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时念史铁生

2011-10-14 01:37
名作欣赏 2011年7期
关键词:万年青追思会登峰

初雪时念史铁生

作家史铁生离开这个世界,已多日。

是朝军电话告诉我的。我好像愣了一下。他急急的样子,说杂志要如何如何,我说好好好,你看着办。

因为我在忙别的事儿,顾不过来。确是如此。

前两天,珍尔短信,说史铁生追思会定于某月某日召开,全国联网,同步进行,问能否参加。

我回复:有事,去不了。

我该自责吗?史铁生不在了,身为文学中人,怎么就不能动一下子。是啊,我也在问自己呢。

大学之前,几乎没读过什么书,当然不会知道史铁生。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是在看到王春林老师指导的一个96级女生写的文章。很偶然,因为那篇文章的题目确实有点意思,它吸引了我:对不确定性的沉思与表达——读史铁生《务虚笔记》。“不确定性”如何“沉思”,如何“表达”,此类语法句式,为评论家所惯用,我多有腻烦,但这次,我还是定了定神,评论文章没有去读,心里暗想着,哪天找这本书瞅瞅,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不确定性”。

还真找到了,也仔细去读了,没有读完,就是过了十年,到现在,仍然没有读完。可还是读过多次,可以说无数次吧,因为确实记不清了。读过无数次,但却没有读完,在我个人的阅读史中,寥若星辰。除了《务虚笔记》,大概就是《惶然录》了。我为此而骄傲,有一本读也读不完的书,我认为不是痛苦的,而是幸福的。于是,一喝多酒便跟很多人瞎掰,我有两本书,读也读不完,一本是,另一本是,此为人生最大幸事云云。

一位评论家,好像是谢有顺先生吧,说过,一个给小说人物起不好名字的小说,一定不是好小说。《务虚笔记》里边好像除了人物“我”,是用汉字“我”来指称的,其余人物一概用英文字母。不知道是否影响史铁生先生的写作,我想,对小说的阅读是有影响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吧,我就一直没有把它读完。还有一位评论家,是导演陈凯歌的粉丝,说《无极》如何玄妙,充满生命的玄想。我想他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还是看不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飘飘然,想着一本书,《务虚笔记》。

还是《务虚笔记》,实际上当时除了对“不确定性”的好奇外,我还对这个书名好奇。“务虚”,在我原先的阅读理解中,我是一直当它做“务虚会”的务虚的。一个政治上常用的词儿,转过弯,回到文学的怀抱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从《务虚笔记》开始,我便开始陆续地找他的书看。史铁生著作的版权似乎比较乱,新书经常买回来一看,和另外一本差不了多少,尤其是随笔选本。一开始还挺恼火,怎么这么弄啊。后来也就想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与钱相关的事情,史铁生大概是无暇打理的。我更想,你要指望一个作家一辈子要写多少才是个够呢?你自己一辈子一个人要看多少书才算是个完呢?

对于史铁生先生的文章,我痴迷于二,一是他笔后的沉静之气,一是那字里行间升腾而出弥漫在四周的无法用此岸的词汇来形容的氛围。由反抗绝望,到与世界和解,这条路程可谓漫长,残疾与否,并不是必要的一个条件。那些点点滴滴的文字,一个一个的累积,汇聚成生命之河,静静流淌而过,他的肉身如同那越来越光滑的鹅卵石,最终消逝于无,而那一刻,是否已达彼岸,无人知晓。

作为一个人,我猜想史铁生骨子里是倔强的。可他的文字却温润如玉,不扎手,不烫眼睛,他的哭泣,都被抽掉了苦难的因子,深情,自言自语。有一次史铁生上了电视,好像是作协主席铁凝等作家去看望史铁生,我似乎记得,他就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笑呵呵的样子。

对于史铁生,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够去他家看他一次,以一个读者的身份,送一盆万年青。为什么送万年青?我好像是从一本书中看到的。前些年登峰刚调回北京时,他服役的《工人报》就在地坛附近,我就让他打听住址,登峰可能当成玩笑话了,没有了下文。后来,编上《名作欣赏》杂志,常去北京,每每想起这件事,点上一支烟,独自伤神,抽完掐掉。

怀念别人,往往是纪念自己。我相信,那日的追思会一定很好很好。追思会后,大家也一定很好很好。我错过了,也并不后悔。

看到央视新闻频道关于史铁生的专题节目,屏幕上打出张海迪的话,我所记住的是:史铁生走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怀念别人,不如纪念自己。薄酒奠青春,伤逝伤逝。史铁生去世前一天,太原初雪,四岁姑娘希希喊着:“爸爸,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想,真的干净吗?灰白的世界,空无一人。

猜你喜欢
万年青追思会登峰
玻璃酸钠+rhEGF治疗白内障术后干眼症
创业板上市公司股权质押对创新投入的影响
叶片不平衡导致风力发电机设备振动分析
董志塬
万年青
西安思源学院举办陈忠实先生追思会
学剪“万年青”
万年青
万年青
金正日参加追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