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翻译的可译性限度问题

2012-08-15 00:46黄金京
怀化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归化异化语言

黄金京

(怀化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湖南怀化418008)

一、文化与翻译

王佐良说:“ (翻译)天生是比较的,跨语言的,跨学科的,它必须联系文化、社会、历史进行”[1](P120)。谭载喜认为,翻译的难与易、好与劣,与其说与语言有关,毋宁说主要与文化有关。[2]所以说翻译时文化带来的难度有时远远大于语言带来的难度,翻译时要把其中的文化内涵展示出来。笑话是民族文化的积淀,是民族文化的折射。有一个十分有趣的例子:一个美国人在中餐厅进餐,打了店家一个碗。老板听声音出来问,“怎么拉?”跑堂说,“碗打了。”(美国人听见他说“One dollar”。)老板又问,“谁打了?”(美国人似乎听到老板在涨价:Three dollars)。跑堂说,“他打的。” (Ten dollars)这个美国人听后一惊,决定在暴涨之前结账走人,并额外付了10美元打碗的费用。中国人听了好笑,但外国人听了不知所云,丝毫不觉得这个幽默。可以看出来一种文化里不言而喻的东西在另一种文化却不知所云。人们越来越认识到翻译不能只局限于两种语言形式的转换,它应注重文化因素在翻译中的主导作用,由此出现了翻译的文化转向。德国著名翻译理论家斯内尔·霍恩比 (Mary Snell-Hornby)曾建议从事翻译理论研究的学者们抛弃“唯科学主义”的态度,把文化 (culture)而不是文本 (text)作为翻译的单位(translation unit),把文化研究纳入翻译理论研究中来。翻译研究学派的代表英国学者巴斯耐特 (Susan Bassnett)和美国学者勒弗菲尔 (AndréLefevere)认为斯内尔 霍恩比的提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标志着翻译领域中一场大革命的产生,于是他们在合作编写的《翻译、历史和文化》一书中正式提出这一口号。从文化的角度看待翻译必然导致一系列理论方法的转变。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起国际译学界已取得了一定的共识:翻译不仅是语言代码的转换,而且还是跨文化的转换与交流,翻译研究的重心应从语言翻译移向文化翻译;译文文本不是对源语文本逐字逐句的语言对译,也不是脱离于现实的孤立体,它是译文作者在理解原文作者创作意图的前提下,结合一定语境与文化背景,创造性再现于另一语言文化的艺术品。[3](P46)笔者从这一跨文化的视角下考察文化翻译的可译性限度问题。

二、文化的可译性

所谓“可译性”是指两种不同的语言、文字之间,通过翻译,将源语文本或单位用另外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实现使用两种不同语言的人群对同一个事物的理解。[4](P102)世界文化和语言具有共同之处,是可以翻译和交流的。否则,翻译也就没有存在的现实意义了。以下是文化的可译性的理论基础:

(1)文化的普同性。正如不同地域的人类群体都使用工具进行生产以改造客观世界一样,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人也都有七情六欲,并都以一定的方式表达出来。这种人类文化的共同性也必然反映在语言中,使不同的语言中存在着大量的对等、对应或相似的成分,从而使跨语言交流、跨文化交际成为可能。如中文里的“脚踏两只船”、“左耳进右耳出”、“千钧一发”、“眼大肚小”分别对应英文里的“have a foot in both camps”、“go in one ear and out the other”、“hang by a hair”、“eyes are bigger than his stomach”。如中文成语“海枯石烂”,在诗歌“A Red,Red Rose”就有这样的表达“seas gone dry,rock smelt”。[5](P220)

(2)文化具有兼容性,它促使异质文化间的相互交流、相互渗透、相互兼容、相互影响及相互促进从而达到相济相调,相得益彰的积极结果。由于文化的传播和交流,文化相互融合并趋同。太极拳,我们可以不再说“shadow box”,而可以大方地说“T’ai Chi”,馒头可以说mant‘ou,而不必说“steamed bread”。像“Camp David(戴维营)”、 “information superhighway(信息高速公路)”、“dove(鸽派)”、“sour grapes(酸葡萄)”一类西语已完全进入汉语语库,不再构成理解障碍。而纸老虎 (paper tiger),四书 (Four Books),五经 (Five Classics),二胡 (erh hu),炕 (kang),丢脸 (lose face)这一类汉语也进入了西语库。

三、文化的可译性限度

文化的差异性是由所从事的物质生活方式以及所建立的社会组织形态的多样性造成的。由于各个国家的地理环境不同,文化起源不同,所表现出来的文化模式与特征也各不相同,特别是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均有很大的差异。这种文化的差异性引起了文化的可译性限度。卡特福德指出文化不可译性产生的原因是“与原语文本功能相关的语境特征在译语文化中却不存在”[6](P200)。主要体现在下面的几个方面:

