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作品中的儒家精神

2010-08-15 00:49史培峰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12期
关键词:王朔儒家思想知识分子

史培峰

(山西金融职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8)

王朔作品中的儒家精神

史培峰

(山西金融职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8)

论文从儒家精神入手,试从传统性方面对王朔作品作了一些分析。具体来说,从人物形象、理想人生、“贵族”立场、知识分子的身份指称等方面分析其包含的儒家思想因素。

儒家精神;理想人生;“贵族”立场

对于王朔作品,评论家们更多的是从其后现代性方面加以阐释。但其作为汉语文本,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渗透性的。论文拟就其所包含的传统性因素加以阐述,以期对王朔作品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提到传统,不可规避的就是儒家精神,作为文化载体的文学,也不可能割断其和儒家精神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将儒家精神作为一种文化而言。若从另一个角度把儒家精神作为一种民族精神而言,它早已浸淫在了每个中国人的血液中。儒家精神几千年来已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沉淀在了中国人的民族性格里,从而成为我们的处世标准、看事角度。

由孔子所创立和经孟子、荀子继承、发展的儒家学说大致经历了先秦儒学、汉代经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清代儒学等不同发展阶段。从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后,儒学逐渐成为中国封建社会的主流,它通过多种渠道和方法渗透和影响于后世社会生活的多个方面,产生了“陶冶情操、砥砺人格、安定家庭、协调社会、顺从自然、贯通天人”等多种功能和影响,丰富了中华民族“崇尚高节、奋发进取、孝悌仁义、严己宽人、谦恭礼让、团结友爱、忠诚守信”等优良传统的宝库。

在王朔的作品中,除了一系列的顽主形象,还有一系列的正面形象外,像《空中小姐》中的王眉、《过把瘾就死》中的杜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的吴迪、胡亦,以及《橡皮人》中的张璐、《浮出海面》中的于晶、《永失我爱》中的石静、《刘慧芳》中的刘慧芳等等。这些人正是传统儒家精神的代表。她们真诚善良,是我们大众评判标准下的“好人”。我们再看作家对她们的态度,虽然她们的结局大都不是圆满的,如王眉飞机失事、杜梅形单影只、吴迪自杀、胡亦被骗、石静终不能与所爱结合等等,但从作者的主观态度来看,对她们是欣赏并敬重的。对王眉,“我”认为她“冰清玉洁,熠熠生辉”;对吴迪,尽管张明刚开始是引诱,但当她真正堕落后,他又是那么痛心,以至对自己的同伙拔刀相向;对张璐,燕生警告“我”说:“别碰她,她不是那种人,不合适。”我们无法说作品的叙述人就是作者本人,但我们可以肯定,作者的主观态度是通过叙述者表达出来的。

即使最后让她们以悲剧结尾,也无法掩饰作者的婉惜之情(当然还是通过叙述者表达出来),如《空中小姐》中“我”的痛哭流涕、《过把瘾就死》中的“我”对杜梅的忏悔、《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我”的肝肠寸断和凄凉之感。至于作者为何要以悲剧处理,笔者认为有两个原因:第一,作家以悲剧来嘲谑“大团圆”的模式,是一种形式上的反叛;第二,作家以此来表达他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认为真实情况并非如人们愿望中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现实社会中,可能“好人”由于其善良、软弱、恪守规则更易受到欺骗,遭受挫折失败。因此,王朔并不是看不起或憎恨这些人,而只是把他们放到社会中,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性格推演出他们的命运,从而达到作者眼中的真实。作者对这些人的态度,表明了他对儒家精神的态度。

儒家倡导人们入世,学有所成,要心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念。再看王朔笔下的人物,他们大多是“干部子弟”,是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由于家庭的关系,他们不必为前途担忧,正如《动物凶猛》中所言:“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程,这前程已决定,中学毕业后应征入伍,在军队中当一名四个兜的排级军官”。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没有理想,他们也曾幻想过,“我热切盼望卷入一场世界大战,我毫不怀疑人民解放军的铁拳会把苏美两国的战争机器砸得粉碎,而我将出落为一名举世瞩目的战争英雄。”但是社会的变化往往出人意料,当年,这些人是“被作为最优秀的年轻人送入军队的,”但是当他们从部队出来时,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从小被灌输的东西与社会的差别是如此之大。他们从小在军队大院养成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他们可凭藉的父辈此时也已退休或即将退休,作为共和国接班人的他们突然变成了社会的边缘人,他们的政治经济地位一落千丈。他们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现实的,可是,当他们再投身于社会时,他们却一无所有,一无资本,二无技术,同时又不屑于一般工作。他们怎么办?要么闲呆着(如《空中小姐》中的“我”),要么铤而走险(如《橡皮人》中的“我”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的张明),要么以更荒诞的方式来嘲谑社会(如《顽主》、《一点正经没有》中的顽主们)。

