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文化价值观审视的基本维度

2012-09-13 02:47陈少雷
唯实 2012年10期
关键词:全球化价值观价值

陈少雷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 100872)

全球化背景下文化价值观审视的基本维度

陈少雷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 100872)

在全球化进程日益深化的今天,各种文化立场和文化观点纷纷登场、争高竞长的背后,是文化价值观的纷争和博弈。文化价值观是主体对特定文化的价值意识的自觉,是对具体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和文化精神的价值倾向和评判。文化价值观的哲学内涵、现实需求和基本取向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审视文化价值观所应关注的三个基本维度。

全球化;文化价值观;文化立场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和血脉,也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内在根基。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关于深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更加频繁,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更加凸显,维护国家文化安全任务更加艰巨,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要求更加紧迫。”[1]各种文化“交流交融交锋”的背后,是文化价值观的纷争和博弈。在全球化进程日益深化的今天,科学认识并系统阐释什么是文化价值观,为什么要树立文化价值观,以及树立什么样的文化价值观,已经成为我们亟待解决的时代课题,而文化价值观的哲学内涵、现实需求和基本取向是我们在全球化背景下审视文化价值观所应关注的三个基本维度。

一、文化价值观的哲学内涵

对文化价值观的考察必然涉及到在何种意义上定义文化。就哲学意义上的“文化”概念而言,无论对“文化”本身作出何种规定,都是对特定历史时期、特定主体的具体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和文化精神的最一般的抽象、概括和总结。反过来,从概念层面关照到现实层面,“文化”的所指总是历史的、具体的、发展的。我们所言说的“文化”,一定是特定时代、特定民族、特定地域条件下,现实的主体所创造或延承的具体的生活样态和存在方式。文化价值观是主体对特定文化价值意识的自觉,是对具体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或文化精神的总体性的价值倾向和评判。这种价值倾向和评判随着不同主体的差异,以及同一主体不同时间的不同理解,总是通过不同的话语呈现出迥异的立场、观点和思想。

任何研究都是以对象内涵的界定为基础和前提的。由于“文化”与“价值”都是相对宏大和含混的概念,不同学科的学者往往囿于研究领域,经常在各自不同的层面上加以使用,尚未对“文化价值观”这一概念达成一致性共识。也有学者经常将“文化价值观”与“价值观”在等同的意义上使用。因此,有必要对“文化价值观”的定义和内涵作进一步的厘清和阐释。

第一,文化价值观中的“文化”是狭义的文化概念,具体指人们在长期的历史积淀中形成的具体的、发展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和文化精神。一般来说,文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文化是指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文化主要包括人的精神创造活动及其结果,如知识、道德、法律、文学、艺术、宗教等。就“文化价值观”来说,如果使用广义的文化概念,即把凡是与人相关、打上人的烙印的东西都归类为文化,那么,“文化价值观”就会等同于“价值观”。事实上,人们也经常在两者等同的意义上使用这两个概念。但是,这种习惯上的等同不仅遮蔽了主体对于文化本身价值评判的维度,同时,也失去了“文化价值观”作为一个独立范畴存在的意义。

第二,文化价值观是文化观的核心内容,也是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从文化观的角度看,如果说文化观是对“文化”的基本态度和总体看法,那么,文化价值观就是对文化的优劣、善恶、美丑等涉及主体价值倾向的立场、态度和观点。这里的“文化”是关照的对象,“价值”是“观”的维度。以“文化”为对象的关照可以有多个维度,如科学的、价值的、审美的等等,其中,价值的维度是最重要的。这是因为,人们对文化的价值意识的自觉程度内在地决定了人们对文化是非优劣的评价和判断,也直接决定了文化的发展方向和进程。另一方面,从价值观的角度看,文化价值观关注的对象是文化,是对人自身所处的具体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文化精神以及文化进程的基本态度和总体看法。价值观关涉的是人对自身、对外部世界以及二者关系的基本态度和总体看法,包括对人自身面对外部世界的精神创造活动及其结果的态度和看法。因此,从价值观的构成来看,文化价值观是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三,文化价值观关涉主体对文化的价值倾向和价值评判。这里的主体不仅包括具有自觉意识的个人,还包括群体、社会、民族、国家,等等。在个体层面,由于主体的差异,如文化传统、社会地位、需要的性质和满足程度、受教育程度等等差异,不同主体对同一文化的评价标准和价值取向会有所不同。每一个具有自觉意识的个人都可以对某种文化有自己的立场、态度和观点,有自己的价值倾向和价值评判。在这个意义上,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在宏观层面,一个民族(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就是组成这一民族(国家)的个体在文化方面所长期积淀的价值意识和价值共识。具体包括,约定俗成或教化形成的渗入到人们日常生活一言一行的是非观念、善恶标准、伦理意识、道德情操和审美情趣,等等。这些共识是人们经过长期历史积淀所凝结成的存在方式,也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塑造人的价值意识的重要因素。

