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大国军事转型规律探要

2012-08-15 00:43罗啸川
军事历史研究 2012年1期
关键词:军事转型

●罗啸川

军事转型通常是指在世界军事变革时期的军队建设改革与转型。近现代世界大国军事转型同政治转型、经济转型、科技转型和文化转型等相互联系、相互促进和相互制约,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孤立地考察。回顾分析近现代世界大国军事发展史,可以发现各大国军事系统与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系统,以及与外部其他大国军事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和相互作用,构成了大国军事转型或近现代化的一般规律。

一、政治因素主导军事转型发展方向与进程

国家政治系统与军事系统之间互动协调的内在关系,即政治占据着主导和支配地位,决定着军事转型的发展方向和进程。正如“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①一样,军事转型也是国家政治的继续。

(一)政治稳定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先决条件 近现代大国军事发展史表明,国家政治的稳定和统一,是保证能否有效持久地推进国家军事转型的先决条件。我国学者倪乐雄在深入考察近代以来西方国家军事现代化进程后提出:“军事现代化必须在政治统一的条件下才能有效地进行,近现代的德国、日本、美国、俄国在军事上的崛起都证明了这点。”②从国内历史看,近代晚清和国民政府时期军事变革失败的深刻教训表明,政治主权上的不完整和国内政权的不稳定是其变革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倪乐雄在考察中国一百多年来军事现代化的历史经验后认为:“中国近代以来在协调政治与现代化关系方面付出的代价太大,现代化进程受阻于政治‘瓶颈’是中国军事现代化滞后的关键原因。”③而改革开放以后,新中国成功实施经济改革的基本经验之一,就是我国在“拨乱反正”后,在政治上取得了稳定的先决条件,并妥善处理好了改革、发展和稳定三者之间的关系。

从世界范围看,越战后美国军事转型的成功经验之一,也是在“拨乱反正”后,美国政治军事领导人对于加快推进军事改革和军事转型认识上的空前统一④。而冷战期间,尽管前苏军总参谋长奥加尔科夫元帅等人更早地认识到,以电子计算机为核心的信息技术进入军事领域将引发新军事变革,但由于当时的苏军苦于长期陷入阿富汗战争,而无暇顾及军事变革,导致奥加尔科夫等人的呼吁只能停留在理论探讨层面,“而与信息技术革命失之交臂”⑤。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军事改革初期的教训之一,还是因为国家政权和政治上的不稳定,使得军事改革举步维艰,难以有效推行。由于政治原因,军队领导人也经常更换,“从1992年到1999年底8年中就换了3个国防部长,每个部长的任期平均不到3年。”⑥这种情况也很难使一套改革方案一以贯之地得以推行。直至普京总统上台,采取一系列强力措施稳定国家政权后,俄军事改革才得以有效推行并取得明显进展。

近代以来世界军事发展史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和教训都表明,“最不理想的政治统一也远胜于政治分裂。因为统一国家的政治权利最有效地调动社会所有资源。”⑦可以说,国家政治的稳定和统一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必备条件。

(二)政府支持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必备因素 近代以来世界大国军事发展史表明,没有国家最高领导层或政府的全力支持,实施大规模军事改革和全面推进军事转型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少数政治和军事精英勉强为之,其过程必定举步维艰,其结局也注定要失败。而一旦有了国家最高领导层或政府的全力支持,形势将会截然不同。

19世纪初普鲁士启动军事改革之前,尽管早在18世纪末就有一批包括冯·贝伦霍斯特和比洛等青年军官提出了军事改革的建议,1801年沙恩霍斯特(后来成为推动普鲁士军事改革的核心人物)还向当时的国王威廉三世提出了一整套的军事改革计划,但都由于“国王的置之不理”而无法施行。直到1806年10月,普鲁士在普法战争⑧中遭受惨败后,威廉三世才痛下决心,全力支持军事改革,使军事改革得以启动和全面推行,也使普军开始从一支封建雇佣军队向近代化军队转型,为后来普军击败丹麦、奥地利和法国,进而统一德国奠定了坚实基础。可以说,“国王的决心”成为当时普鲁士推进军事改革和转型的首要因素。

越战结束后至海湾战争前,美国军事转型的成功,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里根政府的全力支持。美国军事历史学者弗雷德里克·卡根,甚至把越战后美军的改革复兴称之为“里根的革命”。尽管美军在20世纪70年代进行的改革和开始实施的各种现代化项目,为美军的根本转型奠定了坚实基础,但直到1981年1月里根政府上台时,该转型才刚刚开始。卡根认为:“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和扩大转型范围的努力,该转型可能会举步维艰。里根的热情支持为业已开始的转型的顺利完成提供了保证。”“他的努力为美国武装力量的未来发展提供了足够的理由和明确的目标,并为这些力量的可能运用提供了新的战略范式。”⑨进入21世纪后,在小布什政府的全力支持下,美军又开始了全面推进新一轮的军事转型,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这些成果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得到了有效检验。但随着小布什政府的下台和拉姆斯菲尔德的辞职,美国军事转型又陷入了困境。

