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民国乱象之抢米风潮

2010-08-15 00:46韩永明
黑龙江史志 2010年15期
关键词:风潮斗争灾害

韩永明

(河南师范大学 河南 新乡 453007)

前言

民国时期,战争不断,灾荒连连;人民百姓,生活艰难,痛不堪言。面对死亡威胁,他们会做出怎样的抉择?为了生存,他们又上演了一幕怎样的人间闹剧?说不完的历史故事,道不清的悲情离合。一切尽在,民国乱象——抢米风潮。作为一段历史,抢米风潮的出现有它的历史必然性,虽然必然性不等同于必要性,但是,我们今天对民国时期抢米风潮进行具体的历史的分析,不仅具有回顾意义,而且对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也有一定的警示意义。

1 抢米风潮是自然灾害引发的社会冲突

泱泱中华,有着悠久的历史以及灿烂辉煌的文化,可是,这样一个文明进步的国度,却也时常饱受自然灾害的侵扰。中国历史上,不乏对各种灾害的记述,水、旱、蝗、风、雹、震、疫等灾,一无或缺。民国38年间更是猖狂,竟到了“无年不灾”的境况,死亡人数也远超之前各代。“举其大者如:1915年珠江大洪水、1920年北五省大旱灾和甘肃大地震、1927-1930年的华北西北大饥荒、1931年长江大水灾、1932年霍乱大流行、1933年黄河大洪水、1934年全国大旱灾、1936-1937年川甘大旱荒及1942~1943年中原、广东大饥荒等等,无不在中国灾荒史上写下了令人锥心泣血的一页”[1]。

常年的天灾,给当时国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了重大的损失,生活极其困难,而不断的军阀混战,无疑给情况雪上加霜。面对巨大的灾难,国民政府,由于没有建立行之有效的救灾体系,虽也采取相关措施,但始终收效甚微。时任赈灾委员会委员长的孔祥熙,面对舆论压力,向灾区拨发赈款,但或因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层层相扣,实到灾民手中也已所剩无几;或因不够及时,当年款项下年才能到达,对时局补益不大。有的地方政府更是荒唐,虚报瞒报,故作太平。地方所设赈务处、救济院,限于财力所困,救助实在有限。各社会慈善团体如红十字会、华洋义赈会等,由于各种因素,救助数目也只是九牛之一毛。

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灾民独自承受着灾害的打击。更可怕的是,灾难过后,他们还要面临一种无法逃避的劫难——饥饿。抑或是灾难引发的精神恐惧,抑或是人类固有的生存欲望,灾民们不再沉默,饥饿的痛苦促使他们将改变相状的心情转化成了实际行动。用李文海先生在《近代中国灾荒纪年续编》的话说就是“各地饥民生存无路,铤而走险”[2]。一时间,在全国范围内爆发了一系列群体性的越轨暴动行为:请愿求赈、抗租减租、抗粮抗税及抢米风潮等斗争。而这些无不昭示着自然灾害向社会秩序层面扩散,引发巨大的社会冲突。

2 抢米风潮的特点

民国时期与抢米风潮伴随的,还有各地的求赈、减租、抗粮等抗争形式。如果说求赈、减租、抗粮等斗争的主要目标在于保卫自己正当的劳动果实和争取合法权益的话,那么“抢米风潮虽然是灾民们为争取生存而采取的一种最原始的反抗,但却带有浓厚的‘剥夺剥夺者’的进攻意味”[3]。回首民国那段历史,不难发现抢米风潮斗争的特点:

2.1 名目众多 对象多富

当时的抢米风潮,名目众多,“吃大户”、“食大户”、“抢米”、“分粮”、“兜米”、“排饭”、“吃挨饭”等,不一而足。但却无不与食物有关,因此日本人将其称之为“米骚动”,而美国学者则叫它“食物骚动”。抢米的参加者自然都是社会中最易受灾害打击的下层群众,即农民以及部分城市工人或贫民等,且不分男女老少,有时还以老弱妇孺组成聚众抢粮的先导。因此他们主要是冲着食物去的,只要有米有粮的地方,就是风潮兴起之处。他们首要的最常见的攻击对象就是地主豪绅等“大户”,其次是城镇的米店粮行及米商的米船米车等,甚至是政府的粮仓和军队的军粮也被饥民一抢而光。

