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的“意外”表述
——以密枝祭神仪式中外来媒介物的表述为例

2012-04-12 03:38巴胜超
关键词:意外村寨枝头

巴胜超

(昆明理工大学 艺术与传媒学院,云南 昆明 650224)

仪式,从超时空的角度看,最重要的内容是:它们是标准化的、重复的行动[1]。在仪式过程中,标准化的程式和重复的行动,是仪式顺利进行的前提,更是仪式功能顺利实现的基础。而从某个仪式发生的具体时空看,除了仪式表述的标准程式、重复行动这些实现仪式功能不可或缺的机械性和技术性依据外,在仪式进程中发生的“意外事件”,区别于以往仪式程式的“新的”表述,同样作为仪式场域的一部份,进行着“意外表述”。以具体的仪式案例为对象,探究这些“意外表述”的组织形式和实践呈现,无疑为仪式的变迁提供了鲜活的田野经验。

一、密枝祭神仪式的“标准”表述

密枝祭神仪式是彝族撒尼人密枝节期间最重要的宗教祭祀仪式,通过祭祀密枝神,表达对土地的答谢,祈求神灵护佑来年风调雨顺、人畜平安。“密枝”是撒尼语的音译,“密”有“土、地”之意,“枝”有“跳(舞)、酒、财帛、奠祭”之意[2],“密枝”即用跳舞的方式来取悦神,用酒和财帛来祭典土地,表达报谢土地之功之意愿,同“社祭”通过定时举办群体性的祭祀活动表示对土地的崇拜有相同的诉求。

密枝祭神仪式主要发生在村寨附件的密枝林中,但因为地域和村寨的差异,密枝祭神仪式的时间和祭品选择并不统一。从祭祀时间上看,云南石林板桥乡上新宅村在农历二月第一个属鼠或属马的日子举行密枝祭神仪式;石林县西街口乡寨黑村在农历七月第一个申日或寅日举行仪式;云南宜良县耿家营、九乡一带的彝族在农历七月十五进行;云南大理巍山的彝族则在农历十二月三十日进行密枝祭神仪式。但是大多数撒尼村寨大都是在每年农历十一月第一个鼠日进行密枝祭神仪式。而祭神的主要祭品,用于祭献的牺牲也不大相同,如云南宜良的彝族用的是黄牛,上新宅村用的是黑猪,但大部份撒尼村寨使用的是毛色白净的绵羊。

可见,要在活生生的民间生活现场①寻找一个“标准”的密枝祭神仪式表述,并不容易,本文所述的“标准”表述也是在一种相对层面上进行的。综合来看,彝族撒尼人的密枝祭神仪式是:在每年农历十一月第一个鼠日用白绵羊等祭品在密枝林中祭祀密枝神的民间宗教仪式。按照节日活动的时间顺序,参考各个村寨祭祀主持者毕摩的口述和当地宗教事务管理部门的叙述,彝族撒尼人的密枝祭神仪式,其“标准”表述程式[3]如下:

猪日(冬月亥日),清扫驱除“普斯密枝”林中的邪秽、野鬼、恶魔。

鼠日(子日),祭密枝神仪式。

牛日(丑日),密枝头们在村中早晚各喊一次“罕格”,村民打猎或娱乐。

虎日(寅日),与牛日同。

兔日(卯日),与牛日同。

龙日(辰日),密枝头吃“施也”餐,做“毕摩施壹”仪式,村民打猎、娱乐。

蛇日(巳日),密枝头做“兴柯”仪式。

在此,并不能按照仪式进程阈限期(liminal phase)表述的前阈限、阈限和后阈限对密枝祭神仪式进行简单的进程划分,因为在密枝祭神仪式之前,有推选祭祀团成员的仪式,祭神仪式之后,还有“毕摩施壹”和“兴柯”等仪式表述,而每个仪式均有其阈限期的前阈限、阈限和后阈限表述,使得密枝祭神仪式是在诸多其他关联仪式的表述中逐渐呈现的。按照仪式的重要性和日程顺序对密枝祭神仪式进行阶段划分,更符合密枝祭神仪式的时空表述。以密枝节日期间仪式的重要性来看,密枝祭神仪式是“核心仪式”,其他仪式是“关联仪式”,而每个仪式都有其阈限期;以密枝节日的日程顺序来看,关联仪式是为核心仪式的出场和退场进行铺垫的,在密枝祭神仪式之前的仪式可称为“前关联仪式”,祭神仪式之后的可称为“后关联仪式”。由此可将推选祭祀团成员的仪式,冬月狗日、猪日清扫密枝林中的邪秽等归入“前关联仪式”;鼠日牛日祭男女密枝神的仪式称为“核心仪式”;虎日至马日的仪式称为“后关联仪式”。

