样。”

墨尔本大学的克里斯托弗分析认为,工党政府提出的“气候新政”因减排目标不济,从而未能达到释放明显价格信号的效果。“判定减排目标是否有效的标准之一,就是要看减排的幅度是否释放了明显的价格信号,使投资者和消费者的行为会受到排放成本的限制。但目前的中长期目标,明显减弱了该机制的价格信号作用。”克里斯托弗说。

为此,工党政府不断对外表示,已到位600名从事气候议题的人员,计划于数周内推出该“气候新政”方案的法律草案,以确保其在今年5月通过议会审议,在2010年前付诸实践。

目前,原本“水火不容”的联盟党和绿党结成了联盟,试图阻止工党的“气候新政”方案获得参议院通过。

“我们一直都在说,软弱的目标甚至比没有目标更加糟糕。”绿党领袖布朗(Bob Brown)批评陆克文政府未能履行之前许下的大幅减排温室气体的诺言,并誓言在参议院推动更为强有力的排放交易计划。绿党的目标是使温室气体在2020年前减排40%。

而向来以保护劳工和就业为由、在气候议题上表现消极的联盟党,甚至变得比绿党还“綠”。该党领袖称,将致力于通过一个设定更高减排目标的减排贸易体制,并应以征收碳排放税的方式,来代替减排贸易体制。

目前,工党在澳参议院占有32席,联盟党拥有37席,绿党5席。陆克文的“气候新政”方案能否获参议院通过,还在未定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