冷战结束后,俄罗斯曾进行了一系列军事改革,但由于受到国家安全形势、经济实力以及改革本身所带来的利益大调整等因素的影响,军事改革的步伐一直不大,甚至是一波三折。特别是俄军组建之初,由于国家政权不稳定,国家最高领导人无暇顾及,整个军事改革主要由俄国防部进行筹划和推进,而国防部作为俄政府机构的单一职能部门,不具备协调政府其他部门的职能,政府与军队在军事改革问题上各行其是。在政府和军方相互内耗的情况下,由于没有国家最高领导层的有力支持,且缺乏推动军事改革的权威和有效机制,俄军在改革之初就陷入了困境。直至进入新世纪后,在普京和梅德维杰夫总统的全力支持下,俄罗斯军事改革才开始取得实质性突破,并最终取得明显成效。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军建设发展史上的几次战略性转变,也是与党的几代领导核心的战略决策和大力支持分不开的。在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等党的三代领导核心亲自决策和领导下,从20世纪50年代我军从战争状态转变到和平建设时期,80年代走中国特色精兵之路,90年代调整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推进军队建设“两个根本性转变”,以及到本世纪初提出推进中国特色军事变革等,期间我军体制编制先后共经历11次重大调整改革。应该说,这一系列重大军事改革和转型,能够得以顺利推行并取得显著成效,主要源于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坚强决心和改革意愿。

(三)改革精英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关键因素 恩格斯有句名言:复兴时代是一个需要并确实产生巨人的时代。改革派或政治军事精英对于推进军事改革和转型,其重要性不言自明。虽然军事改革是国家的事情,需要国家最高统帅的同意,但改革的真正落实还是要靠军队的改革力量来完成。而且,“当国王有意愿开始改革的时候,他们的能力便是改革成功的决定因素。”⑩近代欧洲历史上,19世纪初普鲁士军事改革之所以取得较大成功,主要得益于以沙恩霍斯特为核心的军事改革派,包括格奈泽瑙、克劳塞维茨、格罗尔曼和博因等后来的军事改革领导人。1807年,国王威廉三世任命沙恩霍斯特为“军事改组委员会”主席,开始大规模军事改革,并一直持续到1814年博因任军事部长任内,使得普鲁士在军事上迅速崛起。在后来(1864年—1871年)普鲁士统一德国期间,“铁血宰相”俾斯麦、卡尔亲王、军事部长罗恩、总参谋长老毛奇等政治家和军事家们,可以说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近代亚洲历史上,在两次鸦片战争失败后,19世纪60年代以来的晚清政府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巨大压力下,能够维持统治几十年,同时还开创了史称“同治中兴”的复兴光景,就是因为有一批以“洋务派”著称的历史人物,以及由他们所倡导和推动的洋务运动和军事变革。而主导这个政治派别的力量,有诸如奕䜣、文祥、曾国藩、左宗棠和李鸿章等满汉军政要员。“他们都是从封建顽固派中分化出来的具有深厚的儒学素养和强烈的经世要求的人物,掌握并利用清朝部分中枢和地方政权作为杠杆推行‘洋务’”⑪。虽然晚清洋务运动和军事变革的结局令人叹息,但是“洋务派”推进中国军事近代化的努力仍值得称道。

日本“明治维新”期间,明治政府在全面推行政治、经济和军事改革的过程中,也涌现出了诸如“维新三杰”的木户孝允、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以及后来的山县有朋、大隈重信和伊藤博文等一大批政治和军事改革精英人物,为后来日本实现近代化和在军事上迅速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作为维新派领袖之一的木户孝允,在支持大村益次郎和山县有朋建立日本近代征兵制,以及大力推进近代日本教育改革等方面均发挥了关键作用。

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美国军事革命和军事转型能够行之有效地持续推进,并取得一系列令世界瞩目的成效,可以说与美国国会前参议员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前部长佩里、科恩和拉姆斯菲尔德,参联会前主席沙利卡什维利和前副主席欧文斯,陆军前参谋长萨利文,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主任马歇尔,以及国防部前部队转型办公室主任塞布罗斯基等,一大批军事革命和军事转型的主要倡导者和积极推动者是紧密相联的。这些人思想开放,创新意识强,尽管在推行改革的过程中承受巨大压力,但始终勇往直前,堪称美国“新军事革命之父”。他们突出的贡献包括:《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佩里下令成立的“军事革命研究高级指导委员会”、科恩推出的《四年防务审查报告》、拉姆斯菲尔德制定的《美国国防部转型指南》、沙利卡什维利制定的《2010年联合构想》,以及欧文斯提出的“系统集成”理论和塞布罗斯基提出的“网络中心战”等。

二、科技创新是推动军事转型的根本动力

所谓科技推动规律,是指国家的科技系统与军事系统之间互动协调的内在关系,即科技转型及其创新成果是推动军事转型发展的根本动力。“军事变革最重要的基础条件是科学技术的群体性突破及广泛应用于军事领域”⑪。其核心是解决如何最为有效地利用科技创新成果来推动军事转型的问题。

(一)国家科技创新是推进军事转型的核心动力 恩格斯指出:“暴力的胜利是以武器的生产为基础的,而武器的生产又是以整个生产为基础”⑬。而整个生产又是以技术为基础的。近代以来西方大国军事转型及崛起强盛的过程,可以说与其在技术方面的创新和进步紧密相联。

正如美国军事历史学家T·N·杜普伊所指出:“战争的演变是一场长期的革命,它由政治、经济、社会多种力量所创造和支持,技术进步只是其中的一种力量,但在许多方面它的影响最为深远和引人瞩目。”⑪事实上,正是蒸汽机改变了19世纪中期的整个世界,内燃机则在20世纪里发挥了巨大作用,而今天的核能和计算机等又在深刻地改造着我们的环境⑮。

近代以来,在自然科学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先后发生了两次重大技术革命,对改变人类社会生活面貌和军队建设面貌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第一次技术革命,也可称为工业革命,从18世纪60年代初开始至19世纪40年代结束,主要围绕着蒸汽机、无线电的发明和应用及纺织技术的革命而展开的。其结果引起了机器大工业代替以手工技术为基础的工场手工业。与此相对应,西方的军事实力在世界上占据明显优势,“欧洲向全世界的扩张,到19世纪后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⑯