二、密枝祭神仪式的“意外”表述

(一)前关联仪式中的“意外”表述

1.请毕摩。在密枝祭神仪式开始之前,每个撒尼村寨均会成立一个由毕摩(主持祭祀仪式,念诵祭经)、密枝头(为密枝执事班子首领,总管节日期间的各种事物)、毫罗(负责屠宰牺牲、分肉)、知磕(负责祭祀用酒)、日纹(负责祭祀用水)、枣姆(负责逗集米粮及煮饭)等在内的祭祀执事团。执事团成员的资格要求很严格,一般要求家中一年内无人、畜(牛、羊、猪、狗、猫等)死过,家中一年清吉,三代同堂或四代同堂且夫妻双双健在。主持祭神仪式的毕摩还要求在一年内没有参加过死人的葬礼,没有为人操办过驱鬼仪式。

除了这些“洁净”要素,祭祀团成员还必须来自本村。而在笔者田野调查的大糯黑村,因为该村没有能主持祭神仪式的毕摩,而祭祀密枝神又非毕摩参加不可,于是村委会从县民委请来了一个毕摩。外来的毕摩,没有提前参与到祭祀的准备过程中,也未主持祭祀团成员的推举仪式。原本属于毕摩履行的职责,被村委会的村长和书记替代。

2.买稻谷。在仪式开始之前,密枝祭祀执事成员主要进行祭祀的准备工作,并在祭祀前一天打扫祭场,并由毕摩主持清扫驱除密枝林中的邪秽、野鬼、恶魔的清洁仪式。祭祀准备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购买毛色净白的绵羊,寻找祭祀用的青冈栗叶、刀尖草、云南松、清香木、五谷等祭祀用品,而打扫祭场则是为密枝神提供一个干净、清洁的祭台。

在大糯黑村,因为没有毕摩,打扫祭台的仪式没有准时举行,而是推后到了祭祀当天进行。而按照密枝祭神仪式的“标准”,除牺牲外,祭祀所用的其他祭品必须是在本村来找,祭祀用的青冈栗叶、刀尖草、云南松都能在大糯黑找到,但是清香木和五谷中的大米*大糯黑村没有稻田,村民食用的大米均于村外的市场购买,而祭祀密枝神的大米不能从村民家中拿。村中多核桃树,没有清香木,而清香木现在在撒尼村寨不多见,因为此木的经济价值很高,常被人偷盗。,却没能找到,于是祭祀团跑到县城的农贸市场购买了祭祀用的大米,而清香木却始终没能找到。

(二)核心仪式中的“意外”表述

祭祀当天早上,枣姆来到村中的取水处,村民一边来取水,一边将每家要凑的清香、白酒、大米、鸡蛋和腊肉送到枣姆这里,用来给祭祀团成员享用。外面请来的毕摩在早上十点赶到大糯黑村,就开始在密枝头家中制作祭祀的道具,准备祭祀。毕摩所做的祭祀准备包括:(1)用大麻杆做的银撮箕、银锤子,用松树枝做的金耙子、铜扫帚,用青干栎枝做的铁叉,这些道具是为了在祭祀中,将村子里赖着不走的妖魔鬼怪全部赶走,这样村寨才能获得安宁。(2)用野姜做的密枝神的坐骑——神马。(3)用画笔在木牌上画人形图案,并将两片木牌等距插在由九根草编制而成的绳上,即索门,安放在密枝林门口,用于刮去祭祀成员身上的不洁之物。(4)麻杆里的植物纤维用来制作太阳和月亮,即撒尼话的“知夺”,希望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5)将五谷盛放在碗中,并将红丝线分别捆在密枝神石、白绵阳和牛角号上,进行“莫缫”。*撒尼语音译,意为给“莫”作标记,作标记后的石头、羊和牛角号,就不再是普通之物了,而是成了被神意选中的用来祭献密枝神的神物。