作品主人公逍遥生活的背后是沉重的生活背景,冲突传统又不得,救赎现实又无力。他们替人排忧解难也好(《顽主》中的“三 T”公司)、“捧人”也好(《你不是一个俗人》中的“三好协会”),滑稽、荒诞的背后是对现实秩序的抗议,尽管他们的机智、幽默曾经给人们带来快乐,但这欢乐背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但这种滑稽、荒诞能说明他们没有理想吗?王朔曾说过:“我认识到理想主义的问题。但咱们这一代人,说实话,哪儿能没有理想啊!我对真正的理想是珍视的……人类有时需要激情,为某种理想献身是很大的东西,我并不缺少这种东西。但这种东西必须出自内心。我看到的却是这些美好的东西被种种学说和别有用心的人给毁得差不多了。”是的,当时的中国社会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文革”余毒还未肃清,而多种“新渣”却又泛起,难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主人公们看到的是太多的假正经、伪道德(如《顽主》中的赵尧舜)。他们愤慨、抨击并不是因为传统道德不好,而是“好经让歪嘴和尚念歪了”,他们反理想、反崇高、反价值、反道德、反对“一切禁锢人性装饰禁欲理想的东西,一切理想文明造就的等级秩序”。其实,这种反对便是对一种更新的真正的理想和价值的追求,虽然这种理想和价值并不明确,但并不能据此就认定他们没有理想。

儒家主张“尊卑有序、爱有差等”的精神传统,孟子所提倡的“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朋友有信”的人伦,在社会中确实起到了和谐人际关系、稳定社会的作用,形成了内在的凝聚力,但是,这种和谐是等级基础上的和谐,主张人分九等、各安其位,这种爱是有差等的爱,根据内外亲疏、生疏远近、上下尊卑、高低贵贱、男长女幼而区别施予。

我们再来看王朔的作品。很多人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平民的代言人,但我们仔细分析就会发现,王朔从来就不是一个平民的代言人。王朔正如同他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样,出身于军队大院,当过兵、下过海。而军队大院住的是些什么人?正如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是共和国的“贵族”,这些“贵族”的子女享受着一般平民难以企及的特权。他们不仅有物质上的保障,而且有一种精神上的优越感,他们从骨子里瞧不起大院外的平民。正如他们自己的表白:“我们是不和没身份的人打交道的”。即使同在大院内,他们也瞧不起那些出身一般的孩子。如对于许立宇,“我并没有把他当成对等的朋友,不管他多么无愧。原因很简单,也很令人惭愧,他的父亲是个司机。”

我们再从王朔本身来看。

儒家思想雄踞中国文坛两千多年,知识分子一直是儒家思想的代言人,或者说,儒家思想培养出了知识分子(这并不表示知识分子只接受了儒家思想)。

王朔虽然一直贬低知识分子,仇视知识分子,他曾说过:“像我这种粗人,头上始终压着一座知识分子的大山,他们那无孔不入的优越感,他们控制着全部社会价值系统,以他们的价值观为标准,使我们这些粗人挣扎起来非常困难,只有给他们打掉了,才有我们翻身之日。”这段话除了王朔的故作姿态外,还是他的一个反击策略。他先把自己排除在一般知识分子之外,自称“粗人”,使别人无法再用知识分子的标准来衡量他、约束他,他便可以站出圈外来对知识分子进行批判。

在传统文化中,知识分子一般把自己定位为“精英”,自觉承担着启示真理与改造社会的双重责任。它轻视大众,强调教导大众。在另一种意义上,它加强着知识分子的反庸众倾向,使知识分子在整个的社会文化中处于领导地位。

20世纪80年代的知识分子,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从中心地位转向边缘地位,于是只能挣扎在身边的日常琐事之中,日常生活消磨着他们的信念与意志,他们开始拒绝知识分子这一特殊的身份指称,他们自认是大众的一员。

王朔自称“粗人”,一方面是由于以上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自嘲,因为他始终站在与学院派对立的位置上。而事实上,他是一个具有批判精神的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儒家精神在王朔作品中的体现,并由此得知王朔作品与儒家精神的内在联系。

[1]张英伟.王朔现象再思[J].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1995,(3).

[2]王朔.我是王朔[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2.

[3]邓晓芒.王朔与中国文化[J].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19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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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12-0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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