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安全模式转型:理论基础及动力分析

2009-12-02 03:44
社会科学研究 2009年5期
关键词:全球化

郭 丹 胡 正

[摘要]国家安全模式转型是时代变迁的产物,不同时代要求有不同的安全模式。冷战结束以来,国家安全研究的理论范式经历了现实主义到自由主义,再到建构主义的转变。与此相应,国家安全模式也发生了由“独立自助”向“共同合作”的转型。这种转型动力在于: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孕育和推动了“共同合作”安全模式的形成;全球性公共安全问题的兴起及解决方法国际化,强化了“共同合作”安全模式;国家安全领域的扩展和延伸,是安全模式转型不可忽视的动力。因而,“共同合作”安全模式成为当前各国安全战略的现实选择。

[关键词]国家安全模式;独立自助;共同合作;全球化

[中图分类号]1303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09)05—0055—06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将世界联结成一个紧密联系的整体。全球化促进了世界经济快速增长,也对各国经济、文化、政治、环境、生态等安全领域带来了挑战和威胁。国家安全成为各国政府和理论界关注的重点和热点问题。毋庸置疑,在全球化背景下探讨国家安全。需要用全球视角和观念去重新审视和规划安全模式。诚如一位学者所说:“全球化的发展,显然仅仅依靠国家个体——不管采取什么样的行为模式,都无法保证国家的安全,无法解决国家的安全问题,因此对国家安全的考虑也应从世界范围来看问题,实现国家安全应当从封闭的独守家门的模式,转变为积极进取和开放的模式。”这种模式的转型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在战争与革命、对立与冲突为主题的年代,世界笼罩在世界大战的阴霾中,国家之间缺乏互信,国际社会缺少普遍遵循的解决国际争端的机制和制度,各大国都以加强自身军备为手段,并主要依靠自身的力量,以“独立自助”为实现国家安全的模式;在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年代,经济、文化、科技等因素在综合国力评定中的比重大大增加,尽管国际社会仍然无法完全克服无秩序状态,但逐渐完善的国际机制和制度为解决全球性事务提供了和平解决的平台。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家安全模式表现出明显转型的特征,呈现出鲜明的“共同合作”的色彩。

一、国家安全模式的内涵

(一)国家安全

在国际政治学领域中,国家安全是一个重要概念,因此要研究国家安全模式的内涵,首先要弄清什么是国家安全。关于国家安全概念,国内外学术界都没有统一的界定。诺伯特·阿特(Robert J.Art)认为,“国家安全是国家保卫本国不受攻击、侵略、征服和毁灭的能力。”诺曼·帕德福特(Norman Padelford)和乔治·林肯(George Lincoln)认为,“安全是一种心理状态,国家安全是国家抵制外来攻击和防卫自身安全能力的感觉和态度,它涉及对国家力量、对敌友力量和意图、对面对未来的发展形势以及对维护安全形势等的信心。”我国学者王逸舟认为,国家安全既要造就一种安全现状,还要造就一种安全心态,两者缺一不可。刘卫东、刘毅认为,国家安全是维持主权国家存在和保障其根本利益的各种要素的总和,既包括传统的政治安全和军事安全,也包括非传统的、非军事领域的经济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和资源环境安全。

从以上描述中,我们可以抽象出两点:一是国家安全是一种客观存在状态,代表了一国最大利益;二是国家安全是一种主观心态。换言之,国家安全是客观存在的生存状态和利益关系与反映这种客观存在的主观感受的有机统一体所形成的结构,是国家间、国家与国家社会之间为寻求自身生存免受威胁而形成的互动关系。

(二)国家安全模式

自国家安全研究逐渐被人们所重视以来,在国际关系研究领域,从未停止过对国家安全模式如何选择的探讨。由于国际社会难以克服的无政府、无秩序状态,国家安全面临着所谓“安全困境”的困扰,人们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希望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难题,以确保实现国家客观上和主观上的安全状态。国家安全模式就是研究为实现这种状态所应采取的原则、方法或手段。换言之,国家安全模式就是国家寻求自身生存、免受威胁、确保自身安全的战略要求和政策取向,是国家在对国际秩序和时代主题的变迁把握基础上,选择适合自身安全战略的方法和原则。