午饭过后,牛角号吹响,祭祀正式开始。在祭祀团队出门之前,毕摩先用清水冲洗白绵羊的头脚和身子,做“蚩岛”仪式,宣告祭祀正式启程,毕摩念道:圣水洗莫头,头毛松蓬蓬;圣水洗莫身,莫身抖擞擞;圣水洗莫尾,莫尾垂修修;圣水洗莫脚,莫蹄踢得得。洗净的牺牲以清洁之身将被拉到密枝林里去祭祀密枝神。“蚩岛”仪式后,毕摩手拿铜铃、两只清香、三根麻杆以及用麻杆做的劳欣鞭,密枝头用一个竹编的簸箕端着毕摩准备好的五谷、神马、知夺、索门、银撮箕、银锤子、金耙子、铜扫帚、铁叉等祭品,祭祀团其他成员则按照分工,或牵羊,或挑水,陆续从密枝头家中出来,在毕摩的带领下向密枝林进发。

1.香烟的用处。在出门之前,一般会在门坎上放一个有炭火的炉子,毕摩会将清水浇在炉火上,祭祀团成员依次从冒出的烟雾中走出门,以驱散身上的脏东西。而在这次祭祀中,因为没有准备炉火,毕摩就用一根香烟来替代炉火,象征性地在点燃的香烟上浇水,原本对健康有害的香烟,在毕摩的手中,取代炉火成为祭祀清洁仪式的重要道具。在这次祭祀仪式中,香烟不再是有害的物件,而是成为了驱散不洁之物的祭品。

香烟替代炉火,并不是这次祭祀中唯一的改变。在准备祭品时,因为祭祀团成员没有找到清香叶,于是出发前用清香叶煮的水洗脸、洗手的清洁仪式也被省略。而从前外来人员不能参加祭祀仪式的传统规矩,也因为“外来的毕摩”的到来,发生了改变,在这次祭祀中,除了祭祀团成员,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的副局长、大学里的人类学者都被准许参加祭祀,而且因为都是熟人的缘故,毕摩并没有为我们做任何的清洁仪式。

在从密枝头家中到密枝林的路上,毕摩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用劳欣鞭驱除道路上的邪秽,即“镐霍”,撒尼人认为在去密枝林的路上不能有邪秽挡道,否则祭祀就不圣洁,因此务必除去。毕摩边走边念叨:“净!净!糯黑一村寨,醇厚之村民,老老与少少,齐来献普牲,同来当普役,浩荡往前行。”为了正确的指引密枝神到达密枝林,在祭祀队伍行至村中岔路口时,毕摩会让祭祀团成员在路边插上麻杆,指引密枝神。到达密枝林门前时,祭祀团成员在门外等候,毕摩一人来到门前继续主持“镐霍”仪式,仪式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驱除密枝门前的邪秽,二是请求将普门打开。毕摩会念诵经文:“普神一家人,请来看管狗,请来打开门,糯黑一村寨,醇厚之村民,前来献普牲,前来当普役。勒普毕绕啊,挥甩劳欣鞭,驱狗去一边,普狗走开了,普门打开了。”仪式之后,由毕摩带领,祭祀队伍跨过放在门口的“香烟”,并穿过已经悬挂在门口的“索门”,陆续进入密枝林,向密枝林深处的密枝神府走去。

2.莫丢了,米撒了。到达密枝神府后,毕摩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密枝神石放入密枝神府第——一个用石板搭建的长宽均为约50厘米的小房子。当毕摩从密枝头端着的簸箕中,拿出密枝神石时,发现上面所栓的红色丝线——莫丢了。原来密枝头尾随祭祀团成员来密枝神府的路上,树林中植被繁茂,不知何时树枝将红色丝线刮掉了,而毕摩只有重现用新的丝线把密枝神石妆扮一新,确认丝线已经栓好后,他把密枝神石交给毕摩助理,并放入府第中。“莫丢了”,在密枝祭祀仪式中可算一个较大的“意外”,但是毕摩却处变不惊,从容地为神石重新“莫缫”。可见,民间宗教仪式并不是在一种绝对封闭的程式中进行的,对意外事件的生动处理,使其成为一种活态的文化表述。