第二次技术革命,也可称为电力工业革命,从19世纪中叶以后开始至20世纪初结束,主要以电力工业和电子工业的发展为代表。发电机、电动机、输变电技术、电报、电话、无线电通信和内燃机的发明与应用,使得机器大工业与电气化融为一体,从而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⑰。与此同时,科技革命也促使世界各大国的军事形态由热兵器时代向机械化时代转型。

20世纪50年代以后,现代力学、高能燃料、特种材料、无线电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航天技术、自动控制、精密仪表和机械制造等有了长足的发展。特别是1957年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史普尼克一号”发射上天,标志着太空时代的到来;1958年,美国第一个小规模集成电路问世,标志着微电子技术时代的来临。正如任何一种新的科学技术往往首先应用于军事领域一样,航天、电子和计算机技术同样首先使用于军事领域,随后精确制导武器和指挥自动化系统等得以产生。正是精确制导武器和指挥自动化系统的发展,为世界新军事变革的孕育和形成提供了最基本的技术支撑,也为美军由机械化向信息化建设转型奠定了坚实基础。

科技发展到全球化时代的今天,更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特别是以微电子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人工智能技术、通信技术为基础的信息技术,以遗传工程为代表的生物技术,以复合材料、耐高温材料、纳米材料为代表的新材料技术,以及新能源技术和空间技术等高新技术的蓬勃发展,预示着现代高新技术面临新一轮的群体性突破。对此,比尔·盖茨曾说,如果你从总体上去看1800~2000年期间世界技术的发展,可以看到一条近似“S”的曲线。目前,我们正进入一个技术呈指数增长的飞速发展时代。而且,未来就是未来,所有的历史都有可能改变⑱。科技的创新发展,不仅为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提供了崭新的物质条件,同时也为世界各国军事转型提供了最新和最强的驱动力。

(二)国防科技进步是推进军事转型的直接动力 纵观近代以来世界各国的科技发展史,可以发现,国防科技在整个国家科技体系中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正如麦尼尔所说,自19世纪50年代技术改革开始以来,“总的看来,在炼钢、工业化学、电气机械、无线电通信、涡轮机、柴油机、光学仪器、计算装置(用于指挥射击)、液压机械等方面,武器制造厂都成为发展一项又一项新技术的先驱”⑲。

以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的英国为例。“从1793—1815年,英国工厂和锻铁场的绝对生产量和产品组成,都受到英国政府战争支出的深刻影响。……军事对英国经济所作的种种要求对于工业革命随后各阶段的形成具有深远影响,促进了蒸汽机的改进,以及铁路和铁船的极为重要的革新。”⑳历史学家戴维·兰德斯认为,这一时期的突出特征是“新发现的常规化,发明本身又衍生出新的发明”。这一时期英国发布的专利数量从1750年的7项猛增至1825年的250项㉑。正是在国防科技上的巨大创新和进步,特别是在蒸汽机方面的改进,以及在铁路和铁甲船等方面的革新,从而造就了19世纪的“日不落”大英帝国。

20世纪30、40年代,在斯大林领导时期,苏联高度重视国防科技的发展,在设立大量科研院所的基础上,为保证各种技术兵器的生产,还成立了各种技术兵器的专业化研究所、设计局和试产厂。苏德战争爆发后,又成立了科学技术特别委员会,专门负责科学成果运用于战争需要的问题。有关科研机构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研制了新式100毫米加农炮、火箭炮(喀秋莎)等武器。二战后,面对美国的核讹诈,苏联集中了巨大的科学技术资源、动力资源和物质生产资源来研制原子弹,不久便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㉒。

20世纪60、70年代,新中国为打破西方国家长期的核垄断和核讹诈,在面临因自然灾害等造成经济困难的严峻形势下,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果断决策,集中国家的科技力量优先发展原子弹、导弹和人造卫星等先进国防科技,从而在较短时间内研制出“两弹一星”,不仅实现了中国国防和军事力量向热核时代的快速转型,同时为中国赢得了“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的国际地位。

回顾这段历史,正如麦尼尔所指出:“系统地将科学知识应用于武器设计的结果,其重要性在当时不亚于超国家组织;……战争的这个方面所留下的影响从长远来说关系更为重大。”“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可能除了飞机设计之外,与科学家的合作依然是零星的、有限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则不同。……战争一爆发,所有交战国都意识到,某种秘密武器有可能使力量对比发生决定性的变化。于是,科学家、技术专家、设计工程师和效率专家都被招来改进现有武器和发明新武器,这项工作的规模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候。”㉒

(三)国防工业体系是推进军事转型的战略支撑 从历史发展来看,科技创新和技术革新的性质是在不断变化的,各大国国防工业体系的创建也是一个渐进过程。“在19世纪80年代以前,发明几乎都是个人的工作,有时由一些技师和技工帮助制造样机,或以其他方式帮助发明者将他的想法用物质形式表现出来。”历史学家称之为19世纪中叶“私人发明的方式”㉓。

实际上,在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科研往往落后于工程技术的发展。比如,蒸汽机普及数十年后,人们才了解蒸汽动力的原理。直到1850年,科学研究才开始推动技术的发展。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当时尚未建立起完整的国防工业体系作为支撑。