(一)地理环境的不同

地域文化指的是由所处地域、自然条件和环境所形成的文化。生活在不同自然环境中的人会形成不同的文化,每种文化都因其地域、气候、环境的特点而具有不同的特征,表现在语言上就形成对同一事物或现象的不同的表达方式,或者一种语言中某些表达方式在另一种语言中没有相应的概念或表达方式。英国是一个岛国,航海业、捕渔业、造船业发达,对英语语言产生了重大影响。[7]以渔猎和航海设喻成了英语语言的一大特色。如“drink like a fish”、“crocodile tears”、“as mute as a fish”、“as close as anoyster”、“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to go between the stream”、“to sink or swim”翻译成中文分别是“牛饮”、“鳄鱼的眼泪”、“默不作声”、“嘴很紧”、“进退维谷”、“随波逐流”、“好歹”的意思。中华民族发源于黄河中下游,农耕是中华民族先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农耕也是中华文化的基本特征。如“力大如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挥金如土”、“瑞雪兆丰年”、“雨后春笋”。

(二)生活方式、背景与习俗方面的主要差异

中国人在语言交际中异常注重长幼辈分,所以汉语了有复杂的称谓。汉语里有堂兄弟、堂姐妹、表姐妹以及叔伯兄弟 (姐妹)、姨表兄弟 (姐妹)和姑表兄弟 (姐妹)等,但英语里只有cousin这一个词。在中国经商的外国人觉得中国人很重关系,“It does not matter what you know,it matters who you know”。当别人称赞自己时,中国人为了表示谦逊,往往会说哪里哪里。而欧美人则会接受赞美,并会说“Thank you”。

(三)社会文化传承、宗教信仰与价值观念方面的主要差异

由于传承、宗教信仰与价值观念方面的主要差异,一个民族表达的抽象概念或事物很难在另一种语言中找到对应的表达。社会文化英语中的“individualism”、与汉语的“个人主义”表面相同但实质相去甚远。东方常把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损公肥私”等不道德的做法联系起来,对之嗤之以鼻。相形之下,西方则把个人主义看成是展露才华,推销自我,张扬个性从而实现个人价值的思想观念,对之崇拜有加。有这样一则关于花花公子杂志的广告:

What sort of man read Playboy?

He is his own man.An individualist.And he can afford to express himself with style-in everythingfrom the girls he dates to the way he dresses.

译员如果将“individualist”译成“个人主义”,将会毁损该杂志在汉语读者心中的形象。如果翻译成“有个性的人”,就会迎合男性勇于表现自我、追求果敢坚决的心理特征。汉语中“唯物主义”虽然是从西方借鉴而来的概念,因此我们一般会想当然地认为它与“materialism”在概念上是完全一样的,其实“唯物主义”与“materialism”除表示相同的哲学派别外并没有相同之处。“materialism”在英语中包含“物质至上”、“追求物质享受”等贬义成分,这在汉语的“唯物主义”中丝毫都找不到。又如在故宫里,其中一殿内有横匾书“无为”二字,带领外国友人参观的导游将其译为“do nothing”,外国朋友表示不理解。其实“无为”描述的是老子所推崇的人性返璞归真的一种哲学境界,与“do nothing”(不干事)是大相径庭的。[8](P278)

由于各国的经济政治制度、地理环境、社会习俗以及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千差万别,长期以来形成不同的文化。语言的使用离不开文化背景。因此,可译性是存在的,也是有限度的,甚至有不可译现象的存在,但并不等于不可译就不译了。英国文化翻译理论家苏珊·巴斯奈特认为:“文化不可译并不是绝对的不可译,因为文化和语言一样具有动态的性质。随着跨文化交际的渗透与加深,特有的文化现象可以异化表达,终属于可译之列。故因文化差异导致的不可译性只是暂时的相对不可译,即翻译的可译性限度”[8](P355)。上海海事大学左飙教授指出,“不可译性即便存在,也可包含在可译性中,是‘零’值的可译性,而零值是可以增值的增值的过程即不可译性向可译性转化的过程”。他认为:文化的不可译性是有条件的、变化的、动态的,而不是无条件的、永恒的、静止的。在一定条件下,不可译可以转化为可译)。他举例说:人曾为僧,人弗可以成佛。女卑是婢,女又何妨成奴。

此诗曾一度被认为不可翻译,但《中国翻译》1991年第5期却刊载了许渊冲先生的译文:

A Buddhist cannot bud into a Buddha.

A Maiden may be made a housemaid.