之后,按照毕摩事先的交待,祭祀团成员各司其职,日纹和枣姆找材生火,准备煮饭;毫罗拿着尖刀,准备屠宰牺牲;知磕将祭祀用酒送到祭台前。毕摩则与毕摩助理开始打扫祭场,将堆积在府第前的腐殖质清扫干净,一边清扫,一边念经:“欲插祭场枝,先来除纳邪,如不除纳邪,普神不喜临。不除鲁与楠,不除畜与粮,不除父与子…除瑙比瑙尼,除尼挪木干”*撒尼语中,“瑙比瑙尼”的意思是伤寒霍乱,“尼挪木干”的意思是顽疾恶疮。,目的是要除去祭台前不洁的东西。之后,毕摩将知夺和劳欣鞭竖立在府第两侧,将银撮箕、银锤子、金耙子、铜扫帚、铁叉等插在干净的祭台上,并将碗中的五谷放在祭台上。在毕摩端装有大米的碗时,不小心将米撒了,面对这个“意外”,毕摩也没有在意,而是轻声哀叹了一下,将米拣拾起来,继续制作神马的驮萝,并接着主持“莫涂支”*撒尼语中“莫涂支”仪式是为除去各种秽邪之物,仪式。毕摩念道:祛除了莫涂,从今往后啊,糯黑村社民,行四面明亮,走八方吉祥。他用两片青干栎叶子编织成一个驮箩的样子,用手抓了些密枝林里的腐殖质放在左边的驮箩里,让神马将不好的东西驮走,祛除各种秽邪之物。然后在右边的驮箩中放了大米,意思是让神马将好的东西驮来,祝福村寨一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3.为人类学者摆POSE。在这些仪式进程中,毕摩除了念诵经文、操作仪式,还一边将仪式细节和注意事项仔细地给参与观察的人类学者进行讲解,在仪式进程中,毕摩一直游离在神职人员和民间文化讲解员之间。“莫涂支”仪式之后,毕摩点上村民们进献的清香,一边念诵经文,一边叫毫罗和其他成员宰杀牺牲,之后毕摩把羊血进献给密枝神,并准备给羊超度。毕摩让祭祀团成员将羊头对着祭台,让羊的左肩胛骨向上摆放,用云南松的松针在羊的左肩胛骨上摆成一个方形的框,毕摩说这个仪式撒尼话叫“盘格”,就是给羊做超度,祈求丰产。毕摩念道:“婚媾兮,相交媾。月亮兮,与光媾。星宿兮,与晶媾。露水兮,与戈媾*撒尼语中,“戈”是一种产生露水的物质。。云彩兮,与雨媾。雨水兮,与火对”,毕摩念完经文后,向我们解释道,这个仪式的目的是:表达天地万物相交相配,不断繁衍生息。“盘格”仪式之后,祭祀团成员就开始将羊大卸八块,用羊肉准备圣餐,密枝祭神的核心仪式至此结束。

(三)后关联仪式中的“意外”表述

1.毕摩走了。“盘格”仪式后,毕摩接到一个电话,他和祭祀团成员商量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去了,于是就走了。按照祭祀程式,毕摩需要在圣餐准备好之后,将圣餐先祭献给密枝神,然后吩咐毫罗等为村民分圣餐。在祭神仪式后的第三天,即冬月龙日,当祭祀团成员在密枝头家中吃完“施也”*“施也”意为“猎获的鸡”,一般为喊“罕格”队伍在路上打来的猎物。村民们见到自家的鸡被打,不能去纠缠阻止,但可以去讨要鸡钱。“施也”餐就是吃猎获的鸡肉。餐后,毕摩要做“毕摩施壹”*“毕摩施壹”仪式的具体做法是将剩下的那只“施也”(猎获的鸡)宰杀后,由毕摩等分砍开,然后抓阄来定谁得哪一份。仪式,第四天即冬月蛇日,毕摩还要为密枝头做“兴柯”*“兴柯”仪式即将分发给密枝头的青冈栎枝交回给密枝林,一般密枝头听到知磕的喊声“兴柯、罕格、郭途”,便出门喊道:“猪脚前后折,你折你乡去”,再由轻到重对着密枝林方向喊三声:“罕格”,将青冈栎枝丢向密枝林的方向,表示在这一年的密枝祭祀中,自己的神职已经尽到,将神权还给密枝神。仪式。而因为毕摩提前离开了大糯黑村,这些“后关联仪式”都没有进行,圣餐的分发也主要在密枝头的主持下进行,而其他仪式则完全被省略。