直至“19世纪80年代以后,海军部总是照例提供私营公司所需要的保证。海军技术人员对新的大炮、机器或舰艇的性能提出具体要求,并实际上激励工程师们提出适宜的设计。因此,发明成为有计划的。在一定限度内,战术和战略计划开始决定战舰的设计,而不是根据战舰来决定战术和战略。”历史学家称之为20世纪“授意技术”革新㉔。

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期,英国许多老牌武器制造商通过重组和合并组建大公司来分散行业内部巨大的风险,并希望同英国海军部的采购人员讨价还价。“到了1900年,维克斯和阿姆斯特朗两家大公司就控制了英国重武器装备工业。这两家公司都以准政府机构的身份同海军部打交道。”㉕一方面,这样的公司具有垄断或类似垄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为英国武器制造商的生存赢得了机会。同时,由于他们准政府机构的身份,也为英国的国防工业奠定了雄厚基础。

几乎就在同一时期,德国的克虏伯军火制造商、法国的主要武器制造商施耐德—克勒佐、雷诺,日本的三井、三菱和住友等,也都成为该国国防工业发展的典型代表。麦尼尔认为:“这些大公司内部所做的技术和财政决策开始对国家产生重要影响。这些大公司所提供的武器的实际质量对欧洲对立的国家和军队关系重大。”㉖而且,这种巨大影响一直延续至今,并继续发挥着重要作用。

20世纪30、40年代,苏联极为重视发展国防工业,在斯大林领导下,苏联第二个五年计划(1933~1937年)期间,工业生产的产量增加120%,而国防工业则增加286%。在第三个五年计划(1938~1941年)的头三年间,整个工业产量平均增长率为13%,而国防工业则为39%,从而为1941年爆发的卫国战争打下了坚实基础㉗。

20世纪中叶以来,美国的军事转型政策与其国内军工垄断企业的有力支持也是密不可分。冷战时期,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尖锐对抗,极大地促进了美国国防工业的发展。特别是1977年美国国防部提出“抵消战略”㉘后,美国对抗苏联的军事能力也越来越倚重于高科技和重工业,包括航空、航天、计算机、新材料等工业的发展。

冷战结束后,由于世界安全环境的变化,以及国际军火工业加工能力的过剩和国际军火市场的竞争,美国政府采取鼓励和引导军火工业兼并重组的政策。从1992年开始,美国防部鼓励军火企业兼并重组。美国仅用了5年时间,在20多家大型军火企业合并重组的基础上,形成了三大军工集团㉙。美国军工集团拥有诺思罗普·格鲁曼、TRW、通用电力等大型军工企业。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更是成为了拥有32万职工的世界最大军火企业,在航空、航天与电子领域均居世界领先地位,成为世界最大的战斗机制造商,当时就控制了32%的世界战斗机市场;在航天方面,几乎垄断了美国所有军用卫星的生产和发射业务;在导弹技术特别是在战略导弹系统及战略导弹防御系统方面同样占据优势。

美国通过军事工业的重组,大大增强了军工集团对军事发展的支撑和推动作用。尤其是在三大军工企业的推动下,克林顿政府五年中武器采购预算费用增加了50%,即从当时每年400亿到2003年增加到每年600亿美元。同时,在它们的推动下,克林顿政府推行了一系列重大的国防和外交政策,其中包括北约东扩、研制部署国家导弹防御系统和战区导弹防御系统等㉚。美国通过采取这些战略举措,可以说重塑了国防工业体系,也大大促进了美国军事转型的进程。

如果我们将眼光转回到国内,同样可以发现,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建设时期,国防或军事工业体系对于获取战争胜利和取得军事进步都发挥着重要作用。战争时期,国防或军事工业体系对于赢得战争的胜利,其支撑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有关研究表明,“人民解放军之所以能赢得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辉煌胜利并解放全中国,与在东北解放区建立的相当规模的军事工业体系,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是“北满和大连军工体系的建立,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奠定了重要的物质基础。解放军的火炮有了充足的弹药,改变了长期以来敌强我弱的基本态势。在1948年年底的三大战役中,解放军的炮火发挥了巨大威力。”㉛

在和平建设时期,国防工业对军队建设的支撑作用也是必不可少的。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军能够迅速实现由单一的陆军军种向陆海空等多军种的转型,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在苏联援助下建立起来的国防工业。自1978年底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后,我国政府加大了国防工业系统战略重组的力度。总体上看,通过60多年的努力,目前,我国国防工业已形成了十大军工集团㉜的布局,核工业、航天、航空、船舶、兵器、电子等六大军工产业,已成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的重要孵化器。应该说,这些大型国防工业,对于加强我国军事斗争准备和推进军事转型发挥了极其重要的支撑作用。

三、资源配置对军事转型起支撑和调节作用

国家的经济系统与军事系统之间互动协调的内在关系,即经济处于军事转型发展的基础地位,主要是解决对军事系统的资源投入、投向和效益等问题,即“为什么花钱”和“怎样花钱”,核心是要解决国防资源的动态投入及其优化配置问题。

(一)资源投入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基础条件 全面持续地推进军事转型发展,离不开经济基础的有力支持,即国防资源的大量和持续投入至关重要。从历史上看,近现代西方军事强盛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商业扩张为军事发展提供了连续不断的动力支持。按照美国著名学者费正清的说法,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西方各国逐渐演变成为“商业——军事国家”:一方面,商业扩张向军事力量的发展提出要求,并为军事力量的发展提供了经济基础;另一方面,军事扩张反过来又促进了西方的商业扩张,从而形成了商业扩张与军事发展互相推动的关系。