2.2 只求一饱 不掠其它

在民国时期的抢米风潮中,饥民门的目标单一即粮食,目的纯粹就是求得一饱。因此他们通常只看重富室的粮食,并不针对地主本人或其它财富。1915年,四川遂宁旱荒,米价飞涨,“境内饥民相率向富家有谷者坐食”,但“不取其他货物”。1932年无锡某村有70余位农民“拖男带女,分头侵入几家富户”,声称住下不走,“你们吃,我也吃,你们睡,我也睡。”;有的农人进入富家抢米时,态度非常客气,他们只用麻口袋装米,“绝不顺手牵些东西,有时还给主人留下些必要的食粮”[4]。1934年,浙江某乡镇的农民,在决定“吃大户”之前,相互约定,“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奸淫掠夺”。1942年中原人民的怒火在饥饿与捐税的重压下喷发,“整个河南的城镇中到处都发生了抢粮的暴动,地主、商人、高利贷者、甚至国民党官方的粮仓常常被成群的武装农民洗劫一空”。

值得一提的是,在抢米过程中,如果遇到抵抗或者警察、政府的干涉,很容易转化成暴力冲突。1931年,江苏吴江浦房村等乡民携带锄头农具前往震泽抢米,一位警察开枪弹压,“有些人且夺取了枪械,与官警冲突,殴伤多人”;1937年四川江安县某村饥民400余人准备兜米,该村保长前往阻挡,结果“竟被抛入河中”。

2.3 高举口号 成立帮派

1935年长江中游大水灾,湘鄂一带的农民竟然喊出“到武汉吃赈去”的口号,并编成歌词起到“组织群众情绪的作用”,即所谓:

“农夫种地不见钱,城里富翁吃不完,哎呀!龙翻身,天连水,水连天,十万农户九万断炊烟!走走走!哎呀!锄头莫离手!哎呀!先吃汉口!哎呀!后吃扬州!哎呀!”[5]

四川灌县崇又乡1937年男妇老幼约200余贫民因谋生无术“自然集合,用麻布制有旗帜二面,上写‘饥民团’三字,就其群众中推人执旗,领导为劫夺米车奔食大户之事”[6]。有时他们也联合起来成立所谓“穷光蛋会”(鄂豫皖交界)、“共吃团”(江苏启东海门)、“穷人会”(河北蓟县)、“打粮队”(湖南华容)、“吃大户会”(四川威远)等,共同开展抢粮斗争。

2.4 地域广泛 发生频繁

抢米风潮在地域上具有空前的广泛性和普遍性。从黄土高原的西北,到鱼米之乡的江南;从“天府之国”的蜀地,到旱涝频繁的华北;从风光旖旎的珠江,到天寒地冻的东北边陲,可以说,凡是灾害奇重的地区、灾情奇重的年份,也就是抢米风潮最盛的地方或年头。30年代上半叶出现了不少抢米风潮的统计,中国经济情报社关于1934年的统计包括7省38县,共64起,其中浙江13县28起,江苏11县19起,安徽4县4起,四川5县5起,广东2县2起,陕西1县3起,河南2县3起[7]。1936年至1937年成为全国重灾区的四川省,饥民夺食事件,更是层出不穷,见于《四川荒旱特辑》不完全记载,仅3、4月之间,就有16县之多。1945年到1949年无年不灾,无年不重灾的湖南省,抢米的风潮也一年甚于一年。

3 抢米风潮的历史局限性

抢米风潮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灾民们生活的困境,促使他们摆脱了死亡的威胁。但是,作为自然灾害的伴生物或副产品,它们终将受到灾害规律或多或少的制约。最重要的是,作为农民的暴动,注定无法摆脱其历史局限性。