2.开拖拉机,去医院。在撒尼人的密枝节期间,除了祭祀团成员在毕摩的带领下进行祭祀仪式,村寨的其他村民都必须闲在家中,不准外出劳动,不准外出探亲,只是在家中闲着吃喝,即使是家中的拖拉机、摩托车也不能开动。而在此次密枝节中,祭祀密枝神的当天,有一个村民因为酒醉,跌倒在地将头皮撞烂,大量失血,必须马上送到村外的县城医院,而按照传统,密枝节期间是不准外出的。村民们并没有死守所谓的传统,他们开动了拖拉机,将伤者送到了医院并及时得到救治。而村民在开动拖拉机之前,在车上插上了新鲜的竹枝,撒尼人说,插上竹枝表示这是得到密枝神允许的,竹枝成为撒尼人在密枝节期间外出的重要媒介。

三、外来媒介物与“意外”表述

媒介是文化符号依托的物质载体,也是存储和传播文化符号的工具,仪式中的人和物,均是仪式功能显现的媒介物。在某种仪式的标准程式中,媒介物按照文化习惯时代沿袭,成为一套可供重复使用的规矩。但是在某种正在发生的活态仪式中,标准程式只是仪式进行的参照,现场的仪式中的“意外”表述,作为已经发生的文化表述,同样属于仪式的一部份,见证着仪式的程式和变迁。

在密枝祭神仪式的田野案例中[4],从前关联仪式、核心仪式到后关联仪式,可以看到诸多与“标准”仪式表述相区别的“意外”表述,这些意外表述无疑都与“外来媒介物”有关。在祭祀仪式开始之前,仪式主持者毕摩的缺失,使得撒尼人不得不从外面请一个毕摩。外来的毕摩虽然也会念经,但是在本村“神权”的缺失,使得密枝祭神仪式的神圣性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损耗。比如外来的毕摩在没有做任何洁净仪式的前提下允许外来人参加祭祀仪式,用香烟替代本来很容易找到的炉火,毕摩在主持祭祀仪式时为人类学者讲述祭祀细节。而毕摩的提前离开,使此次密枝祭神仪式未能完整完成,很多仪式都省略了,而人类学者作为参与观察仪式的外来者,在田野观察中同样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仪式的进程。

从以上仪式的标准表述和意外表述对比中,可以看到一个仪式的标准表述是如何被外来媒介物,特别是仪式的外来主持者所表述的。这些表述,对传统宗教生活的范畴进行着重新定义,而宗教生活的“范畴所表达的关系隐藏在个体意识之中。个体总是生活在时间中”[5],意识和时间的双重作用下,在民间文化的活态变迁中,外来媒介物的介入不仅在密枝祭祀仪式的田野现场发生,在其他社会的、宗教的、民俗的文化现场亦有发生。如游客、学者和其他人员流动所带来的文化变迁,所呈现的表述与被表述的生动案例,使外来媒介物对文化的表述问题,成为人类学仪式研究中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参考文献:

[1] 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13.

[2] 巴胜超.密枝节祭祀中女性的缺席与在场[J].云南社会科学,2010(3):67.

[3] 路南彝族自治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路南彝族密枝节仪式歌译疏[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6:260.

[4] 陈学礼.洁秽之间——石林月湖密枝祭祀中的“豁”[M]//林超民.新翼集.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6:25-32.

[5] (法)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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