正是由于“军事——商业复合体”的形成,近代“欧洲开始进行不断自我强化的循环,在这循环过程中,它的军事组织支持了经济和政治的扩张,它本身也受到了经济和政治扩张的支持”㉝。有学者指出,“这是欧洲近代军事发展的最深层次的持续性的动力。”㉞还有学者干脆将其称之为强国的“富强机制”,即“在主要生产方式与军事实力之间保持良性循环。”㉟美国兰德公司在2000年发表的《测量国家实力》报告中指出:“历史上的所有强国都在经济优势与军事优势之间建立了良性循环。”㊱

冷战结束后,在20世纪90年代期间,美国为维持全球霸权地位,在经济实力不断增长的基础上,连续投入了大量军费以支持推动军事转型。据统计,自1991财年到1999财年,美国国防部花费了9350亿美元用于武器的采购、研究、开发、测试和鉴定,而从“沙漠风暴”行动结束到“联盟力量”行动开始大致花费了8000亿美元㊲。正是在军费投入上的有效保证,美国的军事转型才能得以有计划、有步骤地不断推进,才使得美军占据了当今世界独一无二的优势地位。

而反观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实施的军事改革,由于受到国家经济实力衰弱的严重影响和制约,使得军费投入严重不足,导致各项改革政策和措施难以有效推行,直到近年来俄罗斯的经济实力恢复后,这种状况才有所改观。

在信息时代,相对于火药革命和机械化时代而言,军事力量现代化转型的门槛在不断增高。尤其是航空、航天和海上武器系统的造价不断攀升。比如,美国“弗吉尼亚”级潜艇的造价为24亿美元,“尼米兹”级航母价值60亿美元,而F-35联合攻击战斗机项目将至少需要2450亿美元。美国每年在军事领域的投入约为5000亿美元(2010财年美国军费开支高达6300多亿美元),几乎是世界其他国家军费的总和。实际上,仅在新武器的研发、测试和评估上,美国的投入就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军费开支。2006年美国在该领域的支出就为710亿美元㊳。正如1499年法国国王路易十二在进攻米兰前询问手下“什么东西不可或缺”时,一位顾问对他的忠告那样,“钱,更多的钱,很多很多的钱”㊴。毋庸置疑,推进军事现代化转型同样需要大量的军费投入。

(二)资源投向是推进军事转型的关键环节 曾多年担任美国大西洋理事会㊵常务副总裁的文厚博士说:“在我们看来,国家战略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国防战略,再次是国家资源的配置,换句话说,就是你如何花钱,你如何分配你的军队和力量去实现国防战略。”㊶实际上,这里他所提及的国家资源的配置,其实质就是制定国防和军队发展战略的重要内容。

从世界军事发展史看,由于国家掌握的资源始终是有限的,所以军事发展对于资源的需求,一般来说都要受到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制约。在国防资源投入固定的情况下,资源优化配置的关键,是要解决好资源的投向问题。因而,资源的投入要突出发展重点,要重点投向能够反映和集聚当时最新科技成果的力量建设上,特别是“新型作战力量建设”上来。比如,火药时代,资源投向主要是火药、火枪、大炮等;工业时代,资源投向则主要为舰船、火车、铁路、飞机、导弹;信息时代,各国都争相发展高技术的海军、空军、航天力量、信息力量、计算机网络等。近年来,美国为进一步获取军事优势,又将国防资源投入重点转向了无人机、定向能武器、智能武器、太空武器等。

通常而言,任何一个国家在组织军事系统建设时,都有一个指导国家军事系统的“发展战略”,来统筹国防和军队建设资源配置的优先顺序和投入重点。虽然有的国家明确提出并制定了相关的规划计划,而有的国家并未明确提出,但客观上在战略指导层面都是存在的,否则,国防和军队建设就会失去基本依托而无法有序进行。比如,近代中国晚清“洋务运动”和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当时为抵御来自西方强国的海上威胁和争夺地区主导权,两国优先考虑的都是如何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而冷战时期,前苏联国防建设发展的战略重点和优先考虑,则是大力发展战略火箭军和核武器。目前,世界上主要国家国防建设的优先考虑,则是如何提高信息优势和空天优势。

(三)资源利用是推进军事转型的有效保证 古人云:“军旅征戍,非财不给”㊷。没有资源的大量投入,就不会有国防和军队的现代化建设,也不可能全面推行军事转型。但不是说有了钱,国防和军队建设就一定能实现转型或现代化,关键还要看钱怎样花。如果不讲效益,包括经济效益和军事效益,即使国家给再多的钱,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也难以搞上去。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西方发达国家把国防现代化的重点转变到军队和武器装备的现代化上来,采取的主要措施就是通过高额军费投入和大力提高军费的使用效益。20世纪60年代,为提高国防资源使用效益,改变国防战略规划管理混乱、各自为政、重复建设和效益低下的局面,1960年出任美国国防部长的麦克纳马拉倡导建立了“规划、计划和预算系统”(即PPBS)㊸,并以“照此办理、否则走人”的强人姿态要求各军种贯彻执行,以此对各军种武器装备和国防工业进行顶层管理,从而使美军的建设得以统筹规划,并大幅度地节约军费,极大地提高了军费利用率。可以说,设计和使用“规划、计划和预算系统”进行国防管理,是美军建设的一场重大变革,成为美军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四十多年来,由于“规划、计划和预算系统”(PPBS)的科学性与合理性,不仅一直被美军所沿用,随后还被英、法、德、意、日等各国的国防预算和军队建设所效仿使用㊹。2001年,拉姆斯菲尔德再次出任美国国防部长后,进一步调整强化了战略规划和执行评估环节,为军事转型进入美军战略管理奠定了基础。2003年5月,美国防部发布了“重大倡议决定913”文件,宣布将“规划、计划和预算系统”(PPBS)改为“规划、计划、预算与执行系统”(PPBE),并于2005财年开始实施㊺。事实上,信息化条件下不仅战场耗费巨大,军事需求的种类增多,而且武器装备研制、生产和维修的成本价格不断上升,加之武器装备更新换代的周期不断加快,使得现代武器装备的造价成几何级数剧增。据估算,武器装备每更新一代,其造价平均增长1倍左右。针对当今国防或军事领域的发展变化,美国两位军事战略学者指出:“在当今时代,商业市场上的产品效能不断提高,同时价格却在不断降低,新一代系统投入市场的周期也越来越短,但在国防领域却固守着相反的趋势。”㊻可以说,信息时代的军事转型,对于经费投入的需求将越来越大。因此,有限而宝贵的资源应该得到有效利用,以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益,加快推进军事转型的步伐。