从当代国际秩序形成及演变的历史来看,实现国家安全的模式主要有“独立自助”、“共同合作”之分。“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强调自身防卫的重要性,对他国的协助和国际机制持不信任态度。而“共同合作”则是强调合作在现代国际社会中的重要性,对与他国的协作,持互利、共赢和信任态度。两种模式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在冷战时代,一国的安全不能完全寄希望于脆弱的同盟关系,大国之间尤为如此。因此中国强调“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反映了特定年代国家安全模式的无奈选择。冷战结束以来,尤其是在全球化快速发展的背景下,一国的安全越来越不能依赖自身的力量来维持,在国际社会开展广泛而深入的合作对一国安全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出来。正如美国学者迈克尔·曼德尔鲍姆所说:“今天一国的安全政策首先取决于国际秩序的特征,而不是国家自身的特征。”“共同合作”逐渐取代“独立自助”成为当前国家安全模式的主流。

二、国家安全模式转型的理论基础

自冷战催生现代安全研究以来,国家安全的研究范式经历了现实主义到自由主义,再到建构主义的历程。与此相应,国家安全模式选择也经历了“独立自助”,逐渐过渡到“共同合作”过程,理论范式的演进为国家安全模式转型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一)现实主义视角下的国家安全模式——“独立自助”

从安全研究成为国际关系领域重要研究对象以来,现实主义的安全理论在相当长时期内占据了主流地位。不论是传统现实主义者还是新现实主义者都把国家安全视为安全研究的中心问题。它们从物质主义、客观主义、个体主义、实证主义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立场出发,强调包括地理、资源、军事力量等在内的物质实力条件与安全的密切关系,突出无政府性、人性、国家利己性、权力等物质因素对安全问题的决定作用。它们认为,国家安全研究的基本命题就是探求国家在“安全困境”下如何生存的问题。“安全困境”的概念最早由约翰·赫兹(John Herz)在1950年提出,并将其定义为这样一种情势:“在这种情势下,权力的单元发现它们自己在任何时候都是并肩存在,在它们之上没有更高的权威把行为的标准强加给它们,从而使它们彼此互不攻击,在这种情况下,由相互猜疑和恐惧而产生的不安、疑惑驱使这些单元去争夺更多的权力以获得更大的安全。但这种努力证明有违初衷,因为十全十美的安全最后是不可能得到的。”

约翰·赫兹对安全研究基本命题的回答,对后来研究者影响深远。以此为基础,新自由主义

者肯尼思·沃尔兹、米尔斯海默等进一步论述了“安全困境”下,选择“独立自助”安全模式的合理性。他们认为,由主权国家组成的国际体系本质上是一种无政府状态,换言之,在主权国家之上没有共同的权威机构,那么“在无政府状态下,国家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维护安全,而面对自己的威胁随处可见,所以采取各种手段以应付这种威胁已成为国际生活的基本方式。”国家不得不与“安全困境”并存,因为造成“安全困境”的不是各国的意愿,而取决于国家所处的环境。米尔斯海默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他认为“国际体系的无政府结构特征、国家意图的不确定性、国家的理性利己本性,注定了国家只能采取自助战略。”也就是说,在现实主义者眼中,国际体系无政府状态决定了国家无法摆脱“安全困境”,国际体系的结构使国家陷入了“安全困境”之中。因而,在这种险恶万分的世界中,“独立自助”是确保国家生存与安全最可靠的手段、原则和方法。米尔斯海默进一步论述道:“在一个自助的世界中,国家总是按照自己的私利行动,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国家很快就会懂得确保自己生存的最佳方式是成为体系中最强大的国家。”

(二)自由主义视角的国家安全模式——“自助”向“合作”的过渡

尽管,大多数的现实主义者都认为,在无政府状态下,安全最根本的保证就是国际力量的制衡或均势,但他们在实现安全途径的主张上出现了重大分歧。即国家在实现安全战略选择中,究竟应该追求权力最大化,还是追求适度的、可以维持均势的权力。肯尼思·沃尔兹主张寻求权力制衡,而非权力最大化,他认为国家很少能担负得起实现权力最大化为目标所带来的代价。但米尔斯海默、吉尔平等更多主张权力最大化,抑或追求国际关系中的霸权,以实现国家安全。这种分歧为自由主义(即理想主义)理论范式的诞生提供了机遇和土壤。与现实主义者一样,不管是传统自由主义还是新自由主义都将国际体系无政府性和国家利己本性作为基本研究假定。不同的是,他们认为世界之所以会出现战争,并不是国际社会无政府状态和利己本性的必然结果,而主要源自于国际机制的问题。换言之,是国际体系中“原则、准则、规则”等不健全的结果。因此,他们希望通过缔造一个新的国际制度,以从整体角度防止或控制战争。他们认为,随着冷战的结束,在霸权后时代的霸权缺位的情形下,国际制度有助于国际监管,加强政治透明度、降低不确定性,从而可以缓解国际冲突促进国际合作,实现国际安全。