3.1 突发性

民国时代的抢米风潮,是灾民们在重灾打击之下的一种自发的、被动的、痉挛式的反应。灾害是突发式的,因而冲突也是突发性的。灾害最严重的时期,也就是各类冲突风起云涌、激荡澎湃的时期,而灾害舒缓之时,往往也是各种骚乱烟消云散之时。其生灭起伏的情形,就如同夏日的狂风暴雨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们用“风潮”二字称之,真是最贴切不过了。同样,灾害的不可预料性,在很大程度上也使风潮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对于绝大数风潮的参与者或发起者来说,事件本身往往并不是他们的初衷本愿,他们的怒火,只是在受到来自外在威胁或者在寻求生存道路上遇到挫折或抵抗的时候,才在一瞬间迸发出来的。

3.2 分散性

风潮都是以集群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有时也不乏起动员领导作用的比较严密的组织形态,但,这种个别行动的有组织性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某时某地农民斗争全局的分散性,而且就绝大多数风潮而言,并没有巩固的组织,只纯属临时性的集合。而且彼此之间各自独立,缺乏联合,很少能够将众多分散的力量汇聚起来形成一股巨流,为着共同的利益向着一切统治阶级展开大规模持久的斗争。因此,每当大难临头之时,就整体斗争形势而言,无疑是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但是就某一次具体的暴动来说,又大都规模不大,聚散无常,不堪一击。

3.3 狭隘性

细观抢米风潮及其它冲突,都是围绕求生这一主题而展开。这种风潮的最初的也是最终的目标无非都是是为了获得一个东西,即食物,抽象一点来说,既是生存的条件和机会。除此之外,“任何要求对现存社会政治制度进行变革和改造的政治口号和理论信仰,都将与之无缘”[8]。在抗租活动中,他们将怒火无休止地发泄到租甲、地主及与其相勾结的各级政府官员身上,却从来不怀疑租佃制度的合理性;在抗粮抗税暴动中,他们只是反对某项具体的捐税及其征收者,而很少触及滋生种种苛捐杂税的剥削体制、政治制度;在抢米风潮中,他们往往小心翼翼地避开对地主富户本身和米粮以外其它财物的直接的武力打击。

确切的来说,他们怒不可遏地投入到斗争洪流之中所要争取或抢夺的,至多也只是他们在平常年景曾经拥有而在灾时又被骤然剥夺了的东西,因此一旦他们在斗争中得到了他们曾经失去了的东西,反抗的动力就会顿然衰竭,斗争也随之戛然而止,再也不会前进一步。

在这些风潮中,农民们无所顾忌地破坏着一个旧世界,却无法创造一个新世界,有时反而成为旧世界的殉葬品。因此,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在这些反抗的过程中同时解放自己。对于发生在民国时代由灾荒引发的农民抢米风潮斗争,认识到其局限性固然重要,却没有理由去求全责备,更没有理由对其嗤之以鼻。要知道它的存在定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结束语

综上可以看出,民国时期的抢米风潮是在当时自然灾害严重、人们生无活路的条件下引发的,这种斗争方式具有原始性、纪律性、组织性、广泛性等的特点,但同时也具有突发、分散、狭隘等的历史局限性。在当时,民国政府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这种斗争势必要遭到镇压,注定不会取得成功。

往事存史册,但启后来人。新时代的我们,细细思考足以从中得知一二,社会救助不可无,社会保障不可缺;民力大可用,民心不可失;藏富于民,国家永世富强。

[1]夏明方.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乡村社会[M].北京:中华书局,2000:5.

[2]李文海等.近代中国灾荒纪年续编(1919-1949)[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3:71.

[3]夏明方.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乡村社会[M].北京:中华书局,2000:265.

[4]冯和法.中国农村经济资料[M].上海黎明书局,1993:426,428.

[5]中国经济情报社.中国经济年报(第二辑)[M].上海生活书店,1936:154.

[6]冯和法.中国农村经济资料[M].上海黎明书局,1993:835.

[7]章有义.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第三辑)[M].北京:三联书店,1957:1032-1033.

[8]夏明方.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乡村社会[M].北京:中华书局,2000: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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