四、大国间军事转型的互动导致军事竞争与军备竞赛

国内军事系统与外部国际军事发展环境之间存在互动适应的内在关系,强调的是各主要大国共同建构的一种军事竞争态势。其核心问题是如何在世界大国军事转型竞争中取得有利的态势或优势。

(一)大国之间的军事转型存在着深刻互动关系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曾提出了人类文明起源和发展的“挑战—应战”模型。他认为,人类社会总是在不同文明之间不断地相互挑战与应战过程中向前发展㊼。在世界军事领域,各大国之间同样存在挑战与应战的互动关系。正如保罗·肯尼迪所说:“不管它们赞同什么样的政治经济模式,经济增长率的不平衡迟早将引起世界政治和军事平衡的变动。这正是20世纪以前的4个世纪之内大国发展所遵循的历史模式。”㊽

近现代军事发展历史也表明,大国之间的军事转型的确存在深刻的互动关系,且大国之间军事转型的互动关系主要体现在转型速度和质量的竞争上。正如弗雷德里克·W·卡根所说:“军事事务革命并不是单独一个国家行动的结果,而是多个国家互动的结果。”㊾进入近代以来,大国之间的军事转型,在外部明显地表现为波及世界范围内的军备竞赛。有时,这种外部的强烈竞争和互动关系,经常最终以战争的方式爆发出来和一决高下。近代亚洲史上,大国之间的军事转型互动关系,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1894-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1904-1905年日俄战争的爆发。“只关注自身的能力和计划,试图通过内向式转型来改变战争,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过去也从来没有取得成功过。”㊿晚清中国和沙皇俄国分别在中日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中的失败,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脚。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世界大国的军事建设转型和军备竞赛,主要是在英国和德国之间进行的海军竞赛。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期,英国皇家海军雄心勃勃地按照“两国标准”[51]计划(该计划于1889年通过,故西方历史学家称之为“1889年计划”)大力建造舰船,以确保英国的安全,并推动政府大力增加军备投资。尽管1893年英国发生了经济危机,并在1899~1902年爆发了布尔战争,英国的国力已受到严重削弱,但由于同时代美国和德国等工业大国掀起了海军建设的热潮,特别是1908年,德国宣布一项新的扩大造舰计划,结果使自由党政府本来在1909年努力控制海军预算并只建造四艘无畏舰的计划被彻底打破,最后被批准建造八艘[52]。

冷战期间,苏联快速的军事增长也对美国军事转型产生了深刻影响。正如卡根指出,美军“一方面认识到苏联威胁在不断增长,另一方面是有一种失败感,两者结合促使陆军和有空中力量的军种在20世纪70年代进行了改革。当时开始实施的各种现代化项目为美军的根本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53]特别是为“抵消”苏军在欧洲战场上部队和坦克上的数量优势,美军启动了以“空地一体战”为核心的军事改革,朝着向一支高技术化特别是信息化军队的转型。

冷战结束后,美国军事变革的潜能在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展现出来,并已在世界范围内激起新一轮的军事竞赛,即世界新军事变革。这是军事实践活动的天性使然,即军事的对抗性。针对当前这场由美国引领的新军事变革,美国参联会前副主席比尔·欧文斯说:“对于那些有能力为应对美国革命性变化的军事力量而发展反制能力的同等对手而言,解决问题的方案是赢得这场竞赛,而不是选择退出竞赛。”[54]

(二)大国军事互动关系体现在转型速度与质量的竞争上 大国之间的军事互动关系,具体可表现为武器、训练和人员等各方面的竞争,但总体上还是体现在转型速度与质量上的竞争上。军事转型既有普遍性,也有相对性。尽管各国军队的前进方向(如信息化、职业化等)一致,但速度和质量却各不相同。军事转型的相对性,是存在于竞争对手转型进程中的一个应变量,其竞争策略对于走在前列的那些军队而言是保持领先,而对于落后者来说则是尽快缩短差距。

在近代欧洲历史上,作为第一个崛起的“世界大国”葡萄牙,自1415年攻克地中海和大西洋之间的交通要道休达城后,靠着航海家亨利王子的带领和政府支持,葡萄牙军队率先走上了一条海上贸易和殖民征服之路,其军事形态也从骑士型的陆军转变为水手式的海军。1497年,当达·伽马率领葡萄牙舰队绕过好望角进人印度洋时,葡萄牙也开始了在海上叱咤风云的殖民时代。而“葡萄牙人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还在于他们的海军力量占有优势。葡萄牙人当时发展了有效的海军新火炮”[55]。