第四,文化价值观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过程。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文化样态的演进、主体实践活动的经验累积以及主体自觉意识的不断增长,文化价值观也随之嬗变和更迭。文化作为人类在长期的历史积淀下所形成的存在方式,极具稳定性和弥散性。文化价值观的形成与长期的文化积淀和主体不断自觉的价值意识密切相关。科技的飞速发展和经济的急速扩张带动了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打破了之前相对独立和稳定的文化格局,为不同文化的交流和碰撞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条件,也为不同文化价值观的纷争和博弈提供了可能。在多元文化共存、异质性文化差异明显、文化的碰撞和冲突也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不同主体对于同一文化的价值立场也千差万别,同一主体对于不同文化的价值倾向和价值评判相去甚远。在文化价值观的发展变化中,旧的文化价值观逐步被分化和瓦解,新的文化价值观在不断的碰撞和融合中逐渐被认同和确立。

从目前的研究现状来看,文化价值观作为一个表征主体对文化的价值意识的概念,尚未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中西学界虽然日益关注中国文化的现代演进,从各自视角对文化和价值进行了相当广泛和深入的研究,积累了丰富的思想学术资源和理论文献,但往往囿于各自学科和研究领域,从哲学层面对文化价值观作出总体性论述的还不多见,因而对于文化价值观的自觉和建构仍处于萌动期,共识性的观点和完整的理论体系仍未形成。鉴于此,从延续至今的文化纷争出发,充分调动历史上的理论成果和学术资源,在学理层面系统阐述文化价值观的内涵及其形成和发展的内在机制,有助于我们梳理历史上的文化思潮,阐释文化价值观的现实需求和基本取向,对于推进新时期的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二、文化价值观的现实需求

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急速蔓延,使得不同民族和区域间的文化交流日益频繁,文化的碰撞和竞争也日趋激烈。随着各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和冲突的不断凸显,如何面对各种各样的文化冲突,并进一步挖掘这些冲突背后的深层原因,探寻化解这些冲突的方式和途径,已经成为身处全球化浪潮中的人们关注的焦点。“文化之间的竞争和冲突往往不是物质层面上的竞争和冲突,而是潜藏于民族精神和社会心理中的核心价值的竞争和冲突。”[2]各种文化观点纷纷登场、争高竞长的背后是文化价值观的纷争和博弈,树立正确的文化价值观越来越显现出重要性和紧迫性。

一是全面把握文化传统之需。鸦片战争以来,围绕古今中西文化问题所展开的文化争论持续不断,从五四时期的“新文化运动”、三十年代的“读经”讨论、五十年代的“抽象继承法”讨论、八十年代的“文化热”到九十年代和新世纪的“国学热”,一次次的文化思潮在急遽变革的时代奔流涌动。然而,许多问题并没有在争论中日益明晰,反而随着时代的变化愈加复杂。时至今日,如何看待传统文化、如何延绵文化传统,仍是一个我们必须面对和深思的时代课题。文化价值观关涉的是对文化的价值倾向的总体看法,文化价值观的确立无疑会为客观看待和评价传统文化、清理和转换学术资源、把握文化传统打下坚实的基础,也必将能缓解文化的民族性、地域性与时代性的紧张关系,为进一步省思传统文化、延绵文化传统提供基本导向。