该译文令人拍案叫绝。左飚赏析道:许译不仅保留了原文的精义,而且巧妙地以Buddhist、bud和Buddha的形似关系以及maid、made和maiden的音似关系代替了原作的拆字玩艺,上下联句法对称,重音对等,长度相仿。这一事实说明:在某一特定时期产生的不可译问题,在另一时期,通过翻译者的创造性动,可以向可译性转化。[7](P1-6)

四、补偿策略

当代最有影响力的文化翻译论者苏珊·巴斯奈特 (Susan Bassnett)在其著作《翻译研究》中,提高了译者的地位,不再是一个反映原作的透明玻璃体,处于奴隶地位,而是跨文化的传播者和解释者,他的他对原作的理解和表达离不开他的社会和文化背景。译者作为操控者,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细心观察和比较两种文化的差异,理解作者其中包含的文化底蕴,用能够被译文读者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9](P14)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译者要在理解原文、选择翻译策略和用不同文体再现原文的主动性上发挥主观能动性。本文从归化和异化的角度出发,建议可以采取以下翻译补偿法:

(一) 归化

所谓“归化表达”(adaptation,domestication或者idiomatic translation),就是采用地道的译入语来交流,即用符合译入语的语言习惯、思维习惯等来讲述原语的故事,宣传原语文化。如:“white elephant”可译为“无用而累赘的东西”、“a skeleton in cupboard”可译为“家丑不可外扬”、“沾花惹草”可译为“look for trouble”。又如把“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可意译为“act according to the old ways”,这样让人一目了然。

又如:

Give a dog bad name and hang him.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Pigs might fly.

太阳从西边出来。

Among the blind the one-eyed man is king.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Last night I heard him driving his pigs to market.

昨晚我听到他鼾声如雷。

To seek a hare in hen’s nest.

缘木求鱼。

再如,“二进宫”谑指第二次被拘留或判刑),译成“(the person who has)entered the palace/prison twice”,显然是将汉语里言简意赅的特色、所包含的戏谑成分消失殆尽。而选用目的语中独特的表达法“two-time loser”或“two-timer”,才能较多、较好地保留原语的语言、文化特色。

(二) 异化

所谓异化 (foreignization),就是有意打破译入语的语言习惯或思维方式,原汁原味的保留异域风情。

1.音译

音译,顾名思义,即直接用译文语言的字母拼写。通过预料库分析,有很多中文以拼音的方式进入了西语库,有政治方面的干部 (gan bu),劳改 (laogai);宗教方面的无为(wu-wei),阴 (yin),阳 (yang);度量衡类的里 (li),两(liang),亩 (mu);风水卜卦类的风水 (feng-shui),八卦(pa-kua)等等。奥运会的福娃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在“blessings”、“friendliness”、和“fuwa”等等中的选择中,最终还是倾向于采用“fuwa”这个表达法。而雷达 (radar),拷贝(copy),咖啡 (coffee),伊妹儿 (email)这些外来语也丰富了中文。

2.直译

所谓直译,就是以原文的方式和形式把原文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在译入语中表达出来。如“赤脚医生”翻译成“barefoot doctor”,“走资派”翻译成“running dog”,“天子”翻译成“Son of Heaven”,“龙船”翻译成“dragon boat”,“乳名”翻译成“milk name”,“纸老虎”翻译成“paper tiger”等等。

(三)音义混合法

在传递特有的文化信息过程中使用“归化”/“异化”手法暂时难以实现最佳效果时,采用杂合的手法来处理,即音义混合法。比如,筷子用chopstick。

五、结语

译者要做一个真正的文化人,在翻译中要具有跨文化视角,正确把握原文的意思,以适当的方式呈现给译文的读者。译者既可以采取归化法,也可以采用异化法,或者杂合化表达。归化提倡用一种文化 (即译语文化)本身所有的表达方式,反对引入原语文化的表达方式,而异化则主张保留原语文化特有的表达方式,把它输入到译语文化中去。[1](P89)那么应该如何处理好“异化”和“归化”的关系呢?笔者认为:文化上尽量争取“异化”,尽量避免“归化”。目的是为了尽量保存外来文化之“洋味”,以便读者扩大文化视野,获得知识和启迪。

[1]王佐良.翻译:思考与试笔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9.

[2]谭载喜.文化对比研究 [J].中国翻译,1986,(3):7-9.廖七一.当代英国翻译理论 [M].湖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3]Bassnett Susan and Andre Lefevere.Translation,History and Culture[M].London:Cassell,1990.

[4]邓炎昌,刘润清.语言与文化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9.

[5]刘宓庆.文体与翻译 [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5.

[6]卡特福德.翻译的语言学理论 [M].伦敦:牛津大学出版社,1980.

[7]左飙.论文化的可译性 [J].上海科技翻译,1999,(3):356.

[8]廖七一.当代英国翻译理论 [M].湖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9]Susan Bassnett.Translation Studies(3th ed) [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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