与现实主义者强调“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不同,自由主义者支持国际合作。他们认为在一个受到国家权力和不同利益制约的世界中,发展国家间的制度化合作,可以为实现更大范围的国际安全提供机遇。基欧汉(Keohane)和马丁(Martin)更是从制度经济学角度佐证了在国际合作中制度的重要作用,“一般说来,制度有利于进行互惠的操作,它能够提供信息,确定协调的焦点,降低交易成本,并且使承诺可信。”

(三)建构主义视角下的国家安全模式——“共同合作”

随着冷战结束和经济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以政治、军事、领土安全为主导的传统安全观,逐渐让位于以经济、文化、科技、环境等为主导的非传统的安全观。从理论基础来看,新现实主义和新自由主义都借助微观经济学的理性选择理论,视角都聚集于结构如何影响行为体工具理性方面,而将观念、文化、认同等因素置于无关紧要的境地。因而,这种理性安全理论无法解释很多国际现象。如北约东扩、“9·11”后的国际安全局势、应对全球气候变暖而开展的国际合作、应对飓风、海啸、地震等自然灾难等国际救助机制、全球联手共同应对美国金融危机、H1N1病毒的跨国传播及治疗方面的国际协助等等。如果仅仅强调以国际机制、制度等的完善来保障国家间、国家与国际社会间的合作以获取安全,显然已经无法满足现实的需求。于是,建构主义提出应以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历史、文化等等更广泛的社会理论来重构国际政治,以拓展国际合作的视野,实现国际社会多层次、多角度、全方位的共同合作。

建构主义认为“安全困境”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因此,可以通过社会实践活动来改变行动者的主体性。从而改变国际社会无政府状态的性质,使行为体的行为从“安全困境”中摆脱出来,建立安全共同体。多伊奇把这种安全共同体定义为“一群人已经凝聚到这样的程度:共同体的成员确信彼此之间不会以武力相害,而是以其他方式来解决争端。”奥特勒(Adler)和巴尼特(Bar-netted)从建构主义视角进一步发展了安全共同体概念,“共同体的主要形式是多元安全共同体,这种安全共同体由主权国家组成,成员国间拥有共同制度、共同价值观、共同的共同体感,他们凝聚到了这样的程度:在相互间形成了对国际体系的和平变化产生了可依赖的预期。”由此可见,建构主义所主张的安全是一种广泛的“共同合作”的安全,它在范围上是多向度的,在性情上是包容性的而非相反性的,在实现方法上是渐进的。它强调与对手一起获得安全,而非“独立”获得安全,它是适应时代要求的必然选择,因而,“共同合作”模式也就成为国家安全模式的时代要求。

三、国家安全模式转型的动力分析

国家安全模式转型是时代变迁的产物,不同时代需要有不同的安全模式。在其变迁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安全模式转型的动力因素。

(一)全球化的快速发展,推动了“共同合作”的安全模式的形成

冷战结束以来,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使各国联系的紧密程度大大超过了以往,表现为经贸往来日益频繁,妨碍资本自由流动的藩篱不断被拆除,正如马克思150年前所描绘:“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这种依赖性的增强,必然衍生出不同国家间在诸多领域的共同利益。在共同利益的驱动下,各国需要在现行的国际制度、规则、惯例等的框架下,加强协调与合作,以确保本国利益不受侵犯,维护本国安全。尽管共同利益本身并不必然导致各国之间协作的加强,但在今天“全球化的背景下,过去僵硬的意识形态障碍已经不复存在,或者正在消逝,国际机制大为有效,大国一致与均势的共处,成为切实可行的国际秩序选择”。意识形态色彩的淡化,使作为资本主义最高形态的社会资本主义和以改革开放为特色的中国式的资本社会主义,在全球化的背景中合作色彩日益浓厚。国际机制、制度的日臻完善,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国际体系无政府状态的缺陷,使国家间协调与合作成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有力工具和维护国家安全成本最小的方式。

(二)全球性的公共安全问题的兴起及解决方法的国际化,强化了“共同合作”安全模式

1972年,以美国学者D·米都斯为代表的未来主义生态学派——罗马俱乐部发表了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报告指出,像地球这样一个有限

的生态系统无法支撑无限的经济增长,并得出了零增长的悲观结论。该报告一经问世,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全球的视角来思考安全的问题。很显然,在这种情形下,依靠“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已无法解决这些全球性公共安全问题,必须要有“全球思维”和新的意识形态,即要求人们分析和处理问题必须以全球为着眼点,充分利用国际间的协作才能解决好全球范围内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诸多方面公共安全的难题。