西班牙作为伊比利亚半岛的邻国,在葡萄牙的强烈刺激下,毫不犹疑地踏上了海外征服之路。虽然西班牙起步稍晚,但力度更大,速度更快。1492年,西班牙伊莎贝拉女王授予探险者哥伦布海军上将军衔和海外总督头衔。到16世纪末时,世界金银总产量的83%已被西班牙所掌握。到1588年,西班牙花费1000万金币打造的“无敌舰队”,无论是吨位还是数量,火力,都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西班牙也因此迅速超过葡萄牙,成为欧洲第一个世界级殖民帝国[56]。

再以近代亚洲中日的军备竞争为例。日本自“明治维新”后,积极对外扩张,以“布国威于四方”、“兼六合而掩八荒”。1874年,日本入侵我国台湾,史称“台湾事件”。这一事件既刺激了日本海军的发展,也成为当时中国海防筹议的契机。中日两国军队也开始了向海军建设转型的速度与质量大竞赛。

自1875年开始,中日两国陆续从西欧的英、德、法等国购买铁甲舰和巡洋舰等,并都自造了一系列千吨上下的木壳炮舰。1883年,日本将中国正式确定为假想敌,开始实行对清军备扩张计划,并从英国购得“超勇”、“扬威”二舰的同型姊妹舰“筑紫”号。随后,又向阿姆斯特朗公司订购了“浪速”型防护巡洋舰;向法国购买了“亩傍”号防护巡洋舰。在1883到1886年间,北洋水师则从德国订购了2300吨的防护巡洋舰“济远”,南洋水师从德国订购了2200吨级的无防护巡洋舰“南琛”、“南瑞”。1887年,日本为获得与“定远”、“镇远”相抗衡的军舰,开始建造“三景”舰,这种“小船扛大炮”的海防舰拥有320MM巨炮,从理论上说可以击穿“定远”舰356MM厚的装甲。1889年,日本自建了1770吨的“高雄”号防护巡洋舰。在1888年到1891年间,中国从英国订购了防护巡洋舰“致远”、“靖远”,从德国订购了装甲巡洋舰“经远”、“来远”,自建了岸防装甲舰“平远”。但此后,清政府由于经费原因开始停购外洋炮舰,中国海军的发展陷入停滞[57]。

对比这一时期中日海军的发展,日本“三景”舰完全是针对中国铁甲巨舰而专门设计的,而中国购买的巡洋舰,吨位较小、空间狭小、炮位单薄,尤其是缺乏速射炮。此时,日本海军各舰的综合战斗力已超过了(除“定远”、“镇远”外的)所有中国舰艇。而且,就在中国停止购舰时,日本海军还在发展壮大。1890到1892年,日本相继购买了装甲巡洋舰“千代田”、防护巡洋舰“吉野”,自建了防护巡洋舰“秋津洲”。这几艘舰都拥有大量的4.7英寸到6英寸的速射炮,速度快,火力猛,在后来的甲午海战中发挥了很大作用。而此时的中国,不仅无力购买军舰,连现有军舰的改进都无法进行,等到甲午战争爆发时,已无力与日本相抗衡。对此,有学者指出:“近代中国军事转型的迟缓导致民族灾难。”[58]可以说,中国海军与日本海军建设转型速度与质量竞争的失败,最终导致了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苏联和德国、日本在军事建设上进行了一次大的军备竞赛。20世纪20年代,苏联把国家预算的大部分(12%—16%)用于国防开支。后来随着中国东北危机的爆发和希特勒的上台,苏联发现德国和日本在大力提高武器生产数量和军事实力后,苏联的整个经济也在为战争的到来而进行调整。1937年,苏联的国防开支占财政预算的16.5%,1940年猛增到32.6%。苏联随后的五年计划明显涉及到大量的军备建设,其数量与德国相等,而在很多领域里,如飞机生产,其数量则超过德国。同所有其他大国一样,苏联此时正在与时间赛跑。为此,斯大林曾忧心忡忡地敦促苏联人民尽快缩小与西方国家在生产力和军事实力方面的差距:“放慢速度即意味着落后,落后就要挨打……”。沙皇时期的俄国“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原因就在于其生产和军事力量落后于西方[59]。

冷战期间,世界大国军事转型的竞赛主要在美、苏两国之间进行,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常规武器竞赛。二战后,美苏大规模加强常规军备。双方不断更新武器装备和发展现代技术,以服务于本国的军事和政治目的。二是核武器竞赛。20世纪70年代,美苏核武器竞争激烈,双方不仅拥有世界核弹头库存总数的97%,同时双方在核武器运载工具、多弹头分导等高技术领域的研究上投入了大量人力和物力。三是太空武器竞赛。20世纪80年代,美苏军备竞赛转向太空和其他高技术领域。这一时期,两国军事预算的迅速增长、武器装备质量性能优势的争夺,以及军事战略的不断调整变化,是美苏军备竞赛的主要特点。直到1991年,随着苏联的解体,持续40多年的美苏军备竞赛宣告结束。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不断全球化,各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加强,以及由于美国政治战略的调整,国际局势逐步缓和,使得军备竞赛的势头趋缓。在各大国实现实质性裁军的同时,世界大国的竞争更多地转向了以经济为中心的综合国力方面。这一期间,美国依旧发展了诸如隐形飞机等新式武器装备,继续引领世界军事转型发展的潮流。进入21世纪,世界军事强国奉行单边主义,为实行对外扩张,争夺世界霸权,竞相增加和提高军事装备质量,开始了向高技术和信息化发展的转型之路。