二是客观面对文化冲突之需。在古代,受科技发展水平、自然条件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各个区域和民族间的文化交往非常有限,不同民族间的文化冲突也相对较少。在科技迅猛发展、各个区域和民族间交往日益密切的今天,文化交流频繁,文化冲突日益扩张,不断激化。在中国文化现代演进的过程中,既有“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也有“中”与“西”的冲突。如何面对和化解这些冲突,已然成为我们无法回避也不该回避的时代课题。文化的冲突归根结底是主体对文化的价值意识的冲突,即文化价值观的冲突。无论是过分强调文化的差异性,还是过分强调文化的普世性,都带有强烈的主观意愿色彩,都不利于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与创新。只有在文化价值观的层面,从一定时代的历史条件和要求出发,客观评价和看待不同文化的差异,从主体性的角度理解不同文化的意义和局限,才能在价值层面对不同文化有合理的定位,并有效协调文化的民族性与世界性的紧张关系,化解和规避各种文化冲突,实现不同文化的和谐共生、繁荣发展。

三是积极促进文化共识之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为各种文化立场和文化观点的交流、交锋提供了机会和平台。面对同一文化样态,具有不同知识背景、道德情操和审美情趣的人都会给出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很难达成一致性共识。这是由文化自觉意识的主体性所决定的,本无可厚非。但是,倘若对所处时代的文化模式、文化精神缺乏共识性的判断和体认,就将直接造成文化认同上的彷徨与迷茫以及身份认同危机,这势必会直接影响文化的道路选择和未来走向。因此,确立文化的价值共识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值得注意的是,文化共识并非现成的存在,而是人们在交流和沟通中为了共同的目标和理想,为了自身和共同利益的实现所商定的结果。同时,文化在发展,人们对文化的共识也是一个不断发展和完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文化价值观是评价某一文化“先进”与“落后”、“雅”与“俗”的价值尺度和标准。因此,树立正确的文化价值观,无疑有助于在基础层面为文化共识的形成提供前提性的支撑和保障。

四是真正实现文化自觉之需。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指出,文化自觉就是“每个文明中的人对自己的文明进行反省,做到有‘自知之明’。这样,人们就会更理智一些,从而摆脱各种无意义的冲动和盲目的举动”[3]。毫无疑问,人时刻处于文化之中。然而,与文化或文明的产生相比,哲学意义上的文化自觉则是相对晚近的事。“当人类自觉地从文化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的生存时,意味着人对自我的认识开始从外在的、人之外的眼界向人内在的、自我生成的眼界回归。”[4]人类对自己内在的、自我生成的存在状态不断自觉反思的过程,也是人类价值意识不断显现和成熟的过程。真正的文化自觉一定基于对特定时代文化的深刻认识,对体现民族精神、满足时代需要、代表文化发展方向的核心价值的自觉意识。因此,文化自觉说到底是文化价值观的自觉。在这个意义上,文化价值观的确立有助于在实质层面真正实现文化自觉。

三、文化价值观的基本取向

在经济全球化急速发展的今天,文化全球化已经成为文化发展的现实和必然趋势。这既为吸纳和借鉴其他文化的优秀成果提供了开阔的视野,也向我们提出了新的挑战。在新条件、新形势下,树立什么样的文化价值观直接关系到我们在文化选择上的价值立场和倾向,也直接关系到新时期文化建设的方向。

第一,实现求异思维与求同思维的积极互补,确立和谐、共存的价值立场。和谐、共存既是身处多元文化背景中的人们的共同愿景,也是世界各族人民的普遍诉求。在前世界历史时期,各个民族和地区之间的交往还不发达,人们都从各自的传统和视角出发理解和创建自身的文化;不同文化交流也极其有限,没有深层意义上的文化碰撞和冲突。到了世界历史时期,民族和地区间的频繁交往打破了之前相对封闭和隔绝的状态,也极大地拓展了人们的文化视野。“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5]