随着研究者和关注者的增多,人们开始认识到人类共同生活在“地球村”中,彼此是邻居而非对手,地球上发生的各种类型的全球性问题不仅仅单属于某一国,而可能关系到人类共同的命运。这些观念的发展无疑有助于加强全球“共同合作”安全意识,有利于从深层次上影响国家和个人行为模式的转变。如自1992年巴西里约热内卢环发大会以来,联合国已召开多次类型主题大会,共商全球性的公共安全问题,并发表宣言。世界贸易组织(WTO)第二届总干事迈克·穆尔在2000年将近结束时所说:“在下世纪,我们从过去几百年中学会什么东西了吗?我认为我们已经学会的是,如果我们无法使别的国家的空气保持清洁,那么自己国家空气也无法保持清洁,我们必须合作,必须以一种可持续方式合理利用我们的资源,以一种文明、守规则方式处理我们之间的分歧。”所有这些都表明“人们已经形成这样的共识,即必须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共同合作,以有效地解决危及人类生存的全球性问题”。

(三)传统安全领域向非传统安全领域的扩展和延伸,是促使国家安全模式走向“共同合作”不可忽视的动力

在传统的国家安全理念中,无论大国还是小国,政治、军事、领土等安全一直被视为国家安全的核心。然而,在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全球化时代,经济、文化、环境、科技等非传统领域的安全重要性日益凸显出来。尽管一国的传统安全领域对维护国家安全仍具有重要作用,但再也不能成为保全国家利益及领土安全最坚固的堡垒,从而推动国家安全从传统领域逐渐延伸和扩展到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环境、自然灾害、毒品扩散、疾病传播等方方面面。在对立和冲突为主题的时代,大多数国家依靠“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来维护传统领域的安全是恰当的,但在安全领域已大大拓展的今天,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综合实力都不足以达到这种安全领域拓展的要求,而必须寻求和构建与他国的安全合作。否则将难以保全自身的利益和安全。

四、国家安全模式转型的现实选择

(一)当前世界主要大国国家安全模式的选择

1、美国国家安全模式的选择。进入新世纪,面对国家安全面临威胁的新变化,历届美国政府都十分重视国家安全评估,并更新和颁布《国家安全报告》。2006年3月16日,白宫真实颁布了新版《美国国家安全报告》,以取代2002年旧版本。新版《报告》结合“9·11”之后反恐新形势、国际形势新变化,对美国所处的安全环境,面临的安全威胁做出了重新的评估和界定。在实现国家安全的手段上,小布什政府继承了克林顿时期依赖“经济繁荣、军事安全和政治民主”三大基础的同时,补充了“三个依托”,即: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目标的实现还需要依托于联盟、友邦国家和国际机制。这个补充体现了美国对“共同合作”安全模式的重视。自2007年8月次贷危机所引发的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国政府在经济、金融领域所遭遇的沉重打击,以及不断呼吁国际社会联合行动以遏制不断衰退的全球经济,说明在全球化深入发展背景下,即便是唯一的超级大国也无力独自解决全球性的安全问题,“共同合作”是维护安全的现实选择。

2、欧盟“统一欧洲”的共同安全模式。冷战结束以来,欧盟的安全模式适应了全球化时代的安全环境要求,“通过成功的一体化,向世界证明了有可能创造一种实现和平的方法。”近年来,更是通过欧盟的东扩来扩大欧盟安全模式的范围。欧洲一体化的进程,除了具有欧洲先贤“统一欧洲”的梦想成分外,其本身就是一个由“独立自助”不断向“共同合作”安全模式转型的过程。正如欧盟安全与外交高级代表索拉纳(Solana)所言,欧盟安全首先是要建立邻居的安全,因为没有邻居安全就没有欧盟安全,实现安全的手段必须依赖于有效的多变体系、联合国等多边国际组织的作用。

3、俄罗斯全面拓展国际合作的战略。作为传统的军事强国,俄罗斯是影响国际安全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近年来,俄罗斯也在不断调整国家安全战略。2009年5月13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命令,批准了2020年前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同时废止1997和2000年的同类文件——国家安全学说。在这份文件中,除了重申俄罗斯对北约集团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对全球和地区稳定的破坏外,还强调了俄罗斯为维护国家利益,将在国家法律的框架内采取合理和务实的政策,以避免发生军事冲突的高昂代价。该文件同时表示“俄将在互利基础上寻求与美国建立平等、全面伙伴关系,增进互信,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加强反恐合作。俄希望加强与欧盟全面合作,在欧洲建立开放的集体安全体系。”这一切都显示了俄罗斯在未来国家安全模式上选择“共同合作”的决心和意愿。