当我们站在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回望20世纪初期,英国在与美国、德国和日本等大国开展海军军备竞赛的过程中,不顾国力和经济实力的限制,不断增加海军军费开支,力图阻止“英国战略地位的衰落”,同时使“英国出现军事——工业综合体”。对此,麦尼尔指出:“造成这种结果(海军支出不断升级)的因素是飞速发展的技术革命、国际竞争以及英国国内政治结构的变化。”[60]无疑他是看到了西方大国政治、经济、技术、文化、外交和军事建设转型之间的深刻本质联系。而历史告诉我们,正是以上“五大互动关系”构成了近代以来世界大国军事转型的一般规律。

注释:

①(德)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1卷,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43页。

②③⑦倪乐雄:《寻找敌人——战争文化与国际军事问题透视》,经济管理出版社2003年版,第332页、第332-333页、第332页。

④参见(美)詹姆斯·邓尼根、雷蒙德·马塞多尼亚:《美军自越战之后到海湾战争的改革(拨乱反正)》,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译,军事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⑤㉑㊳㊴㉟(美)马克斯·布特著,总参谋部情报部译:《战争的革新——1500年至今的科技、战争及历史进程》,2009年版,第563页、第533-534页、第29页。

⑥正文、秦思:《俄罗斯军事改革启示录》,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版,第16页。

⑧即1806年10月14日,普军与法军在耶拿和奥尔斯泰特会战中的惨败。1807年6月21日,普鲁士被迫同法国签订了“提尔西特和约”。

⑨㊾㊿[53](美)弗雷德里克·W·卡根著,王春生等译:《寻找目标——美国军事政策的转型》,军事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8页、第6页、第6页、第48页。

⑩孙彦良:《19世纪初普鲁士军事改革分析及启示》,《国防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

⑪苑书义:《李鸿章传》,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66页。

㉝⑲⑳㉓㉔㉕㉖[52][60](美)麦尼尔著,倪大昕等译:《竞逐富强——西方军事的现代化历程》,学林出版社1996年版,第146页、第309页、第219页、第376-377页、第296页、第297页、第307页、第309页、第293—296页、第296页。

㉞宫玉振:《中国战略文化解析》,军事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24页。

㉟㊱㊺吕德宏:《从思想到行动——解读美军战略规划》,长征出版社2008年版,第37页、第38页、第48-53页。

㊲参见国防部副部长办公室(审计):《2000财年国防预算估计》,第128-129页。转引自(美)迈克尔·奥汉隆著,王振西主译:《高科技与新军事革命》,新华出版社2001年版,第35页。

㊵大西洋理事会是世界著名的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学术机构,位于美国华盛顿市中心的闹市区。

㊶⑱陈伯江:《我与美军零距离》,世界知识出版社2008年版,第129页、第56页。

㊷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通史》第4卷上,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407-408页。

㊸规划、计划和预算系统(PPBS),是一个明确任务,使任务与资源配置相结合,借助系统分析和成本收益分析工具审查实现军队任务的计划,最终将计划变为预算方案的系统。其核心在于优化国防资源配置。

㊹于连坤:《军队现代化建设效益分析》,国防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94-97页。

㊻(美)厄尔曼等著,滕建群等译:《震慑与畏惧——迅速制敌之道》,新华出版社2003年版,第46页。

⑪⑰孙科佳:《中国特色的军事变革》,长征出版社2003年版,第6页、第7页。

⑬《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1卷,战士出版社1981年版,第12页。

⑪(美)T·N·杜普伊著,李志兴、严瑞池等译:《武器和战争的演变》,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15页。

⑮[55](美)斯塔夫里阿诺斯著,董书慧等译:《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页、第413页。

⑯袁明主编:《国际关系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页。

㉒㉗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训练部编:《马克思主义军事理论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和科学理论(修订试用本)》,2007年版,第29页、第29页。

㉘1977年,美国国防部提出了“抵消”战略,力求通过谋取技术优势抵抗乃至消除苏联在欧洲战场上的数量优势。美国参联会前副主席比尔·欧文斯认为:“今天回过头来看不能不承认,抵消战略是美国军事变革的先声。”参见薛国安等编:《世界新军事变革热点问题解答》,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版,第7、8页。

㉙即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波音公司和雷神公司。

㉚William D.Hartung,“Military-Industrial Revisited:How Weapons Makers are Shaping U.S Foreign and Military Policies”,in special report No.1,Foreign Policy In Focus,Nov.1998.转引自熊志勇主编:《美国政治与外交决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68页。

㉛万年:《解放战争中解放军战力猛增的背后》,《海事大观》2006年第5期。

㉜十大军工集团公司指,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中国核工业建设集团公司、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中国船舶工业集团公司、中国船舶重工业集团公司、中国兵器工业集团公司、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公司、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和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参见姜鲁鸣等:《60年富国强军战略的生动实践》,《国防大学学报》2009年第10期。

㊼(英)阿诺德·汤因比:《历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㊽[59](美)保罗·肯尼迪著,陈景彪等译:《大国的兴衰:1500——2000年的经济变迁与军事冲突》,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430页、第320页。

[51]“两国标准”,即英国皇家海军的力量应该永远等于或超过世界第二和第三海军大国力量之和。理由是英国认为只有这样,英国的安全才能在任何意外的情况下都能得到保障。

[54](美)比尔·欧文斯:《美国新军事革命回顾与展望》,转引自《外刊论军事变革》,军事科学院世界军事研究部编,军事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9页。

[56][58]戴旭:《大国崛起离不开军事转型》,《当代军事文摘》2007年第5期。

[57]湛卢剑:《甲午战前中日两国海军军备竞赛》,文章来源:http://www.qxwar.net/read-htm-tid-1009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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