文化视野被拓展之后,究竟应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文化,是强调差异性,还是强调共同性,这实际上是由文化的个性与共性所决定的。一方面,过分强调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只会增加摩擦和冲突,并不利于共性的挖掘和共识的形成,也不利于自身文化的发展。另一方面,过分强调不同文化的共性,容易忽视各个民族的文化传统,造成个性的丧失和身份认同危机,同样不利于自身文化的发展。必须看到,异质性文化的交流和碰撞是人类文化发展的重要动力。只有在互相承认和尊重对方文化的前提下,存异求同,取长补短,达成和谐、共存的基本共识,才能创造一个和谐、共存的环境,为各民族文化的存在和发展创造积极的条件。

第二,实现一元价值与多样文化的辩证统一,倡导包容、共赢的价值取向。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文化和文化价值观必将呈现出多样、多元的绚丽图景。这种多元多样性,“既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也是符合文化发展和繁荣的规律的,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6]。同时,每个国家或民族都有大多数社会成员所普遍认同的核心价值观,这些核心价值观对于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具体来说,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以“八荣八耻”为主要内容的社会主义荣辱观,共同构成了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基本内容。

强调核心价值体系的一元性,也就是强调文化建设过程中主导思想的一元性。只有坚持核心价值观的一元性,才能团结人民、凝聚力量,不断引领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国文化的现代转换过程中,狭隘的文化民族主义与简单的文化多元主义都是不可取的。只有坚持核心价值观一元性与文化多样性的辩证统一,才能避免从一种偏执到另一种偏执的游移。在中国,实现一元价值与多样文化的辩证统一,就是要在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基础上,尊重文化的多样性,不断拓展人们的价值视野和思想胸襟,包容差异,共生共赢,积极推动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

第三,实现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相互促进,树立全面、共享的价值目标。在全球化语境中,精英文化是指由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们创造和传播的文化。大众文化主要指工业社会以来以全球化的现代传媒为介质、批量生产的注重人们感性娱乐的文化。一直以来,人们很容易将“精英文化”与“高雅”等同,而将“大众文化”与“低俗”等同。实际上,评价和判定一种文化的“雅”与“俗”,不应以文化的创造者和享有者的身份作为评价的价值尺度,而应该回归到文化本身的性质和特点。一般说来,精英文化的受众是少数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而大众文化的受众是广大人民和普通群众;精英文化侧重的是精神意义的价值追求,体现的是社会的人文价值和理想,而大众文化注重的是感性化和娱乐性,满足的是百姓群众的文化需求。

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并不是简单的对立关系,它们处于共同的社会背景和文化氛围之中。随着传播媒介的发展以及全球化的不断展开和深入,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交叉和联动越来越普遍,两者的相互影响都对社会文化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我国,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主导下,扎根于社会实践、融入大众生活、关注大众诉求,树立全面、共享的价值目标,积极推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良性互动,才能发挥精英文化的价值规范和导向功能,真正实现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相互促进、共同发展,为先进文化发展成果全民共享创造条件。

文化价值观关涉对具体的文化样态、文化模式和文化精神的总体把握和客观评价,内在规定了人们文化发展的方向,也直接影响着文化发展道路的选择。在全球化进程不断深入发展的今天,在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伟大进程中,树立和谐、共存、包容、共赢、全面、共享的文化价值观,必将有助于借鉴和吸纳优秀的文化资源,倡扬和延绵优秀的民族文化传统,创造具有民族特色和时代精神的先进文化,从而提高全民族的凝聚力,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实现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

[1]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N].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4.

[2]兰久富.全球化过程中的价值多样化[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5.

[3]费孝通.费孝通论文化与文化自觉[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432.

[4]李小娟,付洪泉.批判与反思:文化哲学研究十年[M].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6.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6.

[6]马俊峰.价值论的视野[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319.

责任编辑:戴群英

G02

A

1004-1605(2012)10-0038-04

陈少雷(1985-),男,黑龙江克东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哲学、价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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