(二)当前中国国家安全模式的选择

由于历史原因,我国国家安全模式也经历了从“独立自助”向“共同合作”的逐渐过渡。20世纪80年代以前,由于西方国家的封锁和国际局势紧张,我国只能采取以“独立自助”为主的国家安全模式。80年代中期以后,面对日趋缓和的国际形势,邓小平提出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的论断,敏锐地意识到在全球化背景下,国与国之间的依存关系,以及“合作”在维护国家、国际安全中的重要作用。他指出要维护世界的安全,就必须要解决好和平与发展两个问题,不仅需要南北对话,更需要南南合作。“第三世界国家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相互合作,可以解决许多问题,前景是很好的,发达国家应该清楚地看到,第三世界国家经济不发展,发达国家的经济也不可能得到较大的发展。”在邓小平发展主义思想的主导下,中国在国际交往中始终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愿意与一切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环境卫生等领域开展广泛交流与合作。

冷战结束以后,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从世界格局多极化、经济全球化及我国国内状况实际出发,提出了“彻底摒弃冷战思维,建立适应时代要求的互信、互利、平等、合作的新型安全观”,明确了在安全战略上,坚持“共同合作”国家安全模式的主张。2007年8月由美国次货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以来,胡锦涛主席在出席G20金融峰会、APEC、金砖四国等会议期间,多次呼吁各方秉持开放合作、互利共赢精神,共同应对金融危机问题,并一再声明中国将始终不渝地谋求世界和平、开放、合作发展,中国愿意推动世界建立“互信、互利、平

等、合作的新型安全观”,共同构建一个和谐世界,用自身的行动推动有助于和平解决国际纠纷、争端,以实现世界真正和平安定的发展。

五、结论与启示

全球化的发展和时代主题变更,需要各国以全球的视角和观念去重新审视和规划国家安全模式。现实主义安全理论认为,由于国际社会不可克服的无政府状态,主权国家只有坚持“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才能实现国家安全。自由主义理论提出可以通过缔造和完善国际机制、制度,采取广泛的合作来实现新的时代要求下的国家安全。建构主义理论则向人们展示了这样一幅图景:全球性的相互依赖和全球性的公共安全问题的兴起,使人类在一定意义上失去了固定的敌人,同时面临着共同的挑战和威胁,安全越来越被证实是相互的。因而,多向度、多层次、互利共赢的“共同合作”模式必然取代“独立自助”成为时代的主流。正如一位学者所观察到,“我们正目睹一个更为复杂,更为有效的全球安全体系,在这一体系中,即使是最强大的国家也会发现自己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国家的安全模式选择不可能纯粹的是单一国家行为,而不可避免地带有国际色彩,从而成为国际安全的组成部分。这样的国际互动,进一步强化了“合作安全”的思想,并使人们逐渐认识到:只有相互确保安全才是稳定的安全,国家也只有开放自己的边界,以多边合作而非“埋头单干”才能谋求国家安全。

值得注意的是,本文所探讨的“独立自助”的安全模式,是一个特定历史范畴的概念,它隶属于一个时代。强调独立自助,并非说明完全拒绝合作。如米尔斯海默所说“自助并不排除国家结为联盟,但联盟只是图一时之便的权宜结合。”这种合作是建立在同盟体系战胜敌对体系的基础上,因此,它不属于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下的合作。换言之,它不是现代意义上平等、互利、和平共处原则下的合作,是一种狭隘意义的合作,与“共同合作”模式中的合作有本质区别。然而,这一模式能否有效实现国家安全,仍取决于国内外的诸多因素。实际情况可能并不令人乐观。正如学者观察到,“大多数国家不可能依靠别国帮助以维持自己的安全,大多数国家不得不自己解决普遍存在的安全问题。”“迄今为止,多种层次的安全仍然主要由民主国家的政府提供和保证。”这实际上为我们提出了新时代的“安全困境”:一方面,国家安全模式越来越受到国际体系和国际环境的制约,任何国家依赖“独立自助”模式都难以应付外来的威胁和挑战,而必然寻求“共同合作”的安全模式;另一方面,国际体系又不足以提供足够的资源或拥有足够的能力为国家提供安全保障,国家要实现自身安全仍需要凭借本国的力量为基点,而这恰好又极易陷入“独立自助”负面影响的泥潭之中。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将是当前国家安全面临的重大而艰巨的理论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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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石本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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